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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北来到青城后南珂显然比之前要开朗一些,顾南城常常会在很远的地方注视她,他们之间的距离说远不远,却也绝对不近。自从南珂知道那件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因为知道被欺骗的感觉是怎样的,所以不愿让她承受那些再看到他之后的痛。他看着她过得好,便会觉得安心许多。即使这好,看上去也只是表面上的好。
南珂自然知道顾南城是有意在躲避自己,以她对顾南城的了解,怕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找上他,他是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是多骄傲隐忍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允许那些不堪在她面前暴露。当初知道这件事后的震惊程度简直把南珂的心撕成了好几块,她从未觉得有任何时候是像那时候那样,让她深深地感到绝望,就连父亲过世那会儿,痛意和冷意都没像这次这样。
当你一意孤行深信不疑的人将所有与你想象违背的现实暴露的时候,心底的无望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也许最伤的并不是事情的真相会是那样,而是在她问了他那么多次以后,却发现原来罪魁祸首竟是她最不希望的那个人。
午饭过后,纪北捎上相机准备出门采风,路过南珂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开着,他朝里望了望,却不见南珂的身影。心下觉得奇怪,于是他走进去,这才发现南珂蹲在阳台的角落里,双目没有焦点地盯着远方。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嘿。”他大声在她耳边一喊,这才把南珂从放空状态中唤醒过来。
南珂淡淡地笑了笑,见他全副武装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可还是问了一句:“去拍照?”
“你要一起去吗?”
南珂本想摇头拒绝的,可纪北没给她这个机会。没等她说不,他就已经一把将她从地上给拉起来,说:“你现在的状态太不让人放心了,你跟着我一起去吧,就当散散心。”
“纪北,我……”
“南珂啊,好歹我来青城也是为了你,你就不能陪陪我?”
纪北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分上了,再拒绝就显得矫情。南珂抿了抿嘴,跟着纪北出了门。
秋天的阳光是南珂最喜欢的,冷风吹在脸上,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心会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从前常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冬日的阳光下坐整整一个下午也不会觉得无聊,是个能享受孤独的人。哪怕没人跟自己沟通,独自面对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觉得无聊。
为此纪北总说她是怪物。女孩喜欢的喝茶、聊天、逛街、看电影,通通与她无关。她更愿意像只企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悠然自得。
纪北只打算在市中心随便转转,可走着走着忽然路过某个高档公寓小区,南珂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纪北奇怪地看她,问:“有什么问题?”
南珂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眯着眼睛望着前方,心里的平静被就此打碎。她以为她可以隐藏得很好,哪怕假装都要让自己觉得若无其事。可原来,所有的自以为是不过是自欺欺人,在面对和顾南城有关的人和事和物时,心会疼得发酸。仅仅只是路过他的公寓楼下,就已经让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南珂,你没事吧?”纪北这才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拉过南珂的手,“走吧。”
南珂轻轻甩开他的手说:“纪北啊,我还有东西落在上面了,去取一下,你先自己去拍照吧,我取完东西来找你。”
“这里是顾南城住的地方?”
南珂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十分明显。纪北叹了口气,她果然都是装的,分明还是放不下,却还要强迫自己假装已经不在意了。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骗谁呢?连她自己都没有被骗过去。
等纪北走远了,南珂这才摊开自己的手掌,抑制不住颤抖的掌心有几道血痕清晰可见。
她和顾南城之间的温馨和甜蜜少得可怜,一两年前她还会幻想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他最美的新娘,和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然而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敢妄想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时在罗马他会说不行了,他那样坚定决绝的表情当时就把她的心碾压得粉碎,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不能够在一起的。
有些人之间隔着悲伤痛苦,有些人之间隔着事与愿违,而他们之间隔着的却是无法被谅解的欺骗以及背叛。
南珂深吸一口气,走向公寓楼下的大门。
公寓的电子锁密码依旧没有换,她心里知道,顾南城这个时候是不会在家的。或者说,除了很少很少的时间以外,他是不会回来这里的。在顾南城心里从来都没有家的概念,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对温情并不那么看中。
屋子里还是一贯的冷清,她在这屋子里住过一段时间,所有的摆设都一成不变,连当时她忽然心血来潮买来消磨时间的拼图仍摆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只拼了一半,另一些拼图小块零零碎碎地堆在一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南珂忽然鼻子一酸,眼睛涩涩的,这真是一件难过的事情。当她走进这里才发现,虽然仅是不长的一段时间,却已经变成一段绵长的回忆驻扎在她心里了。所有的味道都一如她所熟悉的,慢慢地,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依旧习惯了顾南城这个人。
她走进顾南城的卧室,卧室里只有很少的几件家具。顾南城有些洁癖,床上的被单必定要拉得一丝不苟齐齐整整,她在床尾蹲了下来,倚靠在床上,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了被藏匿在窗帘背后不小心露出一角的画。她下意识地过去,一把掀开窗帘,那幅画就那么进入她的视野,她手里还抓着窗帘,呆呆地立了很久很久。
南珂第一次见这幅画还是当时被纪北拉去的拍卖会上,她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时的震惊,没想到顾南城放在家里收藏得如此妥当……画框大概是顾南城找人特意定做的,金色镶边的框上,右下角细细地写着“南珂”二字。她摸着那两个字的纹路,一直憋着的眼泪忽然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她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为什么爱一个人对她来说成了这么难的一件事情呢?
她多想撑着这份爱情,哪怕只是自己一个人。
可是,你要守住这永恒,期望它亘古不变,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南珂哭累了,又走到书房,顾南城只要在家,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里。他工作起来完全会忘了时间的存在,有时到深夜两三点,有时干脆整整一夜。书房里有个大而精致的书柜,是南珂一眼看到便喜欢上的,里面有各种各样她看不懂的书。但据说这些书顾南城几年前就已经看得相当熟悉了,他已经如此优秀,却仍不敢松懈。
南珂坐到他平时坐着的皮质软椅上,靠上椅背仰起头,呼吸渐渐顺畅起来。
手放上书桌,无意碰了一下手边的鼠标,电脑忽然亮了起来。她一惊,立刻坐直身体,没想到电脑居然没有关,以顾南城的性格绝不会犯出门不关电脑这种错误,莫非是忽然有什么急事让他忘了?
南珂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密码空格,鬼使神差地输入一串数字,再按下进入键。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下一秒电脑就进入了界面,连她都被惊了一下。
电脑屏幕上十分干净,图标加起来总共不到十个,和他的人一样无聊。
南珂看到唯一一个文件夹,点了进去,里面只有一段视频。她想了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视频,看一下又能怎样?于是点了播放,黑白画面映入眼帘的时候,她整个人猝然手脚冰凉,呼吸停滞。
如果可以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也许后来的南珂不会选择点开这段视频。
这个世界有些所谓的真相,肮脏丑陋得完全无法承受,你以为这已经是最脏的了吗?不,还有比这更脏的。
南珂不见了。
纪北第一次如此惊惶失措地察觉到这个事实。时至傍晚的时候他仍然没有等到南珂来找自己,回到他们分开的地方,南珂也依旧不见踪影。打电话,通了,但永远没有人接。他跑去问保安,是否有见过某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出来,保安表示自己没有注意。于是他又飞快地回到老宅,也空空如也,哪里会有南珂的身影。
他拨通顾南城电话的时候顾南城正在开会,等他再打回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天已经全黑了,而与此同时,纪北几乎已经找遍了市中心附近所有的大街小巷。
“你说的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顾南城的声音中听不出起伏,但语气并不是很好,“你居然让她一个人出去?”
“她有没有来找过你?”纪北完全无视顾南城隐隐的怒意,问道。
“你觉得事到如今,她还会来找我?”
“我联络过夏洛,夏洛说南珂没有找过她,你想想,她在这个城市还有什么人可以联系?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纪北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越发急了。南珂虽然偶尔任性,但绝不会做让别人担心的事情,尤其是让他担心的事。可如今她一声不吭说不见就不见了,急得他心里方寸大乱。
顾南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在老宅等消息,我去找。”说完便挂断电话。
顾南城放好电话后,有一段时间的呆滞。南珂不见了,接通电话后纪北的第一句话几乎让他呼吸停滞。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南珂会不见,就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顾南城心急如焚地往家赶的时候心里仍存着一丝侥幸,听纪北说他们最后分手的地点是在他家公寓楼下,南珂上楼取东西,再后来南珂就不见了。一路上他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第一次将焦虑表现在了脸上。
直到打开书房的电脑,那一段被封存了许久的监控视频正播放着,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轰然断裂。他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全身如脱了力似的坐在皮质椅子上。思维被狠狠地放空,他从来没有想过哪天南珂看到这段视频后该怎么办。他没有想过,也许是潜意识里下定决心要瞒她到底,哪知有一天她竟然会在他的电脑上看到这段他想毁掉却依旧留了下来的视频。
你拼命努力想要抵挡的,最后却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你张开双手忘了抵抗,任身体被黑暗吞没。
那一刻,顾南城觉得自己的世界倒塌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终于真正意识到,他和南珂,再也回不去了。从前心里尚存着的一丝希望,也被残酷的现实所取代,他们终究错付了十余年的情感。
天渐渐黑了,南珂依然音讯全无,纪北找遍了大街小巷,就是没有找到南珂的踪影。就仿佛一夕之间,南珂这个人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顾南城几乎出动所有的关系,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传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真真有种度秒如年的错觉。
朱凯文载着顾南城在市中心来来回回荡了好几圈,就连南珂母亲生前住过的洋房他们都找遍了,但南珂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消息也没有。顾南城想,这大概就是南珂给他的惩罚,惩罚他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欺骗和隐瞒,惩罚他对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夜幕下,路灯的光晕打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他突然惊恐地发现,南珂的面容在脑海里竟然渐渐模糊起来。他猛地握紧拳头,呼吸渐渐急促。
“顾先生……”朱凯文不放心地喊了他一声。
顾南城望着窗外:“继续开。”
老板发话,朱凯文自然不敢不从,但他觉得顾南城的状态已经差到极点。从公寓接到顾南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顾南城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他从未在自己老板的脸上看到过那种如死灰一般的表情,就仿佛所有的希望都被抽空了,连一点点活力都没有留下。他原以为自从南珂回来之后,他纵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但至少心活了,渐渐的像是个活人了。却不曾想到,一个能让他活得像个活人的人,同样能让他活得生不如死。
在南珂没有回来之前,顾南城每天活得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地下工作者,南珂回来后,他脸上至少出现了笑容。但现在,好像一切又都回去了。
时间接近凌晨两点半的时候,街上除了昏黄的路灯早已无人影可寻。朱凯文终于问顾南城:“顾先生,要不还是回去等消息,等天亮后再出来找?”
顾南城揉了揉疲惫的鼻梁,摆了摆手,朱凯文正准备掉头回去。这时,安静的车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如惊天巨雷一般。
顾南城迅速按下接听键,却听对方说道:“请问是南珂的家属吗?”
顾南城心里一紧,立刻回答:“是。”
对方是个男人,声音听上去无波无澜:“这里是××医院,请你立刻过来一趟。”后来顾南城才知道,打电话给自己的是警察。
凌晨的街头,车轮摩擦划过地面的急刹声贯穿寂静的街道,车身的影子在路灯下显得越发。顾南城挂断电话后,紧握着电话的手隐隐有些颤抖。他开始感到害怕,从小到大,经历过大起大落,看尽人生百态,自以为已经能够平和地面对任何事情,但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害怕。
下了车几乎是奔上楼梯的,抢救室外站着好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他立刻冲过去抓住其中一名问道:“南珂怎么了?”
“顾先生?您就是南珂的家属?”意识到这一点,对方又说,“您别急,南小姐还在里面抢救。”
但凡想在青城混的,有哪个是不认识顾南城的?对方一看来人竟是顾南城,方才的消极怠慢立刻不见了踪影,连语气都变得恭敬起来。
“医生呢?”他敛眉,脸上一片阴寒地问道。
“正……正在里面抢救。”
闻讯赶来的朱凯文立即接话道:“顾先生,已经致电院长,院长十五分钟赶到,医院会全力抢救南小姐。”
在场的几个小警察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地写着——这回摊上大人物了。
顾南城面色如寒,当即要求有关医院汇报抢救情况,得来的答案却是脑部受到重创,身上多处骨折,失血过多,仍在尽力抢救。他听完,低声骂了句脏话,整个走廊并不十分宽敞,但所有人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紧张”二字,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尊大佛,惹祸上身。
其中一个看上去资历老一些的警察在看到顾南城似乎稍稍消了些气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搭话,道:“顾先生可认识一个叫乔楚的女人?”
其实这话问了也多余,当初顾南城、南震天和乔楚的八卦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谁会不知道乔楚和顾南城的关系?但碰上顾南城这样的人物,万事还是小心点好,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南城蓦地抬头看向他,眯着眼,似乎在问关乔楚什么事。
那名警察吞了吞口水,说道:“据目击者说,几个小时之前,南小姐开着一辆车牌为××××的车以将近120码的车速冲向城西的河边,当时车里还有另一个人,就是乔楚。”
“你是说她自己开着车投河找死?”顾南城的语气不善,那目光射在身上,让人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警察摇了摇头,说:“现场有人目击,南小姐在车辆快冲入河内的时候停下了车,把乔楚扔了出去,返程的时候才遭遇了车祸……”后面的话被吞没在自己的口水里,看到顾南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对方识趣地走到一边,心想这大神有些难伺候啊,看来还得上报领导亲自出马才行。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当天空露出第一道曙光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顾南城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门口,抓住出来的医生紧张地问:“怎么样了医生?她没事吧?”
“顾先生放心,手术很成功,病人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顾南城悬着的心这时才放了下来,从凌晨到医院,手术进行了足足三个小时,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短短三个小时,回忆里的画面从头到尾像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他想念她所有单纯美好的从前,想要给她的快乐,却伤她最深。
南珂被推入加护病房,她脑袋上缠着几层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有伤痕,此刻紧闭着双眼,虚弱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顾南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冷得吓人,可她就那样安静地躺着,隔绝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你我从此陌路,各不相干。
“顾先生,乔楚已经没大碍了,在楼下的病房。”很久之后朱凯文才进门提醒,顾南城这才将视线从南珂身上移开。
乔楚伤得并不严重,只有轻微的擦伤,跟南珂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其实早在几个小时前就有人提醒他乔楚已经没有大碍了,但那时他心系南珂,哪里还顾得上乔楚。
“她说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朱凯文摇头,“她说只有顾先生亲自去问,她才肯说。”
顾南城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乔楚的心思太多,所以大多时候总是看不清形势,一个人的欲望越多,反而越会高估了自己。
乔楚的病房门口守着两名警察,估计是录笔录得不顺利被轰了出来,年轻警察的脸上仍带着愤怒之色。
乔楚见到顾南城,漠然地两两相对,许久后才讽刺地一笑,说:“如果我不以这样的方式,你是不是打算从此再也不见我了?”
顾南城没有和她纠缠的打算,直截了当地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很紧张?也是,你的南珂现在可是绑架未遂,她开着车差点就要跟我同归于尽,幸好她还有些理智。”
顾南城不耐烦地打断她:“如果你不想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出事,最好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
一提到她弟弟乔南,乔楚的眼睛蓦地睁大,眼中尤有一丝难以置信:“你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对我?”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他看着她,神情陌生,伤了她的心。
这才是她认识的顾南城,她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她对他而言和其他任何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当他用对付别人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时,已经彻底让她清醒。
乔楚仰头突然大笑起来,顾南城蹙眉看她,耐心似乎快要被她消磨殆尽。就在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她才开口,说:“真是可悲,你那么宝贝她,可惜你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吗?她看到了那段视频!知道了当初南震天突然心肌梗塞而我就在他面前却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他咽气,也知道你包庇我隐瞒了她这么久。哈哈哈,顾南城,她找了那么久的真相其实这么不堪,你猜她还会以什么心态来面对你?其实,我们都是杀人犯!”
确切地说,这件事发生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乔楚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她从来不知道南珂会有那种力量,那一刻所有的能量仿佛都被灌输到那个女孩瘦小的身躯里,她双目血红,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可怕,乔楚自认自己见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想过会在南珂脸上见到那种表情。
她想过当南珂知道那件事后,会愤怒、会难过、会哭泣,可怎么也没有想过,她会真的不顾一切地伤害她,也伤害自己。
南珂找到乔楚的时候,脸白得像一张纸,嘴唇被咬出红红的血丝。她敲开她家的门,两个人僵持在门口。乔楚本就讨厌南珂,见她不声不语便要关门,不想被南珂抵住。南珂瞧着她,语气森冷,“你对我爸爸说了什么?”
“什么?”
“那断监控视频里,你不知道对我爸爸说了什么话,我爸爸急火攻心,而你却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我爸爸咽气,你到底对我爸爸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救他?当时哪怕你肯为他拿一下药也许他就不会死。”南珂终于吼了出来。
乔楚的脸色一下惨白,她没想到南珂居然知道了。那顾南城呢?他知道南珂知道这件事了吗?转念一想,如果他知道,南珂此时此刻就不会站在自己面前了。
她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你爸爸就是知道了我是顾南城的人,是刻意接近他的。我只不过告诉他,顾南城故意接近他博取他的信任没安什么好心而已,哪知你爸爸的承受力这么差,居然气得喘不过气来。”
她说得云淡风轻,气得南珂止不住地颤抖。她“啪”的一下狠狠甩了乔楚一个耳光,乔楚闪避不及,手疾眼快地扶住门框才没让自己摔倒。
“顾南城有目的地接近你父亲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以为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你以为他会爱上你?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他爱的人只有他自己,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如果需要以你为代价,他亦会毫不留情地舍弃。他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典型商人而已,你倒是错付了真心。其实你心里一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还跑来对我质问?他知道你父亲死的全过程,甚至还帮我隐瞒事实销毁证据,你就该知道他是什么态度了吧?南珂啊南珂,你真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你也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不需要了,随时可以丢弃。”乔楚被激怒了,大笑着对南珂说了很长一段话,看到南珂颤抖地不能自已,她畅快地笑起来。
南珂突然像疯了似的扑上去掐住乔楚的脖子,手上的力道大得连自己都感到讶异,但此刻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间接杀死了她的父亲!
乔楚因为缺氧,面红耳赤,但还是笑着,她的笑深深地刺激到了南珂,南珂的眼泪无意识地打在乔楚脸上,嘴里一直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乔楚不知道她是在问为什么对她父亲见死不救,还是为什么蓄意接近隐瞒,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爱……顾南城……为了他……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害人,喀喀——这就是你满心喜欢的人……哈……哈哈……”
南珂红了双眼,当她在顾南城的电脑里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画面里父亲匍匐在乔楚面前,身体痛苦地扭曲着,而乔楚却冷漠地看着他无动于衷!更重要的是,顾南城竟然刻意隐瞒了!他拿到了这段监控视频,却藏了起来,造成她父亲是突然病发的假象!这一切和谋杀又有什么区别?
直到乔楚快断气了,南珂才忽然松开手。她眯着眼睛,逆着光,乔楚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冷意,她刚想跑回屋去,却被南珂一把拽住。南珂的笑声就像是来自地狱一般,让乔楚隐隐感到害怕。
“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你应该感受一下死亡究竟是什么。”
趁乔楚还没反应过来,南珂便拽着她拖进电梯。由于刚才差点窒息,这会儿乔楚连双腿都有些发软,更别说挣扎的力气了。南珂拽得她很紧很紧,电梯直接下降,乔楚越来越感到害怕,她奋力去踢南珂的腿,但南珂完全没有反应。
南珂把她狠狠地拖到车里,没有给她机会逃跑,迅速上车发动车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车子在熙来攘往的街头快速穿梭,车速越来越快,乔楚吓得脸都白了。在市区里飙到将近100,她是疯了吗?
“停车!”乔楚大声喊道,可南珂只是轻蔑地一笑,一脚轰下油门。
乔楚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车子开往的方向是城西,在一点点远离市区的喧嚣时,乔楚的不安终于到达了极点。她突然去抢南珂的方向盘,企图让南珂把车停下来。南珂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与她厮打起来,脸上的抓痕清晰可见。她大笑起来,“原来你也会怕?你也知道什么叫害怕?我父亲死前的那种绝望一定比你现在要深刻一百倍,你以为这样就够了?不够,远远不够!”
“你这个疯子,你停下来。”乔楚嘶吼着,可是无济于事,南珂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车速已经快达到极限。
南珂疯子似的笑着:“你这种人也知道恐惧是什么感觉吗?你也有心吗?!”
乔楚吓得全身颤抖,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你忘了顾南城了吗?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吗?你现在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他?”
一提到顾南城,南珂心里的悲哀再度升起。她凄凉地笑起来:“我拿他没有办法,我和他这一生都只能到这里了。”
乔楚终于意识到,南珂疯了!她现在所有的理智都已经不复存在!
她急得去开车门,车锁早已被南珂反锁,南珂的眼里也早已不复往日的神采。乔楚真正感到害怕起来,她猛地回头往前看去,青城著名的运河近在咫尺……似有一只手无声地扼住了她的喉咙,恐惧感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她的人生中第一次离死亡居然这样近……
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子在距离即将掉下河岸的几公分处停了下来。乔楚死死地抓着车顶的把手,面色惨白,身体还哆嗦着。回头去看南珂,南珂已经面无表情地下了车,把她拽出了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乔楚双腿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连站都站不稳。
没过多久——
“砰!”一声巨响传来。
南珂在离开的时候不幸与其他车辆相撞,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顾南城安静地听完乔楚的话,心里一半是震惊,一半是自怜。没错,的确是自怜!他不曾想,自己竟然把南珂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他竟……已逼她至此。
“她想我死,却又拿我没办法,结果自己还出了车祸,伤势还比我重许多许多,呵,你说这是不是老天有眼?”乔楚心里甚至恶毒地诅咒,真是因果报应,南珂既然已生无可恋,不如就不要再醒过来。
顾南城抬了抬眼,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多待一刻就会控制不住掐死这个女人:“你的伤势没什么大碍,警察找你做笔录的时候你应该清楚该怎么说吧?别忘了,我要玩死你弟弟,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沉声警告,却见乔楚面色突变,转身走出病房。身后还回荡着乔楚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但无所谓了,除了南珂,一切都无所谓了。
南珂身上多处挫伤,尤其是脑部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昏迷的时间变得更加无法预计。顾南城将公司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朱凯文,自己则守在医院里看着南珂。石科和纪北间或来看过几次,见她总是昏迷,待了一会儿就走了。顾南城觉得时间好像停滞了,他陪在南珂身边,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特别慢,让他可以仔细端详她的容颜。这些年他虽然也能见到她,但大多时候都是悄悄躲在身后,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看她。她很瘦,但脸上却有些婴儿肥,碰上去肉嘟嘟的,十分可爱。他有时趴在她的床头,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她,从未觉得有哪一刻是像那样看着她时那般幸福过。
南珂就这么昏迷了半个月之久,顾南城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温和宁静,他并不急躁,因为他始终坚信南珂有一天会醒过来。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南珂出事后他第一次回公司,乔楚已经正式离职。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公司见到乔楚,她是特意等他的,她贪婪地看着这个男人,心底的悲哀挡也挡不住。
她问他:“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感动过?”
顾南城摇头:“我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
其实这才是真实的顾南城,外人眼里冷漠自私、不择手段、行事狠戾,所有的不忍和包容只属于南珂一个人。
乔楚走后不久,顾南城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他的心突然加速跳动,当即飞车赶往医院。
“遗忘症。”办公室里,医生对他说了这三个字。
他只是蹙着眉,等待下文。
“神经系统受到严重刺激的情况下导致的潜意识逃避心理,行为举止回到童年时期,忘了那些让她精神失常的事情。简言之,她现在的思维和行动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年轻人的痴呆症。
顾南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他只觉得双腿发软,心脏疼得几乎麻木。记忆里笑容烂漫的女孩怎会变成医生口中那个样子?他的南珂……就此远去了吗?
他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起风了,风吹散他的发,他才惊觉自己离开了太久,脚步犹如千斤重,每走一步都是一种煎熬。他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窗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病服的女孩,长发倾泻而下,背对他而立。窗外是冬日阴霾的天空,他心里一动,下意识地向她走去。
“南珂?”
听到声响,南珂缓缓回头,对上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后咧开嘴角笑起来。她笑得那样好看,脸上充满了童真和稚气,如孩子般的天真无邪。
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是谁?”
时光静止,岁月错付,一如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她歪着脑袋,孩子气地横冲直撞进他的心里。
清醒,归零,一切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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