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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听见包斩喊，包晴当即领着连遇跑了回去。
她看不见，只闻着飘着生药铺药香的街上，包斩正拉着一个浑身恶臭的叫花子，低声问着什么。
远处，李老头依旧跟药铺老板吵得不可开交，言辞激烈到已经开始问候彼此的祖宗了。
面前的叫花子听清包斩的话，哈哈大笑着露出两排黄灿牙齿：“我当是什么呢，原来官爷想问这事，没问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我这会儿肚子空的很，吃不饱就想不起事，你看这……”
包斩脸一黑，明知这家伙是借机竹杠，却也奈何不了他什么，只得闷声拿出几枚铜板：“包邱，去买俩包子来。”
“且慢。”没等紫苏接过那印子，乞丐又开了口，他摇头晃脑冲包斩喷着口臭：“我不吃包子，我要要吃鱼，清蒸的，蒸的嫩嫩的那种。”
一旁，已经在紫苏口中问出事情原委的包晴也是一惊，她未曾想到寻了这么久都没寻到的交集竟在这碰着了。
“包斩。”她回过神，喊包斩的名字。
“干嘛？”包斩还在那儿骂乞丐不识抬举，冷不丁听见人叫，应得格外没好气。
包晴没说话，直接将手伸进包斩的口袋，又摸出几两银子，不待包斩反应，就将银子丢给了乞丐：“我们没那么多时辰同你耗，这些银两换你嘴里的消息，可够？”
乍一看这么大块银子落进怀里，乞丐高兴的当即起身，捏着银子塞进嘴里，狠狠一咬，再开口已是高兴的连声都模糊了：“够够够，够我吃三回鱼了。”
“也够我一个月饷银了！”包斩瞧着乞丐一脸得意，埋怨道。
“寻饭庄，鱼上屉，蒸好吃尽，这些时辰过去，你怎知何毓就寻不着线索？”
包斩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一想又不对：“你怎么会想到？”
“吃的绊子多了，熟能生巧。”
连遇眼瞧着两个包姓人你来我往，不过几句，包晴就让包斩落了下风，唇角不觉扬了扬：“这里人多眼杂，寻个地方再说。”
两个包傻子寻出来的线索，他可不想再被旁的什么人随便听了去。
凤仙茶楼。
依旧是先前那间绘了寒梅的隔间，因着是阴天，小二将茶斟好出门前特意将窗前用来折光的明纸整了整位置：“这是小店自创，明纸不单可以用来糊窗，像这种单面有亮的纸在这种天里搁在窗前还能让屋里亮堂许多。”
三两句解释完，明纸的位置也调好了，小二一躬身，退出房去。
今日隔壁有人，两三个书生聚在一起，品着茶做着对，念出来的都是些倒胃口的酸诗，连遇听着心烦，从袖里取出点东西丢去门外，没一会儿，隔壁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说吧。”
他开口，顺手将鼓肚茶壶从乞丐面前撤了回来，整壶茶，不过须臾，竟叫他喝了大半了。
乞丐眨眨眼，局促地团起手来，果然没再摸那茶壶。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那日也是凑巧了。”
那日也是凑巧，乞丐连在城里讨了几日也没什么收饷，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就寻思去平时对他还算和颜的牌九馆找老板娘要两个铜板果腹。
“那家老板娘对我不错，所以我提前想了好些吉祥话，谁成想，等到时，老板娘居然回房去奶孩子了。你们知道咱关内的牌九馆，有专给男子开的，也有专给女子开的。那日去时，男的这头刚好散了一桌，只有内室里还有人在玩。我左右无事，就坐在阶上等，这一等就听见里头吵了起来。”
“他们是为着什么争吵？”包晴问。
乞丐摇摇头：“左不过是卢员外家的夫人笑话安家给姑娘备的嫁妆不够丰厚，言语多有揶揄而已。”
“你刚才说是三家，孙家没跟着吵吗？”
乞丐掀起眼皮，瞟了问话的包斩一眼，随即摇头：“包捕快，你这脑子能做捕快，啧啧，那卢家是何地位，孙家又是什么样的门户，两家家事差了那许多，说吵不过也是卢娘子单方面的指摘而已，孙家娘只有听的份儿，再说，她就是去送个花，也不是上的了桌的牌友，你说是吧。我说的吵架就是那么个意思，而且那日光听动静，在场的应该不止一桌夫人。”
“其他的人也一起吵了吗？”
乞丐挠挠耳朵：“其他的人……好像有帮着卢夫人的，也跟着吵了几句。”
包晴闻声心一沉，如果一起吵架的不止这三个，那只说明两件事，要么凶犯不是为着这件事动手杀人，要么接下来还会有人被摘头栽花。
她越想越觉得不通，正当脑筋纷乱的时候，突然听见乞丐哈哈大笑了一声：“说也好笑，你只说一个女人顶的上五百只鸭子，那一屋子人少说也是几千只鸭子吧，我原以为他们要吵到什么时候，没想到吵的热闹，收也收的麻利，一提那位芸娘，大家竟都忘了先前为着什么吵了。”
“芸娘？”包晴咂摸着这两字，脑子里隐约有了印象，“莫不是……”
“就是那个未出阁便与人私通，气死老娘的浪/荡小娘子嘛，早些年咱关里头知道她的人还多些，只是大家都觉得不耻，不想提起罢了。”
乞丐一说，包晴有了印象，早年时，有次年节，她娘坐在家里寻花样剪窗花，翻着翻着就愣住了，她原还不解，后听小玉说她娘丢了件花样出去，包家历来节俭，她娘无事很少随意丢弃东西，越想越不明白的包晴便出去将那东西拾了回来，一摸竟是个格外精巧的窗花图样。
可过了没多久，余三娘发现了，还是将那东西丢了出去，丢时包晴就记得她说了一句：“那是芸娘的东西。”
短短七字，便听出那芸娘是个禁忌。
有什么东西在她胳膊上轻轻一碰，包晴回过神来，发现是连遇。
连遇眼睛瞧去窗外，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
包晴摇摇头：“我娘也同我说起过芸娘，只不知里头还有这么一段。”
“是啊，关里的人除去些老人知道这事，小的没几个知道了，大家都不提，慢慢的这事就淡了……”乞丐摆摆手，忽又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咧嘴笑了：“不过那几个妇人也是有趣，明明先前为着嫁妆的事吵得不可开交，一提起芸娘就顿时同仇敌忾起来，好像那芸娘败坏的是他们自家门风似的。”
说了半晌，除了知道那三家之间有过口角外，还是没得着什么对案子有助益的地方，包斩有些悻悻，瞬间垮了肩膀：这日子没法过了，先是叫那病秧子讹了几两，如今又花了几两银子在这死乞丐身上，回去叫爹知道了，准又骂他。
越想越翻，包斩直接捂住了脸。
眼瞧着从乞丐嘴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他摇摇头准备走人，就当他拖拽着凳子准备起身的工夫，包晴忽然开口问道：“他们可是骂了那芸娘？”
“自是骂了，骂的还凶呢。”想想那日听见的情形，乞丐摇摇头：“他们说芸娘不知廉耻，不是跑的早，合该浸猪笼，还说嫁妆多少是其次，姑娘家人品贵重最是要紧。”
包晴豁得起身：“说这些话的除了卢、孙、安三家，可还有旁人？”
乞丐想了想，摇头：“旁人虽也议论了几句，可自家要么是儿子，要么女儿还小，不敢轻涉这名声之事，不若那三家，开始嚷嚷的最凶的就是她们仨，这会儿骂的也最凶，好像骂得不狠不够凸显自家女儿清白似的。”
“所以那三个姑娘死前都遭人奸污了。”
咚的一声，远远自江边传来，又到了观音塔的敲钟时辰，包斩看着眼里恍若无物的包晴：“你是说……”
“凶手应该是芸娘认识的人，他/她在替她报仇。”
“可是，这么说，也不一定就是这回事吧？”包斩又结巴了，他隐约觉得包晴的话有些道理，却又不大肯定：“可是，做错事的明明是芸娘，旁人凭什么给她报仇，就为着那三个妇人骂她那几句，为几句话杀人，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包斩。”
“啊？”包斩愣愣地抬起头，发现包晴正将脸面朝向自己，她没说话，一双青灰色的眼睛也是无神，可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这会儿的包晴有些吓人。
他拽起凳子，猛退半尺：“怎、怎么？”
“你记得说我要杀她儿子的那个寡妇吗？”
“记、记得，怎么了？”
“想杀她儿子的，是她不是我。”有些事情，看到的听到的，未必就是事实真相，包晴之所以觉得凶犯会为着那几声骂杀人，是因为以前的无数次，当她面对旁人的诋毁质疑时，她也曾经想过要杀了他们。
现在虽不知芸娘的事是否另藏了隐情，但有点她可以确定，这凶犯，十有八九同芸娘相关。
包斩慢慢寻思回味儿来，猛地将乞丐提溜起来：“那日在场的除了那三家人外，还有哪些人在？”
“隔着屏风，我哪知啊？”
包斩将人松开，人有些悻悻：“要是知道在场的其他几人，便能有个大致的方向了，真是……”
“你可记得那芸娘出事是在什么时候？”眼观了一路包晴的反应，连遇含笑着敛起眼眸，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可是那缺德道人事败前后？”
“我记得是是大庆之后……”几乎同连遇异口同声说出口的乞丐望着他，惊道：“正是之后。你是如何得知的？”
连遇冷冷一笑，他又不是包斩那傻子，这起案子到了至今种种，无一不是指的那段时间，看起来，这缺德道人果真做出许多事来啊。
连遇起身：“走吧。”
“去哪儿？”
“陈府。”他不信好端端的贼凶会旁处不躲，偏偏躲在陈家，况且，先前说的吉庆班同那陈大户间的秘密，也是让他格外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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