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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顶叫雷劈了俩窟窿，风裹着雨灌进来，吹傻了整屋的妇人，陈夫人头一个反应过来，掖了掖微红的眼睛，吩咐人去取帕子炭盆。
下人忙活的声音惊醒了呆滞的妇人们，有脑子快的慌忙指挥人抬起那两块黑炭缩去了墙角。
可怜的是包斩，原本还松泛的在那喝茶看戏呢，转眼间自己的冷窝成了别人的热灶，被挤到没地儿的他只能去屋心挨着包晴站了……
“以前烦你，现在怕你，你这两道雷，劈的没助益啊？”
风口底下，包斩哆嗦着声音，叫本就底气不足的包晴又矮两截，她握了握拳，习惯性的想去薅衣襟，手一动才发现阿顾没撒手，还在那儿使劲儿掐着自己的腕子，像料好了她会乌龟缩壳似的。
“阿顾……”
“祸兮福所倚，别告诉你在布贩子那耍的伎俩只能背地里使，见不得光。”河有两岸，事有两面，他连遇从不信什么命中带煞的东西，哪怕是天塌下来的祸事，只要有脑子，便能翻出花，何况还是鬼主意那么多的她？
想退？不能够。
阿顾的声音浅淡平和，力量却透过衣襟再一次敲打着心房，包斩还在那丧丧地絮叨，包晴却一句都听不清了，只记得阿顾说的那句“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她包晴虽然看不见，但想做捕快的心却比什么都真，而且……她不是草包。
头顶的窟窿像两口倒扣的井，巴掌大的口子堵了两块巴掌大的云，说也奇怪，原本还呼嚎乱做的风雨随着这两道口子裂开竟有了收敛的意思，一时间雾雨菲菲，天上竟慢慢有了星辰。
包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虽然人还原模原样站在那，连遇却知道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抿了抿唇，终于卸了手劲儿。
“诸位夫人。”包晴专注的拱了拱手，丝毫没发现腕子上少了股力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当时是哪个人，在哪里替芸娘那个贱妇鸣不平的。”
这声“贱妇”出口，畏缩在墙角的妇人纷纷瞪大了眼，头顶冒烟的通判夫人更是抬起炭黑的手，哑声曼喝：“你敢骂她？阿弥陀活。”吓得连说话也不利索了。
“我是捕快，缉凶是天职所在，贼子若是找上我，逮着了正好，逮不着也好替诸位稍挡下灾。”包晴这话并不难懂，翻译一下就是她先骂为敬，凶犯若真为着辱骂芸娘杀人，她也是死在几位夫人前头的。
她一脸不怕死的站在堂心，惊起满室珠玉叮当。谁都不是傻子，听得懂理，可谁也都不敢把性命攸关的事轻易交予这样一个四六不会的扫把星。
“和夫人，你是知道些什么么？”
人堆里有个头戴步摇的夫人闻声抬头，确定包晴在说的是她，不禁生出一脸意外：“你知道我？”她是将门独女，早些年随夫来到这落霞关，算起来根本没同包晴打过几次照面的。
“和夫人爱用轩辕草香，鞋是万凤斋的玉底鞋，走路时声音轻巧，似泉水叮咚……”
包晴一口气说了许多细节，准当的好像她是亲眼看见一般，听愣了众人，也叫和夫人的腰杆直起来许多：她这一身，少说也有千金，那些太太看着眼热，都装瞧不见，唯有包晴……
和夫人满脸堆笑：“姑娘算是问对人了，当时我就在春喜路上，因隔壁街有新人嫁娶，堵了街市，妾氏无法才改道走了那里，姑娘也知那春喜路上有个万春楼，平时进出的全是些着三不着两的爷们儿，所以我听见有人喊‘芸娘是叫人下了药的’，也未敢多停，只叫了丫鬟踅摸一圈，记得好像有两个卖果子的摊子，并未见什么可疑的人。”
万春楼。
王崇书曾提过的妓宅名字再一次蹦出来时，包晴有些意外，又觉得一切像在意料之中，这案子行至今日，丝丝缕缕的线索似乎都在朝一个地方交织，陈大户同芸娘的关系是，刘丰和苟记是，如今的万春楼还是，冥冥之中，像有双手，在牵引着她回到二十年前，去寻些什么似的。她抿抿唇，偏过头，和夫人旁边有人开口。
“那芸娘那样的为人，用人下药。”
这次开口的人上了年纪，牙有漏风，是通判夫人身边跟着的方嬷嬷。
方嬷嬷方才忙着伺候主子，好容易夫人气息喘匀停了，这才腾出工夫义愤填膺，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不能骂人的事，才亮开的嗓子瞬间又低了下去。
包晴怕她反悔，忙急火火地接了话头：“芸娘那贱人如何为人了？”
她一急，两颊就绷出两道线，脸本来就不大，这一看就更小了，包斩借着灯火看她在那攥拳头，忍不住摇头：作死怕也没这么作的吧？
怕什么，凶手真寻过来还有他呢，总不会叫这傻子丢了小命的。连遇看着用力骂人的包晴，心里感叹这家伙不单一个筋，连骂人的词也匮乏至极。
赶明儿寻个好天，教教她怎么不动脏字就把人碾死的妙宗。
包斩才叫炭盆子烤得有了些暖意，猛又打了个寒颤，仰头一瞧，雨都要停了，哪儿来的风呢，再一瞧，竟是那个叫阿顾的病秧子在笑。
人家美人一笑都是百花生，他一笑，包斩总觉得要出人命……
也的亏他慧眼识珠，懂得站队，不然这会儿从方嬷嬷口中套出线索的怕不是包晴，而是他身边那个快被怄死的何毓了吧。
他就是没想到，出事前，芸娘就一早同那缺德道人有了牵扯。
“不会有错，那阵我们夫人才生下小少爷，口味刁钻许多，经常想吃信元街上的点心， 那道士的摊子不就摆在那么，有次就叫我瞧见俩人躲在胡同里拉扯不清的。我记得陈夫人也叫芸娘拉去看过一次那个皮影，不信你问陈夫人。”
天彻底黑透，风灯漾着微光，隔着门廊在檐子底下轻晃，才叫人取了手焐的陈夫人正逐一张罗着分派，乍听见话，人愣在那里。
这么多年了，姐姐的事好像道紧贴胸口的疤，不想见却时时碰。平日里下人们的碎语她已经尽力不去听了，却没想到今日……
她哽在那，两只手不安的绞着绢帕，细绢裹动出沙沙声响，听了就叫人不忍，通判夫人头发焦了脑子还清醒，当即哑着嗓子喝了一声：“瞎说什马！”
方嬷嬷也察觉出了失言，讷在那里老脸通红，正挂碍着怎么赔不是才能既顾着主家颜面又安抚得了陈家的时候，一道人影移到了门前，陈大户推门进来，几步走到陈夫人跟前，将人护住：“是那个道士，又如何？”
雨过了急性，再下起来就是漫漫菲菲，叫自家嬷嬷闹了个没脸的通判夫人没敢多呆，趁着微雨匆忙走了。
留下的几家原还想再提要衙门派人的事，可一看陈大户那张阴沉的脸，也不敢再讲，灰溜溜的出了门。
不过俄顷，偌大的厅堂除了腿脚慢些的柳夫人一家，便只剩得陈家的夫妇并几个衙役了。
头顶传来动静，有胆大的仆从冒雨上房去修补屋顶，布鞋踏过灰瓦，发出一阵咯吱声。
何毓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终于压不住火气走上近前，他忍这个包晴很久了。
“包瞎子，我不管你……”
咔嚓一声雷响，仆役眼疾手快，一个虎扑抱住支棱出来的房檐，算是没被雷劈到，而那颗脑袋也刚好从天井里探出来，眼巴巴瞧着屋里。
在他身后，夜色沉沉，压在落霞关整天的云头顷刻间散地干净，湿濡的夜风透出丝清凉，底下何捕头好大一颗香火鼎盛的头。
“龟龟，包姑娘怕不真是雷神在世吧？”
夸奖来的猝不及防，连往台阶下走的包斩都忍不住回头：“包晴，你早怎么没添打雷的本事呢？”
那是因为早没碰着他。
巴掌大的半月照在湿漉漉的青砖地上，连遇负着手，眼睛从包晴的手腕缓缓移去她发怔的脸上。
“怎么了？”
包晴摇摇头，失神地说：“阿顾，你说扫把星变包姑娘，蛤蟆翻身是不是也没这么快的？”
……
这章中间的部分感觉写的不算特别满意，修了2遍所以更新晚了，等我回头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手法。然后所有的不满意都被蛤蟆那句给哈哈哈了，哈哈哈，包晴是个特别可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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