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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二公子,萧萧肃肃松下风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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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

风动红缨, 可长|枪的主人却仿佛无知无觉, 只倚着城墙静立,满是剥茧的细长手指摩挲着小木人的面庞, 另一手提着小刀,似是尚且犹豫接下来该如何下刀。

叶小差无趣地啧了一声, 对着那栩栩如生的男孩小木人,仍是能挑剔道:“莫雕了,你这手艺不行。有这空闲不若与我再战一回。”

顾唯这才抬眼, 点漆般的黑眸里深沉又寂静,乍看毫无波澜,细观方知暗涛汹涌, 比夜里的沙海还要冰冷凶险千万倍。

“聒噪。”他说。

“哈?”叶小差拖长了尾音,掏掏耳朵, 竟是踏步上前, 单手往顾唯肩膀后的城墙重重一拍, 将顾唯拦在他与城墙之间。二人身高相差无几, 可顾唯斜靠着墙便低了几分, 叶小差略俯下头,那只明亮的独眼盯着眼前人,缓缓拉出一个灿烂又锋利的笑容来,“你若怪我没看住人,只管提抢来, 跟块木头找什么不痛快。”

“……”

风刮得不远处的枯树晃晃响动。

苍穹之上, 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越过高高的城墙飞了进来。

面色漠然的顾唯闻言竟是在静默中笑了一声。

忽见他单手一抬、一拧, 迅猛地像是捕猎地豺狼虎豹,手中小刀掉落在地,转瞬就将叶小差抵在墙上的手臂反拐至身后。顾唯单脚往叶小差膝盖窝踹去,被叶小差一跳躲开了。尽管半只手臂被抓,叶小差竟是丝毫不觉痛疼,两脚往墙上一贴,就稳稳蹲住了,如履平地;再抬起脸,白发飘飞,奇长狰狞的伤疤露了出来,而睁着的独眼兴致盎然。

顾唯冷瞥了叶小差一眼,心知叶小差是从他身上借了力。

他松开叶小差那只手,果不其然,叶小差便只得一翻身跳落在地。

顾唯捡起小刀,单手抚过小木人,回头时寡淡的面容挑起了一边眉毛,肃杀冷峻之气顿减,却添了几分吊儿郎当的痞子相,“省了哄人心思,”他道,“要寻你不痛快,只叫你无人可战便是,何必费力气。”这便是说他确实在寻叶小差不痛快了。

叶小差扭了扭脖子和手臂,目中战意明亮,对那话充耳不闻,只语调轻轻道:“哑巴你擒拿术有长进啊。”

顾唯收敛了那几分散漫,再懒得理会,将搁在墙边的长枪一卷,转头就走。

叶小差轻声惋惜道:“还不如早几年不经逗呢。”

话虽如此,他抱着胸,慢悠悠地跟在顾唯身后。叶小差与顾唯同为折家军将士多年,可谓是少年相识,最是心知他数年来骗顾唯约架,已经把当年那个寡言少语、一激就恼的少年郎骗成如今这般任他战意升腾、舌灿莲花,也懒得理会的无趣副将。

叶小差端详着顾唯的高挑修长、矫健有力的背影,舔了舔唇,伸了个懒腰。

哑巴要搞事。

他的目光从顾唯捏在手里没雕完的小木人上扫过,无声地露出一个笑容。有点意思。边关平静,他都多少年没见哑巴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头儿。”二人沿着城墙走了没多久,远远一人高喊着跑近,正是那浑圆身材的大胡子屠罡。

“何事?”顾唯冷声道。

“折将军将那位展大人请去府中了。”屠罡道。

“嗯。”顾唯应了一声,眼睛都不抬,对此并不意外。开封府的展护卫来了,折将军自当要见的。

“还有,来时我见二公子入城了。”屠罡又道。

“他可回府了?”先应话的不是顾唯,是叶小差,他嘴角挑着畅快笑意,越发显得白发之下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熠熠生辉。只等屠罡一点头,他整个人就像是弹弓上的弹子朝着城内弹射了出去。

“……”屠罡扭头看时,叶小差那矫健的身影已经在屋顶上消失了踪迹。

必是寻二公子去了。

叶副将好战在折家军中是出了名的,除了刚入伍、连兵刃都举不动的新兵,折家军中个个都与叶副将有过一战。众所周知,叶副将入伍之前便习得古怪功法,早几年还不显,只觉少年人精力充沛,沙场来往越战越凶;打从六年前一夜白头,当真像是修炼成精的妖怪,也不知是练得什么金钟罩铁布衫,竟是千刀万剐也不怕了,一身皮囊比得铜墙铁壁,满腔热血永无流尽之时。

他又素爱寻人干架,少年时还成日里寻顾副将的麻烦,又比顾副将虚长几岁,惹得顾副将三天两头拎着长枪杀红了眼、往死里揍。

可便是如此,叶副将仍是生龙活虎,回回寻顾副将,再添之斩杀马贼、屡战契丹,因而戍边才渐渐传出打不死的独眼妖怪之说。那时二人还不是副将,因而军帐里常有笑声,说那杀人如麻、寡言无情的疯子顾唯一见打不死的叶小差就烦,心绪几乎就写在那张寡淡的脸上,方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屠罡习以为常地又转回来,却是难得心头咯噔一跳。

只见顾唯神色不变,一手提着长枪,另一手捏着块木头,竟是不知何时将木头顶端捏得粉碎。

“副、副将?”屠罡呆住,嘴里不由自主地换了称谓,却不知顾唯缘何生恼。

顾唯冷瞥了屠罡一眼,眸中波澜不惊,他抬手轻轻抚过被毁的小木人,“你刚说展昭在将军府上,只他一人?”

“是。”屠罡连连点头,“另一位,那白侠士早早离了客栈,不知何处去了。”

“……”顾唯神色微动,径直越过屠罡,往内城去了。

屠罡瞅了一会儿,见顾唯非是与那叶小差一般往折将军府上去,而是转了另一道,那方向似是城内百姓住宅居所。他的眉毛扭在一起,嘀咕道:“怎又去……”

折将军府邸内。

一杯茶尽,展昭又静坐片刻,与折继宣三言两语言及其他,再未有多说一句鬼城。等到有一将士进门寻折继宣,展昭便识趣地起身告辞。折将军自是出言相留,欲今夜为展大人大摆接风宴,又或请展昭留宿折府,展昭一一推拒。

午后的天空浅浅晕着光。

身后厅中是将士禀报军情,展昭无意探听,提着剑,只身出了厅,欲从正门离开折府。

刚至门前,却迎面而来一个年轻人。

因此人也穿着一身白衣,展昭便抬眸留神一望,见剑眉入鬓、唇若涂朱、面似堆琼,虽是逆着光,仍叹丰神俊秀,君子端方;应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瞧着与白玉堂相差无几,身量颀长,外披着一件蜻蜓蓝的广袖大氅,一头漆黑长发服顺地散在身后,拢了一半以一支再寻常不过的木簪固定。他踏步而来时,双手背与身后,步履缓慢、身姿挺拔、气度绝尘,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竟叫人想起魏晋名士。

世说曾言:嵇书夜此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展昭见此人徐徐而至,竟仿佛见书中名士长身玉立、赏心悦目,不由吃惊。

他见展昭,眸中有几分惊奇,竟是淡淡一笑,行之一礼道:“府内何时来了这般英雄人物,在下折继闵,侠士有礼。”玉石之声,朗朗温润。

与白玉堂不同,此人虽年纪尚轻,观其面向便知性情沉静老成,少了些轻狂洒脱的少年意气,浑身毫无张扬跋扈之态,更别说鲜衣怒马之姿;儿比之展昭通透灵秀、温润如玉之中难掩的两分轩昂侠气锐利,此人更毫无江湖之气。

面前的年轻人内敛澹然,恭谨守礼,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过激之相,眸中藏了万千心思;而他笑时眉目舒展,好比长夜玉树温风起,叫人不由再叹一声,好相貌!秋水为神玉为骨!奇的是,他也不似那羸弱书生,不似那江南的翩翩公子,一颦一笑、一动一静,衣袂摇摆,不见江南缠绵,反倒干脆利落、行止如风,是这戍边风沙洗刷下后的璞玉明珠,是个习武之人。

如此风流,思来想去,也唯有“魏晋风流”能描绘一二神采。

折继闵,展昭默念这名字,目光落在此人偏淡的眼睛里。

如此说来,此人该是折家公子,是那折将军折继宣的手足。

难怪了。展昭恍然,折继闵身上并无江湖气,瞧来清贵寡欲、恬淡和煦,却有两分周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自在与笃定。此等气度绝非江南水乡书读天下的文生公子、又或是策马江湖的草莽侠客能有。杀一人,与杀千万人是不同的;杀千万人,与坐镇军中、挥军千万又是不同的。

只是……

展昭心思略转,已然温谨笑答:“在下展昭,折公子有礼。”

这折继闵与折继宣虽是手足,可面貌着实不相像。

“侠士便是展昭?”折继闵垂眉淡笑,仿佛对展昭早有耳闻,可却不冒昧抬眼细细打量,只微微感慨称赞,“不愧是誉满天下的南侠客,当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浪得虚名,承蒙江湖侠士抬爱罢了。”展昭温声道。

“南侠过谦。”折继闵闻言又是轻笑一声,“若非侠士侠肝义胆、胸怀天下,又怎有今日开封府的展护卫。”他往厅里淡淡望了一眼,“侠士可是兄长座上客?”

“展某慕名折家军已久,前来拜会折将军。”展昭答道。

“既……”折继闵刚要接话,便听一声神采飞扬的高呼,“猫儿。”

折继闵声音一顿,剑眉微动,偏淡的眸子里闪过诧异,竟见面前提剑的温润侠客眉目淡舒,化出春风细雨般的笑意来。折继闵便也侧过身回首一望,只见披着鼠灰色大氅的白衣刀客从屋檐上飞身跃下,衣袂起落,青丝飞扬,俊秀华美的容颜像是一柄寒刃、一股冷锐狂风、一把灼烧的炽白火焰,色彩愈是寡淡,其人愈是鲜活,叫着天地间皆黯然失色。

好一个郎艳独绝的无双侠客!

白玉堂提着漆黑长刀落下身形,目光方才落在折继闵身上。

他眉梢一扬,不必发问,展昭便漫步向他走去,缓缓笑道:“这位是折将军胞弟,折继闵、折公子。”

白玉堂微微侧头,眯起眼打量着这位玉面清衫的折公子,懒懒一拱手,道:“白玉堂。”

“原是锦毛鼠白五爷,久仰大名。”折继闵也不在意白玉堂这无礼之态,只当他洒脱无忌,亦是抱拳还礼。

“江湖草莽,不足挂齿。”白玉堂神态疏懒道。

正是三人客套寒暄,白玉堂与展昭均是扬起眼,几乎是同时,一人拳脚穿风而来,比这西北的风刀子更加凛冽,直冲折继闵的后脑。折继闵仍是神色淡淡含笑,仿佛一无所觉。待拳至身后,他双手负于身后,足下一转,整个人便于那来势汹汹的一拳从容错开,衣袂摇摆,轻描淡写,身姿如鸿。

他既躲,来者便临空换招,再横挥一拳,整个人都歪斜过来也浑然无畏,全然舍了守势。

折继闵稍稍侧身,单手一挥袖,握住来者手腕一翻劲儿,也不再多加推掌出招,只轻巧将人甩了出去。这一手举重若轻,竟是呼吸之间将缠人的拳脚捏着七寸卸了力道章法。

再站定,衣角垂落,立如兰芝玉树,折继闵微微一笑,“明深莫要玩笑,尚有贵客临门,广孝不便应战。”

来者,正是叶小差,明深乃他表字。

他踏落在地,动了动肩膀,也笑:“广孝,出门一月,武艺又有精进,莫不是偷师学艺去了?”

叶小差向来是个自我性子,哪有功夫管什么天时地利、礼数周全,只管听他想听的,这兴致起来,便把展昭与白玉堂给晾在一旁了。

折继闵笑着摇了摇头,心知这折家军内,唯有顾唯之言与军纪军令能管束叶小差一二,便是他兄长折继宣出言,也有叶小差不肯给面子的时候。无它,只因这折家军里能与叶小差大开大合、毫无顾忌地战个痛快的人,只那一个顾唯。

他只能于展昭、白玉堂二人歉意一笑,方才对叶小差道:“想是叶副将近日无人相陪,疏于拳脚,见广孝出手新鲜罢了。”他二人之间说起话来甚为奇怪,分明是叶小差长几岁,可言行举止却像是叶小差是那不知事的顽劣少年,折继闵更仿佛老成兄长,不过折继闵乃折家子孙,便是在军中无权,也比寻常将士位高……想来二人关系亲厚,便舍了那俗世尊卑老幼的虚礼。

叶小差哈哈大笑,“你便知那哑巴近日越发疏懒,气的我那兄弟都多添了两分锈。”

“胡言。”折继闵笑道,最是清楚叶小差所说的兄弟正是他那柄奇长的月牙戟,“刀剑不长眼,明深莫要当泽……莫当顾副将如你一般铜筋铁骨,无惧伤死。我折家军儿郎怎能在自家院落里挂彩。”

“欸呀,迂腐之言。”叶小差揉着手腕,又作势起招,语气甚是俏皮,“业精于勤荒于嬉,这话可是广孝你说的,哑巴不读诗书,我可替他记着呢。”分明是自个儿寻着借口、找人麻烦,语调却轻轻巧巧,一本正直。话音且落,他足下借了里蹬飞而至,拳脚如风,气势如虹。

折继闵双臂交错一挡,凭着内力一震,脚下步伐变化,又退一丈。这会儿,便是劝叶小差等等却是不行了,眼前这白发青年瞧着笑容灿烂,分明是憋着一肚子火气。折继闵眸中闪过疑惑,腾身跃起,避开叶小差扫荡腿,方才应招。

这动静极大,可折府内外的将士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无人慌乱,更无人上前阻止。便是那院落往里的前厅处,正与将士言语的折继宣也没有出面,不知是未有察觉,还是懒得理会。

一旁的展昭、白玉堂二人齐齐退了两步,给这院中过招的二人让出地来。

白玉堂抱着长刀且看二人你来我往的过招。

展昭见他入神,仿佛若有所思、目含冷意,便低声问询:“白兄?”

白玉堂略一摇头,只当寻常观摩比试,口中道:“你且看二人如何?”

展昭眉眼微动,平静道:“叶副将拳脚大开大合、连绵不绝,招式不见花哨,只取要害、不留余地,乃是行伍作风。”院落之内四人皆耳聪目明的习武之辈,白玉堂这是不便多言,如此说来,他欲言又止之事与折家军,又或是与这院内二人有关。思及折继闵与白玉堂素不相识,他所怀心事该是与叶副将有关。

展昭神色沉静,全然不见心头瞬息万变的思绪,又接着道:“而折公子……身法轻灵,招式虽出自军中那般简练直白,可今日比试来看重在躲字诀。”

寻常人与叶小差对招,不会以硬碰硬。

叶小差拳脚刚猛又缠绵,一样的力道,一样的狠厉,若是非要以硬碰硬,又没他这般铜筋铁骨,自是不出三招便浑身被铁锤敲打蹂|躏了一般,莫说是剧痛,只怕是生不如死。因而白玉堂昨夜对上叶小差时,乃是见招拆招、四两拨千斤,借叶小差的力道还叶小差的招;倘使是展昭,便是以柔化刚,举重若轻,卸他力道;面前的折继闵则以躲闪为主,避开锋头,转身换招,从叶小差来时那两拳来看,折继闵亦能如展昭,只是这样所立之地怕是要被叶小差这刚猛拳脚震裂。

展昭想来,这世上能与叶小差的拳脚正面相冲的,恐怕只有白夫人。

秦川沈家有言,身似一阵风,掌有千斤重,其掌法于世间最为刚猛。添之沈三娘生来与众不同,乃是天生神力,可谓是秦川沈家最出众的弟子。若非她如今避世婺州,这江湖上该有她沈家三娘的一席之地,哪怕她是个女儿家。

“他留手了。”白玉堂忽然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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