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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不在家, 收音机也渐渐沉寂下来, 没有人听了。
家里只剩下了李国正、李惠美和何启弘三人。一下子, 原先闹哄哄的家冷清了不少。
为了近一步节省开支。李国正决定每天只吃一顿饭。早上起来, 所有人都只喝水来充饥, 最多再含两片姜片。辛辣的姜味暖了胃, 让饿挨得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对门的翠花婶家新买了台带收音机功能的录音机, “燕舞牌”的,手提式、四个喇叭、大型、双卡。自从买了这时髦玩意后,翠花婶便终日将它放在窗台上。从早到晚, 敞开了窗户,让其音量开到最大。仿佛生怕杨柳北里,还有谁不知道她买了个录音机似的。
“欢迎大家收听中华大讲堂栏目……”
李惠美即便在厨房水槽上刷牙时, 也能将隔壁录音机播放出来的内容, 听得清清楚楚。
“今天我们要给大家讲到的成语是,雪上加霜……”
李惠美刷完牙后, 将桌上杯子里的热水一饮而尽。不觉得间, 她感到自己空落落的肚子暖合起来。虽然仍有些饿, 但胀着水, 总比完全空着的要好。
喳喳喳……喳喳喳……
李惠美听见窗外有鸟叫声, 她好奇地步入阳台,看见正对着他们家窗户的树枝上, 正停了只黑白相间的鸟儿。和煦阳光的照耀下,它拖着条中间宽末端尖的尾巴, 栖息在树上, 不时地跟随着鸣叫声,上下翘动。
“你在看什么?”
冷不防的,何启弘从屋里出来,惊地鸟儿飞走了。
“没什么,我刚才看见了只像是乌鸦的黑鸟。”李惠美曾在本画册上,见到过乌鸦。她觉得刚才的那只鸟和它长得很像。
“可能看错了吧,”何启弘知道乌鸦不祥,它如果出现,总不是个好兆头,“像鹩哥之类的,也和乌鸦挺像,但总归不是。”
李惠美看时间又有些晚了,忙着收拾了东西出门。何启弘看她走得急,便把本来要说的话压了下来,和她约道:“有件事找你,晚上回来时候,我们好好谈下。”
李惠美没做多想,答应了下来。她出门后,何启弘也跟着走了。
临出门前,何启弘和在桌上写信的李国正打招呼道:“表叔,我出门了。您也别太操心了,钱的事,说不定很快就解决了。”
李国正忙着给那美克星的亲戚们写信借钱,何启弘对他说的话,耳边风一样,他只随口应了声,便算是回答了。
从得知李招娣被抓进拘留所后,李国正一直在想办法。他写信给亲戚们借钱,奈何娘家的亲戚有钱却不愿意借,婆家的亲戚们愿意借却一个赛一个的穷。所有寄出去的信,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任何回信。
何启弘下楼时,从厨房外阳台下走过。突然,他听到头顶有喳喳的鸟叫声,他抬头一看,枝头上正有只李惠美说的那种黑色鸟儿在叫。
“什么乌鸦啊,”何启弘抬头笑道,“分明是喜鹊来给她报喜了,她还不知道。”
不久前,阿四好不容易又给李惠美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纸烟店里做店员。说来也巧,这纸烟店的老板,正是前面被捕了的发廊和茶室老板的弟弟。
李惠美一到店里,纸烟店老板就向她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拿了执照的外星人心理疾病医生。
“心理疾病?”李惠美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个行当。
“人类会有心理疾病,”纸烟店老板耐心对李惠美解释道,“外星人也一样有。并且,占总人口数量的比数还不小呢。有不少来地球后,没法适应这里生活的人得了抑郁症,过不了两年就自杀了。还有的人因为长期受到人类的歧视和排挤,内心的郁结没能及时调整,演化成了躁狂症,闯了祸,就被移民公司遣送回去了。这样的例子啊,简直不胜枚举。”
听纸烟店老板这么一说,李惠美顿时觉得自己的工作,格外有意义起来。
“医院里的护士看过么?你要做的工作,和她们差不多。”
说着,纸烟店老板给李惠美看玻璃柜后面的地上,有一扇小门。这小门用块脚垫盖着,若没有翻看,常人根本想不到下面竟别有洞天,还藏了个二十来平米的房间。房间里有张桌子。桌子后,是纸烟店老板给人看病的位置。桌子前的椅子上,坐的通常是他的外星人病人。除了这几样外,房间里还有个诊疗床。对于一些病得厉害的外星人,纸烟店老板还得给他们开出相应的药,以此来舒缓他们紧张的神经。
于是,凭着对护士做的工作的记忆,李惠美被简单地培训了番后,就仓促上岗了。
纸烟店老板的诊所里,统共就纸烟店老板一个医生和李惠美一个护士。
平日里,李惠美一开门,陆陆续续地就会有外星人来看病了。
李惠美会按照先后次序,依次让他们到底下的房间,找纸烟店老板寻求治疗。
等着看病的人,李惠美就安排他们在门口排队。看完病的人上来后,李惠美还根据他们拿的方子,在明着是小商品柜,其实是药品柜的里面,给他们抓药。
有的时候,生意很好,来找老板看病的人能排上十多米的距离。每当这时候,都会引起路人疑惑的目光。他们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纸烟店,怎么会有人为了买东西,排那么长的队伍。
李惠美每天的工作大都忙忙碌碌的,难得空闲的时候,她还会帮纸烟店老板做下店里的清洁工作。
在一个玻璃柜里,李惠美被摆在其中的一个人像所吸引了。她好奇地上下打量它。
只见这人像,丹凤眼,卧蝉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他身着绿锦战袍,戴绿色头巾,一手扶着胸前长髯,一手拿了柄青龙偃月刀。
“这是关公,关二爷,”纸烟店老板看李惠美对人像很感兴趣,便向她讲解道,“地球人很信他,我也信。只要心诚,有求必应。”
李惠美看纸烟店老板说得肯定,立时也对关二爷崇敬深信不已。自此后,店里一旦没人了,她便会跑去仔细地擦拭供着关二爷桌上的浮尘。再之后,她会学着纸烟店老板的样子,给关二爷上香。上香的时候,她无不是诚心祷告,念念有词。
“求关二爷保佑,”李惠美总是这样念道,“让我们家能尽快有钱赎回我哥,让我们家能尽快有钱交改建费。”
一眨眼,李惠美在纸烟店做了小半个月了。
这天,也就是“何启弘约李惠美晚上有话说的”这日,到了下午,李惠美一如既往地去给附近的国营饭店打碗馄饨给老板。由于生意太好,纸烟店老板的中饭总是要放在下午吃。
回来时,李惠美蓦地又见到了孙德兴的身影。她见他隐蔽在暗处,正在悄悄地注视着她工作的那个纸烟店。在孙德兴的边上,她还看到了几张熟悉面孔,全是那几次在派出所里见到的。
“你们又在抓人?”李惠美故作不懂事地靠近孙德兴,一脸无辜样地问他道。
孙德兴被冷不防的、不知哪里蹦出来的李惠美吓了一跳。
“你住在附近?”孙德兴瞥见了李惠美端着馄饨。他不忘盯着纸烟店,在和李惠美说话的功夫,不时地又往店那边看去。
李惠美先是点头回答了孙德兴的问题,又接着问他道:“那个纸烟店有问题?”
“嗯,”孙德兴迟迟没把视线转到李惠美这边来,他的注意力,全在纸烟店上,“这家店可能涉嫌买卖毒/品,容留他人吸毒。有人举报到那儿买东西的人,出来时,神色极其不正常。”
“那,要判刑吗?”
“如果是真的,当然要判了。”
“对了,”李惠美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两个老板,她顺便一起问孙德兴道,“之前那个涉嫌卖/淫/嫖/娼的和聚众赌/博的,也要判吗?”
“他们不用,最多拘留十五天。”
“哦,那这个也该是差不多吧?”
“怎么可能!”孙德兴被李惠美的正经语气逗乐了。在他看来,李惠美或许是真的不懂。
“像他这种藏/毒贩/毒的,”孙德兴继续说道,“只要定了罪,那死刑就一准儿没跑了。”
李惠美听到死刑两字,头皮立时被震地嗡了一声。她两手发软,差点打翻了手里的馄饨。
“不行!我得救他!”李惠美在心里发誓道。她觉得纸烟店老板是好人,不该枉死在地球上。
李惠美知道孙德兴随时都可能冲进纸烟店,算起来,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纸烟店已经被公安们团团围住,任何人逃出来是不可能了。每个出来的人,立时就会落入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大口袋里。
李惠美决意想出个法子来,能让纸烟店店老板,在公安们的眼皮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忽然,李惠美记起了李招娣的那扇随意门来。与此同时,一个看来可行的办法,在李惠美的脑子里形成了。
好在纸烟店离家不远,李惠美当即就往回跑去。她端着的馄饨被随手放在路边,店里的皮包,她也不在乎了,反正那里面也没有钱。
一到家,李惠美直冲阳台,背了随意门就往外跑。
李国正看她风风火火的,问她出什么事了。李惠美这时已经跑出了门外,压根儿没听见李国正问话的内容。她只用一阵响亮的关门声,就算是给李国正的答复了。
背着随意门穿过葡萄架时,李惠美和宋大妈刚巧打了个照面。宋大妈上来就拉着李惠美问改建费的事。李惠美执拗不过她,便假意给宋大妈指了个方向,引她往那边瞧。接着,趁着宋大妈扭头的功夫,李惠美火速钻入了随意门。等宋大妈再回头时,李惠美已经连门带人全不见了。
跑回纸烟店时,纸烟店外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孙德兴在勒令地垫下面的人出来。李惠美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包括那些来看病的人,大家已经全藏进地下面去了。
挨着纸烟店的一边,有家公共澡堂子。李惠美看中了那里。趁着门口卖票的大妈还没注意到,她径直将门背了进去。
在标着男浴的门边上,李惠美把随意门装了上去。
打开随意门,穿过一条条曲折巷道,李惠美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纸烟店老板他们。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样,这些人正一脸惊恐地躲在地下,寄期望于能有奇迹发生。
所有人离开前,李惠美留心了下孙德兴他们在上面的声音。
“算了,你去找人来,直接把这门卸了!”
李惠美一听孙德兴的话,立时暗暗庆幸自己做了个对的决定。在他们那些公安冲下来前,她总算是把所有人都转移了。
从靠在男浴室的随意门中出来,大难不死的纸烟店老板,带领着他的病患们,各买了套或花、或方格子的棉布料睡衣。换上睡衣后,他们走出澡堂。在靠近杨柳北里一代,穿着睡衣满大街逛的人到处都是。因此,这些脚踩拖鞋,身穿睡衣的外星人们不但没显得过于出众,反倒因为自身平民的装束,而很轻易地就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孙德兴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地垫下的门时,他不知道,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些他要抓捕的人们早已经踩着拖鞋,穿着各色睡衣,溜之大吉了。
回到家,还没等李惠美上楼,何启弘便先到楼下来等着她了。
“走,”何启弘对李惠美笑说道,“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一个,你一定猜不到的好东西。”
何启弘笑得神神秘秘的,非要给李惠美卖个关子。
何启弘把李惠美带到了厂子后面的商业街上。这里有不少铺子是属于铁合金厂的资产。之前,李惠美一直想让周会计给她的一个铺子,也在其中。
“这里租掉了?”李惠美看到自己心仪铺子上“待租”的字条已经被撕下,心理不免有些遗憾。
“不,”李国正从口袋里掏出两页纸来,在递给李惠美看的同时说道,“它已经卖掉了。”
李惠美看何启弘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回问道:“难道?是我?”
“好好看看吧,”何启弘让李惠美看清纸张上标着所有人的一栏,“你已经是它的主人了。
“等等,”李惠美突然看到何启弘带着表的手腕空了,“你的表呢?”
“那个我已经带得太久,”何启弘不想李惠美有心理负担,故作不在乎的口吻说道,“早就不想要了。”
李惠美说不上话了。她一想到何启弘因为自己而失去了祖传的手表,心里便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愧疚之情。
“我也不是白给你的,”何启弘最不想的,就是让李惠美觉得欠自己了,他继续对李惠美说道,“我已经从食堂辞职了。这个小店,我们两个一起做,怎么样?”
李惠美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她拍着胸口向何启弘保证道:“放心吧,这种生意,不说非要发财了,起码一些小赚头之类的,还是肯定能做到的。”
何启弘还告诉李惠美,说他卖表的钱还留了部分下来,想给表叔李国正,让他把改建的钱也全交干净。
李国正收了何启弘的钱时,非要给他写张借条。何启弘怎么都不愿意,最后逼急了,他只得说一句:“房子我也有份,这钱啊,本来也该是我出的。”
就这么的,足足拖了一个多月的改建费,终于交上了。李国正再又开始专心忧愁李招娣的事了。算起来,李招娣在拘留所里,已经待了快一个月了。
这天,李惠美从邮局领回了两个包裹。
第一个包裹的收件人,是李惠美自己。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包裹打开了。有一封信,是跟着包裹一起寄来的。李惠美拆包裹的同时,简略地看了眼那信上的内容。
寄信人是纸烟店老板。在信里,他向李惠美诚挚地感谢了她对自己的帮助。同时,他也还写到了自己的近况,说他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又重开了个诊所,继续为那些有心理疾病的外星人们提供帮助。在信的最后,他用一段加强了语气的话,对李惠美说道:“包裹里,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信看道这儿,李惠美手边的包裹也拆得差不多了。包裹里是一个长方形的纸壳箱。打开纸壳箱,里面塞满了以防碰碎盒内东西,希望能起到防震作用的报纸团。而在这些报纸团的下面,被稳稳当当地放着的、竟就是那个李惠美在店里时,每日格外重点拜祭的关二爷像。
李国正对寄给李惠美的关二爷相,不明就里。他只瞥了一眼,就又开始专心地拆另一个包裹了。这包裹格外得大,同时也附了封信。于是,李国正拆信,李惠美继续拆包裹。
包裹被打开了,立时的,一股咸湿的海风味儿从中迎面扑来。在包裹里装的,是一条条的咸鱼、咸八爪鱼、咸目鱼蛋等。李惠美看这些看得一头雾水,想不通什么人会给他们寄这个。
这时,李国正手里的信也拆开了。信封鼓鼓囊囊的,装的大多是钱。他清点了下钱数,惊奇地发现其数目竟然刚好够付李招娣的赔偿金。
“大妈,”李惠美先一步认出信上的笔迹,“这是爷爷寄给我们的。”
自那次李惠美寄信给李明后,李明已经杳无音讯许久了。直到这天收到他的来信,李惠美和李国正才知道了他的去向。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很幸运的,我搭上了一条开往大西洋的捕鱼船。虽然海上的生活很艰苦,但能拿到的工钱也要比陆地上的多。或许是有你们在家为我祈祷的缘故,这次出航,我们的运气格外好,捕到了许多想都不敢想的珍贵鱼种。再过十几天,我就会回来了。每每想起回到家,就能见到你们,我的心就……
就在距离杨柳北里上千公里外的海面上。有一条渔船,摇摆在风浪之间。李明紧紧地拉着缆绳,艰难地挪步到甲板上。凭着超长年岁所带来的经验,他看了看天色,预估到将会有一场大暴雨来临。为了不让他们的小船在大浪中倾覆,李明赶忙冲着甲板上的水手大喊道:“快落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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