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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闻言一愣。似是未料及她会拒绝自己,一时面显尴尬,难以自处起来。又想此番若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自己落了个难看境地?随即转念一想,干干一笑道:“无碍,我将弟妹当自家人来看待,你我无需见外,收下便是。”
刘嫣迟疑起来。就当王氏心下以为她无从再拒绝自己时,蓦然听她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这衣服我还是不能收。”
“怎么?你是嫌弃嫂子不成?”
王氏故意刁难问道。
“嫂子别误会,”她耐心解释道:“我不收,只因不想辜负嫂子的一番美意,让嫂子失望啊。”
王氏不解的看着她。
她心下一笑,面上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淑良模样接着道:“嫂子你看,我身材瘦的不过一把骨头,可不及嫂子你珠圆玉润,”
王氏听到这儿,立时气的火冒三丈,郁怒难耐。
而“珠圆玉润”这个词说来也是模棱两可,美话是身材丰满和富态,难听点或直白来讲,那就是肥胖。然,王氏最怕别人说她胖。这一句话,自是被戳到痛处。她岂能不气怒。
刘嫣面上依然含着笑,再道:“穿嫂子的衣服定不合身,与其被我闲置在一边白白糟蹋了,还不如嫂子拿回去继续穿,或者送给合身之人,嫂子说是吧。”
王氏被堵的哑口无言。蓦然就又想起了白日黄员为刘嫣置办衣服一事。他对自己都从未上过心,对她却极尽殷勤和热情,心里的那口恶气始终捂着发泄不出去,让她难受的厉害。索性一把收起了衣服,敞开了天窗说亮话道:“你既不肯收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也知道,我家相公不过是个小小的马监,月供极少,一直以来家里的花销还有……”
“嫂子不用说了。”
刘嫣听懂了她的意思,打断了她,笑容减半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搬走。这段时日多谢你们夫妻二人的照顾。为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还望嫂子不要往心里去。”
一听这话,她心下一喜,方才的恼火也立时去了大半,嘴角忍不住笑意,末了还要装出一副伪善道:“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嫂子又没趋你走,你可不要误会我就好,万一被子胥知道了,还以为是我赶你们走的呢。”
刘嫣虽然厌恶她的这副嘴脸,但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嫂子说的是。这本就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嫂子无干。”心里不禁腹诽道:这王氏真是心胸狭隘至极,遂了她的心意不说,还要防备自己向黄员告状。
王氏听完松了口气,想着以后这个院里终于可以清净了就一顿舒畅不已,亦是心道:断了这个近水楼台,我看黄员还如何得月。
两人本就各怀心思,话不投机,眼下达成所愿,王氏自然没什么好再多说的,便借口有事回屋去了。
待人扭身走后,刘嫣还杵在原地琢磨如何告诉刘宗自己已经决定搬到御史府的事。想他应该能够理解自己吧。
不过即便不理解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话已说出口,就如泼出去的水一样,再不能往回收了。
……
这一夜黄员和刘宗去了乐馆听曲直到丑时才回。刘嫣并不知道二人去了哪里。刘宗走时也只是跟她说出去一下,让她困了就睡,不必等他。刘嫣想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应出不了什么事,便写了会儿字,困意一来熄灯睡了。
次日一早,当刘宗得知她决定搬到御史府的消息后,很是反对,但听她说昨夜王氏曾送旧衣服来羞辱自己时,瞬间就又明白了几分。又听她说已经跟王氏提了要搬走一事,心知已成定局,多说无用,只劝她考虑清楚,进了他的府邸,便犹如羊入虎穴,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刘嫣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但事到如今她除了这条路外,已无路可走。
而刘宗担心的无非是怕自己与他走的过近,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应下婚事而受其诅咒罢了。
她倒不相信什么诅咒,相反,比起诅咒一说,她宁愿相信这件事的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抑或阴谋。
当然,她也是怕死的。尤其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更加知道活着的可贵。
为了活下去,且好好的活着,她认为从现在起有必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或者牺牲了……
就当下情况而论,这次进了御史府,即便与那人最后做不成夫妻,不过,还是可以做“队友”的嘛。适当实机,她并不排除考虑利用一下公仪弘,靠他拉自己一把上位。
他既在信中对自己表露过情意,若是真心欢喜自己的话,她想,借他之力入朝为官应该会顺利许多。反之,若是虚情假意的话……呵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互相利用的也心安理得不是吗?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多认识一个人,尤其是他这种身份地位崇高,旁人想拉拢都拉拢不过来的人,总归对自己没有坏处。
而公仪弘城府再深,又能将自己怎样?
要知道,他是当朝御史兼太傅,是举国赫赫有名的儒士出身。名望越大,越是会懂得收敛许多。这个道理刘嫣还是明白的。料他也不会难为自己。
再者,倘若真住不下去的话,她大可再搬出去。至于搬去哪里,她还没想好,但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其它去处。
事后,刘嫣便写了一封书信送去了御史府。她将信托给一个门卫转交给公仪弘后,就回去等消息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用写那封信的,只需差人通传一声就能直接见到他人,然后说自己想好了搬过来的话,便能顺顺利利的住进来。
可是她不想这样。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他,这个时候拉下脸来与他当面说这种事情的话,多少还是会有些难以启齿。
好吧,她也是要脸的。
……
公仪弘初收到信时,并不知道是何人所寄。当他打开一看,看到上面寥寥不多的几句话,字迹隽秀,像极了某个人的手笔后,再看落款处的住址以及姓名,顿时眉梢一挑,嘴角一扬,心下一定。果然是她。
信中内容表述略显含蓄,大致是刘嫣想好了搬过来,问他何时方便让自己入住之类的话,末了还说等她赚到钱后会付自己房费。
捏着信纸沉吟片刻,他拾起案上的狼毫,蘸墨下笔。一气呵成的写完后,将信装进一枚信封中,命陈信吩咐下去备车,按上面的地址送去,然后,将人接过来。
与刘嫣送信回来相隔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御史府的人驾车持信而来。刘嫣没想到回信来的这么快。但足以看出他的办事效率是何其速度。
御史府的管家朱光将信交给了刘嫣,刘嫣拿到手中时闻到淡淡一股兰香,一瞬间脑海中就闪过一句话——“君子如兰,空谷幽香。”
拆开来看,公仪弘在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吾今闲暇于家,尔且宽心而至。
今日?
刘嫣心下惴惴的将信收起来。即使知道过去是迟早之事,但此刻得知消息仍是毫无心理准备。又想到一会儿可能还会见到他,莫名的就紧张和忐忑起来。
刘宗在一旁瞧出她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问道:“他怎么说?”
刘嫣不瞒:“他说今日就能过去。”
“这么突然?”
她沉默以应。
朱光见状,含笑恭恭敬敬的问道:“女公子何时可以启程?马车就在门外等候。若行李多一个车不够用,我且提前吩咐下去,让人再御一辆来。”
“你要去哪儿?”
乍时,一个急切又略显担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人已快步走进屋来。
刘嫣侧头看向来人,同时黄员已经三步并两步走至她面前。他目光狐疑的扫了一眼朱光,回过头,惴惴不安的问她道:“方才我听家仆说外面来了御史府的人,还说是来接你走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搬走了?可是我这儿哪里照顾的不周?”
“黄兄误会了。相反没有什么照顾不周,反倒是黄兄待我和阿哥极好,让我受之有愧。”刘嫣忙道。
“那是为何急着搬走?”
黄员奇怪不解。
出于礼数,本来正想着亲自去跟他说,现下见人既然过来了,于是道:“我正寻思着去找你说这件事,不想你就来了,便直接跟你说好了。”
说到这儿敛眉端量了下,接着道:“昨日未来得及细说与你听。其实,我跟阿哥被太常大人收下后,太常同时也允了提供阿哥食宿。阿哥择日就会搬进太学院。因院里女舍不好安排,我则被御史大人给收留。”
转头又介绍朱光:“这位便是御史府来的朱管家,稍后他会带我入府。”
朱光笑盈盈的点头与他打了个照面。
刘嫣回过头来,由衷的感激道:“这些时日来多谢黄兄对我们的照拂,实在叨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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