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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人一样, 没有了负担,走的就特别快, 恍惚一眨眼间,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罗慕之在群英荟萃的西湖书院, 成绩一向优异。卫师傅早就说过, 罗慕之明年秋闱绝无问题, 春闱里考□□名也是不难的,受到了表扬的罗慕之可没有沾沾自喜,考中秋闱算什么?他的目标是春闱之后进翰林院做庶吉士, 要想完作这个高难度动作, 就必须保证在会试中出类拔萃, 罗慕之想到春闱高中之后就可以欢快地去吃她们家小叶子, 心窝里暖洋洋的,读书写文都格外有劲儿了。
罗老爷却在这时给他出了道题目。
“永泰公主才订了亲, 内务府已经把预备嫁妆的事交给咱们家办了。”罗老爷穿着烟白软烟罗如意云纹常服, 半躺在藤条软椅上,一丝一丝的日影,从新桐初引的绿叶间渗落下来, 落在他的身上。不用说, 这是份美差又是崔次辅给他争来的,公主的十里红妆虽然没有太多油水可捞, 但永泰公主地位不同旁人, 若办得好了, 可以进一步加深在皇帝心目中的好印像。
“虽不是难事,可永泰公主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出公主,丝毫不容闪失,我得去京城亲自盯着。”裴氏出事之后,罗老爷平日也不住瑞萱堂,只在府中一处僻静院落里静养。他年过半百,也不打算再续弦,只京城里有个外室,那女人三十多岁,善解人意,颇得罗老爷欢心,罗慕之也并不反对父亲享受享受。
罗慕之道:“父亲只管放心去罢,家里有我和叶绮,铺子里的管事都是几十年使出来的忠仆,父亲在京城跟在杭城都是一样的。”
“听说卫师傅病了,跟书院告了两个月的假,横竖这阵子你也不用去上学,索性帮我去做一件大事。”
罗慕之有点犹豫,卫师傅不在他不用去书院是不假,可他还想专心读书呢——不然到时候怎么光明正大地去吃小叶子?
“父父亲我在家也不得闲啊!卫师傅回来,还得查我的书呢!”乖乖!他是怕卫师傅查他的书呢,还是怕到时候考不中,煮熟的小叶子会飞掉?
“不要紧,你还不到二十岁,进士考到三十多四十岁才中的人也有,为父都没逼你,你急什么?”罗展霖淡淡道。
罗慕之额头直冒汗,心想我要考到三十多四十岁,很耽误孙子给您打酱油啊!可这话又不能直说,就这么一晃神儿的工夫,罗老爷又说:“你肯上进固然是好事,可是若想以后走仕途之路,只靠读一脑门子死书是不行的,就如当今内阁的庞首辅,当年会试不过是个同进士出身,既非翰林又非庶吉士,初封官不过是个八品行走,如今不照样手握重权么?那些与他同科的状元榜眼探花,又在哪里呢?”
罗老爷多年来在商场中立于不败之地,与他心思灵活是分不开的,罗应之这一点倒是随了他,只可惜他把灵活的心思都用在了女人身上。
罗慕之好奇道:“是什么大事?难道跟朝局有关?”
罗老爷扬扬脸,罗慕之会意,坐在一旁的香色绒套绣墩上,听父亲说道:“程沧海的一位管事——当然,那管事是咱们的人,透出信儿来说,六七月之后,蜀锦必然大卖,咱们现在就可以去蜀州动手了,你也顺便去探望你大姨母!”
罗慕之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笑道:“他怎么知道蜀锦要大卖,他掐算过不成?”
罗老爷笑道:“他当然不会算,可皇上会算哪!”
“此话怎讲?”
“你可知道韦贵妃又怀了皇嗣的事吗?”罗老爷拈须道。
罗慕之还真不知道,他两耳不闻窗外事,连积庆街上哪家媳妇又添了孩子他都不大清楚,哪里会关心千里之外的大明宫!不过这皇帝也真是宝刀不老啊!都这把年纪了,还有老蚌生珠的本事!
罗老爷也没指望儿子在这样的年纪就能耳听六路,只一路往下说,“皇上是老来得子,欣喜非常,因韦贵妃属鼠的,她又爱那些漂亮绸缎,就悄悄命内务府给他准备精织的蜀锦,等生下皇子六宫同贺的时候,再一并赏给韦贵妃——到时候京城一定会传为佳话,蜀锦还有不大卖的道理吗?”“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上流贵妇的喜好就是流行的风向。蜀锦是绸缎中的极品,一寸之价可比黄金,罗慕之心想,这皇帝还是个颇有情调的,送这等雅致贵重的东西给宠妾,可比送那些又俗又蠢的金银强多了!
罗慕之虽然不大爱问世事,却是极聪明颖悟的,父亲没说完,他就觉得里头有问题,所以罗老爷话音才落,罗慕之立刻道:“父亲等等——不对呀!皇上既是要给韦贵妃惊喜的,必定要瞒着这事,内务府的奴才再大胆也不敢往外露,那么程沧海的信儿,是从哪里听来的?”
罗展霖见儿子果然是个四清六活的,心怀大畅,面上却不肯露出来,拍拍儿子手背,笑道:“你猜得没错——这回你知道程沧海是谁的人了吧!”
后宫争宠与前朝夺权历来如一对孪生子,而争宠和夺权都离不开银子,天下的银子都装在如罗老爷这样的巨贾的荷包里,所以官商结合历朝历代绵延不息。官家离不开商人,商人也离不开官家,天底下利润最大的生意,必定要与权利绑缚在一起。
皇帝几个成年的儿子中,长子与次子为皇后所出,皇三子与皇六子生母身份低微,皇四子与皇五子幼年夭折,倒是韦贵妃所生的皇七子承淙,子因母贵,很受皇帝宠爱。
皇帝虽说立了太子,贺兰皇后也健在,但皇后无宠而韦贵妃宠冠后宫却是事实,帝王的宠爱往往会滋生非分之想,这些年韦贵妃为皇七子多方谋划,暗中结交权臣,程沧海跟那些人比起来,不过是个出钱的财主罢了。
程家既然选择支持韦贵妃,韦贵妃也一定会想法子让程家赚钱,透露这点消息给程老爷,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已。
那么罗老爷一定也在权力争夺中站了队了!叶绮的表姐崔逸琴是皇次子的嫡妃,罗家属于哪一派,用后脑勺也能想出来。
可是罗慕之不大赞同,镂金狻猊镶红宝熏炉里袅散出缕缕碧烟,和着他的叹息,飘进罗老爷耳朵里,“父亲可知道历朝参与夺嫡的人,成功了固然可以荣华富贵,失败了却有可能株连家人!父亲”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罗老爷玩味地看着罗慕之。
“当然不参与最好,做个保皇派或中间派,平平安安地”
罗慕之意气风发,罗老爷不屑一顾,“我说你读书读呆了罢!你当中间派是你想做就做的?不错,历朝是有无论谁做江山都岿然不动,最终保得百年富贵的大族,可那些人要么是开国元勋,要么是权倾天下,就如崔次辅这样的人都身不由己,何况咱们!我们能做的,就是选择胜算大的那一方,像程沧海,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程家是四大商家中实力最弱的,罗家和林家都倾向于太子一派,程家就是再跟上去,也捞不着什么油水了,只得剑走偏锋去支持韦贵妃。
“父亲是要我悄悄入蜀,截了程沧海的和,把蜀锦都收进咱们手里!”
罗展霖轻轻点头,道:“这事是皇上的主意,就是程沧海知道咱们收购蜀锦,也无法改变蜀锦即将大卖的形势,凭程家如今的实力,跟咱们在价钱上打擂台,他不是对手!”程沧海因为上次被罗慕之围魏救赵,又被罗老爷倒打一耙之后,元气大伤。
罗慕之想了想,问道:“做绸缎生意的不止咱们一家,若是消息又被旁人知道,该怎么办?”
罗展霖道:“第一,给我送信的管事是我埋在程家几十年的一根钉子,旁人想知道信儿,只怕没那么容易,第二,就算知道了,那些小鱼小虾也不足为惧,除了——”罗展霖沉吟一下,“除了顾颐白。”
顾颐白?提起他来,罗慕之就有点不大舒服,虽然叶绮跟他没扯上任何瓜葛,可他竟然对他的小叶子有非分之想,罗慕之就想要好好教训他。
罗展霖可不知道儿子此时正在醋溜心肝肺,只条分缕析地说下去:“顾颐白的财力不能与冯林罗这几家相比,但他专做绸缎生意,几乎所有的银子都用在这一项买卖上,若果真与咱们缠斗起来,倒是个劲敌!”
罗慕之终究年轻气盛,听父亲长别人志气,立时站起来摩拳擦掌道:“‘虎父无犬子’,父亲放心,儿子绝不会给顾颐白半点机会!”
罗展霖看到儿子丰神俊朗的模样,既欣慰,又有点悲哀,慕之的容貌性情都与羡之颇像,若是羡之还在,偌大的家业何愁后继无人?
罗老爷交待完生意上的事,就备好车马上京了,临走还带上了罗晴。
自从罗应之出了事,罗老爷就着意培养罗晴,几乎每日都要把她叫到跟前,手把手地交她生意的事,这分明就是培养接班人的节奏啊!
罗老爷想得明白,应之难成大器,慕之又要走仕途,儿子这一辈儿里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罗晴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商家女子若是出息,照样能撑起家业。林婉华就是现成的例子,还有并州冯家的当家冯贞儿,当年在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不但救冯家于水火,还把冯家经营成四大商家之首,家族中的叔伯兄长都要听命于她。
周氏不高兴了,她对罗晴的培育方向一直是嫁作官家妇,平日但凡罗晴表现出一丁点儿对生意的兴趣,周氏都要严加训斥,偏偏这回是公爹的意思,她也无可奈何,罗老爷知道自己一走,周氏又得逼迫罗晴学那些礼仪规矩,学那个做什么?要做个精明有手腕的商家女,什么言容德工温良恭俭让就都是些屠龙之技!
罗晴欢欢喜喜地随罗老爷上京了,罗慕之这边也准备赴蜀州,叶绮当然是要带上的,没了叶绮,罗慕之怎么卯足了劲儿跟假想敌顾颐白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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