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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太太虽没出声安慰，但苏锦桐知道，她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这第一步，她算是迈出去了。
苏锦桐就着浓重的鼻音又说：“那日从府上回来，祖母才同我讲了我和宜哥哥的事，还说顾爷爷已应承下来了。我知道宜哥哥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他一直都只当我是妹妹看待。”
她说的都是实话，顾老太太反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只是沉默地叹气。
苏锦桐苦笑了一声：“说出来也不怕您看低我，我是一直都知道，宜哥哥他心里存了个人的，虽她已许了人家，可我知道宜哥哥一直都放不下她……”
顾老太太额头一跳。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外人说起四郎心有所属的，尽管她之前就曾有过猜测，自家老头子也认同自己的想法，但从苏锦桐嘴里说出来还是触动到了她。
她就问说：“你能不能告诉叔祖母，那个人是谁？可是我认识的？”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入了四郎的眼。若真如苏锦桐所说的已许了人家的，那四郎也太糊涂荒唐了！
难怪四郎和老爷子谈过话后，祖孙两人脸色都阴沉得紧，但任谁也不跟她多说什么。
苏锦桐却摇了摇头：“跟您说这些原本就已经很逾矩失礼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毁了人家的清白……您只需知道有这么件事就成了。”
若是外人，她保不准真会说出来。但那人是她的姊妹，说出来不但自己没脸，还会让苏府被人小瞧了去，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她又傻。
顾老太太心里有些失望，打定主意回府后问问老爷子的底。沙泉那里她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但老爷子……瞧他这几日的寒霜脸，保不准都已经让人去查对方的祖宗几代了。
也怪她后知后觉了。不过，她倒是小瞧了苏锦桐，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个识大体的孩子！
她就对苏锦桐说：“是我让你为难了。”
苏锦桐抿唇：“您这样说让我更不安了，原本起因也在我，这话就应该我来说才是。若提早知道祖母会跟顾爷爷提那样的事，那天我就不该到顾府去……不用您说我也猜得出，为这事宜哥哥怕是已跟顾爷爷顶撞上了。都怨我！”
顾老太太道：“这事……原也怪不到你身上去。”心里想着她倒是挺了解四郎的。
苏锦桐闻言抬头去看天，冬日的阳光伴着凉风洒在她脸上，倒像极了初春的暧阳。
她没想到顾老太太这么快就松口了，原本以为她要费上许多口舌才能完成第二步的。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让顾老太太放下成见了。
“也不怕您笑话我，身为庶女，我从不敢奢求太多，更不敢想像有一天能跟宜哥哥扯上关系。我和宜哥哥，一个地上，一个天上的人……”苏锦桐语气中不无自嘲又充满了悲凉。
她停步给顾老太太正了正被风吹歪的兜帽，又继续说：“我自小就得祖母留身边看顾长大，但凡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她都恨不得倾尽全力也要拿来予我……对宜哥哥，祖母也是这样的心态。也请您别怨怪她，她也只是像众多长辈那样，出于一片对小辈的爱护之心。”
顾老太太心有同感，对待最得她喜爱的孙儿顾彦宜，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态呢？
顾老太太就又拍了拍苏锦桐的手说：“我怎么会怨怪你祖母呢，要真那样，我今日也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她说的是实话。那晚知道是苏老太太拿出图来要两家联姻时，她对苏老太太竟没有半点怨言，很能理解苏老太太的做法！但她看祖孙俩那个模样，就又把怨气都撒在了苏锦桐身上。
如今想来，她之所以有怨气，无非不过是因苏锦桐庶女的身份，而非苏顾两府联姻这件事。
但话又说回来，谁又愿意一出生便是庶女？难得的是这孩子能坦然面对，知进退，又有一片纯孝之心。
等苏锦桐跟她道了谢，再说话时，顾老太太语气明显放柔和也热情了许多：“……我又不是头一回来，也不是不认路。”叫苏锦桐不用送她了，回去跟老太太说话。
苏锦桐哪里肯依，顾老太太这反应，离她预期的还是差了些火候的。
她就又道：“您拨冗过来帮三姐姐掌眼，我心里感激都来不及的，哪里有让您自个去影壁乘车回府的道理？不说我，就是祖母知道了，也定然不依的。”
顾老太太见说不过她，索性也没再坚持。
两人出了后花园，又穿过一条回廊，终于来到了影壁前。已有车夫在前头牵马等候了。
趁着丫鬟撩帘拿踩凳的功夫，苏锦桐就握着顾老太太的双手说：“虽然很难为情，但有个不情之请，还劳您帮我的忙。”
顾老太太心下就有些紧张，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何事？”
苏锦桐就说：“劳您给宜哥哥带句话……我不会让他为难的。等祖母心情好的时候，我会求她把亲事推掉的。虽然我不知道祖母当时是如何说服顾爷爷的，但我想只要让祖母出面亲自跟顾爷爷说清楚了，他也不会再为难宜哥哥的。”
顾老太太松了口气，她刚才还以为苏锦桐会提一些要求，比如等四郎想清楚了再订亲的事。
没想到，她提的却是要请苏老太太出面退婚的事，倒是自己有小人之心了。但这孩子怕是不清楚为何苏顾两府要联姻的吧？心心念念全是替四郎着想。若说她心里没有四郎，顾老太太是不相信的。
原本已到手的姻缘，难为她为了成全四郎的心意，虽不甘但却依然选择了放手。
就凭这点，她就比许多门户中的贵女要强上许多。
顾老太太忍不住替她心痛起来。她伸手抚了抚苏锦桐的头，长叹了口气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等苏锦桐送完顾老太太上车再回到荣华堂时，方夫人和崔氏已经离开了。老太太亲手剥了个山粟子递到她跟前：“顾老安人走了？”
苏锦桐点头，拿小碗接了粟子却又放回桌上：“我刚才同顾家老安人那样说，顾府会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要退亲？”把刚才跟顾老太太说的都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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