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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恰逢五更, 天还未亮。
四周漆黑一片,就连山下屋舍也未亮着灯。
明月被浓云遮了, 山上既看不见月华, 也看不见星辰,天上地下似是被淹在了墨汁里一般。
骤雨忽袭, 风刮得树叶飒飒作响,整座苍翠的山皆是湿淋淋的。
树影间,忽然有个身影钻了出来, 冒着雨狼狈地往山上奔着,那人的斗笠和蓑衣遮不住雨,浑身皆湿透了。
他跑得急, 此时山路又湿滑得很, 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蹭得浑身皆是泥。
可那往山上跑的人却没有停, 直至奔至山顶才浑身懈力地倒在了地上, 他躺在泥地上喘气的时候,忽看见有一抹红影似鬼魅般掠近。
再一看, 那女子面上蒙着纱, 一双眼微微眯着, 那眸光虽不森冷, 可却狡黠惑人,像极了山中鬼魅。
怎么不像鬼魅, 明明暴雨倾盆, 可那红衣女子身上却粒雨未沾, 满头黑发如墨云乱洒。
“啊——”山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躺在地上的人愣了一瞬,一听那声音苍老低沉,不像是那红衣女子发出来的。
只一眨眼,红衣人已立在他身侧,正垂眸俯视着他,像要勾魂一般。
山中又有人道,“许久未有活人上山了。”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着,一声皆一声,可在传出山外后,却似是风在呜鸣。
不是红衣人在说话,绝不是她。
地上的人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就连思绪也混乱得,他胡乱想着,定还有人藏在暗处。
红衣人哂笑了一声,声若莺啭地道:“我不是人么。”
山中又有人道:“你不算。”
自龙脉又有了山灵后,雾里镇未再遭过地动之灾,后来那些流亡到了别处的百姓又回到了镇里。
红衣人啧啧叹道,“说起来,除了我与她,你这腰背上确实久久未站过别的人了。”
那倒在地上的人双眼一闭一睁着,似是累得要睁不开了一般。
他怔愣地睁大双目,可浑身失血过多,疲乏得令他不得不又闭上眼,恍惚中,他依稀听见那苍老的声音道:“两百年了,这两百年间,老朽有一半皆是在睡,也不知这人间如今如何了。”
地上的人彻底闭上了双眼,确实撑不住了,他这眼一闭便失去了意识。
那垂眸看着他的红衣人抬起了眼眸,侧身朝山底的河川、河川边上的屋舍望去,缓缓道:“天地灵气枯竭,各宗门式微,如今再问起他人知不知和胥宗和揽日宗,大抵没多少人能答得上来了。”
“如此说来,无人能一窥仙途了。”白涂甚是感慨。
鲜钰朝地上睨了一眼,似是能透过脚下的泥泞看见山里头的山灵一般。
她眉一扬,翘起唇角便道:“莫说窥什么仙途了,说起修仙一事,世人只道是痴人说梦,如今高武渐被世人遗忘,而武林却长盛不衰。”
白涂唏嘘了一阵,问道:“那停火宫呢。”
鲜钰面上笑意一减,“风停火无法破境,早早便去了,如今天下已无停火宫。”
是啊,如今天下已无停火宫,时间一久,她似乎忘了要如何恨风家人了。
“还差百年,灵脉就能彻底恢复原样了,待山内灵气大盛,便会如同混沌初开之时,龙脉灵气恩泽大地,天下生灵皆能承其甜头。”白涂沉声道。
“还有百年,那百年之后,你岂不是就能跃过仙门了。”鲜钰气息一滞,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像是攥了一把沙,如今这沙从指尖流走了。
山间的风忽然柔和了下来,就连雨也不再滂沱如瀑。
风雨皆是柔的,从鲜钰那素白的面上一拂而过。
久久,白涂才道:“是啊。”
他就只说了两个字。
鲜钰自然知道白涂这千百年间究竟为仙途付出了什么,这本就是他的所求,是她拦不得的。
只差百年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半晌,鲜钰才硬是扯起了唇角,挤出了一抹笑来,装作不以为意地道:“挺好,总算快到头了。”
白涂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许久才说:“如今东洲如何。”
“东洲自然五谷丰登、民殷国富。”鲜钰负手而立,那朱红的身姿在这空旷的峰顶上略显寂寥。
“你这段时日总来山上作甚。”白涂忽然问。
鲜钰本还挺忧愁的,可一听白涂问到这事,心里头就像有把火在烧。
她怒目一抬,磨牙凿齿道:“你说为什么。”
“我怎猜得到。”白涂一时还挺纳闷。
鲜钰冷哼了一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转头朝都城的方向望了过去。
半晌她才闷声道:“还能是因为谁。”
“床头打架床尾合,我就不信你们能吵过十日。”白涂现了人形,峰顶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白影。
在雨中,那白影像是一抹雾,可细细一看,有鼻子有眼的,脸上的白须还长了老长。
鲜钰抬着下颌,薄纱下的唇微微抿着,可她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绞在了一块,指腹还掐着指腹。
她眉目本就稠丽,如今怒目横张着,更是明艳了。
白涂着实不解,这两人两百年来也未吵过几次,顶多半天便和好了,可如今怎闹得这般厉害,竟让人一气之下就跑到山上来了。
他长叹了一声,一袭白袍不沾一尘,像极了天上仙。
“日后老朽若是升了仙,这山头可就要易主了,到时你俩若是再闹僵,你要躲到何处去?”白涂缓缓道。
鲜钰这才啧了一声,“我这不是躲,只是来讨个清静。”
白涂听了这话险些就想掏耳朵,生怕自己是听错了。
莫非是他老糊涂了,先前吵着闹着的是谁?
鲜钰咽了一下,又道:“再说,我定会找个去处,不劳你这半仙费心。”
白涂哽了一下,未曾想这人两世都这么没心没肺。
他抬手捋了一把胡子,盘腿坐得老高,垂下的衣袂恰碰到泥地。他道:“说起来,这回你们又是因什么闹成这样。”
鲜钰回过头,额上的金饰微微一晃,眸光怒得精亮。
她哂笑了一声,微眯起眼道:“既然你这般想知道,那我就同你说。”
白涂愣了一瞬,心道他哪里很想知道了,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聊表关怀。
鲜钰蹙着眉道:“也不知是不是厉家人惯来如此,她也早早就给自己修了陵墓,可是以她的修为,怕是再过千年也住不进那陵墓。”
“她给自己修个坟怎么了。”白涂分外不解。
鲜钰缓缓吸了一口气,又道:“她的墓室里放了一个棺椁。”
白涂更是不明白了,“她不是还活着么,放棺椁做什么。”
鲜钰一副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她那皇帝只当了半个甲子,半个甲子一过,便立下了遗旨。”
“如今世人不识高武,而她容颜不老,确实会让世人起疑。”白涂琢磨了一会。
“但她承旨要守东洲百年,故而她收了同姓王后裔为子,将那小孩儿立作王储,在退位后,她便把那小孩推了出去。”鲜钰道。
“还挺好。”白涂想了想。
“她背地里在陵墓中教那小孩为君之道,所有奏折仍由她批。”鲜钰别开眼,微微抿起了唇。
“莫非那小孩儿顽皮恶劣,否则你怎会这般气。”白涂纳闷道。
鲜钰冷哼了一声,“十分乖巧,倒是不顽皮,再后来,每个王储都会去陵墓中住上一段时日,只是后来便由安隅书院的先生来教了。”
白涂抬手捋了捋胡子,思索时眼眸往四周转了一圈,仍是想不明白这姑娘家的心思。
他讪讪道;“这不挺好?”
“不好。”鲜钰磨牙凿齿,“着实不好。”
白涂隐隐觉得此事不是那么简单,他索性不说话了,否则倒像是他很想知道的样子。
可即便是白涂不问,鲜钰也开口了,她道:“那些小孩儿不去陵墓叨扰后,厉青凝整日很闲。”
“那她平日里都在陵墓里做些什么。”白涂问道。
鲜钰眼梢微微泛红,薄纱底下的唇微微张开了些许,明明想说话,可却闷声不语。
她欲言又止,着实为难的样子。
白涂低声笑了,笑音低沉沉的,从山风从峰岭上掠过。
他道:“你如今竟还知道为难了?”
鲜钰确实很为难,她知道白涂这回若是登了仙门,那便不单单是仙了,应当是要成圣的。
这话也不知当不当讲。
她左思右想,厉青凝平日在陵墓里做什么,也没做什么,就光忙她了。
这事想起来还真的挺难为情的,毕竟是她撩拨的。
陵墓里昏暗一片,也不知天上东曦究竟是升起还是落下。
她撩拨厉青凝一回,厉青凝便折腾她不止一回。
过了许久,鲜钰才缓缓道:“那棺椁能躺两个人不止。”
“莫非还留了个你的位置?”白涂笑了。
“可不是么。”鲜钰并未明说,只道:“还给我腾了个位置,让我也能在那棺椁里长眠,可如今我人还活着,她要我如何眠?”
厉青凝自然有能让她睡着的法子,可旁人都是困极了才睡的,她却是浑身乏力不得不睡。
那棺椁里铺着龙凤呈祥的软被,那软被是用雪玉蚕丝织的,冬能御寒,夏还能抗暑。
在灵气大竭后,那雪玉蚕也未活得下来,厉青凝却派人在四处搜出了不少雪玉蚕的茧,一问缘由,竟是为了那软被。
如此想来,厉青凝当真蓄谋已久。
就为了在陵墓之中,被她一勾,就顺其自然地躺进了棺椁里。
鲜钰简直笑不出来,厉青凝倒是冰清玉洁,明明自己就有那样的心思,偏偏藏着掖着,被她撩拨了之后,才装作顺理成章地躺到棺椁里去。
那棺椁又深又宽,她本想爬出去的,不曾想,又被攥着手腕拉了回去。
“她着实可恶,为了不让我爬出去,竟还将棺盖合上了。”鲜钰又道。
在那逼仄的棺椁中,她闷得厉害,似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只觉快喘不上气了,可厉青凝却未停手。
她头晕目眩,连一丝力气都快使不上了,却被厉青凝折起了腿……
鲜钰越想越不是滋味,偏偏她那时恶心忽起,反将厉青凝的手扣住,可她浑身乏力,哪能扣得住。
之后,更是爬不出去了。
鲜钰紧咬的牙关一松,又道:“所幸后来她掀了棺盖,否则我就真死在里面了。”
白涂听着听着,总觉得这话有点儿奇怪。
不是他想得古怪,而是这事儿本就古怪。
他倒吸了一口气,那一瞬,周遭的山风齐齐朝他刮去。
可白涂仍稳坐在半空,除了衣袂扬起了些许,丝毫不受干扰。
鲜钰暗暗打量起白涂的神色,只见那白袍老头阖起了双目,还抬手捂住了双耳。
明明坐得腰杆笔直,却一副耳不听、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鲜钰悠悠道:“虽然厉青凝偶尔惹我不悦,但见着她,我还是欢喜的,想来你也不懂。”
白涂自然不懂,他也不大想懂。
鲜钰又道:“趁你还在下界,我便同你好好讲讲,这情究竟是何物。”
白涂睁开眼,两道雪白的眉气到近乎立起,他道:“回你的陵墓去!”
鲜钰哽了一下,将眸光投向了另一处,“不回。”
她好不容易从棺椁里爬出来,哪能说回就回。
“那你就安静些,莫扰我安眠。”白涂闷哼了一声。
那身着白袍的影子转瞬便被风吹散了,似是成了一缕白烟,袅袅随风而去。
白影是不见了,可白涂的声音却从山腹中传了出来。
他道:“你替我将这人弄走。”
翌日,那身着斗笠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唇已然干裂,脸色苍白如纸,似是要死了一般。
他眼前一片模糊,隐隐看得见一片红影,可无论如何眯起眼皆看不起。
许久,眼前斑斓的光才渐渐清晰,那抹红影才终于有了轮廓,又渐渐变得分明起来。
他瞪着眼,只见一位薄纱遮面的女子立在他身旁。
是昨夜所见的女子,那竟不是梦。
耳边是急水激石的声响,汩流离他极近,近到如在耳边。
他微微侧过头,只见远处江水奔涌,湛湛流水绕山而行,水面在日光下波光粼粼,如同镶金的翠带一般。
山色沁绿,半坐山如没入云霄之中,山腰上已是白雾蒙蒙,似仙人居处。
那山,正是他昨夜冒雨登至峰顶的山。
可如今雨竟没有在下,天放晴了。
他愣了半晌,又想,他昨夜不是上山了么,怎一睁眼还在山下,他明明是在峰顶见到的这红衣女子。
“你……”他本想问话,可半晌只哼出了一个音来。
鲜钰垂着眼,问道:“你从何处来。”
那人浑身疼痛,连话都说不出来。
鲜钰又道:“你从何处来,我便送你回何处去。”
闻言,那躺在地上的人瞪大了双目,竭尽全力地抬起手,朝红衣人伸去。
可惜连红衣人的一角衣袂也抓不着。
他哑着声道:“求、求你……”
鲜钰笑了,她当国师当了数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也曾有人跪在她面前喊着救命,一个个可怜至极。
“你倒是说说,我凭何救你?”鲜钰唇角一扬,似笑非笑道。
那人闷咳了数声,手缓缓垂了下去,可他双眼却仍紧紧望着面前的红衣人,眸光连一寸也未移开。
鲜钰眼眸微眯,“说。”
“求你救……救救……”地上那奄奄一息的男人已快说不清话。
鲜钰眼里并不半分怜悯,这两世来,她已看过太多这样的人。
可怜人,可怜事,天下这般大,哪能救得完。
她笑了,“你可知我是谁,你便要求我。”
地上的人微微摇了一下头。
鲜钰倾身而下,风倏然掠过,将她遮面的轻纱撩起了些许。
那淡色的唇上添了几处细小的伤痕,给那素白的脸增了几分绯色。
若非亲眼所见,地上那躺着的人当真不知道,真有人称得上艳绝天下。
鲜钰悠悠道:“想要我救你,你总得拿些东西来换。”
“拿、拿什么换?”那人问道。
“你不妨先说说,你犯了什么事,想要我如何救你。”鲜钰垂眸看他。
那奄奄一息的人道:“叶某一心为、为武林,却被歹人所害,求、求姑娘救我闺女……”
鲜钰哂笑道:“你们武林之事,我可不插手。”
“求姑娘救……”他话还未说完便口吐鲜血,明明已虚弱不堪,却还是撑起了身。
他缓缓屈起五指,十指抠进了泥里,堪堪能稳住身形。
鲜钰愣了一瞬,只觉得这人也太执着了些。
扑通一声,那唇边溢血的男人双膝及地,缓缓磕下了一个头,说道:“叶某身无长物,却有一座青锋岛,若姑娘不嫌弃,便、便拿去……”
“岛?”鲜钰唇角一扬,“你要拿一座岛同我换?”
“是。”跪着的人道。
“可你怎知我就救得了你那闺女?”鲜钰饶有兴致地问。
跪着的人热泪盈眶,抠进土里的十指微微颤抖着,就连脊背也挺不直了。
他道:“如今叶某已无路可走……”
鲜钰敛起了那不屑且又讥讽的眸光来,淡淡道:“一座岛救一个人,也算划得来,不过依我看,你似是想将我拉入这泥沼之中。”
她话音一顿,又眯起眼道:“说起来,昨夜大雨倾盆,你为何要冒死上山。”
那人气喘吁吁,晃悠着欲要倒下,可他猛地晃了一下头,硬是撑稳了身子,说道:“若不、不上山,追杀我的那些人,定、定不会轻易离开……他们定想不到我会冒、冒死上山。”
鲜钰意味深长道:“怕不只是如此。”
半晌,那人才道:“传、传言此山有仙长住,心诚……”
“才能见得到仙人。”他咽下了喉头涌上的血,缓缓将这话说完。
鲜钰淡唇逐笑微启,“你当我是神仙了?”
跪着的人紧咬着牙关,更是觉得头晕目眩,他心里明白,他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鲜钰还未想过,她都开口同这人要东西了,这人竟还能将她当作神仙,神仙哪能这般予取予求。
前世被当作恶鬼,就连轻声一笑也能将孩童吓得嚎啕大哭,未曾想,此生仍是这般偏私利己,她竟还会被当作神仙。
她可不想当神仙,也不想做什么被世人敬仰的大善人。
她如今潇洒得很,为何要将他人的苦痛往自己肩上扛。
鲜钰垂眸看了他许久,过了半晌,心道他也只是在求一人能活而已。
就像她前世那样,想方设法想让厉青凝活,可到后来,她却连厉青凝何时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道,她还挺想要一座岛的。
正好有个去处,能躲厉青凝一阵,免得又被拉进棺里去。
那棺椁一合上,即便是她喊救命也无人听得见了。
再者,厉青凝也定会堵住她的嘴,让她连叫都叫不出声。
不错,不是为了救人,她只会做恶,哪会救人,答应下来也不过是为了一座岛。
过了许久,鲜钰才道:“那这岛,我暂且拿去。”
后来那男人死了,被鲜钰带到了北寒之地,将他同他那妻子葬在了一块。
鲜钰转身一路南下,在一处血光漫天的塔里,救走了一个小孩儿。
那小孩儿哭得泣不成声,偏不肯跟着去青锋岛。
这怎么能行,都答应她爹了,自然要将她护好才行。
鲜钰只好拿着布衾将这小孩儿裹起,手一挥便招来了风,船径自动起,破雾劈浪的往青锋岛去。
小孩儿怔愣地坐着,忽然忘记要哭了。
鲜钰站在船头负手而立,红袂迎风扬起,正巧遮住了那小孩儿的眼。
眼前如有漫天血雾,经久不散。
鲜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品霜。”小孩儿轻声道。
鲜钰轻笑了一声,“这名字不能用了,你娘姓甚。”
“洛。”小孩儿讪讪道。
鲜钰笑了,“你身上裹着布衾,那日后你便叫洛衾。”
小孩儿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不想更名。”
鲜钰回头睨了她一眼,“这可由不得你。”
到了岛上,鲜钰却发觉这岛荒得厉害,从岛上的人口中得知,这岛先前还挺厉害,只是后来便比不得从前了。
再后来岛主被追杀,这岛陆陆续续走了许多人,如今连宅子里都要长满了草。
鲜钰一哽,心道罢了,有个岛也算不错。
在小孩儿睡去之后,她着实按捺不住,总想同厉青凝说她得了一座岛的事。
夜里四周寂静,孤枕又着实难眠,鲜钰一时憋不住,就出魂入了厉青凝的梦。
远在皇陵之中,那躺在棺椁里的冷面美人忽然在梦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厉青凝已许久未做过梦了,即便是梦,那梦见的也是一些琐碎之事。
在清醒时便已餍足,梦里自然见不着那些或香或艳之事。
可梦中,那红衣人却笑得甚是得意,一步步缓缓朝她走来。
走来还不成,还得攀上她的肩,一双手柔若无骨一般。
厉青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蹙眉道:“你去哪了。”
“岛上。”鲜钰道。
“安隅书院?”厉青凝冷声问。
鲜钰啧了一声,摇头道:“我去安隅书院做甚,如今我有自己的岛了。”
厉青凝面色甚冷,这才回过神,这人是入了她的梦。
厉青凝任她攀着肩,站着动也不动,眼中看不出分毫怒意。
鲜钰又道:“你不问我这岛是如何来的?”
“如何来的。”厉青凝问。
“带小孩儿换来的。”鲜钰下颌微微一扬。
厉青凝面色原本冷归冷,但还算平静,可听了她这话,一双凤眸里的寒光无处隐匿。
她冷声道:“哪来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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