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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戏

作品: 宫锦 |作者:闻情解佩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7-30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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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过了几日,恰逢六月初一,正是各宫妃嫔去凤鸾宫给慕容珊请安的日子。早一日傅锦画便叫青殊备好药,说今日或许用得到,青殊有些不解,却依旧依言而行。

出乎傅锦画意料,今日连石韵秋、虞红萼、傅素琴都到了凤鸾宫。虞红萼是贵妃,位分只在慕容珊之下,于是便坐在了慕容珊的下首,再依次便是德妃、韵妃、琴妃、傅锦画。

慕容珊今日精神极好,没有一丝的萎靡不振,反而神采奕奕,众人齐声夸赞慕容珊今日装束极美,这倒叫她脸颊绯红有些不自在。

傅锦画看了则喜一眼,只见她眼神略微带有些担忧地望了慕容珊身旁的盒子一眼。傅锦画情知那里面装的是慕容珊的烟枪,以她今日的神色,还不知到底用了平日几倍的分量。

突然,慕容珊扫了眼众妃嫔,说道:“贞妃为什么没有过来?则喜,你亲自去请贞妃过来,就说姐妹们难得聚齐,在一起说会子话也是好的。”

“主子,万一则喜请不来怎么办?”

慕容珊冷笑道:“那你就拿着本宫的手谕,去荣弦宫请贞妃。”

众人沉默着,顿觉有些不同寻常的气味,仿佛在等一场不知名的暴风雨,面面相觑,又各自撇开视线。石韵秋神色淡淡、目不斜视;虞红萼因刚出满月,身上还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神色凄凄;傅素琴手里握着一串佛珠慢慢捻着,似是不为所动。

不一会儿,贞妃进了凤鸾宫,朝慕容珊行礼。慕容珊一向亲和,本来后宫妃嫔行礼之时,也不会计较太多,不待将礼行实便会叫她们起身,谁知贞妃跪倒在地了,慕容珊也未曾叫她起来,反而朝则喜说道:“则喜,你去厨房说一声,叫他们今儿个多准备一些菜式,本宫今日要留姐妹们在凤鸾宫一同用膳,也热闹些。”

德妃见贞妃因跪得久了,额上冒着虚汗,终是有些不忍,说道:“皇后娘娘,贞妃有了身孕,身子难免疲乏,就让她起来吧。”

慕容珊看了底下的贞妃一眼,淡淡说道:“她有身孕了吗?到底是真是假,本宫怎么听闻她根本就没有怀上呢?”

贞妃猛然抬头,疾呼道:“皇后娘娘,冤枉,臣妾腹中怀的便是龙胎,如何会假?”

傅锦画见贞妃神色不似有假,又开始有些疑惑,贞妃如果真的怀了身孕,自己又如何能见死不救,让慕容珊祸害一个未降临的生命。

慕容珊目光冷冽,怒扫全场,喝道:“贞妃,你是要说本宫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你了?”

“臣妾不敢。”贞妃已知不妙,朝身侧的德妃看了一眼,目光隐隐似是哀求。德妃闭目轻叹,用力绞着帕子,终是朝身后的宫女低低吩咐了几声,那宫女便偷偷从后殿溜了出去。

这一切被慕容珊和傅锦画看在眼里,两人互视一眼,又迅速瞥开。只听慕容珊继续说道:“是或者不是,只需查验一番便知。则喜,你带贞妃去内室,让生育过的姑姑验一验。”

贞妃委屈地抬头,再度看向德妃,只见德妃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贞妃松了口气,这才答应跟着则喜进去查验。

这一会子,慕容珊也有些疲乏,打了个哈欠,便又进了内室,过了片刻才出来,正赶上贞妃和则喜也走了出来。

“则喜,贞妃怀有身孕的事到底是真是假?你需如实禀报,如有一丝错漏,本宫定不饶恕。”

则喜看了贞妃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假,兰姑姑说贞妃根本没有怀孕,身上还见着红,因为来了月例。”

贞妃面色惨白,指着则喜大喊道:“好你个贱婢,竟然敢诬陷本宫。”

“来人,将贞妃拿下,重打二十大板,不信她不肯吐露实情。”慕容珊厉声说道。

凤鸾宫内,迅速出来几个宫奴,将贞妃按到,举着棍杖便要打下去。众人大骇,这才明白,慕容珊今日就是想要将贞妃置于死地。

德妃起身,说道:“皇后娘娘,即便贞妃有罪,能不能等皇上来了再做定夺?”

慕容珊冷笑道:“德妃,你与贞妃自进宫当日便争宠媚君,几年来从不相让,怎么今日竟处处护着她了?”

德妃没有理会慕容珊话语里的讥讽,仍旧说道:“兹事体大,请皇后娘娘三思。”

“给本宫打,狠狠地打。”

宫人手里棍杖迅即落下去,重重敲打在贞妃的小腹上。傅锦画只觉得心口一痛,想也未想便扑在了贞妃的身上,宫人的第二下便又大力落在了傅锦画的后背上……

傅锦画只觉得痛不可忍,见身下的贞妃因为痛而蜷缩着身子,紧咬下唇,几近昏迷。傅锦画突然有一种直觉,这贞妃或许真的怀了孕,否则她眉目间难以忍受的痛楚从何而来。

傅锦画狠了狠心,便没有起身,仍旧护在她的身上,正想着会挨上第三棍之时,便听见钟银煌惊雷一般的怒吼:“该死……”

那几个宫奴被钟银煌踢在了胸口上,当即吐血身亡。

钟银煌将傅锦画小心地扶起,交给一旁的青殊,再度蹲下身子,见蜷缩在地上的贞妃伸手揪住自己衣角,低声说道:“皇上,玉贞无能,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说罢,竟晕死过去。

钟银煌如同困兽一般嘶吼着,指着依旧坐在主位上冷眼相看的慕容珊,怒道:“慕容珊,你,你好得很……”

慕容珊轻咳几声,用帕子掩住嘴,低头看了眼帕子,顿时目光绝望,说道:“贞妃罪大恶极,臣妾是为君分忧。”

傅锦画见贞妃裙下一摊血迹,心下一凛,知道慕容珊怕自己不肯蹚这趟浑水,竟然骗自己贞妃没有怀孕,如今贞妃裙下的血迹又从何而来,寻常月例又怎么会这般触目惊心?

傅锦画有些恼恨地看向慕容珊,只见慕容珊却又突然指着傅锦画说道:“画妃,你刚才不要命地相护贞妃,是不是与她同谋?”

傅锦画故作惊慌,钟银煌怒道:“慕容珊,你是疯魔了不成?来人,将皇后带进内室,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凤鸾宫半步。自此,各宫妃嫔不必前来请安。”

钟银煌让人扶了贞妃坐软轿回荣弦宫,又亲自抱起傅锦画,将她送回墨画堂,见她背后伤势颇重,便看着青殊给她上过药,才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你先歇着,朕晚一会儿再来看你,玉贞那边没有人操持着,不知会乱成什么样,朕过去看一看。”

傅锦画微微点了点头,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待到钟银煌离开,问雁哭着扑过来,急道:“小姐,您是疯魔了不成?一众妃嫔都没有动的,就您扑上去要救这个贞妃,她是死是活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青殊却在一旁冷笑,说道:“看来,这场苦情戏,算是值了。”

傅锦画无力辩驳,她已经分不清当初扑倒在贞妃身上之事,到底是为了想护她肚子里可能怀有的孩子,还是扮戏这样简单的缘由。

钟银煌让人给傅锦画带过话儿来,说今夜宿在了荣弦宫,让傅锦画好生歇着,有事即刻派人去说便是。

德妃来墨画堂看傅锦画,让人拿来两匹上好的绸缎和一柄玉如意,见傅锦画神色有些疑惑,苦笑说道:“你是不是在想,宫内都传闻,我与贞妃不合,那日又为什么会替她说话?”

傅锦画也曾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心下大约有个计较,试探着说道:“你与贞妃看起来不合,两相争斗,皇后才会自以为压制得住你们两个,如若你们两人交好,那么皇后怕你们合起来谋事,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你们其中一个。”

德妃面色有些动容,说道:“你果然聪慧,怪不得皇后娘娘会另眼相看,我和贞妃还以为会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其实我与她自小便相识,感情深厚,但是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是会继续与她斗下去,遮挡所有人的眼睛。”

德妃离开了,有些意兴阑珊,这后宫便是如此,争斗不仅是为了荣华富贵,有时只是因为最基本的需要:活下去。

几日后,傅锦画身子见好,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走动。据说,荣弦宫自始至终很安静,贞妃醒来后也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垂泪,仿佛早已预料这样的结局。

钟银煌对傅锦画关怀备至,连着几夜都宿在了墨画堂。

一夜,钟银煌起了酒兴,便与傅锦画拼酒,怎知还不是傅锦画的对手,不知是醉还是伤怀,竟窝在傅锦画的怀中低哑地说道:“贞妃明明怀了朕的骨血,那些人却还是害她小产,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就不能容下第二个钟庭朔吗?”

傅锦画一僵,搂在钟银煌的手臂略微颤了颤,拍了拍他的背,一言不发。

擒龙令已被护送至元熙,耶律楚际大悦,送函至殇离朝,说是在十日后,便会抵达殇离朝,与钟银煌结下盟约,永世修好。

殇离朝百姓兴高采烈,狼烟四起、流离失所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因慕容珊被禁足且体弱不堪,无法主事,钟银煌便让韵妃与德妃共同料理后宫事务。

期间,傅素琴终于决定要去清音庵落发为尼。傅锦画为助她想出一个计策,便是要傅素琴言称自己被神仙托梦,要出家为尼日夜为殇离朝祈福,否则后宫必有大灾。

钟银煌起初仍是不允,但架不住傅素琴在曼音阁足足跪了三天三夜的苦苦哀求,才终下恩旨,赐法号忘琴真人,落发清音庵。

傅素琴临走之际,特地来墨画堂辞行,除去红尘之中的贪欲后,傅素琴犹如洁净出尘的梨花,眉目淡淡,对傅锦画说道:“四妹,此生我不枉活。”

傅素琴竟然走至问雁跟前,向她赔礼道歉,因当初的愚昧,将问雁卖进青楼十分悔恨,所以又将大部分的金银首饰一并给了问雁。问雁惶恐,跪在地上不肯收受,还是傅锦画替她接过来,劝她收下,以示接纳傅素琴的心意。

钟银煌以偌大的仪式送傅素琴至清音庵,世人皆知忘琴真人乃为殇离祈福,一时也曾名动天下。

明日便是耶律楚际进宫之日,问雁给傅锦画挑了好几件衣物,说道:“小姐,到底穿哪一身才能更出挑些?那可是元熙朝的皇帝,小姐可一定要在妃嫔间拔萃出群,将那元熙朝的皇帝迷得晕头转向,也好叫咱们皇上心里高兴。”

青殊蹙眉,低声问傅锦画:“明日庭宴,你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小姐,后宫妃嫔、皇亲国戚都要参加,咱们也好去看看热闹。”问雁仍是不知傅锦画在元熙大营与耶律楚际的纠葛,喜上眉梢地问道。

正在这时,钟银煌命人送来了衣物,竟是一件七彩斑斓的孔雀羽衣,说是要画妃明日庭宴之时穿。

傅锦画苦笑,朝青殊说道:“看来,是必须去了。”

待到次日,庭宴之时,锦衣华服,衣香鬓影,傅锦画身着孔雀羽衣,发丝别着一支孔雀羽毛,虽是淡妆,却无法掩饰绝世风华,一踏入乾元殿便惊艳全场。

钟银煌坐在龙椅上,朝傅锦画淡淡地笑。傅锦画行过礼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不斜视,却依旧感觉到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或是不屑,或是炙热,或是探究,或是同情……

抬眼望去,恰好看到济阳王与傅则棋坐在自己对面。济阳王身侧俨然便是耶律楚际,他目光紧紧盯在傅锦画身上,明亮而霸道,朗朗地笑道:“殇离果然人杰地灵,后宫美女众多,只不过这位画妃怎么那么像是孤军营中的俘虏?”

众人哗然,钟银煌面色一沉,济阳王却怒瞪了耶律楚际一眼,低喝道:“耶律汗王说话可要用心些,这里不比你们元熙朝可以肆意妄为。画妃乃是九天云霄仙女下凡般的人物,岂容你亵渎?”

那耶律楚际也未恼,依旧笑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弟枉为一王,说话没有遮拦,还请殇离皇帝原谅。”

众人再度惊骇,这殇离朝有几个知晓,耶律楚际与济阳王钟华离竟是一对师兄弟,同门学艺十年之久?

庭宴繁缛礼节众多,耗时又长,傅锦画坐了一个多时辰便有些疲乏,趁着大家酒酣之时便溜出大殿,想出去透透气,单留下问雁。如果钟银煌问起,便说自己回墨画堂换件衣裳去。

不知不觉竟走到前庭,月光下,一瘦削人影,倚在一棵树下,右手拿着一个酒壶,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未曾傅锦画走近,便见那人突然走向前来,唤了声:“四姑娘……”

竟是甄扇,傅锦画细细看去,甄扇真的失了左臂,见甄扇刻意低头避开傅锦画的问询,傅锦画就将口中的疑问生生憋了回去。

傅锦画笑了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却突然听见甄扇说道:“四姑娘,你知道当日,济阳王是如何将你从虞府带走的吗?”

傅锦画一怔,这确实是她心中最想知道的,于是转过身来,说道:“你说。”

“甄扇还是后来才知晓的,公子当日在粥里用了药,虽然他是想借机留你在身边,可是他到底不忍伤害你。那药名为离情散,只有用了血才能散发出药性来,同样也需要下毒之人的血才能当解药,公子为此自残两次,怎么会是济阳王的敌手?”

原来竟是如此,傅锦画心里一块石头终究落地,说不出什么滋味,淡淡说了声“谢谢”,便迅即走开了。

待要往乾元殿走之时,竟又碰见了耶律楚际。傅锦画蹙眉,想躲也无处藏身,只能迎了过去。耶律楚际拦住她,说道:“你如果当日肯留在元熙,那么今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何苦只是一介妃嫔?”

未等傅锦画出声,青殊在一旁低喝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耶律汗王。”

他们本在元熙朝大营交过手,青殊见到此人,又怎么会不视为仇敌?

说罢,青殊便挡在傅锦画身前,耶律楚际也未曾与青殊计较,反而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所谓的万字书擒龙令,到底是何东西?”

傅锦画好奇心顿起,回转身,却又轻笑着说道:“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殇离与元熙征战多年,两败俱伤,都需要休养生息。只要百姓得安,天下长兴,擒龙令又如何会重要?”

耶律楚际一怔,在傅锦画的笑靥如花后,默默咀嚼着这句话,他知道,对于这个女人,他终究是小看了。

回到庭宴,济阳王和傅则棋也已不在。听问雁说,是因为傅则棋身子不适,所以济阳王带着傅则棋先行一步回府了。

次日,耶律楚际决定回元熙,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孤来此,总算是不虚此行。”

当夜,宫内却又发生秘事,贞妃宫中有男人身影出现,还是钟银煌亲眼所见。钟银煌大怒,当即将贞妃罚入冷宫,贞妃终是哭了出来,大喊冤屈。钟银煌却拂袖而去。

德妃和韵妃带人查抄荣弦宫,却从荣弦宫内搜出贞妃与严青枫的往来信物。钟银煌更为震怒,着命虞晋声负责此事,连夜抄了严府,从严青枫的书房内,搜出贞妃写来的书信,并且还搜查出严青枫结党营私的证据来。

有如雷霆万钧之势,三日内,虞晋声查抄了十余官员的府第。一时之间,朝堂上下,人人惶恐不安,生怕严家一事牵连自己。

近日殇离朝西南长河决堤,连发洪涝,百姓死伤无数,良田尽失,家园被毁。钟银煌派济阳王前去安抚灾民,出乎意料的是,济阳王在百姓中的威望越来越高,隐隐有超越钟银煌之势。

钟银煌不辨喜怒,虽然忙于政务,可是每隔几日还是会来墨画堂。不过这一次却有些奇怪,钟银煌已有几日未曾来墨画堂,傅锦画心里不安,总感觉会发生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果然,那一天终于来了。

严青枫一案,竟然辗转牵连傅家。虞晋声拿了钟银煌的手谕查抄傅家,在傅臣图的书房内,搜出了更为离谱的东西,竟是傅臣图与济阳王的来往书信,信中只言片语,也很难看出到底在商议何事。

风声鹤唳之下,傅臣图岂有安稳度日之理?他着了慌,马上想到去济阳王府,却被虞晋声带人逮了个正着。

钟银煌再度让虞晋声查抄傅家,这次竟从傅夫人房中查出厌胜之物,床铺下埋着两个小人,上面刻着帝后的生辰八字,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上面,令人毛骨悚然。

傅臣图罪名坐实,却不思悔改,还在牢狱中大喊傅家四女均与权势结亲,不同于寻常人家。

钟银煌最恨结党营私,宫闱干政,外戚专权,在傅锦画还未知的情况下,将傅家满门抄斩,傅锦画得知消息后当即昏死过去。

傅锦画万念俱灰,好几日都不思饮食,念及傅颜书未曾出嫁便遇害更是悲痛不已,谁知问雁告诉她“庆宣王为保三小姐的性命,甘愿自撤亲王封号,将三小姐娶进了门,虽是妾室,倒也极致宠爱”。

傅锦画心下稍安,苦笑,傅颜书,终究是你命好一些,有一个男人甘愿为你放下权欲,只真心对你。

此案一结,济阳王出入朝堂,却多了几分颐指气使的味道,跟他同声共气的官员越来越多,慢慢渐成济阳王一家之言。

钟银煌暗自恼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与济阳王周旋着。这时,石相鼎力相助钟银煌,钟银煌对石韵秋的宠爱又加了几分,赏赐源源不断送进了鸿薰宫。

慕容珊已熬到灯枯油尽之时,则喜于半夜潜入墨画堂,告知傅锦画此事,求傅锦画在慕容珊死后一定要善待钟庭朔。傅锦画在傅家满门抄斩之后,已意兴阑珊,钟银煌也有些许日子未曾来过墨画堂,青殊日夜奔走于宫内、宫外,甚少与傅锦画说话,所以傅锦画几乎是与外界断绝了消息。

只是,她却清楚,后位断不会落在自己手中。

果不其然,慕容珊薨逝后,钟银煌晋升石韵秋为皇后,同时又将德妃、傅锦画一同晋为贵妃。

虞红萼自丧子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长久以来落下了病根儿,不想已病入膏肓,虞晋声出入惊鸿殿次数也渐多。

有一日,虞红萼差宫女请傅锦画过去叙话。傅锦画去惊鸿殿之时,迎面碰上正要离去的虞晋声,他见傅锦画过来有些诧异,说道:“你消瘦得厉害……”

“傅家蒙冤满门抄斩,我又岂能活得舒坦?不能陪他们长眠地下,已属不孝,你还指望我夜夜笙歌吗?”傅锦画讥讽道。

“小四,你是在怀疑我?”

“不是你,又是谁?如果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娘怎么可能会做出厌胜之事?于她何益?”傅锦画咄咄逼人地问道。

虞晋声轻叹,说道:“你终会明白的,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说罢,不敢再听傅锦画的声音,径直离开。

傅锦画气怒不已,紧紧握住双拳,任凭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也不觉得疼痛。

进到惊鸿殿之时,虞红萼斜歪在椅榻上,眼神无光,见了傅锦画也不说话。傅锦画有些奇怪,仔细看去才知虞红萼竟是看不清东西了,不禁有些惊骇。

“是你来了吗?”

“是我。”傅锦画答道。

虞红萼脸上浮起一丝笑,傅锦画只觉得诡异不已,见她伸手摸索着端过前面桌几上的茶水,慢慢喝了下去,一滴也不剩,随手却又将那茶盏扔在地上,任凭一地碎瓷,将自己的手背也迸溅出细微的伤口。

“你喝下去的是什么?”

“毒酒。”

傅锦画此时也已想到会是这般,却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喃喃地说道:“为什么?”

“为的就是陷害于你,让你走不出惊鸿殿半步。”虞红萼说着,竟大笑起来,声音凄厉,像极了那暴雨之夜痛失爱子的哭声。

“何苦?活着不是很好嘛?就算是像行尸走肉一般,也要活下去……”傅锦画坐在虞红萼身边的座位上,淡淡地说道。

“我想我的孩子……”虞红萼轻轻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声音几近嘶哑。

“他活着,在清音庵,你如果活着,终会跟他相见的。”

虞红萼猛然间听见自己孩子还活在人世的消息,激动不已,说道:“我是亲眼看见我儿子被人抱走的,只恨我不敢声张,为的就是保他一条活命,我如若当时声张,或是在事后让皇上去查,只怕那人担心事情败露会将孩子杀死,我不敢冒险,所以就只能当自己孩子死了一般。现在听你说,孩子还活着,我很放心。只要他活着,我便是死了又如何?”虞红萼嘴里吐出一口血,身形不支,靠在大殿的柱子上,软软地滑了下去。

傅锦画走过来,将身上的外衣除下,蒙在她的面上,转身走出了惊鸿殿,这座她此前未曾踏入过,一踏入便看见虞红萼必死的宫殿。

虞红萼死了,傅锦画走出宫殿的时候,钟银煌恰巧进来,他命人将虞红萼厚葬,却没有迁怒于傅锦画。这还是十数日以来,傅锦画第一次见到钟银煌,她半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这个手握重权的男人。

钟银煌上前揽过她的肩,在额间轻轻一吻,说道:“回墨画堂吧,以后无事不要再出来走动。”

傅锦画倏然抬头,有失以往的镇定自若,说道:“那皇上何不将我一并赐死?”

钟银煌目光寒意渐深,低沉说道:“你如若再执意如此,那一日还怕会来得迟吗?”

傅锦画身子一僵,大笑起来,笑到不能自持,流出眼泪,转过身朝墨画堂走去。身旁,虞晋声如风一般闪进惊鸿殿,一声长啸,悲绝凄厉。

回到墨画堂,青殊已经候在内室,见傅锦画失魂落魄地回来,有些诧异,只听她喃喃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死的死,出家的出家……”

“这就是命数。”

“他什么时候动手?”

青殊微怔,迟疑说道:“王爷明日午时,便会破宫门而入……你是如何得知的?”

“宫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虞晋声滞留宫廷,各宫加强侍卫把守,有的宫殿连太监都发了刀剑。墨画堂虽是如常,可是四面进出的道路都被重兵把守。如果不是有灭顶之灾,皇上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部署?”

青殊拿过一套紧身衣换上,外面仍旧罩了宫女服饰的衣物,说道:“青殊什么都不关心,王爷只给了青殊一个任务,便是保护你的安全,不能让你出任何差池。”

傅锦画苦笑半卧在椅榻上,久久不能释怀。问雁有些忐忑不安地候在一旁,一时还不知即将会发生何事。

深夜,钟银煌却突然进了墨画堂,傅锦画只披了一件外衣赤足站在青石地砖上,直直看着钟银煌。

钟银煌手里还握着两个瓷瓶,一个是红色,一个是绿色。他将傅锦画扶到床榻上坐下,又俯身拿过鞋子帮她穿上,温热的手指触过傅锦画早已冰凉的玉足,不由得缩了一缩。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牵扯上严青枫之案?即便牵扯上,凭着你与琴妃的恩宠,朕便是赦了你父亲也不为过,可是朕仍旧下旨将傅家满门抄斩?”

“傅家四女,琴、画进宫,棋从济阳王,书则从庆宣王。从表面上看,庆宣王是为了三姐才放弃亲王的封号,其实他是聪明地选择了自保,暂时回避这惊涛骇浪的巨变。如若局势仍旧平稳,皇上自然还会再度将他封王,如若是另一派得势,新帝为拉拢人心,也势必会将他封王。所以,他这一步是高明之举。而傅家却又有不同,无论如何也是身在其中,不能抽身。无论哪一派得势,无论哪一派失势,傅家仍旧得享恩宠。这样的家族,谁会不看在眼里,刺在心口上?济阳王不愿意看到,于是便栽赃傅家;皇上不愿意看到,便将傅家满门抄斩。”

“画儿,你着实聪慧,朕本想好生宠你,可是再三掂量,朕还是输不起。画儿,不要怪朕狠心,朕也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朕与华离,你只能选一个,你若选朕,朕还是既往不咎,仍如当日那般宠着你,如若你一意孤行,一心念着他,那么朕势必不会手下留情。”

“我选他。”

傅锦画闭目,心叹,这就是自己的命,怪不得谁,怪只怪自己竟是疯魔了一般,只爱他,念他,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在猜出是他陷害傅家之时,她心里有恨,却情愿带着恨度过余生,爱到极致处,即便是恨的机会都不舍得放弃。

钟银煌将手中的绿瓶递给傅锦画。傅锦画长舒一口气,说道:“皇上,如果他败了,就放他一条生路吧!他这样的人,一击不中,绝不会卷土重来。”

钟银煌蹙眉,有些伤感地问道:“你就不担心朕会死于非命?”

傅锦画苦笑道:“如若皇上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该知道我傅锦画便是制约济阳王最大的筹码,皇上既然要将我赐死,便是不需要拿我来要挟他了。”

“锦画临死前,恳请皇上答应一事。锦画身边的宫女问雁、青殊都属无辜,皇上逐她们出宫吧,不要让她们在此事中枉送了性命。”傅锦画将绿瓶中的毒酒一饮而下。

“朕应你便是。”

傅锦画背转身,听见钟银煌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由得心叹,这一生终了,竟是这种凄惨收场,可是当自己进宫的那一刻,不是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吗?

傅锦画头晕目眩,拼着最后的气力换过一身白色衣裙,静静卧在床榻之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耳边似乎还响起问雁的喊叫声:“小姐,小姐,问雁不出宫,问雁要陪在你身边……”

济阳王所带的亲卫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宫门,大肆杀虐,后宫侍卫奋起反抗,却架不住源源不断的反叛者的杀戮,渐成一地血腥,尸横遍野,妃嫔的哭泣、宫人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傅锦画一身白衣站在宫墙之上,远远眺望着后宫内外。自从在厮杀声中醒来,她便知晓钟银煌给的绿瓶里只是令人昏睡的药,却不是毒药。她从墨画堂走出来的时候,把守在墨画堂周围的侍卫并未拦阻她。

济阳王骑着骏马泰然自若而来,他从马上跃下,朝傅锦画招手,说道:“画儿,下来,到我的身边来。”

傅锦画轻笑,指了指远处,说道:“站在这里看风景极好,不如你也上来。”

济阳王顺着台阶,一步步踏上宫墙,走近傅锦画,执起她的手,仍旧是冰凉刺骨,顺着傅锦画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边火光冲天,浓烟直上云霄。

傅锦画淡淡地说道:“那是梨妆苑。”

济阳王有些诧异,那么远的地方,依自己的功力目测也辨不清起火之处是哪处宫殿,傅锦画凭什么那么笃定会是梨妆苑?

“因为那火是我放的……”傅锦画静静地笑,眼神明亮而澈净,宛如风中飘扬的梨花。

济阳王挽过她的手,说道:“走吧,去乾元殿,我要让你看到我是如何将这江山收入囊中。”

傅锦画抬手朝济阳王脖颈间绕去,低声说道:“抱住我,华离……”

济阳王身子一僵,揽住傅锦画腰身的手略为吃力,眉头紧蹙,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锦画后退半步,松开袖口处探出来的长剑,那柄剑直直没入济阳王心口,鲜血迸发,陡然浸湿衣衫。

身后,钟银煌与虞晋声相继出现,站在远处朝这边看来。

济阳王身子一软单膝跪地,眼神却一直落在傅锦画身上,仿佛也了然这定是自己的宿命一般,苦涩轻笑,傅锦画悲痛欲绝,上前搂住他的身子,让他倚在自己的怀中。

“有两个字,叫‘后悔’。”济阳王吐出一口血,笑道,“你看,到最后我竟死在了你的手上。”

最终虚伪的和善会吞噬无声的抵抗,若要天下,怎能这般漠视生命?

济阳王望着傅锦画澈净的眼神,心道,覆了江山又如何,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抚向傅锦画脸颊的手在半空中跌落,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傅锦画用手为济阳王细心地拭去嘴角的鲜血,朝钟银煌苦笑道:“你终究是赢了。”

“朕喜欢一个女人,也有自己的方式。朕不会强迫你去做什么,这条路始终是你自己选的。”钟银煌负手而立,声音却带着一丝惋惜与凄然。

虞晋声慢慢走过来,试图靠近,傅锦画绝望地摇头,坚定说道:“别过来,没用的,我杀了他,岂会独活?”

“我虽没有与你真正相守在一起,却是拿了性命去喜欢你。华离,等我……”傅锦画伸手将济阳王胸前的刀柄用力一压,那刀尖透过济阳王后心刺入傅锦画的心口,两人姿势亲昵,似是倾诉衷肠。

一曲杀破豪情,名动天下。曲终人散时,暗弦无声,后宫青檐红瓦、曼纱罗帐,试问谁家女儿肯褪下情裳,一股柔情,怎敌他帝王霸业之雄心?

宫锦,看似绮丽华美,却藏了多少枯骨热血。当年错入清音庵竹屋的邂逅,岂料这权欲、杀戮、雄心交汇的汹涌暗潮,颠覆了一段本可双宿双飞的爱情。

和煦暖风,沁人心脾,破晓山庄的庭院中,花丛紧凑的左侧置着一个秋千,一女子身穿淡蓝色的衫子靠在绳索上,轻轻荡着,嘴里哼着歌谣,怀里抱着睡得香甜的孩子。

庭院的另一侧石椅上,一俊朗伟岸的男人正手持书卷翻看着,时而扬声说道:“画儿,你说耶律楚际拿到这擒龙令,到底能不能寻到他想要的珍奇异宝?”

秋千上的女子抬起头,如墨的发丝绾起,露出绝世娇颜,正是傅锦画,而那石桌上坐着的男人,便是济阳王钟华离。

傅锦画见怀中婴孩动了动,轻轻蹙眉,看了那济阳王,似是嗔怪他说话声音太大吵了孩子。于是将那婴孩交给一直侍在身旁的问雁,缓步走向石桌,娇嗔埋怨道:“这擒龙令本是上古遗书,帝师曾再三叮嘱,习它,是为了领略其中浩瀚无边的气脉,你却不能看破世俗,问起什么珍奇异宝了?”

济阳王朗笑,见傅锦画娇颜薄怒,怜爱不已,一伸手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放在腿上,说道:“当初,你可是说过,不会后悔跟我来这破晓山庄,怎么最近频频发怒?”

傅锦画微怔,她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总是会被轻易撩起压抑不住的怒气。

济阳王见她蹙眉懊恼的模样,心里好笑,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低声说道:“画儿,我心口还痛着呢!”

傅锦画慌忙坐起身来,用手去扯他的前襟,急道:“还痛吗?叫我看看……”

济阳王见她神情急切、忧心忡忡,顿时有些不忍再逗弄她,按住她的手,捧在唇边轻轻一吻,深情地说道:“不痛了,有你在便不痛了。只是,当日你狠心刺出那一剑,就不怕我当场毙命了,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傅锦画念及此处,回忆起一年前殇离宫变,自己用剑刺穿济阳王胸口的一幕。如果不是虞晋声教习自己如何偏离几寸刺穿人的胸口,那么济阳王便会当场命丧黄泉。

傅锦画不禁后怕不已,颤声说道:“华离,我仍旧是那一句话,你死了我岂会独活?我在地府伴你……”

济阳王拥她入怀,将头抵在她的发丝间轻轻摩擦着,万种豪情都化在无声轻叹中,便是这份柔情让自己甘愿死在她的怀中,放下逐鹿江山之心,袖手天下。

从此云水生涯,只在破晓山庄。

“半个月前,晋声让人送来一封信,说要来破晓山庄喝清儿的周岁酒,想必明后日便会到了。”

傅锦画轻轻“哦”了一声,未动声色,问道:“那么庆宣王跟我三姐会来吗?”

济阳王回道:“你三姐刚给寻泽生了一位小世子,寻泽哪里有工夫来喝别人的喜酒?自是在王府忙着照料你姐姐和小世子。”

傅锦画听见济阳王如此说,欣喜不已。傅家四姐妹,素琴出家为尼,则棋在宫变后便香消玉殒,自己远避破晓山庄,唯独颜书在尘世烟火中自在地生活,她诚心为傅颜书高兴。

两日后,正是钟庭清的周岁,虞晋声赶到的时候,正值钟庭清抓周。只见他坐在一堆物什中间,咿咿呀呀地乱语着,白嫩而胖乎乎的小手抓来抓去,突然抓起一把短小的匕首把玩着,匕首上面的刀鞘镶金嵌玉,一刹那便刺痛了众人的心口。

虞晋声靠在门侧,一身白衣,仍旧是俊逸出尘,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终究是帝王血脉,不握刀剑,如何掌控天下?”

这钟庭清,就是当日虞红萼在暴雨之夜诞下,被青殊送到清音庵的孩子,即虞晋声的外甥。当傅锦画和济阳王从泉城离开之时,傅锦画将那孩子的下落告诉了虞晋声,谁知虞晋声却将那孩子从清音庵带了出来,交给傅锦画和济阳王抚养。

傅锦画见如此,急忙问道:“你是想将他带回宫廷,交给钟银煌?”

虞晋声苦笑,摇头说道:“即便他回到宫廷,以皇子的身份活着,也无非是权欲争夺,他无人倚仗,又怎么能独自存活?我倒愿意他做个平常人,一世安宁,想必就算红萼地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济阳王怅然,傅锦画见状,知他为何惆怅,正待上前劝导,便朝一旁干呕几声,面色苍白。

济阳王顿时焦急不安,上前揽过她,问道:“画儿,你怎么样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虞晋声细细看过去,心中酸涩不已,朝济阳王说道:“真不知当初救你,是对是错,你这样粗心,竟不知她是有喜了。”

济阳王一怔,用目光询问傅锦画,见傅锦画微微羞涩点头,旋即大悦,说道:“老天仍旧厚待我钟华离……”说罢,又低声朝傅锦画耳语道,“原来这阵易怒多变,竟是这缘由,我甘愿受之。”

虞晋声见两人亲昵,神色中有说不出的落寞,他抱着钟庭清转身出了房间,在破晓山庄后院的拘情阁住下。

这破晓山庄,是虞晋声在殇离宫变之日起着人修建,算起来是在济阳王和傅锦画两个月的养伤期间竣工。

他料得傅锦画与济阳王会琴瑟和谐,料得钟银煌置若罔闻不去追究,却未曾料到,自己还是会这样心痛孤寂……

虞晋声离开之日,傅锦画亲自将他送出庄外,两人默默同行。良久,虞晋声说道:“我该走了,下一次再来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皇上,他好吗?”傅锦画终是问道。

虞晋声看向远方,目光疏落,淡淡地讥讽道:“仍旧是皇权在握,依照局势宠幸妃嫔,过着自己并不会觉得幸福的日子。可是这是他钟银煌的使命,帝皇之位从来不是赋予一个人恣意妄为的筹码,只不过是对待自己更残忍的赌资。赢了,便是传承后世;输了,便是颠覆江山。”

所以帝王,便是在极端疲惫之时也要站得笔挺的那个人,他要手托星月,脚踏河山,苍穹之下唯我独尊。

“我总怕有一日,他会寻到这里,我与华离今日的安宁不易,实在不想就这样失去。”傅锦画声音渐微。

虞晋声轻叹,递给傅锦画一卷锦帛,只见上面行云流水般写着数个大字,“梨妆苑已失,梨花淡酒犹存。”

傅锦画霎时间红了眼眶,凄楚的笑,自己当日放火将梨妆苑烧掉,便是想与钟银煌天上地下绝不再生纠葛,可是后院梨树之下的梨花淡酒,却仍完好窖存。

虞晋声转身离开,听见傅锦画在其身后,诚挚说道:“晋声,谢谢你。”

虞晋声身形一顿,未语,将手中玉笛置于唇边,笛声清越,仿佛早已超绝于大地长空,淡漠疏离,而又洒脱自若……

虞晋声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化成一个黑点,再也望不清。

傅锦画转身,她手抚着小腹,露出淡淡的笑意,朝破晓山庄走去。或许余生就是这样吧,他舞剑,她酿酒;他抚琴,她高歌。一生对弈,博得就是这样一个完美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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