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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年轻，灵均心中想着，若是前一世的孟辞临，心有九窍，百转千回，这套说辞他必然不信，心中这么想着，再看孟辞临，却见他已然平静下来，眼神淡淡，不带感情，大概对她的话半点都不信，果然还是低估了他。
“若有需要，微臣可尽绵薄之力。”孟辞临淡淡说着，脸上的笑意也是清浅的。
今日这一遭必然是不能拉拢这个孟家的，孟辞临虽然识破了她的话，但是却也表达出扶植她的意思，这已经让她无比欣喜了。
万事开头难，只要你承了我的恩，太子便有勇气继续自己的计划。
太子心中欢喜，脸上却不能露出来：“孤刚刚临朝，母后有娠，王家势必要扶持母后的孩子，孤心中惶恐，不知爱卿有何办法？”
“这很简单，”孟辞临似笑非笑，“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生出来的。”
果然是这个法子，太子心中冷哼，虽说孟辞临对她本是情深，可共事多年，太子心里头也清楚得很，孟辞临最是凉薄不过，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只是心里头这么想着，脸上却带着一丝模能两可的况味来：“若是不除掉这个孩子呢？”
孟辞临弯起嘴角：“敢问殿下为何舍近求远呢？”
太子有些敷衍：“到底是血肉至亲。”
这个答案显然是在孟辞临意料之中的，他冷笑道：“殿下仁心，血肉至亲又如何，如今主公病重，宋氏亲王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恕臣直言 ，这样的至亲能少一个便少一个。”
这句话激起了太子殿下的火气，她抬起头，凤目微霜，头上冕旒随着太子抬头晃动起来：“父皇子息单薄，孤生母又早亡，孤只想这世上有个血脉至亲，为何不可？
她如何不知道，宋正则的存在是威胁她王位的大患，可是她偏偏就是舍不得下手，前世是如此，今生亦然。
听闻这句话，孟辞临微微垂了眼：“殿下何不自己生个孩儿？”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孤不会是个好母亲。” 太子说着，把眼睛落在明黄的奏折上，“且孤不相信别人。”
这话是太子难得一见的坦诚，孟辞临有些讶异于她对他的信任，可心里依然放着三分警醒：“若给殿下选取才貌双全的清白子弟，偷梁换柱，殿下以为如何？”
说完这话，孟辞临便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太子的女儿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今他这是要把太子往火坑里推吗。再者，太子姿容不凡，他略一思索，朝野上下，没有哪家的公子当配太子。
罢了，若太子以后没有子嗣，从同宗里过继一个也是个好法子。
她笑了笑，这个问题也是回避了过去，她眼睛依然深邃：“孤想让母后生下这个孩子，他可以聪颖，可以愚拙，孤都不介意，只是他不能危及孤的皇位。”
孟辞临听着，垂眸思索，在太子这个角度看去，不可一世的太尉，此时此刻面冠如玉，说不出的清隽儒雅，当真一幅好皮囊。
烛火跳动，窗外的瑟瑟秋风吹过窗上的明纱，窗外阳光在凤尾竹上投下的树影，垂落在窗棂之上。
孟辞临的眼睛沉静如水，乌黑的瞳仁透不进一点光，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幽深孤寂。
太子抬起头，示意他说下去。
“铲除王家。”这句话孟辞临说得自然，他抬头看向太子，太子停了笔，凤目幽深却不见惊讶神色。
只怕太子想要铲除王家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也不过是找个契机对王家入手罢了。
“铲除王家，从何处入手？”
王家是权臣，也是重臣，满打满算，可以说是肱骨之臣。只是王家的手越伸越长，父皇临朝时他们还畏首畏尾，如今太子监国，王家越发肆无忌惮，在朝中几乎只手遮天。
太子若想大权在握，必须把王家盘根错节的势力一把拔出，可长达百年的名门望族，势力早已渗透天启国各个角落，若想一网打尽绝非易事。
孟辞临抬起眼看着太子，微微一笑，目光如电，他施施然起身，长身玉立，走到太子面前。
薄唇吐出一个名字：”王景。”
*
皇后有娠以后为了避免过了主公的病气，特意移宫到千熹台，不仅闭门不出，皇帝的妃嫔们一概不见，想来对腹中的孩子格外珍重。
可其他人可以不见，唯独太子却不行。
这日，太子到皇后宫里的时候刚刚下了朝会，太子尚未换去朝服，褒衣博带，头戴冕旒，金丝银线绣成的龙纹盘踞于领口，虽只有十五岁，身量未足，却足以得见龙章凤姿。
皇后坐在美人靠上，倚着引枕，脸上薄薄一层脂粉，忧戚之色全然不见，太子走入内殿的时候却见殿中还立着一位美人。
只见她翩然而立，一身绮秀烟罗，眉如远山，杏目潋滟，端的无双风采，见到他盈盈拜倒：“见过殿下。”
皇后脸上带着一点得意神色，拉住女子的手，脸上带着蔼然微笑：“这位是我的甥女，和太子同年，名叫宛然，今日入宫来陪我说说话。”
王宛然落落大方，举止并不忸怩，脸上挂着盈盈笑容：“早听闻殿下无双风姿，今日得见，果真不凡。”
太子眼中浩瀚一片：“果然是母后母家的女孩，和母后一样秀外慧中。”
王皇后听见此言，脸上如沐春风：“本宫想着，太子已经十五岁了，身边一直没有一个可心的人，宛然是本宫从小看大了，姿容性情都是京中贵女中拔尖的，不如就让她跟着太子吧。”
王宛然微微红着脸，螓首微垂，红唇嗫嚅：“单凭姑母做主。”
王皇后笑吟吟地看着太子：“主公病着，若是太子娶了宛然，只当是冲喜了，太子觉得如何呢？”
灵均心中暗道不好，这一幕前世是没有出现的，按照前世来看，一直到她弱冠才有朝臣提出为她选后，所以她一直没有在这方面上心，她抬起头看着娉婷的王宛然，脑子里快速转过几个念头。
王宛然是王家贵女，送进宫里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为妾，若选她为太子妃，那便是大大的不妙了，且不说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内，若把她冷落一边，更是不可，可若不然，她的女儿身份只怕很快便无法遮掩了。
愁煞了太子。
太子心快如电，脸上转瞬间就带上了迟疑神色：“如此佳人，本不该拒绝，只是政务繁忙，儿臣分.身乏术，只怕冷落了佳人。”
殿中香炉袅袅，紫烟缭绕，王皇后张口还没说话，便见王宛然盈盈一拜：“既然殿下无心，宛然自知貌若无盐，只愿殿下早日得到才貌俱佳之人。”
太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王皇后脸上似乎颇为不满，略寒暄几句，太子便起身告辞。
看着太子的身姿消失在殿外，王皇后脸上略带不悦：“你这孩子，怎么沉不住气了，等本宫说完，太子必然会答应。”
王宛然眼眸沉静，她坐在美人靠旁，静静说：“强扭的瓜不甜，太子没瞧上我，我又何必巴巴地赶上去，没来的作践自己。”
“罢了罢了。” 王皇后摆了摆手，“姑母知道你是个傲气的，若非如此怎么会愿意让你伏低做小，如今太子摄政，王家的权利几次三番被削，若是太子身边有咱们自家人，凡事也有个准备。”
言罢，却也悠悠一叹：“太子也算是我看大的，幼时便聪颖，因为他母亲的缘故，我心里总觉得愧对他。”
*
出了千熹台，刘钦就看见太子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擎着手臂供太子攀扶，撵轿在不远处，太子却嫌撵轿太慢，独自大步走回了凤阳宫，衣袂翩然，器宇无双。
太子火急火燎地回到凤阳宫，上来就吩咐侍女给她换衣服，她胸前常年穿着束胸，并不怕被外人看出端倪。
换上一身私服，就急慌慌地让刘钦备车，接着就在殿中踱来踱去，皇后如今只是带着王宛然来试探，可是宫中是没有秘密的，也许不肖片刻，稍微有权有势的朝臣就会知道，皇后打算给太子选妃了，那时候，若是在朝会把此事挑明，便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了。
从凤阳宫向东，穿过御花园便是前朝，除去章华宫、承乾宫还有其余几座宫阙，接着便是长长一条长街，走到头不过二三百步，便是庆仪门，庆仪门守备拦住车驾，却见驾车的人竟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黄门刘钦，便是一愣。
刘钦驾车，亮出令牌，正面一个隶书的宋字在烈日下熠熠闪光。不等守备跪下行礼，刘钦一抖马鞭，马车窜出十几米，只在宫道上扬起一路烟尘。
马车停在太尉府门口，太子不等人搀扶便自行跳下马车，走了两步便被太尉的府兵拦住：“何人？”
太子本是微服，定然不能在这露出身份，可怪就怪在太子毫不避嫌地举起令牌：“孤有要事，速去通传。”
府兵不敢怠慢，连忙入府通传，不消片刻就听得一串脚步声传来，出门的是一个着青衫的儒生模样的人，他对着灵均拱手道：“见过殿下，在下是太尉府长史，太尉尚在小憩，在下这就派人去请太尉。”
这都火烧眉毛了，孟辞临这厮却在好睡。太子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不必，孤亲自去请孟大人。”
说着，她抖了抖衣服上的襞积迈上台阶，昂首阔步跨进了太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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