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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让王翦和李信带兵攻打燕国的命令就传达到了中山,两位将领随即立刻带着自己的部下包围了燕王喜所在的蓟城。代王嘉和燕王喜一起联合企图抵抗住秦军的攻势,但是大军却在易水河边大败。眼看太子丹就要败下阵来,只好与燕王喜东渡辽水,想要占据辽东的偏僻之地争取再次东山再起。
随后,王翦的儿子王贲率兵攻下燕都蓟城,而李信则从自己部下口中得知嬴政对太子丹的无比仇怨,亲率精锐骑兵猛追逃跑的燕王喜父子二人。
燕王喜自登基以来就养尊处优,从来没有过什么作为,如今狼狈东逃,本来就被折腾得身心俱乏,烦闷不已,而李信所将秦兵又紧追不舍,燕王喜便埋怨起自己的儿子太子丹来,说他不该自作聪明地派荆轲刺杀嬴政,结果才搞得自己有国不能享,像个丧家犬似的到处乱跑。太子丹无奈,只得领着自己的门客和燕兵回军抵御李信。李信虽然只带了几千兵马,但士气正盛,而太子丹的部卒都早失斗志。双方一战,太子丹又引兵而退,跑到衍水藏匿起来,李信则继续率兵追击。
燕王喜在东逃路上得知太子丹被李信打得大败而逃,心中又是怨恨交加,而此时的代王嘉恐怕战火波及自身,又给燕王喜写来一封信,信中对燕王喜说道:“秦军之所以对大王紧迫不舍,完全是因为太子丹在大王身边的缘故,因为他曾得罪过秦王,所以秦王一定要报这个仇。如果大王杀太子丹而献其首级,秦兵必然会解兵而去。”
燕王喜本来就怨恨儿子搅坏了自己安乐舒适的享国生活,而今又接到代王嘉的信鼓动怂恿他杀掉儿子而自保,他便当即派人到衍水赐太子丹自刎。太子丹接到自己父王的命令后仰天长叹,数声之后,拔剑自刎而死。他本想等燕王喜百年之后自己登基为帝,再励精图治,重振国威,和嬴政对抗。但眼见其父已不能见容于他,其余地方或为秦军占据,或者也不敢收留他,他也只能选择自杀了。其妻樊莲惜得知太子丹已死,也当即自刎而死以随其夫。太子丹一死,其所率门客及燕兵也都逃逸而去,并不与燕王喜会合。
燕王喜所派的人眼见太子丹自刎而死,连忙将其首级装于匣中亲奉秦将李信,李信又命人急送咸阳。嬴政见到太子丹的人头之后,心头这股怨愤之气这才得到稍稍的平息,又命王翦和李信加紧进攻,尽快占领燕国全境。
王翦和李信收到命令后加大攻势,很快攻占燕国全境,将胸无大志的燕王喜赶到了辽东偏僻狭小之地为王。而后,嬴政下令王、李二人撤回大部分兵马,留下一部分人马驻防燕国旧地,同时搜捕太子丹的门客以及荆轲的相识。嬴政暂时还不打算对燕王喜和代王嘉赶尽杀绝,因为他们所处的地方本就属蛮夷之地,不但地方狭小,而且北近强悍好战的匈奴,即使不去理会他们,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而且,在嬴政的心中又有了一个理想的进攻目标——魏国。
魏国也是当初三家分晋中的一员,在多数诸侯国还没有求强图变的念头的时候,魏国率先任用李悝实行变法,因而最先在诸侯国中强大起来。但是,其后的魏国诸辈国君并没有能够将祖先创造出来的富强国力继续弘扬发展下去,反而苟且偷安,不求进取,使魏国一步一步地颓败衰落下去。不要说秦国,就连南面的楚国也经常派兵袭扰。等到齐、魏马陵之战,魏国又惨败于孙膑指挥的齐军,自此越发一蹶不振。而且,魏国正好是南方大国楚国的天然屏障,嬴政要想统一天下,就得必须在进攻楚国之前拿下魏国。于是,他连忙召王翦、李信等人回到咸阳,共商讨魏大计。而齐国那一方面,姚贾和顿弱早已携巨资前往其境,贿赂游说其权臣,谋弱齐国。
王翦和李信一赶回咸阳,未得休息,便收到了嬴政的召见之令。当他们领命赶到咸阳宫的时候,一千重臣与嬴政都早已在此守候。
一见面,嬴政先对王翦以及李信战胜归来表示了鼓励和嘉许,而后又询问了一下李信于军前的表现。王翦对李信赞不绝口,说李信不但勇敢无畏,而且也长于谋划智略。李信听后非常高兴,而嬴政却更高兴,因为是他慧眼选中李信的。
“大王,末将听说大王意欲发兵攻打魏国,不知是否属实。”坐好之后,王翦率先开口问嬴政道。“是的,老将军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本王正有此意。”嬴政点头说道。“请恕末将直言,我大军兵占燕国全境之后,为什么不将燕王喜和代王嘉全部捕获,从而解除我们的后顾之忧呢?”李信先开口急急地问嬴政。
“哼,那两个孤寡之人,困守一方蛮夷之地,就是本王放他们10年,他们也一样会无所作为的。他们根本不足为虑。”嬴政极为不屑地评价着燕王喜和代王嘉,而后又继续说,“如今北境基本已经平定,只剩南部魏、楚两国,本王打算先行攻魏,不知你们有什么攻取魏国的建议?”
“大王,魏国自齐、魏马陵之战后就一直衰颓不前,其王假又极其孤僻自负,不善用人,相信我王一旦用兵,必能长驱直入,无往不利,微臣唯一担心的是他们龟缩入大梁城中,据高峻的大梁城防而固守,那样的话恐怕就有些麻烦了。”尉缭对嬴政说道。
“大人不必过分担忧此事,据城而守只能是死守,我们只需围而不攻,数月之后,大梁城自然会不攻而破的。”李信少年轻狂,踌躇满志地对尉缭说道。
听了李信的话之后,嬴政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李信的这份少年英雄气概颇合他的胃口。眼见嬴政点头,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当即就决定择日发兵攻打魏国,但王翦却依旧不屈不挠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对嬴政说道:
“大王,魏国虽然国势已远不如以往,但其现在的作战能力并不比赵国差多少,我们引军而去,只怕取胜也不太容易。更何况劳军袭远,敌人又能以逸待劳,早做准备,于我军极为不利啊,请大王三思。”
“那依老将军的意见,难道我们就不去攻打魏国,从此歇兵罢战了吗。”嬴政有些气呼呼地反问王翦。
“大王,末将绝无此意,如今大王神武英明,我军赖大王之力已经连克韩、赵、燕三国,其余诸侯势必早已丧胆,然而我军连战之下,难免出现骄纵情势,到那时如攻魏不下,反而有可能为楚、齐两国所乘,那么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王翦正要回答,一名内侍匆匆跑了进来,对嬴政急急说道:
“启奏大王,大事不好啦。”
“什么事啊,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嬴政没好气地训斥内侍。
“大王,杨端和将军从前方发来加急文报,说韩、赵两国遗孽在新郑聚众造反,如今已经攻占新郑及其城外的几座小县城,请大王下令弹压。同时密切注意其他燕、赵、韩旧地的动向和情绪,以防止同样的事情发生。”
嬴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叫嚷道:
“这群乱党刁民,本王雄师所指之处,他们乖得像条绵羊似的。本王的军队一走,他们就又死灰复燃,兴兵作乱,当初真应该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部斩尽杀绝,永绝后患。你们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恭喜大王,此乃天降恩赐于我大秦啊。”还没等别人说话,王翦却率先极其高兴地对嬴政说道。嬴政的脸上立即现出了愤忿和诧异的神情,他不懂王翦此话何意,却听王翦继续说道:“大王,师出无名,其势必衰,如果我们贸然兴兵攻魏,魏国自会早做防范,我军必会陷入步步攻坚的困境之中,而今新郑的赵、韩余孽聚众叛乱,可以说正好可以给我们一个出兵略魏的好机会。大王只需假借派兵镇压新郑叛乱之名,迅速出击新郑以南的魏国防区,攻其一个措手不及,则魏国自然就唾手而得。至于新郑的叛乱,肯定是那些贼心不死的韩、赵旧属所为,末将以为只需几千人就能够将他们彻底镇压,而后大王再将这些叛党迁进咸阳城中,料想他们再也不会兴兵为乱了。”
嬴政听完王翦的话之后这才脸露笑容,而其他人也都不由得为王翦的巧妙计划而折服。嬴政颇多歉意地对王翦说道:
“王将军年迈而卓有远见,叛乱远在千里之外,将军却能运筹帷幄,思虑缜密,实乃本王之擎天大柱,本王适才话语多有开罪将军之处,请将军见谅,领兵进攻魏国的大任还是由老将军担任,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
其实,在嬴政的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原本是更为年轻气盛的李信,但王翦的这一番精妙恰当的分析却在瞬间改变了他的想法。为了稳妥起见,更为了王翦胸中装有天下之事,他还是选择了王翦。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王翦并没有接受他的任命。
“大王,请先饶恕末将罪过,末将早已年迈体衰,不胜长年征战在外之苦,近日常常觉得体力不支,头晕目眩,臣乞大王恩准回家休养,如果大王同意,老臣可向大王推荐一名可以担当攻魏之任的将宫。”
“噢,不知是哪位将官如此得老将军的青睐啊?”嬴政有些不太高兴地问道。但他转眼便又心中轻松起来,王翦推荐的人必定会是李信无疑,而李信恰好是他心中初定的人选。
“不瞒大王,末将拟定推荐的人选正是我之犬子王贲。”
王翦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嬴政的估计,而坐在王翦身边的李信脸上也随即有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失望和恼怒一闪而过。其他文武大臣的感觉其实也和嬴政差不多,对老将王翦的回答也都非常吃惊。但这种吃惊不久便烟消云散,他们都十分认同王翦的推荐。
他们之所以同意王翦的推荐,一是因为王翦的作风向来沉稳持重,从未有过轻浮虚夸的时候;二则是完全看重了王贲,王贲虽为王翦之子,但却从来没有依仗过其父的声名为自己谋利,而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打拼出了今日的地位。而且,王贲的性格与其父王翦一样,都非常沉稳冷静,从不在战场上轻率行事。与李信的年少轻狂、口无遮拦相比,王贲更多了一分踏实。
“俗话说将门出虎子,而难得王老将军又是举贤不避亲,本王相信他定能迅速领兵攻克魏国,奏凯而还。赵高,速去传本王御令,擢王贲将军择日率十万兵马攻打魏国,对外则称是前往镇压新郑之乱。”
“是,小人马上就去派人告诉王少将军。”
赵高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李斯叫住。李斯转而向嬴政说道:
“大王,微臣还有一事,以为可以让王少将军在扫除魏国之后办理,请大王思考一下。”
“好啊,你说吧,如果确实必要,本王自会让王贲去办的。”
“大王,新郑之乱,当然主要是由于韩、赵旧属贼心不死,但微臣以为还有城防可据之原因,如果新郑并无城防可据守,料想他们也不敢犯上作乱,所以臣建议平定新郑叛乱及扫除魏国之后,将其城墙防御设施悉数拆毁,以绝后患。”
“嗯,这个建议很不错。刚才王老将军建议将新郑之乱的余党都迁入咸阳城中使其困居一隅,再加上你这个毁掉城墙的好办法,料想他们再也无法兴兵作乱了。赵高,传令之时将这两项工作一并交给王少将军。”
赵高点头答应,又瞅了一眼李斯,这才转身而去。
嬴政又与剩下的文武群臣商议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以及应该执行的策略。而后,这些大臣才一个个离去。嬴政极为舒心惬意地靠在坐榻之上,脸上露出了得意甚至猖狂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王贲率领十万大军以讨伐新郑之韩、赵叛军为名浩浩荡荡地向魏国方向前进。事情和王翦所料的一模一样,新郑的叛军只是少数韩、赵王室成员不甘心于被秦国统治,因而纠集了一部分人起兵为乱,但由于其人数很少,王贲大军一到,叛乱立即被平定下去,而后王贲命人将其叛首捕捉,押往咸阳城,一场兵乱也就这么迅速地结束了。而魏国方面却只以为大批的秦军从咸阳赶来是专为剿灭镇压叛乱,因而并没有提起应有的戒备,就是消灭叛乱之后的秦军并未返回咸阳,而是原地驻扎下来,魏国人也偏执地认为他们这只是在平定战后的不安定因素,谁也没有想到危机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迫近。
王贲率军平定叛乱之后并没有立即挥师南进,灭掉魏国,而是就地驻扎下来,令手下兵士将新郑诸城的城墙悉数毁掉,以防止别人再据城防为乱。当然,他做这些事的目的主要还是要给魏国人一个假象,他们这十万大军只是为平定新郑叛乱而来的。
王贲在新郑驻扎下自己的军队之后,不断地暗派细作前往魏境刺探军情,从而得到了关于魏军动向的准确战报。此刻,魏军大部分都聚集于大梁城西门的防城上。这道防城是魏国专门为了防御秦军的进攻而布置的,所以只修了西北方向的防城,但韩、赵的相继灭亡已经使他们置于秦军的三面包围之下,魏国人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但是,他们现在仍然只守于西北方的防城之上,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在意王贲及其十万大军在新郑的出现。
其实,如果魏国拥有一个头脑聪敏的将官,他们自然会对王贲的出现加强戒备,以应对策。实际上,魏国现在已经没有一名能够熟读兵书,胸中满是文韬武略的将官了。那些能够上阵统兵杀敌的将官几乎都已经作了魏王假的刀下亡魂了。
原来魏王假的母亲应瑕太后也和赵姬一样是中年丧夫,也是难耐寂寞,不守妇道,致使与他人有了野合交欢之情。但是,她又不像赵姬一样心中有真爱,所爱者只有吕不韦和嫪毐。她的目标只在于猎取男人,以饱自己的春闺淫欲,以至于朝中大臣几乎有半数以上都曾经和她有过枕席之欢,男女之爱。这些文武同僚们对此事都心照不宣,但得王后召见,他们便都是竭尽男人之能力,哄得应瑕太后高兴,但对其时情况却都讳莫如深。然而,这些纵乱富闱的丑事并没能逃脱于年少而登基的魏王假的耳目。等他真正的掌权之后,他邀请所有曾与其母有染的文武大臣入官赴宴,暗派侍卫们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全部杀死。如此一来,虽然他的母后在后宫从此安宁,可是有能力的文武大臣也几乎丧失殆尽。而且,魏王假这个人也是孤僻自傲,用人完全取决于个人好恶,所以弄得堂堂一个魏国竟连一个像样的大将都没有。
秦军在新郑驻扎了20余天,天降暴雪,而且探马说魏国雪量更大,最多的地方雪有二尺多厚,不但温度骤低,甚至连行路都极困难。王贲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忧反喜,因为他知道大雪会让魏军更加麻痹大意起来,不但会放松巡行警戒,更会认为如此糟糕的道路,也不会有人去攻打他们的。
待雪势稍停,王贲立即命令所率秦军多穿寒衣,而且尽量减少所携之物,以最快的速度奔袭魏国。
新郑和魏都大梁几乎近在咫尺。当10万秦军踏着齐膝深的大雪突然出现在魏国边境的时候,那些一个个望着莽莽大雪神情悠闲的魏军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还没有清醒过来就已经作了秦军的刀下之鬼。大梁城内的魏王假虽随后得知此报,商议半天,但自忖先机已失,与秦军对抗也是徒劳无益,于是便下令将所有的守军撤回大梁城,同时增加大梁城的补给,据城死守,等到秦军连攻未果,锐气尽失之时再杀出大梁城,击退秦军。命令一下,其他各地的守军能撤回大梁的都撤回了大梁,就连西北防城上的守军也都撤回了大梁城。
所以,王贲率领自己的10万部属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迅速占领了魏国其他地区,兵围大梁城。然而他却在大梁城吃到了苦头。他率军队连攻大梁城三个月,虽然也杀死了不少魏军,他秦军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而且,最关键的是大梁城头仍然飘扬着魏国的旗号。
又一次攻城未果之后,王贲领着几名亲随登上大梁城外的一座高高的山丘,向城内观望。大梁城正处在一片低洼地中,虽然其城墙颇高,但比之城外的一些小土丘都要矮上三分。只不过那些土丘距离大梁城太远,否则就可以借助土丘的高度攻进大梁城了。此时,大梁城里一片狼藉,而且也显得极为破落,这些都是战争的结果。
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忽然又转移到了大梁城的北面。那里是一处和王贲所在的山丘高度相仿的河道,河水汤汤,静静地向东流去。
“那里是什么河啊?”王贲手指北方问自己身边的随从。
“啊,元帅您问那条河啊,那条河名叫济水,其源来自于河水(今黄河),因而水量也很充足。”
那随从说完,王贲又看了看北边的济水,忽然心中一动,但旋即却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设想:不行,那样杀戮太多,而且将会有无数无辜的人为此而死,虽然这是一场战争,但战争的目的是统一天下,安定四方,而不是饿殍满地,灾乱横行,死者无数。
他微微地叹了口气,转身对自己的随从说道:“你速去咸阳请示大王,就说我军现在被阻大梁城外,魏王假据城死守不降,如何继续,请大王定夺。”
消息传到咸阳,嬴政也是有些恼火。他本以为秦军一到,魏军自会全线溃退,魏王假也会举城而降,没想到只剩一个大梁城,竟使已方军队攻击数月无克奏之功。他连忙派人召集自己的几名辅政重臣,以期能找到一个迅速攻破大梁城的办法。
众人聚齐之后,嬴政对他们说了一下秦军现在的处境,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有的主张再派兵增援,有的则主张围而不攻,困死城内魏军,有的则说去派人招降魏王假。但嬴政都不太满意,增援的兵马他是不想派了,十万人对付区区一个魏国,他觉得已经足够了,不用再多派兵马了;至于围而不攻的策略,他也不想接受,因为他现在极度渴望能尽快统一天下,不想因魏王假的抵抗而耽误自己统一天下的步伐;而且,魏王假的负隅顽抗旱已激怒了嬴政,现在他只想让魏王假死,而非投降保命。
赵高早就知道嬴政对这些建议是不会采纳的,因而也在一边冥思苦想,但他水平实在有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大王,微臣倒有一个方法,只是不知大王之意如何。”李斯忽然开口对嬴政说道。在获得了嬴政的首肯之后,他又接着说:“大王,微臣远来咸阳前曾经到过大梁,大梁城地势低洼,其先君惠王主政之时曾使人修通鸿沟,沟通了河水与淮水,而且引水入圃田之园,又从城北引园中之水以灌溉航运。赵国惠文王伐魏之时,就曾经决济水之堤,引其河水漫灌大梁城,因而才大破魏军。此刻王少将军被拒大梁城外,微臣以为不如效仿古人遗法,决济水、鸿沟之堤漫灌大梁城,相信不日即可奏功。”
冯去疾、王绾以及蒙毅、王翦等人其实都早已想到了水漫而进之法,但他们并未向嬴政提出建议。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真的采用大水漫灌之法,虽然也能攻下大梁城,但却势必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肯定会有大批的灾民流离失所,更会有无数的人死于这场灾难之中。他们的目的是帮助嬴政建设一个富强繁荣的统一国家,而不是去毁灭这个世界,所以他们才没有说出来。现在,听了李斯的建议,他们都不禁暗暗皱眉不已,心里埋怨李斯的多嘴。因为他们都知道,依照嬴政的脾气,无论是什么样的建议和策略,只要能够于统一有利,他都会点头认同的。
“哎呀,对呀,这么好的方法,本王怎么没有想到呢。既能迅速地攻下大梁城,又能将我军将士的伤亡降低到最少限度。好计,好计。赵高,你赶紧去把那名军前的传令兵叫过来,告诉他水攻之策,本王在咸阳等候他们的好消息。”
嬴政果然点头同意了李斯的建议。他根本没有去设想一下这个建议的负面影响,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攻下大梁城。李斯一见自己的建议为嬴政所采纳,自然是万分高兴。他现在仍然只是个长史,他想要求得更高的官职,而不是一直只作尉僚的助手,否则他也不会千辛万苦地从楚国跑到咸阳来了。虽然他也知道以大水灌城会造成很严重的灾难,但为了自己的官运亨通,为了自己的长享荣华,他还是说出来了,而嬴政的反应也让他欣喜异常,洋洋自得。
赵高有些嫉妒地偷眼看了一下面露喜色的李斯,这才转身而去。王绾等人本想建议不要采用水攻之法,但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进攻策略,只能默不作声,不过心中都颇多忧虑。
尉缭与身边的王翦商议了一下,开口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大王,微臣还有一事请大王裁定。”
“噢,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正好本王与诸位爱卿可以互相商量一下。”
“大王,如果真的采用大水漫灌之法,那么相信不出三个月,王少将军必能奏凯而还,不过,微臣担心南边的楚国或许会影响我们的攻魏计划。”
“本王愿闻其详。”嬴政一脸轻松。
“大王,楚、魏两国边境毗邻,二国可谓唇齿相依,唇亡则齿寒,如果我们顺利地灭掉魏国,那么楚国的边境就会尽数显露于我大军的锋芒之下,其败亡之日也不会太久了,所以微臣以为他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而会派兵袭击王少将军后路,以挽救魏国的败亡。这样一来,王少将军的十万大军恐怕就无法支撑了。”
“那依爱卿的意见该怎么办呢?”嬴政一听此言也有些着急了。他只顾着派兵去攻打魏国,倒真的忘了魏国的南边还有个强大的楚国不想作俎上之肉。在他的心目中,齐国已经不足为虑,只有楚国还勉强拥有与秦军对抗的能力。如果楚国真的派兵去援助魏王假,那么王贲还真的有可能支撑不下去。
“启禀大王,微臣刚才与王将军商议了一下,为了防止楚军突袭大梁,援救魏国,我们认为应再发兵攻楚,一方面南制楚国的力量,另一方面也可以加快大王统一天下的步伐,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听了尉缭的话之后,嬴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连连点头赞同,认为此计非常可行。楚国地域广大,而且人口众多,同时其民风又有点儿类似于北部匈奴,骁勇好战,能骑善射,历代楚王都曾派兵侵扰过近邻的齐、魏、韩等国。若非怀王、襄王二辈听信谗言,不通治国之道而且又心无远志,说不定楚国的力量会更为强大。不过,饶是如此,嬴政仍然把楚国作为自己现在统一天下的最大敌人。所以,尉缭一有相关提议,他立即点头应允。但是,在派谁领兵出征,带领多少人马出征的问题上,他还是决定要先向这些武将们求问。
“王老将军,你认为本王派多少人马出征楚国才能有所克奏啊?”
王翦听到嬴政发问,先是低头沉思一会儿,而后才抬起头来向嬴政说道:
“大王,依本将算来,南攻楚地,如要想有攻城略地继而掳其君王的愿望,那么非60万兵马不可,少于此数,则末将恐怕事将有不成。”
其实,王翦之所以至为稳妥地说非60万兵马而不克奏之功,完全是他自己估算良久的结果。楚国并非弱国,而其君王负刍又是弑君自立,其心智勇武可窥见一斑,另外其手下大将项燕也是身经百战,以勇毅智谋闻于诸侯,所以即使是真的出兵攻楚,也绝对不会像攻韩、赵一样旋即奏凯。攻韩迅速是因韩国实在太弱小,根本毫无力量与秦国对抗;攻赵容易是因为邯郸城中有郭开、韩仓二位佞臣一个劲儿地在赵王迁身边进献谗言,中伤李牧,终至李牧被赵王迁赐死,军心也从而涣散。但是楚国却不同,其国一非韩国之赢弱,二来也没有郭开、韩仓那样的谗媚佞臣于朝中蛊惑君王。甚至,那个年轻有为的楚王负刍还想在项燕的辅佐下重振当年楚庄王称霸时的雄威,他又怎么会拱手将自己的天下让给区区20万秦军呢?所以他才对嬴政说非60万不可。
只是,虽然他建议出兵60万是出于自己多年征战沙场的积累和对于楚国当前实际的估算,但嬴政并未将其言语听入自己的心中。听到王翦建议发兵60万去攻打楚国,嬴政心中不觉一阵好笑:哼,这未免也太抬举楚国了吧,本王连灭韩、赵、燕三国,所用兵马也没有超过40万,单是这一个楚国,就要让本王派出60万兵马,实在是太高估对方了。他轻轻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王翦,而后便将目光转到了李信这一边。
“李信,你认为本王若要去征伐楚国,应该派遣多少兵马前去最为合宜?”
对于李信,嬴政的心中总是怀有一种异样的感情,不是因为他曾在太原城外救过自己的性命,实在是因为他觉得李信在许多方面都与自己有相似之处。他要统一天下,当然也想要自己这样的人都能够有所作为。所以,他要有意地提拔栽培李信。王翦已经老了,颌下长髯飘洒,满脸的风霜沧桑。或者岁月的折磨历练早已使他失去了昔日的锐气和勇武,剩下的只有谨小慎微和踌躇不前了。也该让年轻人施展一下自己的作为,而不是一直生活在老一辈人光荣辉煌的影子里了。
而李信也正在摩拳擦掌地等待着嬴政的询问。王翦的60万兵马出征伐楚的建议他也已经听到了,但他的心中却只有冷笑和不屑。不就是~个日渐衰微的荆楚蛮夷之国吗,还用得着60万的兵马吗?实在是太过长他人的锐气,灭自己的威风了。听到嬴政问他,他“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意气风发地说道:
“大王,荆楚蛮夷之地,早已非复当年之强悍,大王如让末将挂帅出征,末将以为只需20万人马,定可使楚国之全境臣服,虏其王负刍于大王驾前。”
嬴政看着踌躇满志且一脸慷慨的李信,不禁极其兴奋且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坐在王翦身边的蒙武却偷偷地皱了下眉。在此之前,李信虽然在王翦帐中听令,但却只有过一次率千余骑逐得太子丹之首级的英勇无畏或者也可以说是匹夫鲁莽的壮举,还从来没有担任过一方统帅,更不用说统领几十万的大军了。可以说其勇武猛力尚可,然而智谋攻略却比王翦与蒙武二人差得远,所以蒙武听了他的话之后偷偷皱眉。不过,李信一心想博得嬴政的青睐,而且他又没有统领一方大军攻城略地的经验,所以才贸然说只要20万大军即可,而嬴政此刻也正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听了李信的狂言之后倒大为受用,眼光中只有李信的少年英武,又怎么会虑及其年少轻狂呢?
王翦一见嬴政对李信的狂言点头赞许,心中甚为焦急。王翦生性耿直,而且更与手下兵士亲如手足,常与普通将士们同饮食,共战斗。他知道,如果真的让李信带领20万兵马前去征伐楚国,那么如无意外幸运的话,李信必败无疑,那20万将士也必定会受到牵连,或死或伤。20万人啊,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大王,老臣认为李将军所言有点太过夸张,20万兵马去讨伐楚国绝对是不可能的,请大王三思啊!”
王翦此言一出,王绾及蒙武等人都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大王早已对李信的话点头表示赞同,而那李信又自动请缨挂帅出战,你又何必非要出言反对而自讨无趣呢。果然,王翦的话不仅得罪了李信,也惹得嬴政不高兴起来。他本想叱责王翦,但一想王翦到底也为自己征战无数,立下赫赫战功,便没有叱责王翦,不过心中却仍旧想让王翦知难而退,便开口说道:
“王老将军,本王知道你已年老体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雄心锐气,而作战靠的却正是一股舍我其谁的勇气,依本王之见,此次出征荆楚就完全由李将军做主了。”
“大王,万万不……”王翦听到嬴政语气坚决且冷淡,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然而刚张了张嘴,却又痛苦地一闭眼睛,身体也摇晃了几下,几欲倾倒。旁边的蒙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又坐在椅子上。王翦坐在椅子上喘了半天粗气,这才慢慢地睁开双眼,仿佛这一下子便老了许多似的。他有气无力地对嬴政说:“大王,末将近日身感头晕目眩之症状越来越重,常觉体力不支,浑身疲累,臣乞大王能恩准老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何况如今大王手下猛将无数,也用不着老臣再为大王上阵征杀了。”
嬴政一见王翦有意告老还乡,心中倒也乐得个干脆,省得对方在自己身边倚老卖老,何况自己身边也真的是猛将无数,用不着他这个老朽再上阵厮杀了,当下便笑着对王翦说:
“老将军一生为本王征战沙场,戎马倥偬,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告病而归,本王焉敢强留,再难为将军老不得休。好,本王答应你的请求,准你告老还乡。”
王翦听到嬴政如此痛快地答应了自己告老还乡的请求,并不作丝毫的挽留,顿时失望之极,神情木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轰然跪于嬴政的面前,憔悴无力地说道:
“老臣王翦多谢大王体恤之恩,老臣明日即回频阳老家,请大王保重龙体。”说完,王翦拜伏于地上,规规矩矩地给嬴政磕了一个响头。他如此一做,弄得嬴政心里也满不是滋味,连忙对他说道:
“本王虽准了老将军告老还乡的请求,但也不用这么着急嘛,明日本王在宫中为老将军举行一个盛大的酒宴,邀集朝中文武,一起同老将军您共叙别离之情。”
“老臣多谢大王关爱,别离之宴就不必了,些许老友老臣自会亲自上府中拜别的,请大王多保重,老臣就此别过。”
说着,王翦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蒙武与尉缭,而后转身径直往门外走去。尉缭张了张嘴,想把王翦叫住,但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声来。王翦的背影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好了,本王现在就任命李信为主帅,蒙恬为副帅,统领二十万兵马,择日选兵出征,为本王扫平楚国。”
“是,大王,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李信自信的回答更灿烂了嬴政的笑容:是啊,也该让年轻一辈的人挑大梁了,蒙恬今天根本就不在场,但他仍然欲点蒙恬为副帅,其目的就是想让蒙恬也随李信一起锻炼,从而得到丰富和提高。
决济水与鸿沟之河堤,以河水漫灌大梁城的命令迅速地送到了王贲的手中,王贲听后不觉一阵心乱如麻。其实,他早就看出了大梁城的地势低洼,可用水攻之策,但那样做实在有些太残忍了。河水泛滥成灾,一年的收成都没有了希望,肯定会有无数的无辜平民死于水灾。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之所以向咸阳求救,就是想要寻找一个更好的方法,没想到到头来仍然是水灌大梁城。
虽然他心有善念,不想这么做,但他也无能为力。嬴政的希望就是尽快完成统一大业,任何问题都得服从于这个美好的希望。他根本不敢违抗。
无奈之中,王贲下令手下兵士决开济水与鸿沟的堤防,滔滔大水立即便如下山猛虎一般冲过决口,向着低洼之处的大梁城冲去。王贲一脸愧疚地站于堤防之上,眼望奔腾咆哮的大水,心中在不停地祷告祈求,希望这场人为的水灾能够少作杀戮。
水往低处走。短短的两天时间,曾为富庶繁荣之地的大梁城以及其周围的大片土地房屋都成了水乡泽国。
水灾困扰大梁城足足三月有余。魏军的粮草全被冲毁或浸泡腐烂,城中军士断粮,平民百姓们更是有不少人因饥饿而死,就连坚固高峻的大梁城城墙也被大水冲塌。粮草匮乏,军心涣散,毫无斗志,而城外的秦军却始终严阵以待,毫无撤退的迹象。魏王假无奈,只得献城投降。
王贲率自己的部下踏着道路上的泥泞接受了魏王假的投降,而后命人将其解往咸阳城,自己则留下一部分人马驻守魏国旧地,整顿灾区秩序,防止发生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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