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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年之约
翌日，整个皇城又是一片喜庆。
公主殿下婚后一年便生下了新的小公主。今天则是给公主封号之日，全城百姓都拥挤在了街头，翘首盼望。
虽然，车不会路过这里，也不在这里举行，而是在皇宫前面的祭台上，但是远远望去，那直入云霄的白玉石阶，还是落入百姓的视线之中。
“小池，乖啊。”
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
母后和父皇，还有祭司大人，以及四大长老都已聚集在了祭台上，群臣百官则站在白玉石阶的两端，她和笙澜将会抱着小池一步步走到祭台上，为其封号，祈福。
然而，小东西大清早起来就一直哭个不停，小小的尖锐的哭声听得让人心碎。
“小池，乖，不哭哦，不哭哦。”她轻声哄着，可小东西怎么都停不下来，声音有些凄厉有些无助，“笙澜，小池是不是病了？”
“大夫刚才检查了说小池身体无碍。我想，今天可能是人太多，把她给吓着了。”
“真的吗？可是，小池之前从来都不哭闹的啊。”她担忧地问道，将脸贴在了小池的脸上，感觉到她的小脸滚烫，全是泪水，“小池乖，别怕，别怕，我们很快就回家啊。”
小家伙却是没有停下来，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指，丝毫不松开，让她心里莫名的酸楚。
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马车缓缓停下来，耳边响起了群臣朝拜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带上面纱，抱着小池在笙澜的搀扶下慢慢踩着石阶走了上去。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还是能猜到前方的情况，自然也感觉到，那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因为刚生产，所以她出行可以戴面纱，能暂时掩盖住她失明的真相。
“还有十阶。”
笙澜温柔的声音传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步履稳健，然而怀中的小池哭声越发凄凉，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住，甚至……她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当她刚站在祭台上时，就在那诡异的笛声中实现了。
空灵的笛声，诡异的曲调，像是从地狱传来……
那曲子，听起来让人顿觉毛骨悚然，特别是在空旷的祭台上，伴随着只有婴儿无助的、悲惨的哭泣声时，那笛声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了神乐的心口。
浑身血液渐渐冷凝，除了小池的哭泣声，就只剩下那笛声了，以至于她恐惧地认为，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
然而那笛声像魔咒似的，让她动弹不得，全身如针扎般疼痛。
可是，她看不到，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不到祭祀开始的琴声，还有文武百官的朝拜声。
此刻，祭台上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吃惊地看着前方。
一头幻兽踏着红莲从天而降，那是一年前突然消失的侍月女神的坐骑，幻兽通灵性，但是只要认定了主人就不会改变，可是……这只幻兽却易主了，而且幻兽长出了千年难遇的犄角，这说明这头幻兽在驯服之下，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了。
但让人们惊愕的不是那头幻兽，而是骑在幻兽上的那个人。他侧身而坐，雪白的袍子，边角绣着南疆最忌讳的花——曼珠沙华，在风中飞舞，宛如鲜活盛开了一般。
与那曼珠沙华相辉映的则是他腰间那条血红色的绸带，宛如一滴鲜血滴落在水中幻化成的图案。
他白玉般的手指持着一只碧绿色的玉笛，遮住了那如凝脂般的红唇。他双眼闭合，睫毛掩盖住左眼下金色月牙的一角。
头顶日光渐暗，他满头银发恣意飞扬，在笛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他睁开了双眸，金瞳妖媚，目光慵懒地扫来。
四周抽气声一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神乐感到笙澜扶着她的手抖了一下，与此同时，旁边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
小池在怀里挣扎，声音凄厉，她甚至哭得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带孩子走。”耳边传来了笙澜的声音，有些急促，甚至在发抖。
“笙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紧紧地抱着孩子，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哀号。
“没事。”
“怎么会？到底怎么了？”
“姬魅夜回来了。”
脚下一软，她整个人突然一阵晕眩。那些花果真是他送的，他果真没有离开。
小夜……小夜，你为何还是要回来？
幻兽停在了石阶上，他跳下来，好整以暇地踩着石阶慢慢走向祭台，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那双金色的眼瞳，看着他们的目光明明是慵懒、淡然的，然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此时归来的姬魅夜，身上有一种阿修罗似的妖邪和睥睨天下的霸气与杀气。
“妖孽！”
看着他带着幻兽踩着优雅的步子走上来，想到一年前的血色场景似乎又要重新上演，受过重伤的北长老拿出拐杖，怒声责骂。
“抓住妖孽！”
“杀了妖孽！”
怒骂声此起彼伏，片刻间，藏着的影卫似潮水般冲了过来，姬魅夜不屑地挑眉，手腕一抬，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邪笑，“愚蠢。”便做了一个自刎的动作。
“啊！”“天啊！”
随着那个动作完成，靠近他身侧的暗人都举剑砍下自己的头颅，四大长老同时发出惊呼声，“傀儡术！”
血气冲天，已经没有了喊杀声，四周只有呜咽声和剑落地的声音。
那白玉石阶瞬间被鲜血染红，伏尸满地。
“怎么？公主殿下，看到我，也不出来打个招呼？”无人再敢靠近他，姬魅夜仰起头，看着台上那个女子，心口却暗自掠过尖锐的疼痛，“你可别忘记了，今日可是你我约好的时间！”
终于看到她了，还是一身明黄色的衣服，只是带着面纱。
他好想知道，面纱下的那张脸，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姬……姬魅夜……”她颤抖地念出这个名字，心如刀绞。
“公主殿下还真是忘事，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唤我名字的。”他脸上挂着张扬肆意的笑容，语气却是一凛，与此同时，他又做了一个动作，身前十米之内的人，全都举剑自刎。
血喷出的声音在婴儿的哭泣声中竟然是那样的清晰，神乐喘气发抖，被遏制的毒素突然冲破了血管。
她虽然看不到，但是，她却听得到。
傀儡术，傀儡术的终极境界仅仅是一个动作，就可以让对方像傀儡一样被自己操控和杀死。
“姬魅夜，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的声音虚弱到几不可闻，几乎快要抱不住自己的孩子。而旁边，四大长老和月重宫已联手起来对付他。
那种无法看到的气场让整个祭台都在晃动，死亡的气息在逼近，亡灵在哭泣……
作为灵力强大的公主殿下，如果身边有人死去，她内心便能看到那些痛苦的灵魂。
“做什么？哈哈……”他张开结界，挡住了四大长老同时的攻击，轻笑道：“我彼时走的时候说过，一年之后会归来，在你面前将这些人通通杀死，四大长老，月重宫，还有你的夫君……哦，”
目光落在她怀里哭泣的小东西身上，他语气中更多了一分恨，“还有你的孩子。”
话一说完，整个祭台坍塌了下来，空中闪过巨大的光幕，还有彼此灵力抵抗时发出的爆破声，犹如雷鸣闪电，地动山摇。
一场恶斗已经开始。
“小乐，带着小池赶快离开。”笙澜将神乐抱起，然而，刚走一步，神乐便觉得有什么不对，伸手一摸，竟然在他背上摸到黏糊的鲜血。
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放下我！”她厉声喊道，“你带小池走，姬魅夜要杀的是我。”
笙澜站起来，将神乐和小池推到白玉柱子的后面，拔出随身携带的剑，“小乐，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让小池有事的，你现在带着她离开。”说着，他提剑挡在了神乐前方，一剑破开，形成一个结界，保护着了神乐。
“神乐，将孩子给我。”神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冷声吩咐道：“姬魅夜要找的是你。”
“母后？！”神乐抬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虽然她料定有一天母亲可能会为了保护皇室，让她成为祭品，可此时当母亲真的说出这句话时，她一时间还是难以相信。
“你不能让这些人因为你而死。”说罢，怀里的孩子突然被抢了过去，本来就在哭的孩子更是哭得厉害，然而声音却变得虚弱起来。
“小池，小池……”她摸索着想去抱小池，却被神蕊冷冷推开，摔倒在地上，突然，有什么东西塞进了她手里。
“现在，只有你能杀了姬魅夜。”
母亲给自己的是一把弓——她自己的满月弓。
“母后，你要我杀了小夜？！”她的手在发抖，恨不得扔掉那把弓，“母后，你让我死可以，但是……你怎么能让我亲手杀了小夜？！”
“他若不死，这些人全都要死。”
“就算要杀他，你也不能让我去杀！母亲，你太……残忍了。你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互相残杀？！我和小夜都是你的骨肉……你、你怎能这样？”她嘶声质问。明明是想哭，然而她没有了眼睛，哭不出来，对自己的母亲，则更加哭不出来。
“笙澜受了重伤，难道你要亲眼看到他死？难道你要看到小池也死吗？只有你，能拉开这把弓箭，将他一箭穿心！”说着，神蕊高高地举起了小池，孩子当即大哭，嗓子哭得沙哑，撕裂般让人心疼。
“母亲，你不能伤了小池，她还是孩子！母亲……”神乐从地上踉跄地爬起来，乞求道：“我已经欠笙澜够多的了，你不能伤了小池。”
“伤害孩子的不是我，是姬魅夜！你自己知道怎么做！”神蕊的声音残忍得没有一丝温度。
听着小池撕心裂肺的哭声，神乐手持着弓，慢慢地走向祭台的边缘。
手臂张开，单手扣弦，她大喊，“姬魅夜！”话音一落，金色的强光冲破天空，直接穿透了他的结界。
“呵呵呵……终于出手了！”他大笑了起来，金色的眼中泛着血光，“神乐，你终于肯为了这些人和我动手了。”
“快走，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说着，她又拉开弓，一箭破出，如流星一般直奔向他。
“哼！”强大的箭气逼近，他又撑开结界，然后飞出银丝，突然缠住了神蕊手中的小池，往身前一拉，低笑道：“听说，满月弓有一招是灭魔，百年只有一发。记得，用它来杀我！”
说着，他提着婴儿，转身离开。
“小池！？”孩子的哭泣声渐渐远去，第三箭还没有发出去，神乐才突然明白了，他抓走了小池。
神乐向前跨了一步，被一具尸体绊倒，整个人都跌落在地上，天空突然暗下来，片刻之后，竟然落下了滂沱大雨。
周围雨水夹着血水，四大护法、笙澜、祭司，全都负伤。
婴儿的哭泣声让人心烦，看着地上的婴儿，姬魅夜眼中杀气聚集，银丝一绕，缠住了孩子细嫩的脖子。
这竟然是她的孩子……他们果真有孩子了。
然而，他的手却抖了起来，怎么都下不了手。
这……是乐儿的孩子？
“殿下，孩子好像病得快要死了。”汮兮走上去，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搂在怀里，柔声地哄着。
然而孩子还是哭个不停，脸也因为哭泣而变成了紫红色。
“不要让这孽种死了。”
他烦躁地看了孩子一眼，走到窗户边，望着那黑色森林入口，果真在大雨漂泊的夜色里，看到了她急忙赶来的身影。
一年了，明知道我在这里，你竟然从未来过。
今日，为了孩子，你来了？！他握紧了拳头，杀意凝聚在眼里。
神乐，难道我在你的心里没有一点位置？！
看到神乐的身影，汮兮唇角露出一丝浅笑，手悄然探入婴儿的衣服内，扣住了孩子的背部，往下用力一摁。
“哇……”原本哭声微弱的孩子突然发出痛苦的叫声，小手无助地在空中胡乱抓了几番，开始抽搐起来，然后慢慢地安静了起来，再无声息。
“殿下，孩子恐怕……”汮兮佯装惊慌，看到姬魅夜转身一把扯过孩子，搂在怀里，骑着幻兽迎上了那赶来的女子。
雷雨交加，那女子骑在白马之上，一身雪白的衣衫满是交错的血痕。她右手拉缰，左手持弓，在刺目的闪电下，奔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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