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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作品: 红衣峥嵘 |作者:一天八杯水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3-18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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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确实是馋了。

不但馋了, 也乏了。

鲜钰在岛上装腔作势了那么久,硬是将自己给养得懒散了起来。

那叶姓的小姑娘成天去练武, 一日也见不到几回。

岛上虽又收回去不少弟子, 可终是没什么意思,这些人哪能成日围着她转呢。

这一懒散, 她便终日在高阁里躺着,偶尔喝点儿小酒,这一喝又觉得味道不太对。

酒依然是酒, 可却比都城的酒差上了一些。

确实是桂酒椒浆,酒香四溢时,连高阁外都能嗅得到, 能比得上那瑶池玉液了。

香是香,却太烈了点儿。

前世时, 她偏爱饮烈酒, 越是烧喉的酒她越是喜欢, 一口下腹,像是心肺皆燃起了火一般,才让她觉得, 她是活着的。

可现下她却连一口烈酒也喝不得了,倒不是会喝醉, 只是受不得那个气味, 也受不得那烧喉的辣烫。

许是在厉青凝身边待久了的缘故, 阳宁宫里的酒总是无甚酒味, 似是掺了水一般, 还甜得腻人。

自打厉青凝想起来她喜好甜食后,那桃花酿便越来越甜了。

原本她还嫌宫里的酒甜,可在青锋岛上时,她却满心皆是宫里那些酒的味儿了。

想品上一口,又想让厉青凝喂她一口。

她确实贪得无厌,再说得过分点儿,那便是诛求无已。

这一回,鲜钰馋的还挺多,着实忍不住了,也便偷偷摸摸地回皇陵了。

墓室里黑灯瞎火的,石门外虽无风灌进来,可周遭依旧冷得很。

这皇陵里冬夏皆是冷的,寒凉仿佛会冻进骨子里,不但让人汗毛直立,还连骨节都被冻得僵住。

厉青凝便是在这皇陵里住了那么久,每日看着那些奏折,偶尔见一见宫里来的人,再给个什么主意。

“馋什么了。”厉青凝淡淡问道。

鲜钰虽常常入厉青凝的梦,可梦终究是梦,一醒来就什么都摸不着了,枕边连余温也没有。

再说,梦里的人似是笼着一层烟纱似的,哪有面对面时看得清楚。

鲜钰没立即回答,不知收敛地看着面前的人,那眸光不加克制,放肆得似是将所求全都写在眼里了。

她用眸光描摹着厉青凝,勾勒出那上挑的眉,那双凤眸,那鼻那唇。

再往下,她的眸光便被厉青凝那衣襟给拦住了。

厉青凝动也未动,也看着面前的人,越看,眸光越不平静。

起初只是想看看这人是不是又瘦了些,可在对上那放肆的眸光时,只余星点火烟的心头登时又燎起了大片,倏然间火焰奔腾而起,直窜向了她的嗓子眼。

鲜钰那目光倒是放肆,可却抿着唇克制地笑着。

她那薄唇一动,说道:“你说我馋什么?”

原本清啭如莺的嗓音登时变得半沙半哑的,明明什么也未说清,却像是什么都说明白了。

或许并非她说明白了,而是厉青凝听明白了。

厉青凝心下明了,却偏冷着声道:“你不说,我如何知道你馋什么。”

她依旧坐得端正,似是心无波澜一般,面色也足够冷淡,可心却不能如同止水一般,若是心中有那么半亩湖,湖水早就沸了。

不但沸了,或许还蒸得连一滴也不剩了。

火舌直往嗓子眼窜,厉青凝垂下眼,看着鲜钰那淡色的唇,说道:“馋何物。”

她话音一顿,接着又道:“又或者说,馋谁。”

鲜钰被戳破了心思,她也不想瞒着了,来都来了,还瞒什么,可她仍未明说,仍是意有所指地道:“你说我馋谁。”

墓室里静得很,半晌,一个冷淡的声音划破了这寂静。

厉青凝面不改色地道:“馋我。”

鲜钰笑得不再克制,那皓白的牙也露了出来,她将下颌一抬,把唇往厉青凝的脸颊上送。

她道:“不错,确实好馋。”

说话间,她一张一合的唇似是在厉青凝的脸上摩挲了一般。

厉青凝嗓子一紧,却还是淡声道:“既然馋了,为何不早些回来。”

鲜钰也想过,既然馋了,为什么不早些回来。

许久,她才道:“许是活久了,想尝尝鲜。”

厉青凝眸光一柔,那冷淡的声音少了几分寒意,“是我这无甚新鲜了么。”

“自然不是。”鲜钰想了想。

她思忖了一会才接着道:“我在那岛上时,不光岛上的人唤我岛主,就连岛外来的人也唤我岛主,像是这岛确实是我的一样。”

“你若想要,便能是你的。”厉青凝淡声说。

鲜钰低笑了一声,接着又道:“那些唤我的人眼中并无鄙夷,也不惧怕我,那目光似是……”

她忽然不知如何说,似是雾里镇的人在山脚跪拜山灵,又像是朝堂上百官望向厉青凝那般。

太过纯粹,纯粹到只剩下敬重。

她欲言又止,就连当国师时也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许是她那国师仍然当得不够好,百姓虽也敬她,但也怕她。

就连百官也小心翼翼地待她,似是怕她会毁天灭地一般。

半晌她才道:“似是我救了他们,可我什么都未做,甚至还占下了那座岛。”

厉青凝侧身倾了过去,看不得鲜钰面上露出那般不知所措的神情来,她只盼这人能高枕而无忧,无法无天便无法无天,不守规矩便不守规矩。

她衔住了那张合的唇,硬是将鲜钰还未说完的话给堵住了。

鲜钰微微张着唇,腰一软,便软到了榻上。

这墓室冷了一些,衣襟滑到肘间的时候,她那单薄的肩不由得颤了一下。

待厉青凝那唇落在她的下颌,她才道:“救人似乎真的有那么点儿意思,难怪白涂舍命也要救这浊世。”

厉青凝凤眸一抬,忽然道:“救人有意思?”

鲜钰“嗯”了一声,她也说不准。

话音刚落,厉青凝那淡漠的声音便钻入了她耳中。

那皎如明月人竟道:“那你也救救我。”

墓室有多空,那声音便有多清晰。

“如何救?”鲜钰一时怔愣。

“我心火在烧。”厉青凝道,“何不来替我浇一浇。”

鲜钰眼眸一弯便笑了,她屈起手肘,微微撑起身,抬起下颌去逐厉青凝的唇。

厉青凝任她啃咬着,那冷淡的面色微微一变,似是有人拨动了她眼中的潭水,那水面上泛起了涟漪。

鲜钰缓缓坐直了身,竟将束发的红绸解了下来。

厉青凝微微侧目,便见她抬起手,那红绸在她素白的掌心里软软的躺着。

“蒙住我的眼,这回我又擅自离开,此番回来便是任你处置的。”鲜钰噙着笑道。

厉青凝还真将那红绸接了过去,顿时想到了许久之前在宫里时,她假意泡了焕灵汤,便是要将这人引来,引她说出实话。

那时在沐池中,她便是用束带红绸遮住了自己的眼。

终究是水流花落,皇宫已不是那时的皇宫,而此时她们也不是在宫里了。

幸而眼前的人仍未变,自始至终,从前世到今生,皆是她。

如此便好。

鲜钰被蒙了眼,顿时什么也看不清了。

可衣裳滑落的感觉却尤为清晰,她腰被揽上了,还被带着往别处走。

看不见也便好奇起来,不知厉青凝要带她去哪儿。

衣衫还剩半幅挂在肩上,她隐隐还觉得有些冷,可待后背贴在了一个物事上,她冷不防被冻得颤了一下。

她的腰忽地被握住,身一腾便坐在了高处。

鲜钰隐隐猜到了什么,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在身下的物事上摸索了起来。

她登时明白,这不就是她先前拼了命才爬出来的玩意儿么。

可这一回没躺在里面,而是坐在顶上了。

虽然未躺进去,可她仍是慌得很,屈起膝便朝厉青凝踢了过去,无甚气力,像是踢着风踩着云一般。

脚刚抬起,踝骨便被抓住了。

鲜钰心下一惊,磨牙凿齿道:“厉青凝!”

厉青凝淡声说:“怎么。”

“你若敢再像上次那般,我便……”鲜钰话还未说完,那斥责的话只剩下一声声低哼。

厉青凝没堵她的嘴,她却连话都不想说了。

此番回来,确实解馋了。

墓室里也见不到日月,哪知外边是月升还是日落。

在荒唐了一阵后,鲜钰又坐不住了,低着声便道:“想出去看看了。”

“想去哪。”厉青凝侧头问她。

鲜钰想了想道:“去看看白涂。”

厉青凝竟未拒绝,也未曾犹豫,淡声道:“好。”

鲜钰愣了一瞬,“奏折不用批了,宫里的人也不必见了?”

厉青凝道:“再过些日子,我便不再过问国事,宫里的人也不必再见了。”

“那要等到何时?”鲜钰问。

厉青凝想了想,“待新立的皇储继位。”

鲜钰未曾想,她才在青锋岛待了多久,宫里竟又立了新皇储。

这一代又一代的,沧海又桑田。岁月堂堂,睁眼阖目间那些人黑发化白,又变作黄土一抔,再投入那轮回道。

鲜钰眼睫一颤,哂笑道:“那皇储长什么模样。”

厉青凝淡声道:“这一回的皇储,同先前的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竟叫你这般不放心。”鲜钰哂笑道。

“你一看便知。”厉青凝答。

待那小孩儿来,鲜钰才明白厉青凝为何放不下心。

那孩童确实同厉家人不太像,也不知是如何被立为皇储的。

身着华服的皇子站在墓室之中,本面对那不知从哪来的姑姑就足够害怕了,没想到这回,墓室里竟又多了个人。

红衣,黑发,模样长得像话本里所说的妖魅一般。

吓人,实在吓人。

鲜钰垂眸看着这矮墩墩的小童,伸手便朝其肩背和胳膊捏去。

那皇子动也不敢动,站着任其捏着骨,一声也不敢吭,唯恐被这厉鬼一般的女子给活吞了。

幸而厉鬼未吃他,只道:“这小孩的筋骨也太柔弱了些。”

厉青凝颔首道:“确实如此。”

“罢了。”鲜钰垂眸看着眼前的小童道:“我便等你再长大一些。”

那小孩儿听得胆寒发竖,也不知这红衣厉鬼为何要等他长大,莫非长大会更好吃了一些。

鲜钰察觉那孩童瞳仁紧缩,这才道:“莫怕,我不吃人。”

她话音一顿,回头朝厉青凝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道:“若真要吃,吃的也不是你。”

小童哪懂什么吃不吃的,可听了她这话莫名松了一口气。

厉青凝眼眸一抬,便朝那同小孩儿胡说八道的人斜了一眼,“休得胡言。”

那瑟瑟缩缩的孩童胆战心惊地听着这两人说话,他小心翼翼抬头,便看见那红衣人眼眸一弯,竟道:“确实是胡言了,明明馋的是我,可下了嘴的却是你。”

东风入律,盛世休明。

又到了春时,那拂面的风裹挟着绵绵细雨,就连刚冒出尖的嫩草上也挂着水珠。

雾里镇的街市上悬着七彩的罗伞,大红灯笼成列而挂,

许久前这儿还是一片狼藉,瓦落墙倾,不曾燃过硝烟,却因地动之灾而四处皆是断壁残垣。

那时这地方连半个人影都不见,如今四处皆是吆喝声,熙熙攘攘皆是人。

厉青凝并非说说而已,还真跟着鲜钰来见白涂了,只是要见白涂还得上山,而来看看这雾里镇只是顺道。

鲜钰四处看了许久,生怕被人挤走了,连忙握住了厉青凝的手。

她压低了声音,在漫天的吆喝声中,贴在了厉青凝的耳边道:“这雾里镇如今才像是在龙脉之尾的模样。”

厉青凝微微颔首,却未说话。

鲜钰循着她的眸光望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只见有个宅子大开着门,一眼便能望见里边的种种。

有亭台,还有楼阁,丹楹刻桷,美轮美奂。

可这样的宅子在都城中有的是,也无甚稀奇的。

鲜钰将那宅子门里门外皆看了一遭,却仍是不解,“何物这般好看?”

厉青凝淡声道:“你听。”

鲜钰侧耳去听,在一片吵杂声中,隐隐听见有人在喊“主子”。

那声音还算稚嫩,可音调却像极了一位故人。

半晌,一只花狸猫从门里跑了出来,蹲在门口的石雕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着。

身着彩织锦缎的女童随后跑了出来,一把便将蹲在石雕边上的花狸猫给逮住了。

那女童糯声道:“主子,怎不等等我。”

原来,主子是只花狸猫,可看这女童的衣着,才像是那狸猫的主子。

鲜钰想起来,在岛上之时,芳心是将厉青凝唤作“主子”的。

再看那女童的面容,隐隐能看出些芳心的影子。

确实像,像极了。

那小姑娘未在门外久留,抱起花狸猫便往门里去,那瘦小的身影转瞬便被门墙掩住了。

待眸光所及之处见不到那小孩儿了,鲜钰才回头问道:“可要登门拜访?”

“不必了。”厉青凝别开了眼,望向了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淡声道:“细细一算,她早入了轮回,此时应当也是这个岁数。”

“兴许就是她。”鲜钰在一旁道。

厉青凝眼眸一阖,沉默了半晌才说:“若真是她也好,看那宅子同她所着的衣料,此世当能享富贵荣华。”

“若是我,便直截问她要不要同我走了。”鲜钰细眉微扬。

厉青凝心下一笑,面上神色缓和了些许,“莫非你要当土匪。”

“真不去么。”鲜钰回头又往那朱门望去,“这一走可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了。”

厉青凝淡淡道:“相逢便是有缘,若是缘深,便能再见。”

鲜钰着实说不动她,只好作罢。

两人穿过雾里镇往山脚下去,不料山脚下竟跪了不少人,一个个奉茶又倒酒的,诚诚恳恳地述着愿。

鲜钰心道,这些人莫非真当有山神了。

想来也是,白涂如今也算是半个仙了,若是显灵,非得引得整个镇的人都出来瞻仰不可。

这一处山脚下全是人,只好寻另一处上山,还不能让人瞧见,不然定会被叱责冒犯山神。

山背,两人踏风破雾而上,转瞬便抵至峰顶。

红衣人衣袂轻扬,她那薄唇微微一动,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出口,雾气忽从四处聚来。

那缭绕的山雾未被风吹散,还凝成了一个盘腿坐在半空的人形。

渐渐,那轮廓越来越清晰,已能看得清眉毛和胡子。

现了形的白涂悠悠回头,讶异道:“稀客啊。”

鲜钰眼眸未眯,“稀客?我来见你的次数还少么。”

白涂一哽,“不少。”

他朝厉青凝看了过去,只见那凉薄的人朝他微微颔了首。

白涂心里一悦,又道:“我睡得好端端的,怎又来将我闹醒了。”

他顿了顿,“还带人一起来闹。”

鲜钰嗤笑了一声,本想说几句噎他的话,可话语已抵至舌根了,却硬是说不出来。

左右还有点别扭,可她眉目稠丽如鬼魅,面上没露出半点别扭来。

白涂盘腿坐着,眼眸一闭一合,又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鲜钰索性道:“眼看着你要过仙门了,趁着你还被困在这山里,便来多看你几眼。”

白涂笑了,“怎么,还怕我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鲜钰睨了他一眼,却未说话。

“莫怕。”白涂悠悠道:“老朽即便是在天上,也会暗中看看你又在闹什么事儿。”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厉青凝冷着脸背过身去。

她放眼朝远处看去,似要将这东洲的山河湖海都揽入眼中一般。

许久,察觉那红衣人贴上了她的背,她才淡声道:“再过段时日,我便同你细细看看这万里江山,你想去何处,我便同你去何处,不必再在那逼仄的墓室里住着。”

鲜钰循着她的目光朝远处看,只见山色如洗,绿水胜翡。

“我不想看什么万里江山,这山再青、水再秀,也不过是山水。”鲜钰低着声在厉青凝耳畔说。

“那你想看什么?”厉青凝问道。

“看你便好。”鲜钰抬手抚上了面前人的发,硬是让她将头转了过来。

厉青凝不得不侧着头,面色甚是冷淡,却甚是纵容。

鲜钰得逞地笑起,“你也莫看什么江山了,看我。”

要看的,怎会不看。

这一看,便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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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番外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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