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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果能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中体会到价值, 慢慢的, 也许不会再抗拒付出努力了。
朱经理坐在车里,车行在深夜的北京。从蕙兰去世, 子轲离开家算起,也快要十年了。秘书在电话里说,子轲今天一直在酒店忙碌,不仅亲自下楼接了林汉臣老爷子,还安排了医生做落地检查。
“现在汤贞正在林汉臣桌上和陈赞等人说话, 这边兰庄分店的董经理过来了,子轲没和汤贞他们在一起, 出来和董经理安排了之后几天的菜。子轲说走得太急了,没从北京带厨子来,汤贞胃口不好, 容易吃不惯。”
朱塞听着, 内心里仍是好大不真实感:那个总坐在饭桌上努着嘴握住勺子不肯吃饭的小祖宗,也有一天开始担心旁人胃口不好, 吃不惯饭菜。
“朱经理。”助手从前面叫他。
朱塞抬起头, 秘书还在耳机里汇报着。他伸手接过了助手递来的平板电脑,页面已经全帮助他打开了。
草草一浏览,朱塞吓了一大跳。
“随着一件件往事曝光, 真相日渐浮出水面……中国最有名望的富豪家族,耸立在北京城市心脏地带的嘉兰巨塔,也许正是纷纷扰扰数月引发争论不休的艺人汤贞自杀事件的幕后真凶……五年前,正处在事业鼎盛时期, 风光无限的年轻艺人汤贞,与刚刚成年,初次在嘉兰剧院公开露面的嘉兰巨塔继承人周子轲相遇了,无论是身份的差距,还是社会保守风气的阻碍,都没有阻止他们彼此一见倾心,坠入爱河……据周子轲本人透露,当年他深夜与汤贞一起回家,被狗仔拍到,误将他当成了别人,汤贞当年赴法国拍片时,子轲也一同身在巴黎,也许是碍于汤贞当时的事业,也许是碍于周子轲的身份,那些岁月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记录,但子轲至今仍会在接受采访时,将巴黎称为“留下了最难忘回忆的地方”,可想而知,那段岁月对他们而言是那么的幸福……年轻的嘉兰太子也为爱屡屡犯禁,不惜乔装成亚星工作人员登上邮轮,就为了守在阿贞身边与阿贞共浴爱河……只可惜,这份尚在萌芽中的感情瞒过了阿贞身边无数的摄像机镜头,却没能瞒过北京天际线上嘉兰巨塔监视着太子的眼睛……汤贞很快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事业打击,他的伯乐方曦和被牵扯进数额惊人的金融大案中,汤贞也身陷召妓、吸毒等等丑闻中,遭受千夫所指,从巅峰坠落。那些岁月,阿贞留起长发,他在北京街头被人发现时,伤痕累累,凄惨万分……”
“也许有误会,有矛盾,也许阿贞与子轲之间相互约定,选择了分手。此后汤贞沉寂两年,事业就此一蹶不振,跌入谷底。而子轲升上大学,据子轲的大学同学讲,子轲很少在学校出现:“他总是看上去心情不好,而那时候我们总以为他很高傲。”两年之后,当亚星娱乐公司公布新的出道组合成员名单时,“周子轲”这三个字赫然在列,这令所有观众为之哗然……原来,太子从没有放弃。那一年,有再多的不支持,不理解,子轲也坚持作为汤贞的后辈出道了。而嘉兰塔这一次选择了沉默,也许是怕子轲会做出更加过分离谱的事情。”
“子轲终于第一次与阿贞公开站在了一起,只是这时候的阿贞早已不是受万千宠爱的国民偶像了,只是一个深夜时段独自主持小综艺节目的主持人而已……两年《罗马在线》,是他们之间留下的我们如今能查证的过去所有影像片段。在这档节目里,他们共度圣诞,情人节,一起开着玩笑,载歌载舞,玩着节目自制的游戏,每次子轲都会把赢得的奖品当众送给‘汤贞前辈’,而阿贞每次都会握着话筒,攥着奖品,笑着称赞‘小周’……”
“只可惜,好景不长。《罗马在线》的合作仅仅维持了两年就结束了。放着偌大的中国市场不要,亚星娱乐公司将 kaiser 这支人气正旺的年轻团队放到日本去发展,这一度也令众多粉丝及同行业者不能理解,现在想来,很难说这背后有没有嘉兰塔的影响……子轲无奈,也许是为了保护阿贞,担心阿贞再次受到背后家族的伤害,他选择了妥协,远渡东洋。阿贞则独自留在了北京……去年十二月份他们分开了,短短六个月之后,汤贞在寓所孤独自杀,深夜被送到医院抢救,一则新闻震惊了无数曾为汤贞的艺术才华与卓绝天赋倾倒爱慕唏嘘感叹过的人……”
“正在新加坡参加亚洲音乐颁奖礼的子轲第一时间乘飞机赶回了北京。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阻碍,注定被多少人不理解,不接受,子轲回来了,两个年轻人终于被逼上了绝路……今年的亚星海岛音乐节上,无数歌迷亲眼见到子轲跳下海里,不顾自身安危,把落水失去意识的阿贞救上了岸。嘉兰塔也许正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子轲为了阿贞,根本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他们对汤贞伤害多少,这些伤害迟早会加诸自己继承人的身上……”
“嘉兰塔终于妥协了,为不顾一切的爱妥协,为两个年轻人多年的坚持、忠贞不渝而妥协。七月底,嘉兰天地艺术剧院举行了 mattias 的重组发布会。在中国现有的法律框架下,这也许是最接近婚礼的一次公开仪式。在这之后,子轲才陆陆续续对公众说出了他和阿贞过去数年的故事……爱可以超越不平等,超越隔阂,超越偏见,可以跨越时间。无论如何,希望像子轲和阿贞这样的年轻人不用再经历苦难,也希望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罗密欧朱丽叶、梁山伯祝英台的悲剧故事不该再继续上演……”
“朱经理,”助理在前头握着手机,为难道,“现在打来电话问这个帖子的人特别多,国外媒体也特别激动,说咱们什么歧视巴拉巴拉的——记者问您有没有什么表态?”
要不是小周攒这个局,这一群人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汤贞回到酒店套房,才刚进门就开始和小周亲热了。汤贞怀里抱着一本新的剧本,是林爷今天下午现改的,因为短片只有四十分钟时长,碍于老人身体原因,场景大多调整到室内。汤贞转过身,在小周怀里仰着头,沾了一点点酒精的嘴唇被小周低下头含吻住了。
小周问他在晚宴上吃没吃东西,肚子饿不饿。汤贞摇头,也问小周在哪里吃的饭,有没有填饱肚子。
夜里,汤贞换了睡衣,头发还湿的,坐在床上低头看剧本。
小周在外面打开房门,让兰庄酒店的服务人员把酒台车推进来了。他把门关了,自己在外面鼓捣了一阵,调了杯略显苦涩加了冰块的酒进来。汤贞在床单上抬起头,看着小周把酒杯搁在床头,坐在他身后把他搂住了。
汤贞继续专心默念这剧本,很难背过,他把头依靠在小周胸前,耳朵蹭在小周穿的睡衣布料上。小周拿过酒杯来喝的时候,汤贞甚至能清楚听到耳边喉结滑动的吞咽声,时不时还有小周低下头来,也看他的剧本时,贴在身边很轻又清晰的浅浅呼吸声。
汤贞抬起头想看小周,被小周低下脖子吻了一下他的脸。
“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教肖扬什么。”小周突然说。
“什么?”汤贞被亲得有点脸红,低头看怎么都背不过的剧本。
“说什么,让台词听起来像你们在说,而不是在背。”
努力理解编剧的原意,让人物的想法变成自身的想法,人物的动机化为自身的动机,怎么去放空自己,好在体内植入一个全新的不存在的灵魂——对于汤贞来说,这原本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他喜欢戏台,从小就喜欢浑然忘我,去扮演另一个人。这么多年来,这也一直是汤贞最最沉迷的寻找快乐的方法。如今,他却开始有点害怕这件事情了,尽管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台词念了两个多钟头,念得汤贞觉得头很痛。
小周从背后搂着他,剧本从膝头滑下来了,被小周拿过来放到一边。那杯酒早就喝完了。汤贞两只手搂在小周脖子上,下巴搭在小周肩膀上,他深呼吸起来,小周歪过头亲吻他的脸,又咬他的嘴唇。
小周有一种魔力。当小周吻他的时候,捧着他的脸安慰他的时候,这种魔力足以抹消汤贞体内所有的焦虑不安,所有的彷徨恐惧——这远比戏台上炽热的灯光还容易令汤贞忘却自身,他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他自己,他好像只是一粒再渺小不过的尘土,因为降落在小周身边,所以有幸沐浴在这种光辉之中。
省略。
小恶魔在天空盘桓良久,终于不再和周子轲的心愿作对了。过去,他每次都威逼利诱周子轲吃掉那么巨大的虾仁烧卖,也许这并不是小恶魔真正的心愿,因为当周子轲真吃下去的时候,他又蹲在身边,抹着眼泪大哭起来。如今,小恶魔邪恶的角没有了,他黑色的薄薄的翅膀也不知被谁拔掉了,小小一片背脊生出雪白的羽毛来。周子轲睡觉的时候,感觉着汤贞很小很小,在他的梦里尝试梳理新的羽毛,软软蹭着他的手心,好像想从周子轲眼前飞起来。
每次飞翔失败,跌坐回手心里,周子轲就低下头,忍不住在他难过的脸上亲一下。他就又努力站起来,想要飞了。
日出时分,周子轲感觉有一团热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十月了,大地开始降温,被窝里暖极了,周子轲在被窝里揉了揉阿贞揪住他衣服的手,根本就不想离开床。
汤贞洗完了脸,梳完了头发,穿着睡衣和周子轲面对面吃早餐。他从以前吃半个羊角包,现在可以吃下一个半了。汤贞头发蓬松的,垂在肩上,他望向身边的落地窗外,发现楼下已经有剧组成员把道具车开出酒店了,可能林爷他们也快下楼了。
周子轲坐在对面,发现汤贞喝着热牛奶,还总忍不住看他的咖啡,鼻尖动一动,好像很羡慕。
周子轲索性从杯子里倒了一点咖啡在汤贞的餐盘上。
汤贞吃着手里撕开的羊角包,低头用羊角包蘸小周的咖啡吃。
林汉臣一行人正在兰庄酒店一楼的用餐区吃早餐。汤贞穿了件姜黄色的高领毛衣下楼,他身材高瘦单薄,穿着毛衣倒显得厚实多了,和祁禄一同出电梯,远远就听到常代玉的笑声,不知在和桌上人聊着什么。
常代玉一看到汤贞,拉了把椅子就要汤贞坐她身边。
因为整个剧组只有常代玉一位女明星,温心被子轲安排来陪伴她。见汤贞老师来了,温心高兴得要帮他取餐点,汤贞才对她说,已经吃了早饭了。
桌上除了常代玉、温心,还有乔贺和陈赞两位男士。常代玉对汤贞控诉乔贺,说她在来的班机上偶然遇到他,就坐隔壁,明明很久以前在《梁祝》探班的时候见过,他也不说话,常代玉和他搭讪,他就在那里看书,机舱里有小孩子在远处哇哇哭,根本不可能看下书去嘛。“我跟他讲了一路笑话逗他,太难逗了,好长时间才笑!”常代玉喝了一口柠檬水,对汤贞说。
旁边陈赞笑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小乔看不进书去?”陈赞说,撕了一半盘子里的油条,分给乔贺,“人家小乔多沉得下心啊。”
“我在旁边看他了,好半天他都没翻一页,看了快二十分钟了。”常代玉讲。
陈赞大笑。“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你老盯着人家看干什么?”
汤贞也在旁边跟着笑,陈赞老师要分他油条吃,他摆摆手,说已经吃饱了。“吃饱了?再吃一点儿,”陈赞看他,语气明显正经了不少,“你现在太瘦了。”
汤贞说:“我现在比以前吃得多了。”
“真的?”陈赞笑着说。
汤贞点头,也笑:“也胖了。”
旁边乔贺看着汤贞,对陈赞说:“确实是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胖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汤贞还戴着精神病院的腕带,坐在病床边招待乔贺,他被那么多人在窗外监视着,好像时时刻刻有再度自杀的风险。
汤贞推辞不过陈赞老师,只好接过了他给的一截油条。温心给他倒了杯豆浆,汤贞坐在椅子里吃。
陈赞对常代玉说,小乔是特别沉得住气的,记得当年小汤送了他戏票,他去看了《梁祝》,庆功宴吃饭的时候,他正好有部新戏,问小乔想不想演。“那时候电视剧多挣钱啊,”陈赞对常代玉说,“小乔不演,人家就埋头演话剧。”
乔贺本就在常代玉跟前不太说话,陈赞老师这时候突然开始夸奖他了,还越夸越离谱,乔贺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常代玉忍着笑问,陈赞老师,你那会儿去给《梁祝》探班过吗?
陈赞说,没有,那时候挺忙的。
常代玉说,我去了,乔贺老师完全把我忘了,人家高副导演还记得我呢!
她说到这个,乔贺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常代玉和汤贞一起演了个偶像剧叫《不可思议王子》,老高跟着服化组一个小姑娘一起在后台看了几集。
“老高那时候蛮喜欢你的。”乔贺不自觉道。
常代玉听到乔贺突然与她搭腔了,问:“那你呢?”
陈赞老师从旁边咳嗽起来,像是呛着了。
汤贞听着以前的朋友师长们说话,虽然很有意思,但他还是回过头,看向了酒店窗外,不知在讲什么电话的小周。
随队的摄影师把机器架设好了,从酒店门口正好能拍到对岸远处的山景。周子轲一边听朱塞助理打来的电话,一边走到机器对面,看摄影师装好的新镜头。
朱塞的助理在电话里对子轲说,那位年轻鼓手马松杨,当年在北京做完了肌腱手术就出国了。有消息说他回了波士顿老家,有消息说曾在去年的巴塞罗那音乐节上见过他,但最确切的消息还是来自“西楚”乐迷的爆料:今年春天他们集体前往斯里兰卡王宵行居住的小镇“朝圣”时,见到小马在附近一家私立医院接受康复训练,他们问了当地人,小马似乎来了半年多了,一直借住在王宵行的别墅里。
周子轲不明白:“朝圣?”
那助理解释说,这个王宵行在国内滚圈儿是个传奇人物,不仅受国内歌迷的欢迎,在国外更吃得开。只是“西楚”经历了当年一系列控告,加上马松杨遭人殴打肌腱断裂的意外,王宵行似乎相当内疚,认为小马的意外是他的责任。所以当年“西楚”就停止演出和发片了,这几年成员也早就分散了,留下很多不甘心的歌迷定期去斯里兰卡旅游,据说王宵行当年在那里买了房子,和女友住在那儿,远离是非。
听周子轲也不说话,朱塞的助理问:“子轲,如果想要联系马松杨,也许可以通过王宵行尝试一下。”
周子轲站在摄影机器后面,望向了酒店里,发现汤贞也正坐在人群中隔着玻璃看他。
“算了,”周子轲想了想,对朱塞的助理说,“你告诉朱叔叔,不用找了。”
汤贞从酒店里出来,身边都是师长朋友们,他只在身边握了一下小周的手就悄悄放开了,结果手还没收回去,小周又攥过他的手来在手心里揉了揉。
陈赞几人约高副导演先去山边的外景地看天光变化。林汉臣叫汤贞跟着他,沿酒店外一条向上的坡道到附近一所教堂去,那所教堂也是短片《此夜绵绵》的拍摄地点之一,童导已经过去取景了。
汤贞独自走在林导身边,一边散步,一边听林导讲这次的剧本。
“无论我们走多远,走到哪里去,终有一天还是要回到家乡,家乡给人的影响总是会相伴一生,无论好的影响,或是坏的影响,”林汉臣慢慢对汤贞说,“那些曾摧毁我们的,最终会以另一种方式疗愈我们的心灵。”
汤贞听着这话,不自觉又转身,朝身后看去。
周子轲走在后面,手腕上一串佛珠,手里握着他的手机。在这个外景地,他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剧组一大片人都在附近游览,可他对风景也没有兴趣,他只希望阿贞每天都好好的,平平安安,把这部短片拍完,然后他们就回北京。
汤贞在前头不时回头看他,姜黄色的毛衣衬得脸颊更雪白了,让清晨的太阳光一照,周子轲抬起头,眼睛望着阿贞身上,根本很难挪开。
林汉臣发现小汤总是走神,他沿着汤贞的视线往后望,发现嘉兰剧院那位小少爷一直带着几位保镖跟在他们后面,虽然保持了一段距离,但好像很不放心小汤似的。
“小汤。”林汉臣叫他。
汤贞迟迟回过神来。
“你和……和这位周先生,”林汉臣继续往前走,低着头边走边说,“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汤贞有点犹豫,跟上去了。
“他是,资助你啊,”林汉臣回头看汤贞,“还是像,你以前那个哥哥——”
“不,”汤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小周他——”
汤贞不知道要怎么说,要怎么对林爷介绍小周。
“小周和我认识很多年了。”
“多少年?”
“很多……很多年。”
“他是你喜欢的人吗?”林汉臣轻声问。
“嗯。”汤贞走在林爷身边,树荫遮过来了,他轻声承认道。
对林汉臣来说,汤贞直接承认了这件事,这已经算是一种了不得的回答了。
他对你好吗?林汉臣问。
他们走在这片小城里,一群故人,天南海北聚在一起,住在当地安排好的兰庄酒店里,似乎没必要再问这种问题。
汤贞望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林爷,这几年,没有人比小周对我更好了。”
“这几年”于汤贞来说,是个过于沉重的词。“是吗。”林汉臣有些惊讶于汤贞的回答,不知是欣慰,还是遗憾。
他们走到了小教堂门外,里面已经被剧组人员围满了,不出意外,第一场戏和最后一场戏都会在这里拍。林汉臣走进去了,一露面,里面许多人都在喊:林导好!林导早啊!
每个人都在忙碌,专业剧组的工作程序总是环环相扣的,一个人出了问题,就会让所有人跟着一起重复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劳动。汤贞说不出台词,走不对位置,眼神望不准镜头……汤贞害怕这里,也恐惧每个人都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用在发怒边缘的声音质问他。才刚走到门口,汤贞的脚步就停下了。
周子轲远远看着汤贞在教堂门外发呆,却不进去。
汤贞转过身,看到小周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汤贞穿的姜黄色毛衣袖子长,遮掩着半片手背。汤贞看着小周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不知什么时候摘下来了,套在他的右手手腕上,毛衣袖子落下来,刚刚好遮住了。
汤贞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他紧张坏了。“小周,我没有背过剧本。”他害怕地悄悄告诉他。
周子轲低头说:“今天才第一天,昨天你才拿到剧本,谁第一天就能背过?”
汤贞还看他。
林汉臣在里面说:“小汤呢?小汤没有跟我进来吗?”
童益导演说:“林导,你画的这个板改一改吧,这个角度光线补不到——”
周子轲看向门里,轻声说:“你看,他们也在第一次弄,每个人都不熟悉。”
汤贞张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还看小周。
“你林爷知道你的情况,朱叔叔跟他提前说过了,”周子轲看他,捏了捏汤贞落在身边的手心,“反正短片可以剪辑,大不了后期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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