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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幺爷一听,脸色就严峻了。白晓杨也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张幺爷很严肃地足足看了张子恒有三四秒钟,又用手搔了搔后脑勺,说:“你先给老子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狗日的说!”
张子恒就把门关上了。
张幺爷想了想,说:“你刚才在外面没做正事,就和大家商量这个事情?”
张子恒说:“这个也是正事啊!”
张幺爷突然大声说:“你正事个屁!我说你是正做不做豆腐放醋!子银的尸首你就让他摆在天井里,等晚上狗来拖猫来咬?”
张子恒说:“我安排了人守的,可是都怕。”
张幺爷说:“谁不怕?我都怕!那咋办?”
张子恒说:“我就是不知道咋办嘛。”
张幺爷说:“咋办?马上架起柴火烧咯!你是队长还是外边的人是队长?别人叫你报公社你就去报公社?你的脑壳里是不是装的不是脑水?装的豆腐渣?啊?”
张子恒委屈得有点冒火地说:“幺爷,你咋朝我发火呢?我这不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吗?现在大家都站在外面不敢回家,你说咋整?”
张幺爷手一挥,说:“咋整?先把张子银的尸首烧了再说!反正这个事情坚决不能报公社!”
“为什么呢?”
“我说不能报就不能报!你狗日的还嫩得很,好多事情老子摆都没有给你摆!”
见张幺爷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张子恒就显得很有些为难了。
而一旁的白晓杨却一直在很专心地听着张幺爷朝张子恒发飙的话,她的眼神随着张幺爷的话在起着微妙的变化。
张幺爷似乎也觉得自己对张子恒的态度严厉得有点蛮不讲理了,毕竟张子恒现在还是个三十岁不到的人,人生阅历浅薄得很,偏偏碰上这么离奇凶险的事情,要让他做到从容应付也的确是有点难为了他。
于是张幺爷终于放缓了口气,朝张子恒说:“今天这个事情,我幺爷表的这个态自然是有我幺爷的道理。你也不要去想那么多,反正就一句话,我幺爷只想着让卧牛村的人过得太平。你今天先啥事也不要过问,最主要的就是把张子银的尸首火化了。过后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解决。啥事都得有个先后、主次,别他妈的自己先乱了阵脚了。”
张子恒嘟嚷道:“真不知道你咋就会发那么大的火!神经兮兮的。”说着很不服气地要走出去。
张幺爷又叫住他,说:“你先出去给大家封个嘴,就说谁要是把今天这个事情拿出去造谣,弄得人心惶惶的,就把谁弄进学习班里吊鸭儿浮水。反正现在正搞运动,谁造谣谁倒霉!”
张子恒气嘟嘟地往外走,没有回应张幺爷的话。
张幺爷又说:“对了,一直忙着逮蛇的事情了,那个张子坤回来没有?还有我的黑子?”
张子恒停住脚,说:“我就是打算来跟你说这个事情的。张子坤可能现在还在老林子里,村子里的人都没见着他。”
张幺爷说了句:“麻烦了!”眉头皱了起来。
他又叫住张子恒,用商量的口气对他说:“要不组织几个人到老林子里去找找?”
张子恒说:“幺爷,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轻巧?现在天都黑尽了,谁还敢去老林子?再说,子坤疯疯癫癫的,找回来又能做什么?”
张幺爷盯着张子恒说:“你的意思就是等他自生自灭了,不去管了?”
张子恒有点畏惧张幺爷咄咄逼人的眼神,躲闪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幺爷就说:“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疯子也是人,何况他还是你们的本家兄弟。算了,我现在给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还觉得我在你面前唱高调。你不去找我也不强求你,我再合计合计。你先去安排张子银的事情吧。”
张子恒走了,张幺爷在享堂里背着手转起了圈。
白晓杨已经将盒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了。她坐在稻草垫子上,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转圈的张幺爷。她在很仔细地观察着张幺爷的一举一动。
而庹师却翻着一双阴阳眼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一动不动。
火光在享堂里摇曳着,白晓杨给火堆里又添了一大把柴火,火舌越加旺起来。她站起来,把铺在地上的庹师的衣服拿着凑近火堆烤。
张幺爷还在享堂里埋着头背着手转悠烦躁不安。
白晓杨这时说:“幺爷,要不然我让庹师一会儿和你一起去老林子里找那个人?”
张幺爷抬起头,说:“庹师?又是庹师?”
白晓杨点头。
张幺爷说:“怎么我们老张家出的后辈子孙都那么没有卵用呢?”
白晓杨说:“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事情的,谁碰上都会心虚一阵子。”
张幺爷说:“说实在话,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以前只是听老一辈的人讲过,还不大相信。”
白晓杨说:“有时候传说并不就是空穴来风,没准就是有事实依据的。只不过传来传去的会掺点杜撰的成分,但大体事实还是不会变的。”
张幺爷说:“你说这话还有点道理。你看,今天这个事情就是真的了。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也不信,还以为故意编故事吓人!”
白晓杨说:“所以我觉得你刚才不让把这件事报公社是对的。这么离奇的事情传出去,是很容易产生谣言的。”
张幺爷说:“谣言倒是其次的,还有一些更主要的原因,我还不好对别的人说。”
白晓杨好奇地看着张幺爷,说:“哦!难道幺爷还知道什么不愿意告诉人的秘密?”
张幺爷说:“其实也没有啥秘密。以前我老父亲临死的时候就告诉过我,说卧牛村这个地势不是普通的地势,能够旺人,弄不好,也容易埋人!”
白晓杨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张幺爷说:“我也问过我的父亲,可是他不告诉我。他说是天机,谁也不能说。说了的人会倒血霉,知道的人也会倒血霉!”
白晓杨好奇地问:“幺爷,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张幺爷说:“凶死的。吓人得很,我亲眼看着他死的,浑身冒血,眼珠子和舌头都是爆出来的。”
白晓杨打了个哆嗦,就说:“幺爷,你不要说了,我还是怕这些的。”
张幺爷说:“好,我不说了。”
【第十三章人蛇搏斗】
闪电出手
一会儿,张子恒又推门进来,后面还跟了三个愣小子。张幺爷说:“我刚才吩咐你的话你出去跟村子里的人说了没有?”
张子恒很有情绪地说:“你幺爷吩咐的话谁敢不说?”
张幺爷把眉毛一横,说:“你狗日的别有情绪!我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本来老子是不想跟你说关键的东西的,现在我就告诉你。你知道现在的那个公社书记是咋样子起家的?是靠造反、靠打砸抢起家的!你去告诉他这个事情?他懂个屁!说不定不光把你我都抓起来弄进学习班吊鸭儿浮水,还会带人来乱整。万一再整出更大的事情咋整?到最后还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倒霉!老祖宗的东西,说邪乎它就邪乎,说玄乎也玄乎,他们要是不乱搞,会出这种古怪的事情?啥事你都得好好动动脑筋。不是我说你,子恒,不要以为你当过几年兵,你要跟着幺爷学的东西还多得很!不是老子在你面前飙高尿,倚老卖老!”
张子恒还真是无话可说了。
张幺爷这时又说:“你现在就在这儿把庹师的衣裤烤干,一会儿我和庹师去老林子找子坤。我先把小白送回我家去,马上就回来。”
说完张幺爷就对白晓杨说:“小白,我先送你回去吧,一会儿幺婆婆在家里等得急了。”
白晓杨放下手里的棉袄,跟着张幺爷走出了享堂的大门。
张子恒看着白晓杨的背影,神情居然有点呆滞了……
一个愣小子问张子恒:“四爸,咋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张子恒回过神,瞪了那个愣小子一眼,没说话,径自走到庹师的身边。
庹师躺在稻草堆里,好像很享受,丑陋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美意。
进来的三个愣小子见睁着阴阳眼的庹师,嘴巴张得下颌骨都快脱臼了。
“四爸,他怎么就活过来了呢?不是说死硬了吗?”一个愣小子说。
张子恒环顾了一下享堂的四周,说:“你问我我问谁?老子现在还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这一连串的事情,把老子都搞得脑子发晕了。千古奇闻啊!”
一个愣小子说:“那条蟒蛇还会出来吃人吗?”
张子恒说:“谁知道?幺爷又这不准那不准的。他怎么做事一下子就变得那么鬼祟了?”
说着张子恒已经拿起庹师的棉袄对着火堆烤起来。
另外三个愣小子也各拿了一件庹师的衣裤围在火堆的周围。
张幺爷的话在这些小字辈当中还真的很管事。
一个愣小子问:“四爸,一会儿你还去老林子找张子坤不?”
张子恒说:“咋不去,让幺爷一个人去你放心?”
愣小子说:“四爸,一会儿你千万不要叫我去。我真的怕得很!”
张子恒一咬牙说:“你越怕老子越要叫你去!你底下夹卵蛋没有?”
愣小子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另外两个愣小子在窃笑。
张子恒又朝另外两个愣小子说:“你们两个也去。”
那两个愣小子的脸也青了。
张子恒他们将庹师的衣裤翻来覆去地烤一阵,终于算是烤干了,就把它扔到了庹师的脑袋边。
庹师坐起来,咿咿唔唔地朝张子恒他们打出去的手势。张子恒愤愤不平地说:“都是老爷们儿,哪个零件不是一样的?你还讲究个卵啊!”
说着带着三个愣小子走出享堂,顺手又把门给带上了。
这时的庹师突然间一双阴阳眼射出冷飕飕的寒光,只见它朝着享堂的中梁上龇牙咧嘴。
中梁上,居然又挂着一条手臂粗的青蛇朝着下面探头探脑!
只见庹师就像一条褪了毛的猴子般嗖地从稻草堆里赤条条地钻出来,四肢并用,沿着三面墙壁斜斜地爬上了中梁。
那条青蛇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挂着的身子一下子弹了起来,抬起的蛇头正好和庹师面对面地照在一起。
趁着青蛇还没有做出进攻的准备,庹师已经闪电般地出手,左手钳子般地一下子就抓在了青蛇的七寸处。青蛇的身子飞卷过来,缠在庹师的手臂和脖子上。
庹师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又嗖嗖嗖地顺着墙的夹角滑了下来。也不见他怎么作势,三下两下,竟将死死缠在手臂和脖子上的蛇取了下来,一脚踩住,然后开始麻利地穿衣服。
衣服穿好后,他将蛇挽成麻花一般,迅速地揣进怀里,然后抱着膀子把棉袄死死裹住,盘腿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张子恒和三个愣小子推门进来了。张子恒说:“刚才里面什么响动?”
边说边四周看了下,见庹师已经穿得规规矩矩地在火堆旁打坐,也就消除了疑心。
这时候庹师却站起来,直直地就朝外面走了……
张子恒目送着庹师一瘸一拐地走出祠堂的那扇沉重的大门,自言自语地说:“这家伙究竟是不是人?咋怪得这么出奇啊?!”
守在祠堂外面的人一看见裹着棉袄的庹师走出来,就像溃逃似的朝大门的两边退。
庹师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走进了白雪飘飞的寒夜里。
白森森的蛇肉
半道上,刚出门往祠堂去的张幺爷看见一个矮小的人影子模模糊糊地走到近前,心里陡然间一惊,问:“谁?”
人影没有应声。张幺爷就紧张起来,刚要再出声,影子已经到了近前,一看是庹师,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骂道:“原来是你这个活菩萨!幸好老子看见过你,不然非被你狗日的吓昏死不可!一声不吭的。”
说着他朝庹师打回祠堂的手势。
庹师却理也不理张幺爷,和张幺爷在田埂路上错身而过,径自朝张幺爷家里走。
张幺爷就骂:“这个狗日的聋子,咋打手势也不理人了?”只好转身跟上去。
张幺爷出门的时候已经吩咐张婆婆把大门上了闩,庹师推了下门,见门是关着的,就回头朝张幺爷咿咿唔唔地嚷嚷开了。
张幺爷笑道:“你慌什么?慌着要看你刚出世的孩子了?”
于是张幺爷就喊门。
张婆婆打开门,被门口站着的庹师吓得打了个愣神。幸好又看到了旁边的张幺爷,总算是没有惊呼出声。
张婆婆说:“刚出去咋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老林子找子坤吗?”
张幺爷说:“这个怪人忙着想看他的孩子了。”
而庹师已经径自走进天井里,直直地到了一个最暗的角落站住了。
张婆婆对张幺爷说:“老家伙,这孩子恐怕难养活啊!声音小得很,又弱,月母子又没有奶水,咋办?”
张幺爷皱起了眉,说:“给孩子的妈炖点好的东西吧,看能不能下点奶水!”
张婆婆说:“家里只有红薯和洋芋,米也只有半斗了,养活我们可以,要养活那孩子,恐怕难了。”
张幺爷不说话,闷闷地走进天井里。
这时屋子里传来婴孩微弱的哭声,张幺爷听着揪心,说:“我刚出去的时候都没这么哭啊?”
张婆婆说:“八成是饿了。“
无计可施的张幺爷说:“实在不行我这就去老林子里找子坤和黑子。到时候只有用黑子的肉炖汤给月母子喝了。”
张婆婆说:“真是作了孽了。我可怜的黑子!”边说边开始掉泪。
张幺爷说:“你伤啥心?救人要紧!”
这时听见黑暗里庹师那边发出一声刺溜的声音。
张幺爷还没有回过神,庹师的手上拿着一根就像绳子一样的白森森的东西走了过来。
黑暗中张幺爷看不真切是什么,庹师咿咿唔唔地把白森森的绳子递上来。张幺爷伸手去接,感觉湿漉漉凉飕飕的,吃了一惊,大声喊:“你拿的什么东西给老子?”
张幺爷本能地一缩手,白森森的绳子啪地掉地上了。
庹师又咿咿唔唔地把白森森的绳索捡起来,朝张幺爷狂打着手势,依旧要把东西朝张幺爷的手上递。
张幺爷头皮发麻,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湿漉漉,凉飕飕的。因为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的缘故,张幺爷硬着头皮把白森森的东西凑到鼻子底下闻,这一闻张幺爷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朝也被吓得不轻的张婆婆说:“这狗东西!原来是剥了皮的蛇。”
张婆婆立刻惊声说道:“怎么还拿蛇来吓唬人啊?他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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