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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宜提议易明礼到营帐去同士兵过年，易明礼知他不过是随口搭话罢了，便笑道：“咱家还是替大人去看三皇子吧。大人果真是位严师，除夕日依然给三皇子布置许多课业。”
三皇子刘建烨是大军开拨前一日才到的梧州督军府，护送他一路南下的，除了内侍陈叔泽，另有一支三十禁卫军组成的卫队。
易明礼说完还未及走开，身后已传来了声音：“见过老师，老师布置学生翻阅邕州鱼鳞册，学生已看完了。”
“三殿下。”听到刘建烨说话，顾彦宜和易明礼两人转身鞠礼，末了顾彦宜才又说，“殿下勤勉，皇上若知晓定是龙心大慰。”
刘建烨道：“父皇同意我南下随军，便是要我跟在先生和英国公身边多看多学习的，如何敢辜负？”
让两人不必多礼。
顾彦宜点头：“殿下看完邕州府鱼鳞册，倘有不明之处，下臣愿为殿下解惑。”
刘建烨虽年幼，但却知礼沉稳，顾彦宜多次说自己不过是侍讲之一，当不得老师的尊称。刘建烨当是时默认，但过后见面依旧喊先生不误，顾彦宜纠正多次未果，便也渐渐由了他去。
一直到现在，两人都各叫各的。
“不急一时。”刘建烨却突然笑了起来，他适才在屋外时都听到易明礼打趣先生的话了，“今日除夕，若是将士们知道我还烦着先生讲题，怕是要在背后怨我不能体恤征讨功臣了。自打南下以来，若没有您和英国公配合默契，各司其职，只怕我军如今都还困在邕州府。”
边说边上下看顾彦宜。
这两个月虽没像英国公那般亲自上战场拼杀了，但每一场仗所需的，大至粮草马匹，小至一卷纱布一根榫卯，都需要顾彦宜统筹调备。
更遑论每一次收复城池后，还要带人归拢当地土官土目，化分士官势力。
短短两个月，顾彦宜就已完成朝廷给的归土归流任务。虽占战事的机便，但这速度怕是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需知，当年朝廷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这才将将使梧州府完成了改土归流。
刘建烨回想起顾彦宜将他带在身边，与土官司土目斗智斗勇的这些日子，心情再一次激荡又感佩：“先生殚精竭力，离京不过半年，如今竟消瘦单薄许多……我，我代父皇和西南黎民谢过先生。”
顾彦宜避过刘建烨的鞠躬：“食君之䘵担君之忧，臣不过是尽自己本分罢了。”
这些感激的话刘建烨已说过几次了，顾彦宜不想再听下去，转头就问易明礼说：“李总督出门前，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李烈午后离开督军府去安扎在城外的兵营，除了要探望伤兵，还要留在大营中与士兵一起共用年夜饭，当是激励士气。
收复邕州府后，大军待要先行西上收复田州府，天空却开始下起了连绵阴雨。
一连大半个月，路面一直泥泞不堪，冷风冷雨的比北方的冬天还要难捱，好多士兵都病倒了。
连带着士气都受到了影响。
偏偏寒风冷雨阻征程。
李烈苦恼至极，却又无计可施，只好不时亲自巡查兵营以鼓舞士气。
“您找他可是有急事？”易明礼一听这话，就知有正事。这两个月来，除了正事，征讨总督和监军都督两人从不会因私事提起过对方，甚至连见面时连话都不多说。
思及此，易明礼立即又拱了拱手：“禀大人，李总督走之前说过，天黑就回来。”
顾彦宜朝窗外看去，天空灰蒙暗沉，眼看夜幕就要降临了：“去把议事厅的灯烛都点起来，把炭盆的火也烧旺。”
刘建烨闻言，眼睛都亮了：“先生可是要跟英国公商讨进军方案？”
听顾李二人讨论和安排行军布阵，这是刘建烨随军以来最喜爱的事情之一。
顾彦宜见刘建烨一副比自己还兴奋的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几日，他已让顾诚走访了许多当地人，又查阅了邕州地方志和水纹地理。若所料不错，不出半个月，也就是元宵节前后，邕州定将放晴，气候回暧。
李烈挟裹一身湿寒回来时，顾彦宜和左右监军以及刘建烨已经在议事厅等候多时了。
等他听完顾彦宜的计划后，略一沉吟方道：“把伤兵和小部分兵士留在邕州城，其余的将士在这两日便披蓑冒雨行军，十五日内定能赶到田州府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个方案我不是没想过。但泥路行军难，你如何能保证十五之内定能到达田州府城？倘若中途遇埋伏，敌方以逸待劳，我等便有全军覆没之危。”
“水路。”顾彦宜单手揉捏太阳穴，淡淡吐出了简短的两个字。最近事情多，他睡眠似乎有意识一般浅了许多。
李烈很快就明白顾彦宜的意思，冷笑道：“顾监军造船的功夫，只怕我军早已取下田州府了。”
邕州城城破之际，交趾败军乘船逃走，又担心他们沿水路追击，出逃前顺道把江岸附近的船只都烧了个精光。
如今，整个邕州府只怕都找不出十艘船来。
真要造一艘船，没有三个月，至少也要一个月的功夫。那时春已到，只怕他都快要打下田州府城了。
“看来，李总督有意继续滞留邕州了？”顾彦宜勾唇，虽然李烈留了一脸的胡子，但谁都能从他话里想象得到他唇角勾起的冷嗤。
不过，顾彦宜也不在意：“如今虽下冬雨，但入冬后，邕江水位并未上涨，兼之这两年西南大旱，水流趋缓，冬季行船逆流而上并不是大问题。至于船只问题，南方缺什么都不会缺毛竹，一张竹排半日便能扎成。”
顿了一下，他半笑着看向李烈：“李总督以为如何？”把在坐的诸人都一一巡视了一遍。
李烈沉默，右手来回摩挲着把手。
易明礼都以为他是拒绝了，正想开口和稀泥，李烈却突然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将舆图展开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条细枝，一路沿着邕江、右江蜿蜒向西，最终指向田州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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