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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小产之后恢复地很快, 叶绮就把管家的事交给她,准备跟着罗慕之去巴山蜀水畅游。罗绡也要跟着, 罗绡的理由很明确:罗晴走了,韩氏当家,罗绫要再来寻她的晦气, 她连个同盟都没有。
叶绮笑道:“你放心, 罗绫是要嫁林明通的, 有了上次退亲的教训,她不敢再造次了!”
罗绡道:“那可不一定,她要暗地里给我使绊子怎么办!”
罗慕之一向宠着罗绡, 迟疑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罗绡就蹦蹦跳跳地收拾小包袱去了。
琢言有了身孕, 罗慕之叫她和黄钟留下来看守洗心居, 小厮只带了闰徵,丫头只带了琢玉和依兰, 这次赴蜀, 本来就是不宜张扬的,人手也不宜带得太多。
叶绮亲手打点她和罗慕之的行装,既是要避人耳目, 自然是轻装简从才好, 行李也不宜带得太多,谁知罗慕之看了, 却嫌衣裳太少, 非要从衣柜里又取出几件叶绮给他缝的家常衣裳, 叶绮知他于装束上向来用心,也只得由他,却抿嘴儿笑道:“你若想在锦官城在穿带上引人注意些,倒是多带几件官用料子做的上好的,只带我给你缝的做什么?”
罗慕之亲手将衣裳收进青篾鱼鳞箱笼里,笑道:“你做的衣裳穿着舒服。”叶绮微笑,心里却甜甜的。
叶绮兴奋地连着几日都没睡好,不只因为可以无拘无束地玩一回,更因为诚亲王的就番之地就在蜀州,终于可以见到大表姐了。
一行人在临安码头登船,也是为着要掩人耳目的意思,主仆几人只搭上了一只客船,绘金描彩的两层楼船,一层是贩夫走卒的普通舱,二层是上等舱,多是官员家眷和混得有点名头的商人。
叶绮上次坐这种楼船,还是从京城出嫁的时候,想想都快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她也两年没回京城了,年下原本打算回去的,凑巧皇帝下旨令崔名亚去西北巡查防务,刘氏才懒得伺候外甥女,写了一堆温柔关切的话抚慰叶绮,最后的中心主题却是:不用来京城,来了我也没空伺候。
上次坐船时,因为对未卜的前途感到忧心,叶绮也没有心思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这回不但无忧无虑,还有罗慕之相伴,等船出了码头之后,江面突然开阔,天穹顿觉低垂。急速漂流的波涛一起一伏,有两三木船,齐整的摇动着两排木桨,象鸟儿扇动着翅膀,正在逆流而上。水天极目之处,灰蒙蒙的远山展开一卷清淡的水墨画。
罗绡像条小尾巴似的,日日跟在罗慕之和叶绮身边,倒不是她脸皮厚乐意做灯泡,只是船上人来人往,罗慕之不许她胡行乱走,叶绮看着罗绡那兴高采烈的脸,默默地想,罗绡的婚事,只有她和罗慕之操心了。
好在罗绡的亲事还是比较容易解决的。她有林氏留给她的丰厚嫁奁,又不像罗绫那样攀高结贵,非要嫁个官家子,叶绮探过罗绡的口风,只要子弟出息,旁的都无所谓,只是一条,人得正直可靠,喜欢拈花惹草莺莺燕燕者,一票否决!
叶绮双手赞成!
船行了几日,就到了蜀州境内,蜀州地势险峻,江流也由一泓清溪变作奔腾呼啸,如万瀑悬空,砰然万里。
这日叶绮与罗慕之站在甲板上看着暮霭低垂,黄昏渐近,江边的风灯渐次闪光,苍翠的山峦模糊为一片灰色,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叶绮透过朦胧地夕雾辨去——竟然是顾颐白!
他怎么来了?罗慕之对叶绮无话不说,这次去蜀州的目的,叶绮也是知道的,难道顾颐白也得着了消息,憋足了劲儿要与罗家争个高下。
叶绮扯扯罗慕之浅青色竹布长衫的衣襟,罗慕之顺着叶绮指的方向看去,也看见了顾颐白,恰好顾颐白回眸一瞥,三个人的目光越过无数人的脑袋,在半空中撞击、交汇,直到迸出火花。
罗慕之却不似叶绮想得那样简单,他觉得顾颐白若真得了信儿,就该悄悄地去蜀州,出其不意地下手,哪有明知有竞争,还要叫对手明明白白看见自己的,不是太蠢了吗?
顾颐白不是蠢人,所以罗慕之觉得——他是冲叶绮来的!
该死!这个想法一出,罗慕之看顾颐白顿时就似眼中钉了。问题是这颗眼中钉在迷蒙的夜暮下,负手玉立,一袭纯白的葛布长衫被夜风轻轻卷起,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罗慕之一拉叶绮,径直回到寝处——幸亏他没回头,不然会更火大,因为就在他的身后,一身孔雀蓝平金绣折枝牡丹杭绸襦裙的罗绡,孑然而立,几许黯然,几许欣喜,正脉脉地看着他哥的那颗眼中钉。
罗慕之冤枉顾颐白了!
顾颐白虽然没有罗老爷那样的神通,可以直接把手伸到程家心脏,探知程家最核心的商业机密,但他在生意场上的嗅觉极为灵敏,暗中查到罗家近日通过钱庄,往蜀州调拨了大量白银,就觉得罗家应该会在蜀州有什么动作。
其实罗家在蜀州也有产业,平时往蜀州调拨银子也是常事,但顾颐白是个精细的人,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地异样,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发现这次罗家调的银子,数量和途径都有问题,数量大,而且做得十分隐秘,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了似的。
罗家在蜀地做的多是香料水产之类的生意,规模小、数量少,且罗家既接了边境互市的差事,短时间内也不会谋求在蜀地扩张,蜀州的织锦业发达,罗家也经营绸缎庄,罗慕之很可能是掌握了什么机密,替罗家到那里大赚一笔去了。
他当然只能盯着罗慕之,所以就跟到了这儿来。
罗慕之气呼呼地回到寝处,上等舱里床榻桌椅皆备,只不过比起阔绰的罗府显得窄仄,罗慕之躺在床上后,叶绮就只得坐在余下的床边一角劝他:“你想得多了,顾颐白是个一心只想赚钱重振家业的,怎么会做这样无聊的事?况且商人辗转各地,乃是常情,不过是凑巧跟咱们乘了一条客船而已。”
罗慕之冷笑道:“我不知道他对你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我确定,他肯定是跟着咱们过来的,杭城到蜀州的船一天发一班,怎么这么巧他跟咱们同日出发?”
叶绮噎住,细想起来,罗慕之的分析还真有点道理,这个顾颐白,想害死她呀!叶绮心里咬牙,面上却不能显出来,又不能去找顾颐白评理,这可是客船,谁都可以坐的!
唉,叶绮心里哀嚎一声,当初罗慕之怕她路上委屈,本想包一艘船的,叶绮心想没事给罗家烧银子,真是不知道“罪过可惜”四个字怎么写,执意不肯,定要与罗慕之坐客船,可见银子有时候该烧还是要烧的,如果他们包一艘船入蜀,顾颐白难道还能再包一艘小舢板在后头尾巴似的跟着?
恭喜叶绮,答对了!顾颐白就是这样想的,这次入蜀他是铁了心要盯紧罗慕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所以叶绮的后悔毫无意义,万一罗慕之发现在他们包下的客船后面,一连几日跟着一条小舢板,船头还立着一位玉树临风貌比卫玠的男神,估计火会更大。
叶绮只得劝道:“不过是远远看见了,我不理他,他又能如何?你又何必生气呢?”
罗慕之一骨碌坐起来,道:“我的媳妇儿凭什么让他看?难道要等他过来拉着你的手说好久不见很想你,我才能生气吗?”
叶绮瞠目,她从来没想到,罗慕之的醋劲这么大,还是积年的老陈醋。
罗慕之冤枉顾颐白了——在顾颐白见到叶绮之前。
尽管是惊鸿一瞥,顾颐白也已经看清那朝思暮想的人儿正靠在别人身边,他心底被狠狠揪了一下,一些被压制在心底,无法释怀的痛楚,隐隐渗出来。
如果当初顾家没有因为内斗而败落,如果不是母亲猝然而逝,如果他早一点点遇到叶绮与她订了亲,此刻与他相依相偎的人,应该是他。
他一定要重振顾家,不惜一切代价,所有在坎坷人生中曾经失去的,他都要这个世界再还给他!
顾颐白望着远处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山峰,夜色中逐渐淡去的万家灯火,瞳仁的颜色越来越深,眼底燃起的两簇火苗却越来越亮。
楼船二层的夜还是那么热闹,衣香鬓影在眼前幢幢掠过,忽然一个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飘然而至,“颐白哥哥。”顾颐白禁不住浑身一颤,转眼看时,一位妙龄女子已经掀开厚厚的幂首巾,露出了雪肤花容,“颐白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直到弃船登岸,罗慕之才颜色稍霁,林婉华早就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子在江边等候,来接他们去林家的不过是几个粗使的仆妇,却个个穿着深绿对襟素面褙子,头上的插戴比小康人家的主母还要好些,林家的气派果然名不虚传。
罗慕之与叶绮坐在紫缨流苏翠盖车里,见林府所在的步云街人烟阜盛,不亚于杭城。罗绡往日是最爱这些繁华热闹的,今日坐在车里却格外安静,叶绮与她说了几句话,罗绡只是恹恹地敷衍,叶绮只当她是旅途劳累了,也没往心里去。
一时来至一处垂花门下,早有几位伶俐的小厮等着接表少爷、少奶奶和表小姐了。三人在仆妇指引下进了府,乘轿子走了一箭之地,转过影壁、厅房,最后来到一座宽敞庭院,林婉华早就带着一家老小在游廊底下了等着了。
将近五十岁的林婉华保养得宜,看起来便如四十上下,容光焕发,穿一件明紫色缕金暗宝相花纹的褙子,圆髻绾于脑后,头上戴着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累累垂下的明珠个个都有小拇指般大。
罗慕之的外祖父没有儿子,只有林婉华和林淑华两个女儿,偏偏林婉华自幼精明伶俐,于经商一道有极高的天分,所以外祖父也就打消了过继儿子的念头,让林婉华坐堂招夫,嫁了一位姓陈的读书人。陈姨父与林婉华同庚,是个老实和气的人,年轻时家境贫寒,中了秀才之后,本想去学塾里坐馆补贴家用,谁知竟有媒人来替他说亲,陈姨父权衡再三,就答应了林家的亲事。
林婉华与陈姨夫一成亲即得子,就是罗慕之的大表哥林明震,按着林家当初招赘女婿时说好的,长子要随林家姓,次子可以随陈姨父姓,谁知林婉华生了长子之后,罗慕之的外祖父溘然长逝,林婉华一面忍着丧父之痛,一面又要打理林家的生意,产后身子失了调养,后来又怀了几胎,竟都夭折了,直到三十多岁上才又有孕,生下来却是个女儿,林婉华觉得对不住丈夫,也向陈姨夫提过纳妾的事,可陈姨父与林婉华夫妻情深,这事便不了了之。罗慕之的这位表姐,叫陈明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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