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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浓重的迷雾遮住了前方视野, 有清晰地脚步声从远处渐渐传来, 那片混沌的迷雾中间, 慢慢走出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一直来到了她面前。
当那张亲吻过许多次的英俊面容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面前时, 齐楚楚只觉得眼眶一酸, 隐忍许久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伸手捂住嘴,睁大眼仔细看着他,像是几十年没见过似的, 哭的停不下来。
她就知道,他没有死, 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是真的出事了, 那些传言说的那样真, 我差一点就要相信了。”
“我们的女儿提前出生了,还等你回来给她取名呢。”
齐楚楚有好多话想说,到了这个时候,张了张口,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似乎生怕一眨眼,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了。
一身铠甲的严青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于伸出手,似乎想要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然而那只染了血迹的大手落到她脸上时, 却像是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风,从她面上拂过,没有留下任何实质的感觉。
齐楚楚一下子慌了神,要去抓他的手,明明眼看着握住了的,摊开手,手心却一片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
“怎么会这样?”
她听见自己惊慌失措地声音。
话出口的那一瞬间,齐楚楚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
更害怕的是,接下来会听到的那个万分恐怖的回答。
齐楚楚咬住下唇,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抬眼去看他,却见那人漆黑的眸中带着愧疚和不舍。
“对不起。”
他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那句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楚楚,我该走了,你以后要好好保重。”
他隔着虚空做出个拥抱的姿势,想要最后一次抱紧什么,却什么都没能抱住。
说完这句,男人不再停留,残忍地转过身,直接朝着来时的那片迷雾之中走去。
“不……不要……”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齐楚楚慌乱又急切地伸手,想拽他回来。
那只手却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了,扑了个空。
而背对着她的严青,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一样,一步一步地走远了,一次也没回头。
眼见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齐楚楚心急如焚,偏偏脚下就像是坠着什么千斤重的东西似的,任凭她怎么努力,也迈不开脚步。
她急得朝那个背影大声哭了出来。
“不要走……严青……”
背对着她的严青却置若罔闻,一直走进了那团迷雾之中,彻底消失。
“求你了……不要走……”
齐楚楚红着眼蹲在地上,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方向,一时间痛的喘不上气来。
他怎么能就这样无情地走了。
他离开了,自己和女儿以后要怎么办。
他走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话。
骗子,这个大骗子!
————
齐楚楚抱住双膝,把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口中颠来倒去地念叨着那句“混蛋……大骗子……”。
可整个世界之中,却始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个熟悉的身影,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心灰意冷的那一瞬间,齐楚楚甚至生出了和他一起离开的想法。
只是下一刻,忽然有什么东西靠近了她,似乎落在她的肩膀附近,转瞬就要离开。
齐楚楚猛地反应过来,心中一喜,不顾一切地抓住那个东西。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片刻不敢松开。
“不要……不要走……”
慌乱之间,抓住的那个东西,居然不再是一团虚无。
而是一只真正的手,一只温暖的,带着真实热度的手。
她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去,就见到已经离开的严青,不知道何时,居然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她脸上,替她拭去了腮边的泪痕,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别哭了,小心哭坏身体。”
“你别走……严青。”
这句话出口的那一瞬间,握住的那只手似乎僵了一下。
没有得到回应,齐楚楚瞬间急了,那双红通通的眼装作恶狠狠盯着他,手指用力扣住那人的手,指甲都无意识地掐了上去。
似乎只要他敢说出一个“不”字,就要把他给拆皮剥骨似的。
片刻之后,听的男人在耳边长叹一声,那只手摸了摸她红肿的眼,终于真实地将人揽入怀中。
那只温暖而分外真实的手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抚道。
“好,我哪儿都不去。”
“以后再也不许离开。”齐楚楚得了保证,犹觉得不放心,又添了一句。
“嗯,以后也不离开。”
听到这样一句话,梦中低泣的人终于恢复了平静,脸上的泪痕未干,淡红色的唇却溢出一点儿笑容来。
女人那双紧闭的眼不再有泪水顺着颊边落下,细长漂亮的眉眼甚至愉悦地弯起,似乎在梦中梦到了什么甜蜜的东西。
————
清晨时分,清浅柔和的光线穿过窗棂,透过素净薄透的窗纱,斜斜照进殿内,给屋子里的器物摆设都镀上了一层轻柔的暖意。
一缕浅浅的光线穿过垂坠在地的轻纱帐幔,照进帐内,落在金丝软枕上,落在那张消瘦了许多的白净脸颊和微微勾起的唇瓣上。
那亮光有些晃眼,榻上沉睡许久的人终于有了点儿动静,那双细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清澈茫然的眼。
因着昏迷了许久,一时之间,齐楚楚倒有些不适应这样明亮的光线,下意识地伸手在额前遮挡了一下。
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茫然地睁着眼,却似乎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夫人,您终于醒啦。”
有个鹅蛋脸的绿衣宫女伸手挽起帐幔,正要替她擦拭身体,看到她睁开眼,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我……睡了很久?”齐楚楚目光落在这人陌生的脸上,不由得问道,许久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您昏迷了好些天了,御医说是您生产的时候伤着了,不过现在醒了就好。”
齐楚楚摊开手,皱眉看着手心,掌心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手心却似乎还残存着梦中人的温度。
那种熟悉温暖的感觉,就像是真的在现实中存在过一样。
可现在,手心分明是空无一物。
所以,之前的那些情形,严青离开了又回来,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一场虚幻梦境?
严青根本就没有回来。
也许就像是梦境的前一半,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那个梦,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某种暗示?
让她在梦里,跟严青正式道别。
————
那绿衣宫女见她神色愣怔,只看着手心发呆,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似的。
想到御医的叮嘱,不能让病人太过伤神,这宫女便故意找了个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夫人,小姐这会儿刚喂完奶,正精神着呢,可要将小姐抱过来给您看看?”
还好,她这番话奏效了。
齐楚楚听到她的问话,总算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抱过来我瞧瞧。”
且不管严青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她都得好好照顾女儿。
绿衣宫女出去传了话,过了片刻,便有乳母将裹在襁褓里的小家伙抱了过来。
齐楚楚在宫女的帮助下,从床上坐起身来,拿了个大迎枕塞在腰后,半靠在上面。
她睡了太久,现在醒过来胳膊还是发软,提不起什么力气,也不敢随便伸手去抱孩子,万一伤着了哪里,她后悔都来不及。
乳母抱着小孩子在床沿坐下,将正玩闹着的小家伙换了个方向,正好面朝着齐楚楚这边。
那天稳婆说的话果然没错,还真不是安慰她的。
不过几天的时间,这小家伙就长开了,又嫩又软的小脸儿,白白净净的,没了刚出生时候那种皱巴巴的痕迹。
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圆溜溜的,跟颗水汪汪的大葡萄似的,瞧着漂亮可爱的很。
齐楚楚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女儿未来的相貌是不用操心了。
虽然说母不嫌子丑,可这小姑娘家,都是爱美的,将来要是小家伙长大了,迟早是会在意自己的容貌的,长得美总是比难看要好些。
不过这会儿,小家伙显然还什么都不懂,正兴致勃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好像那是什么格外有趣的玩意儿似的,口中还时不时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玩着玩着,就要将手指塞到嘴巴里尝一尝。齐楚楚见状,赶紧伸手将她的小手握住了,不让她啃自己的手指头。
突然被人打扰了自己的计划,小家伙不高兴了,红红的小嘴巴一撅,委屈地瘪着嘴,好像下一刻就要哇哇大哭出来。
齐楚楚看到她这副伤心地要哭的样子,心一下子就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头一次当母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子,求助似的看了那位乳母一眼。
那位乳母朝她笑了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
下一刻,意料之中的哭声倒是没有响起,那嫩生生软乎乎的小手揪住她一根手指,握得紧紧的。虽然人小,倒还有点力气,也不知是随了谁。
她一生下来,齐楚楚只见了一眼,就昏睡过去了,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由乳母照顾着。
小家伙这还是头一次真正见到自己母亲,大约是觉得新鲜的很。
这会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她瞧,似乎在琢磨面前这个陌生人究竟是谁,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见她没哭,齐楚楚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下来,默默舒了一口气。
乳母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夫人放心,小姐性子很乖,只有饿了或者身上不舒服才会哭。平时的时候,小家伙也就是装装样子,不会真哭的。”
听到她的话,齐楚楚又是好笑又是无语,这家伙才这么丁点儿大呢,居然就会逗人玩了,真是个小机灵鬼。
接着这个话题,齐楚楚又顺便向乳母问了些小家伙这几天的情况,还有平时的习惯之类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齐楚楚忽然感觉,被握住的那根手指被小家伙扯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就见女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口中呀呀呀地叫唤着,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明明小孩子那双眼中瞧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可齐楚楚下意识就觉得,小家伙这是被两人冷落在一边,心中不高兴了。
“小姐可能是想跟夫人玩呢,要不,夫人抱抱她?”
乳母是个有经验的,以前带过几个小孩,现在照顾这小婴儿好些天,已经能摸清楚她的习性了。见小婴儿这般动作,便猜出了个大概,笑着建议道。
“我?能行吗?”
齐楚楚坐着说了会儿话,力气其实已经恢复了一些。
当母亲的,哪有不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的。
女儿生下来以后,她还一次都没抱过呢,心中自然是巴不得抱在怀中好好瞧一瞧。
不过她还是不太敢,这小胳膊小腿都软乎乎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抱,只怕自己抱不好,把小家伙弄得不舒服了。
“没事的,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奴婢教您怎么抱,一上手就容易了。”
那位乳母说了些关键要注意的地方,齐楚楚一一记住了,那乳母才小心地将孩子送了过来。
又扶着她的胳膊调整了一个让小家伙舒服些的姿势。
孩子抱着并不重,大约是早产的缘故,听乳母说,她比寻常的婴儿都还要轻一些。
齐楚楚一手托住女儿柔嫩的脖子和小脑袋,另一只手则是小心翼翼地托住了她的小屁股,做完这些,也不怎么敢动,瞧着女儿乖乖地躺在自己怀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从心底生出。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间天生的血缘亲情,小家伙到了她怀里,也不见认生,这会儿揪着她的衣襟,白嫩嫩的小脸往她胸前蹭了蹭。还张着小嘴巴,啊啊地叫了两声,瞧那样子,像是心愿得逞,正高兴着呢。
齐楚楚低下头,垂眼看着女儿懵懵懂懂的小脸,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清澈妩媚的杏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孩子在肚子中的时候,虽然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但到底是没有亲眼见到,那种为人母的感觉也没有那般强烈。
直到现在将女儿真真切切地抱在怀中,齐楚楚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成为母亲的奇妙感觉。
————
“对了夫人,您看,是不是该给小姐起个名字了?”
乳母见母女两个相处的十分融洽,趁这个机会,提醒了一句。
这孩子刚生下来,这位夫人就因为体力不支昏过去了,也没来得及取名。
这几天她们就暂时就宝宝,孩子称呼着,到底是有些不方便,还是得取个名字才好。就算不是正式的名字,有个小名也是可以的。
“取名?”
“对。”
乳母点了点头,就见这位夫人逗着女儿玩的手顿了顿,唇边的笑容也一下子凝固了。
乳母心中暗暗奇怪,自己这个问题,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这位夫人的脸色这样难看。
乳母一时又有些懊悔,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戳中了夫人的什么伤心事。
早知这般,她也就不多嘴问这么一句了,反正孩子还小,也听不懂什么名字。
乳母想了会儿,弥补道。
“奴婢也就是随口一说,夫人别介意。”
“恩,没事。”
齐楚楚并没有怪她,只是心情明显比之前低落了些,也没再提起取名的事儿。
过了会儿,躺在她怀里的女儿一连打了几个哈欠,乌溜溜的大眼睛也慢慢眯了起来,一副玩累了的模样。
乳母伸手要抱她回去歇息,小家伙却是把脑袋往齐楚楚胸前埋了埋,小手也扒着她的衣襟,一副不肯走的样子。
才在母亲怀中呆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舍不得离开了。
母女间天生的血缘关系,着实是奇妙的很,明明小家伙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她。
齐楚楚见女儿这样,也舍不得放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小家伙睡沉了,胳膊实在酸的厉害,这才将人交到了乳母怀中。
————
“夫人,今日可要用安神香?”
宫女将伺候她梳洗完毕,轻声问道。
齐楚楚伸手按了按额角,还是不怎么舒服,便没再犹豫,点了点头。
“恩,用一支。”
“是,夫人。”那宫女领了命令,便下去燃香了。
虽然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了,但齐楚楚这几天精神都不怎么好。
世子夫人俞氏派人传话来说,老夫人听到严青的消息,就一病不起。
府中忙乱的厉害,要照顾病重的老夫人,又要忙着府中的一应事宜,还要将严青的……后事一一准备起来。
俞氏说多亏了皇后娘娘愿意让她留在宫中休养,俞氏的意思也是让她先在宫里养好身体,等过段时间府里再接她们母女回去。
到时候办白事的时候,齐楚楚作为正房夫人,一定是要在场的。
俞氏这些事情准备的其实也差不多了,原想着要早些办妥,不过老夫人在病中依旧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严青的尸体,才肯正式举办葬礼。
齐楚楚听了俞氏那边传来的话,也明白她这会儿顾不上自己这边。
皇后娘娘是严青的亲姐姐,虽然先前两人有些龃龉,但是当日她早产,能平安生下女儿,应该也是全靠了皇后娘娘帮忙,皇后如今是一国之母,果然是十分大度了。
大约是看在严青的面子上,皇后虽然人没怎么出现,派来的宫人却都很妥帖。
自己现在留在宫中,自有宫人和御医照顾,俞氏那边也免了不少麻烦事。
只是听到派来的那人隐约提到操办后事的时候,齐楚楚垂下头,手还是颤抖了一下。
这些日子,她有时候会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有时候则是会梦见严青血淋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半夜被那个鲜血淋漓的场景惊醒。
御医替她诊了脉,看出她状况不大好,身体反倒比先前昏睡的时候更加虚弱了,便推荐了一种安神香给她。
这安神香用了倒没什么坏处,用了之后,夜间能睡得安稳些,一夜好眠。
只是齐楚楚不愿意依赖这种东西,怕形成习惯之后,以后也都离不开了。
严青一向不喜欢这种熏香的味道,要是……要是他还能回来,肯定不适应这种气味。
所以只有在头疼的厉害的时候,齐楚楚才会用上一两支。
不过用上一支,却不可避免地要睡上很久。
————
深夜子时,坤宁宫中。
噼里啪啦地碎裂声在寝殿之类陡然炸开,在这平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侍候在旁的两个贴身宫女扑通一声,齐齐地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劝道。
“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呵!好!真是好!”
皇后冷笑两声,用力一甩手,将梳妆台上剩下的几样金银头面、宝石玉簪通通扫落在地。
一向待人温和的明眸之中,此时只剩下无穷的嫉恨和愤怒。
呵,还真是难为他了,每每到了深夜人静的时候,才敢悄悄去寝殿走一遭。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嘲笑。
他究竟还记不记得,殿中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当初那个晚上救她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阿青,说的那样义正言辞,冠冕堂皇。
可他现在做的这些,隔三差五地暗中探望,又算什么?
她是他妻弟明媒正娶的夫人,她都已经为阿青生下孩子了。
他怎么还能生出那种无耻的想法?
皇后咬了咬牙,面上因为恨意而变得狰狞起来。
她真后悔,自己天晚上为什么要犹豫不决!
为什么没有果断地放弃那个贱人的性命!
如果当时早一步下定决心,也就不会惹出这后面的祸患来。
即使齐楚楚腹中只是个女儿,没法传宗接代,为了这个孩子而死,也算是尽了她做妻子的责任。
既然阿青都不在了,齐楚楚活在这个世上也是毫无意义,她生下的女儿自会有国公府替她好好养着。早早让她下去陪阿青,让她们夫妻团聚,也是一桩好事。
就算……就算阿青如皇帝所说,万一碰上了那种渺茫的希望,侥幸能回到京城。
大不了,自己再亲自为他挑选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不就结了。
且不论他如今国舅的身份,只他自己挣来的将军职位,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就多的是名门淑女愿意嫁过来。
以齐楚楚那样的低贱身份,原本就是高攀了,便是为了那个孩子死,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京城世家之中,为了生孩子而死的夫人,原本也不算罕见。
她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愚蠢地在那里耽搁了时间,以至于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现在……现在她再想要做什么,却是比之前棘手多了。
从那一晚起,皇帝便对她生了戒备之心。
守在偏殿外的人,名义上依旧是她坤宁宫派出去的,为了好好照顾弟媳。
可是,只有皇后自己才知道,那边宫殿中的人,无一不是换成了皇帝自己的人手。
就连国公府那边,也是他也以她的名义派了人过去,将人留在宫中暂时休养。
皇后越想越是怒不可遏,下唇几乎都快被咬破了。
————
正当此时。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宫女抬头望向她,突然开口道。
“娘娘息怒,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娘娘可愿一听?”
皇后盛怒之中,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此刻没什么倾听的心思,还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恩,你说。”
“奴婢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对娘娘有所冒犯,还请娘娘饶恕奴婢失礼之罪。”
那宫女拜了一拜,口中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却很是镇定,显然并没有真的害怕因为失礼而获罪。
“无妨,你直说便是。”
皇后见到她笃定的神情,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有点儿好奇她究竟想要说什么,方才的怒意稍稍消退了些。
这两个宫女都是她的心腹,本就不需要太过避忌。
“娘娘,那边宫中的大皇子……今年已经满五岁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乍一听,像是在谈论小孩子的年纪似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时候提起来,反倒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皇后显然明白了她话中隐藏的含义,那张犹带着愠怒的脸,陡然僵了一下。
她的神色转而凝重了许多,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跪着的宫女,点了点头,声音也冷静了下来。
“你接着讲……”
“依奴婢看,其实这事儿,不是坏事,反倒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娘娘大可不必为此大动肝火。”
“喔,怎么说?”
“娘娘以前被那女人害得子嗣艰难,难道真的心甘情愿,看着她的儿子坐享其成?”
皇后眸色冷了几分,她怎么可能愿意。
之前皇帝曾试探过,有意让大皇子养在她名下,她婉言推辞了。
皇帝虽然对诞下大皇子的许侧妃不如以前宠爱了,可对这个唯一的皇子,明显十分喜爱。
大皇子生来早慧,自小又是养在许侧妃身边,如今都五岁了,便是接到自己名下,现在就是再怎么亲近,那也是养不熟了。
更何况,皇后也根本不想养。
那个位置,本应该是属于她的孩子的。只可惜,她那个可怜的孩子,却是有缘无份。
这么多年,她看遍了名医,依然毫无起色。自从当年落胎之后,就再也没怀上了。
虽然那些御医都说,慢慢调养好了,还有一线希望,可她都调养了这么多年,又哪里见到过什么希望。
到了如今,更是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去慢慢调养了。
————
“娘娘,您若是不愿意,又何必非要逆着陛下的意思,让陛下和您离心。倒不如趁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成全了陛下的心思,也好叫陛下承您一份情。”那宫女轻声劝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帮皇上?”
皇后听到她的话,细婉的柳眉越皱越紧,嫣红的唇抿的死死地。
虽然明白了这宫女话中的意思,却是打心里不愿意答应这个提议。
笑话,她如今恨不能那个贱人主动随阿青去了才好,怎么可能甘心帮她?
“娘娘您想想,以那位夫人的身份,将来即使诞下子嗣,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宫中。”
“您倒不如现在帮陛下一把,将来那边有了子嗣,你就可以直接抱养在膝下当做嫡子,皇上心中记着您的好,定会偏疼您和孩子,这般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宫女不疾不徐地一一道来,见皇后依旧眉头紧锁,又添了一句。
“至于那位夫人,即使受些圣宠,也终究是无名无份。娘娘您是一宫之主,又何须把那种人放在眼里。”
这个宫女的一番话,确实有些道理。
皇后自然很清楚这一点,只是明白了又怎样,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作为一个无法生育的皇后,子嗣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异常重要,她不是不清楚。
甚至陛下还只是静王,她还只是静王妃的时候,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主动让老夫人选了齐楚楚进府,想要借腹生子。
谁料到后来阴差阳错,齐楚楚最终没有进府,而是嫁给了阿青。
静王求而不得,就此将这个女人放在了心上。即使后来她再挑了一两个品貌出众的送进府里,也没得到过静王的青睐。
说起来,都是她自作孽,当初就不该引狼入室。
借腹生子这件事,已经是她容忍的极限了。要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问题,她绝不会在苦熬了六年之后,不甘心地选择用这种方法。
可现在,明知道那人将另一个女人放在了心上,还要想方法来成全他,她这心里跟被针扎了似的难受,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娘娘,便是您不帮忙,难道陛下就真的不会想法子吗?”
那宫女见皇后不为所动,有些着急地提醒道。
皇后脸色暗了下来。
皇上现在这样,可能是因为对阿青还存着那么点愧疚,毕竟这是他的未亡人,所以还在迟疑着,并没有真的动手。
只是,他现在没动手,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动手。
现在整个天下都尽在他掌握,等时日一长,这种愧疚逐渐散去,那时候他想要什么,也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儿。
自己趁着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成全他的心思,的确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
三日之后,京城某茶馆。
“诶,你们听说了国公府的事儿没?”某个胖子神神秘秘地道。
“你是说严大将军牺牲那件事?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些,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天了!”人群中有个瘦高个儿的嘲讽了一句。
那胖子瞥了瘦高个一眼,对于自己被鄙视这件事,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
“不是这个,是说严大将军的夫人。”
“喔?将军夫人怎么了?”旁边的人总算有了点儿兴趣,附和着问道。
“听说将军夫人得知了严大将军逝世的消息,悲痛欲绝之下,竟是丢下刚早产的女儿,执意要出家,青灯古佛了此余生。皇后苦拦不住,只得答应她,让她进了皇家寺庙修行。”
大将军那样英勇的人,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着实令人惋惜的很。那夫人听说还不到双十年华,新婚才多久,这就当了寡妇,也实在是可怜,难怪悲痛的要直接出家了。
“竟有这事,这夫人真是个情深意重的。”旁边有人叹息道。
“什么情深意重,依我看,这将军夫人实在有些残忍,只顾着儿女私情,可怜那刚出生的女儿,本来就没了爹,现在却是连娘也一并没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说将军夫人情根深种的,也有说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的,更多的,则是怜悯那早产的小女娃命苦,总之各有各的意见,谁也不同意谁。
大家热热闹闹地吵完一场,眼看着天色渐晚,也就纷纷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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