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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婆婆也连忙说:“白同志,你咋这么不将息自己的身子呢?月子里要是落下病,会误你一辈子的。”
白晓杨已经挣扎着要从柴火堆里出来,边起来边说:“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晚点,就是我去恐怕也救不活庹师了。”
张幺爷和张婆婆都急得束手无策。
这时,张幺爷说:“你要去也可以,我这就去找几个二愣子来抬着你去。”
白晓杨笑了,说:“幺爷,我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娇贵的。一会儿路上你扶着我点就行了。”
张幺爷见拗不过白晓杨,就朝张婆婆说:“给她身上捂厚实点,把我舍不得带的那顶裘皮帽子拿来给白同志戴上。”
张婆婆应了声,就利索地去取衣服帽子了。
白晓杨站住晃了两晃,张幺爷连忙把她扶住。
白晓杨扶着张幺爷的肩膀,对张幺爷说:“幺爷,跟你商量个事情。”
“说。”
“以后你和幺婆婆对我不要白同志白同志地叫,叫我小白或者小杨都可以。我爸姓白,我妈姓杨。”
张幺爷连声说:“行,行,叫你白同志我也觉得怪拗口的。不过对城里人我们都这么叫的。呵呵……”
张婆婆拿了棉袄和裘皮帽子过来,张幺爷就朝张婆婆吩咐道:“我给你打个招呼,以后不要再管白同志叫白同志了,叫小白。”
张婆婆也连声说:“行,行,只要有称呼叫啥都行。”
白晓杨是被张幺爷搀扶着去祠堂的。临出门时白晓杨托付张婆婆好好给她照看刚出生的婴儿。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空里的雪花下得越来越大。白天化下的雪水把田坎小路稀释得很溜滑,一路上张幺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搀扶着白晓杨。
白晓杨的身体很虚弱,没走多远,额上的汗就淌下了来。
张幺爷担心地说:“小白,你究竟行不行?”
白晓杨咬咬牙,点头没说话。
终于到了祠堂,祠堂的大门外聚集着不敢回家的村里人。见张幺爷扶了个颤巍巍地人走来,都感到好奇,以为扶的是张婆婆,可到了近前一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都感到诧异了。
卧牛村的人没什么见识,当看到白晓杨这么清秀的模样,都像看稀奇似的围了上来。
张幺爷故意大声说:“这是庹师的老婆,我的远房亲戚。大家都让让,她生着病呢!”
一听是庹师的老婆,大家的表情越加地惊讶,各个都用古怪的眼神盯着白晓杨。
庹师的老婆如同天仙般的漂亮,这让谁来想,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俊俏女子施妙手
张幺爷搀扶着白晓杨走进了祠堂的享堂,外边的人没有继续跟进,都站在祠堂的门外,唧唧喳喳的像麻雀一样闹开了。
享堂里,张子恒和两个愣小子规规矩矩地守在直挺挺的庹师身边,火堆依旧燃着旺火,见张幺爷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进来,都满脸疑惑地看着。
张子恒刚要开口问,张幺爷先说话了:“什么也别问,听小白怎么安排就是了。”
白晓杨看了一眼躺在稻草堆里的庹师,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她轻声对张幺爷说:“幺爷,你让他们都出去。你在里面给我当帮手就行了。”
张幺爷就朝张子恒一歪嘴。
张子恒很听话地领着两个愣小子走出去了,临出享堂张子恒说:“幺爷,那我找子豪去给庹师做火匣子去了。”
张幺爷朝张子恒骂道:“做鬼的火匣子!庹师根本就没死!”
张子恒愣了一下,说:“没死?”
张幺爷显得很没有耐心地说:“别在这儿废话,赶紧出去。派两个人在天井里守着子银的尸首,别惊了诈尸!”
张子恒一脑子浆糊地走了出去。
张幺爷过去掩上享堂的门,转过身,在摇曳的火光下,白晓杨被映衬得更加的俊秀清丽。
张幺爷心里不由得暗自叹道:“这不是白娘子转世是啥?世间哪有这么清秀脱俗的女人?”
他重新走到白晓杨身边,白晓杨额上和鼻翼上已经布满细细的汗水。
张幺爷担心地问:“小白,行不行?”
白晓杨还是对张幺爷亲切地笑,说:“没事的,幺爷。”
白晓杨脆生生柔嫩嫩的声音喊得张幺爷的心里舒坦死了。但看着这对离奇的患难夫妻,张幺爷的内心同时又生出一丝感动,鼻子也酸酸的。
白晓杨让张幺爷给她找个坐的东西。张幺爷在享堂里踅摸了半天也没有踅摸到可以垫在屁股下的东西,就有些怨愤地说:“想当初,这享堂里什么家什不是最好的,现在落得连个垫屁股墩的东西都没有了。什么是土匪?这才是真正的明目张胆的土匪!”
白晓杨似乎有点坚持不住,小声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就别顾着发牢骚了,你还是快点给我找个坐的吧。”
张幺爷见白晓杨站得已经很是吃力了,就用稻草给她挽了个稻草垫子扶着她坐下,说:“小白,只有委屈你一下了。”
白晓杨还是笑着对张幺爷说:“这不算委屈的。”
凭张幺爷的人生履历,还是从白晓杨的眉宇间看出这是一个心里隐藏着酸楚的女人,心里对这个女人又多了几分怜爱。
白晓杨坐在稻草垫子上,轻轻地喘了几口气,眉头轻微地皱了下。
这细微的表情张幺爷也是看得真真的。
白晓杨终于把一直端在手里的那个精美盒子放在地上,然后慢慢地打开。
张幺爷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白晓杨打开的盒子。
盒子里盖着一张描金绣凤的锦缎,掀开锦缎,是一张红色的绸子,绸子上排满了细密的银针。
张幺爷小声说道:“这不是银针吗?”
白晓杨微微笑了下,说:“对,是银针,这可是祖宗留下的好东西。”
张幺爷说:“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原先离我们这儿五十里地有个土郎中,扎银针拔火罐就是一把好手,谁要是中风瘫痪,一扎就成!我原先闹风湿,去找他扎了两回就好了。真是神奇得很呢!”
白晓杨说:“那个土郎中是不是姓万?”
张幺爷立刻说:“对对对,是姓万!都叫他万神仙。传说他的手艺神得很。八十多岁了,还可以赤手空拳撂倒四五个后生。”
白晓杨微笑不语。
张幺爷回过神,说:“你认识万神仙?”
白晓杨淡淡地笑了下:“我也是听说的。”
说着白晓杨已经移了下身子,用一双细腻修长的手在庹师两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起来……
揉了一阵,庹师一直僵硬在脸上的狰狞笑容逐渐在他的那张丑脸上消失了。庹师的神情显得平静而且安详,虽然依旧丑得很,但却不那么吓人了。
张幺爷有点不可思议地说:“难道庹师真的没有死?”
白晓杨说:“他本来就没有死的。”
张幺爷说:“那为什么我探他的鼻子没有气息,心坎也冰凉,一点动静都没有?哦,对了,刚才我忘了扣他的脉了。”
白晓杨微笑着边继续给庹师揉着太阳穴边说:“你扣他的脉也是没有丁点动静的,不信你试试。”
张幺爷还真就伸手去扣庹师的脉门了,拿起庹师的手,又说:“男左女右。”又换了一只手。
白晓杨轻声笑道:“错了幺爷,是庹师的左手,不是你的左手。”
张幺爷挺不好意思地讪笑道:“你看我这老糊涂。”
他拿起庹师的左手,在脉门上仔细地探了一阵,说:“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晓杨说:“我没有骗你吧?”
张幺爷非常好奇地说:“那这是咋回事呢?”
白晓杨看着张幺爷,脸上全是轻松自信的微笑。张幺爷也看着白晓杨,一副急于想知道答案的样子。
白晓杨说:“幺爷,我给你打个比方好吗?”
张幺爷说:“好,我听。”
白晓杨说:“你睡觉的时候都是要关上房门的,是吧?”
“关。”
“关上房门睡觉外边的人就进不来,也不能打搅你了是吧?”
“是。”
“然后你就睡得很香很沉。”
“对。”
白晓燕说:“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张幺爷更是被搞得一头雾水了,说:“不明白!你咋又说起睡觉这个事情了?这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啊!”
白晓杨说:“现在的庹师就是相当于关上门在里面睡觉,没有人去叫醒他,他就不会醒过来的,说不定就睡死过去了。”
张幺爷恍然大悟地说:“有这么神奇吗?”
白晓杨说:“就是这么神奇。”
说着白晓杨停止了用手给庹师揉太阳穴的动作,从盒子里捻了两根银针,手法熟练地慢慢插入了庹师两边的太阳穴里。
张幺爷依旧不相信白晓杨的话,说:“庹师真的能够活过来?”
白晓杨说:“幺爷你就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叫醒他。”
张幺爷觉得白晓杨说的话简直太过离奇了,看得也就越加的仔细认真。
白晓杨接着在庹师的头顶上也扎入了银针。她又让张幺爷把庹师的腋窝亮出来,也分别扎入银针,又让张幺爷把盖在庹师身上的棉袄褪到腰际的部位,在庹师的丹田处继续扎入一根银针。
然后,白晓杨从盒子里的底层拿出一个绒球状的东西,这小小的东西一拿出来,顿时便有一股异香飘来。
张幺爷极端好奇,说:“小白,你这是啥东西?咋这么香?”
白晓杨说:“这是艾绒。”
张幺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白晓杨朝张幺爷说:“幺爷,把你点烟的火给我用一下好吗?”
张幺爷急忙取出火柴擦燃了一根。
白晓杨将艾绒点着,一缕奇异的香味随着袅袅青烟飘了出来,顿时满屋异香!
白晓杨用点着的艾绒在庹师的丹田部位轻轻地熨起来。
一会儿,艾绒燃尽,一缕袅绕的轻烟香消玉殒。
白晓杨脸上浮现出一抹调皮的微笑,朝看得全神贯注的张幺爷说:“好了,幺爷,我们这就叫醒庹师好吗?”
张幺爷频频点头地说:“好,好。”
白晓杨将稻草垫移到庹师的脚底,坐下,然后将两根银针分别扎入庹师的脚心,又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将银针搓动。
奇迹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张幺爷眼睁睁地看到庹师的大脚趾动了一下。
这下张幺爷惊讶得嘴巴都大张开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定睛再看,庹师的大脚趾又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动了一下……
张幺爷抬头看白晓杨,白晓杨正盈盈浅笑着看着他。此时白晓杨的笑容纯洁美丽,就像春天里的一池湖水,在这间温暖的屋子里层层荡漾开来。
张幺爷激动得双眼放光。
这时,他看见庹师的手指也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张幺爷大声朝白晓杨喊:“动了!动了!庹师动了!”
白晓杨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张幺爷,不说话,手指继续在银针上搓动……
张幺爷喃喃道:“这可真是太神了,简直比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还神啊!”
白晓杨略带逗趣地说:“幺爷,我没骗你吧?”
张幺爷连声说:“没骗我,真的没骗我,呵呵……太神了!简直是太神了!神了!啧啧……”
白晓杨说:“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所以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还是有好东西哈?”
张幺爷说:“老祖宗留下的当然有好东西。你看看现在,一会儿破四旧,一会儿清匪反霸,一会儿破除封建迷信,一会儿又横扫牛鬼蛇神,人都像疯了似的,砸的砸,毁的毁,抢的抢,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糟践得都成啥样了。唉!纯粹是瞎乱搞!这世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抽疯了!”
白晓杨温和地轻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这话可不要拿出去乱说哦。在这儿说给我听就行了。”
张幺爷说:“我知道!这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可是就是不敢说。今天要不是碰上你,我也只有把这些话烂肚子里了。”
白晓杨说:“幺爷,看来你还算是这里的一个明白人。”
张幺爷有点骄傲起来地说:“那是!要不然我幺爷的威信也不会在卧牛村这么高!”
白晓杨说:“我看出来了,就连年轻人都挺听你的话的。”
张幺爷更飘飘然了,说:“那是,谁敢在我幺爷面前黄腔走板的,除非是想挨脚头了。”
白晓杨被张幺爷的话逗乐了,娇媚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得越加灿烂……
张幺爷的隐忧
庹师的阴阳眼睁开了,里面泛发着神奇迷离的光芒。
张幺爷兴奋地吼了起来:“庹师的眼睛睁开了!他醒过来了!”
可是庹师依旧直挺挺地没有动,神态安静,眼神在张幺爷和白晓杨脸上游移。
白晓杨轻轻地从庹师的身上拔出一根根银针,庹师就坐起来了。当他发现自己光溜溜地只盖着一件长棉袄时,极其惊慌地用棉袄一下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嘴里咿咿唔唔的,仿佛很急躁。
张幺爷笑道:“就我和你老婆两个,你还怕什么羞嘛?”
白晓杨却低下头收拾她的小盒子,朝张幺爷说:“幺爷,看他的衣服烤干没有,烤干了就给他穿上吧。”
张幺爷就去捡铺在地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
张幺爷说:“还湿着呢。”
白晓杨朝庹师打手势,告诉他衣服还没有干。
庹师又规规矩矩地就着长棉袄躺下了。
张幺爷突然异想天开了,朝白晓杨说:“小白,我再求你一个事。”
白晓杨说:“什么事?幺爷!”
“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再把天井里躺着的那个人救活过来。”
白晓杨笑起来,说:“幺爷,你还真把我当成起死回生的神仙了呀?”
张幺爷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现在不就是神仙下凡吗?”
白晓杨说:“幺爷,我刚才不是给你打过比方了吗?刚才庹师只是睡过去了,我是把他叫醒。”
张幺爷说:“我懂了!呵呵……”
这时张子恒推开享堂的门走了进来,首先看到的是睁着阴阳眼躺在稻草堆里的庹师,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朝张幺爷惊呼道:“庹师真的没死啊?”
张幺爷现在倒是显得很平静了,朝张子恒说:“你惊呼呐喊的干什么?庹师是好人!好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子恒用很怀疑的眼神看正在收拾着盒子的白晓杨。
白晓杨对进来的张子恒瞟也没有瞟一眼,专心地收拾着盒子。
在摇曳的火光下,白晓杨脸部的轮廓显得柔和俊美。
张子恒的眼神一时半会儿有点收不回来了,仿佛粘在白晓杨俊美的脸上了一般。
见张子恒有点失态,张幺爷轻咳了一声,张子恒翻然醒悟,连忙收回了目光。
张幺爷朝张子恒说:“子银的后事你去安排了没有?”
张子恒就说:“刚才我们在外面商量了一下,说这个事情闹得村子里鸡犬不宁的,是不是还是报下大队和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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