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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那年春与梦

作品: 在开始的地方说再见 |作者:梧桐私语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3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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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那年抓住一只蝉,就以为抓住整个夏天;十七岁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少女的梦,最天真烂漫,也最异想天开。

曾经,是说曾经,濮玉真以为自己会和易维堔手牵手,把小时候办家家酒那套无限放大至未来。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她身披白纱,头顶着漂亮的钻石王冠,上面要镶嵌一颗大大蓝宝石的那种,然后她仰头,维堔轻而绅士地吻上她,穿白袍的牧师站在他们面前,祝福婚姻。

曾经,是说曾经,那是濮玉以为自己会有的未来,属于浪漫温馨白色的未来。

曾经,是说曾经,濮玉把易维堔当成她的王子。

可她忘了,自己压根不是什么公主。

事情过去许多年,属于巴黎喧嚣街头的刺鼻汽油味道还那么清晰地萦绕鼻端,好像濮玉只需要轻轻一嗅就能再闻到那让她痛心后悔到不行的气味。

她站在易坤旁边,看着神智有些错乱的老人,记忆止不住被拉回了2003年的巴黎。圣诞节刚过,塞纳河边站满了在冬季出来寻求浪漫的情侣,天上的星星依稀明亮,餐馆里不时传出好闻的菜香。

濮玉躺在寝室床上,干燥的感觉从口腔一直延伸至喉咙,她不自觉翻个身,真难受。

门口有人敲门,咚咚咚一下下地有规律,在床上躺了一天的濮玉不知从哪来了力气,一下子翻身下床,奔到门口,开门:“林……”

“……维堔,你来啦。”她咳嗽两声,脸上的失望再也掩盖不住,她转身扶着柜子往回走。寝室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同住的室友和男朋友去新西兰玩,已经离开几天了。

就快走到床边了,濮玉一打晃,眼看要跌倒在地上,易维堔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阿玉,不就一个林渊吗,为了他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易维堔眼里也带着伤。是啊,他怎么能不伤,濮玉是他最心爱的女孩儿,从小洋娃娃一样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孩儿,可他不是她最心爱的那个人,这本身就让他觉得不公平。

现在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被抛弃了,易维堔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他大可以站在一旁嘲笑:“叫你不选我,叫你有眼无珠。”

可他做不到,因为那人是濮玉,他从小像珍珠一样捧在手心的濮玉。

“阿玉,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开心,才会笑,才能忘记那个人。你这样,我……”真的心疼。

易维堔蹲下身,轻轻地把濮玉拢在怀里。他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然后吻她头顶:“你还有我,难道我不好吗?”

“维堔,你很好很好很好,真的,可我爱林渊,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女人有时就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动物,明明知道是飞蛾扑火,明明知道结果不善,依旧固执相信什么愚公移山,爱感动天。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傻瓜,可没办法,他们以为好的爱情就是做一个坚持的傻瓜。

易维堔嘴唇抿紧,然后做了一个让濮玉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他站起身,微笑着看她:“阿玉,我去给你找他,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他找回来。现在,你乖乖地把午饭吃了,吃完我去找他。”

那时的濮玉,依旧天真,她信了易维堔,她觉得维堔从没骗过她,所以林渊一定会回来。

宿舍里食材不多,易维堔给她做了米饭,煲了一锅蛋花汤,又炒了一方里脊肉。做好这些,他坐在桌子对面看濮玉吃。

濮玉胃口差了几天,今天因为易维堔的话重新来了希望,吃得格外香。

她还记得,吃好饭时,时间是下午两点,因为校园里的大钟敲了十四下。

她送易维堔出门,分手时,易维堔摸摸她的头:“放心,我一定让他回来。”

可维堔最终还是没让她放心。濮玉没想到,那是维堔最后一次和她笑,最后一次和她说话,最后一次摸她的头,留下他最后一个背影给她,然后彻底从她生命中消失不见……

消息是大约下午四点的时候传到濮玉这里的。当时她坐在女生宿舍楼前,看巴黎冬季的草坪上鸽子飞起落下。她目光注视着远方,生怕错过看到那抹身影的第一时间。

两个埃塞俄比亚同学从老佛爷商场抢购打折品回来,手里拎着写着或C或V的纸袋,正慢吞吞往宿舍里踱步。

他们讲的阿姆哈拉语在濮玉听起来,像是要不断的千层面,又粘又连,不仔细听她压根听不懂。

濮玉也没听墙根的爱好。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那两个人提到了一个名字——易维堔。

濮玉松开环住腿的手臂,踉跄起身,腿已经麻了。可她不管不顾地依旧去追赶那两人:“Commentilétait?”

埃塞俄比亚同胞被横冲直撞来的濮玉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其中一个瘦高个指指校园大门的方向:“Ilaeuunaccidentdevoiture。”

维堔出了车祸,去帮她找林渊的维堔出了车祸。濮玉当时脑子里再没其他想法,只是没命地往他们指的方向跑去。

赶到时,除了地上一摊血还有几辆被撞成扭曲的汽车外,她没看到维堔。

她拼命问,拼命问,终于在一个处理现场的交警口里知道,维堔被就近送到一家公立医院去了。

在医院急救室门口,濮玉意外地看到了他想见了很久却没见到的那个人。林渊正同交警说话:“我回头时,他正朝我冲过来,我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交警是个亚裔,所以林渊说的是中文。

濮玉来时跑得太急,鞋子跑掉了都不知道,可她一点知觉都没有,直接冲到林渊身旁,抓住他胳膊:“维堔他撞得怎么样,他没事吧?”

本来林渊看她光着脚就皱眉,听到她这么问不知怎么就烦躁起来,他一甩手:“你去问大夫吧。”

当时心慌意乱的濮玉没注意,林渊的胳膊也在流血。

后来的事情真应了那句天不遂人愿,易维堔病危,身在国内的易氏夫妇闻讯连夜坐着航班赶到了巴黎,可到了又如何,不过是来得及看儿子最后一眼。

来自不同方向的两辆汽车分别撞了易维堔两次,人被撞飞了不说,他的肝脏脾脏当场就被撞裂了。

医生第一次说这话时,濮玉和林渊在,濮玉当时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维堔走路最小心,怎么会……”

其实怎么会这样,濮玉自己心里清楚,只是那时的她还抱着侥幸,希望维堔不是为了自己去追林渊才这样的。

在恐慌面前,人的第一反应总是逃避。

可易维堔的爸妈来后,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交警的笔录告诉他们,儿子出事和一个叫林渊的人脱不了干系。

他们提出见林渊。

濮玉还记得,那天医生给维堔进行了那天的第三次抢救,兵荒马乱的感觉。她缩在走廊角落的长椅上,第几千次地对上帝祷告。她没有信仰,现在却希望一切能帮到她的神灵保佑维堔平安。

易坤和干妈在走廊另一边见林渊。濮玉也不知道林渊说了什么,总之干妈先是啪地打了林渊一巴掌,接着冲过来打了她一巴掌。

“干妈,我……”她想解释,可发现自己除了一些自私的理由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就在这时,重症室的红灯亮起,鸣笛刺耳地盘旋耳边,濮玉脸热热的,她想去看维堔,却被干妈一把拦住:“你再不是我们易家人,维堔以后也不会见你。”

濮玉清晰记得那天是中国节气里的立冬,巴黎却飘起一阵细雨。远处不知从哪飘来风笛声音,像葬礼的哀乐。

挨了打的濮玉捂着脸,走进雨中,任凭湿冷的雨水一道道撕扯自己的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林渊站在了她身边。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因为她再没理他。

十二点三刻,维堔去世的时间,濮玉站在医院的玻璃窗外,被限制入内。

记忆好像被阻隔堤坝那端的海水,一旦开启,谁都阻止不了它携带着悲伤蔓延全身。濮玉也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再想起维堔的死,她还是疼得连呼吸都痛。

“易爸爸,维堔他已经死了。”她抓住易坤的手,“易爸爸,你要好好的。”

“死了?哦。”易坤像做梦一样,“我都忘了我儿子死了,我的易氏也快完了,林渊不会放过我的。”

“易爸爸,不会的,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的。”濮玉还想说什么,门突然开了,刚被扶去休息的易妈妈出现在门口。

只不过几年光阴,皱纹就爬满了女人的脸,易维安扶着妈妈,把妈妈说不出的话翻译给濮玉:“濮玉,妈妈说不想见你,你先回去吧。”

嗯。

濮玉经过易妈妈身边时,这个曾经把她像女儿一样疼的女人说了句话,这句她听清了。

易妈妈说:“扫把星。”

濮玉觉得自己真是扫把星来着,否则怎么会拖累两个好男人下水呢?

从医院出来,濮玉就被濮稼祥强行带回了濮家,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濮玉想林渊现在在做什么。

夜晚,蓉北的秋风带着凄凉味道,在窗外簌簌地吹。

有人来敲濮玉的门,一下两下,似乎她不开门对方就有足够的耐心一直敲下去一样。没办法,濮玉最后还是起身开门。

濮瑾昊架着喝醉的Sean进门:“爷爷说今晚要Sean住你这儿。”

住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濮玉还没来得及问,濮瑾昊贼笑一下,关门出了房间。

没办法,濮玉架着Sean往床边走:“醉鬼,我今天暂时先把床让一半给你吧。干吗喝那么多?”

她正准备把Sean放下,却不想自己也被他带着倒在了床上。

“Sean……”她推他,可动作才进行就僵住了。

Sean在亲她!

“Aimee,我好热……”

濮玉对着米色的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爷爷啊爷爷,就算你看出我和Sean是假的,想把我们弄真了又能怎样。贞操观在我这里算狗屁啊。”

S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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