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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回 鬼城说,四面财神奉鬼婆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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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变主意了, 你可以走了。”

夜色浓郁不见月,城中灯火竞相灭。

丁月华在大雪天的夜晚, 被冷风吹得直哆嗦, 她衣着单薄,又武艺不济, 一从有热炕的暖烘烘的屋里从来整张脸就白了几分。她死死忍住了到嘴边的一声喷嚏,虽是浑身冷的僵直,也别无办法, 只裹紧了布衣, 四顾探查了一番,方才轻手轻脚地躲到阴影之中。昏暗之中,隐约可见她那双冻得有些发红的杏眼, 困惑地望了那屋子许久。

屋里仿佛无人, 寂静非常。

直到丁月华彻底在夜色里消失踪迹, 才有一只手扶上了窗。

站在窗缝后的尤诗, 神色极为古怪, 长疤让她的容貌变得狰狞, 而那双眼睛冷硬非常、阴郁狠毒之中添了几分快意,但更多的却是晦涩不明的复杂。她静静地合上了窗, 不留丝毫缝隙,就像是将什么未知的、无形的东西合上了。

“你说什么?”丁月华头一回在尤诗面前露出错愕的神采,不明白尤诗又有何谋算。

“听不懂人话?”尤诗抱着胸, 背靠着门, 目光落在未点灯的屋内, 语气仍是轻缓又阴沉的,“我说你可以走了。”她冷笑了一声,“捉你本就是为了报复你当日哄骗背叛,杀了你却不够解恨,想必你也不肯屈服。唯有让你身旁在意之人死去,才能叫你痛苦,华三娘,错了,丁月华,”尤诗直起身,往外头走了两步,低低地笑,几乎掩不住那抹歇斯底里的疯狂,“你应该懂我意思。”

“……”

耳室寂静,丁月华抿唇不语。

展昭与白玉堂若真是为救她而中毒、命在旦夕,更是有一日因此而死,她定痛苦余生。

尤诗捉她来的目的已经得逞了。

“我何必杀了你。”尤诗侧着头看她,目光里尽是恶意,“我比谁都清楚,一死了之,是最大的解脱。”她挑起唇角,那道从右边眼角横斜贯穿、拉到脖颈的长疤虽将她的面容变得丑恶如鬼,可挑起唇时,失血的唇角仍是娇媚又恶毒,“你不是不信他们将死?我便放你回去,让你亲眼所见,叫你无能为力,叫你永生无法忘记。”

“展昭会死在你面前,”尤诗慢慢地说,“和他心悦之人一起。你说,我这也是成全了他们,不是吗?”

“今日情浓时一并赴死,总好过名誉天下的英雄侠客来日被万人谩骂唾弃,你觉得呢?”

“……”

丁月华走了,一句话也没应。

她是个细致体贴之人,隐约察觉那话语之中,还藏着另一些不为人知的意味,仿佛又是二人当年在桃山之景。只是尤诗之言又确是她内心所思所望,因而丁月华委实辨不出尤诗话中狠毒下所藏的深意。丁月华甩下脑海中那抹粉色的影子,那是去岁桃山之上,脸带古怪胎记的胖妇人华三娘和面容遭毁的可怜女子尤诗初遇之时,谁也不知对方是何身份,互相隐瞒、偶尔提着食盒在桃林相见,桃花满山,柔软平和,亦得几分轻松惬意,倒像是友人了。

那不过是假象罢了。

丁月华不知她接近探听消息的毁容女子乃是桃木教的傀儡教主;尤诗亦不知平平无奇的送饭妇人乃是丁家三娘、乃是白家大少夫人的闺中密友,乃是为寻桃山之密而来。

何谈背叛,不过是互相欺瞒哄骗罢了。

这才有当日水牢百般折磨下那张恼羞成怒的脸,才有千百鞭笞辱之也不屈服的嘲讽面孔。

尤诗恨不得杀了她,恨不得将她折磨至死,方能消她心头之怒,但或许也舍不得叫她轻易死去。甚至尤诗这般厌恨貌美之人却不曾毁去丁月华的容颜,她太清楚于丁月华而言那张面貌并不如何,毁之无益,反倒更叫丁月华嘲讽于她。正如尤诗所言,让丁月华痛不欲生、此生抱憾地活过剩下的年年岁岁,更叫尤诗畅快。

而不论尤诗所言是真是假,此番放她离去又心中有何阴谋诡计,丁月华都得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被困留于此毫无意义,不如去寻展昭、白玉堂弄明白二人身中何毒。此事既然因她而起,她定要为二人奔走,找到救人之法。但丁月华没有直接从宅院的墙翻出去,而是静静沿着阴影往宅院各间屋子探去。

她此番,自是为了公孙先生。

照尤诗之意,他们该是也捉了公孙策,许是也关在这宅院之中,她这便是要探查探查、碰碰运气。

慢说公孙策于丁月华有救命之恩,哪怕毫无干系,她素来侠肝义胆,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他一救,而不是独自逃去。更遑论她还要仰仗公孙先生看看展昭、白玉堂身上之毒是如何回事。只是数月来,她身上被下了毒,仍不能用武,只余耳目尚由几分聪灵,想必尤诗心知肚明,这才这般随意地放走了她。

此外,还有那被捆着锁链的小哑女。

几月来尤诗每每用那可怜的小哑女威胁掣肘于她,今日尤诗亲自将她放走,该是不会伤那小哑女的性命。但她性子正直良善,焉能看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如此受苦受难,也不知那孩子是何来历,怎被糟践至此!若得机会,她拼的性命,也要将那孩子送出去,交托到周全之处。

丁月华绝非鲁莽之辈,今日查探,若能救走公孙策与那小哑女,自然要救;若不能,她有意迅速离去,想法寻得展昭和白玉堂,前来搭救公孙先生他们,捉住尤诗等人。尤诗许是一时之念放了她,数月来除了将她毒的不能用武,不曾如早年桃山鞭笞那般伤害,她可没被这稀里糊涂的“善念”弄昏了头。

只是要指望那二人虽中毒,还不至于提不动刀剑了。

可叫丁月华意外得是,她此番探查格外顺利。

这间宅院不大不小,有五六间屋子,除了尤诗关押她的那屋,丁月华走了两间,都不见有人,别说人影了,连屋里都空空荡荡、清清冷冷,不见衣物细软等等常用之物。反倒是她夜中越走越冷,浑身沉重、四肢都有冻伤、冻僵的迹象,还要避着在大雪中留下明显鞋印、当真是心力憔悴。仿佛这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她和尤诗二人罢了,往日听闻的那些说话声响皆是她的幻觉,公孙先生也不在此处。

丁月华心性坚毅,断不会为这点难忍苦痛就半道轻言放弃,反而越发仔细地竖起耳朵听辨夜中动静、在黑暗中四下摸索,免得漏了什么密室、耳室。

也亏得她仔细,竟是当真在这宅院书房处找着了一间隐蔽的密室。

也难怪四周连个看守之人都无,若是小小的百姓宅院戒备森严才叫人生疑。寻常之人焉能想到这百姓的宅院书房,还有如此设计精巧的密室,用来暗中囚人最是方便!

只是……丁月华心头又闪过些许疑惑。

不等她细细思虑,夜中无声,那糊死在地面墙面的书柜已然猛然翻转过来,屋内的灯刹时闪花了丁月华的眼睛,而一人诧异地转过头来。还能是何人,可不就是身形弱不禁风、穿着打扮像个算命先生、清秀绝伦颇有仙风道骨的公孙先生!

“先生!”丁月华小声而激动地踏了进来,“你果真在此!”

“丁姑娘?”公孙策见黑暗中这衣着单薄,冻得脸蛋煞白、鼻子眼睛通红的姑娘进来也是吓了一跳,猛然从床榻之上站起,手中的书也啪嗒一声落了地。

丁月华看傻了眼。

他这阶下囚,竟是比丁月华还淡然自若、安之若素几分,在这小小的书房密室之中,还有闲心挑灯夜读!

再观公孙策面容,并不狼狈憔悴,应是未曾受到皮肉之苦,只是受困于此,没个自由身罢了。如此一想,丁月华也松了一口气,虽弄不清尤诗和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捉公孙先生意欲何为,但他无碍总归是好事。

公孙先生赶紧上前,往日满腹经纶,到了这时竟是有些无措,“丁姑娘怎会在此?”为人医者,他最善望闻问切,一见丁月华的神色,便知她定是冻坏了,也不知在这黑夜冷风里这般单薄地走了多久。公孙先生别无他法,只将床上的被衾裹到丁月华身上,方叫她脸色好看了些,又抬手诊脉,蹙眉轻声道:“丁姑娘中毒了?”

丁月华微微点头,不忙问自己如何,先催促道:“先生,我这几日被歹人所困,难得有机会逃脱,听闻先生亦是,便前来一寻。如今事不宜迟,先走为上。”

公孙策颔首,这贼窝确不是说话之地。他也顾不上被捉来时背的笼箱,只将床榻上的一卷布包抓来,里头装着他往日行医用的大针小针和小刀,旁的东西皆舍下,这便跟着丢开被衾、顾不上许多先披上公孙策的外衣的丁月华走了。

二人关上密室,赶紧出了书房,静悄悄地贴墙朝外头去。

不多时,他二人便到了一处高高的外墙前。

倘使平常,丁月华武艺再不济,也只须拉着公孙策,施展轻功就能翻过去。但今日……她自个儿倒是容易,想要带上公孙策确不容易了。思及这宅院之中似乎并无旁人,二人干脆继续沿着墙根一路寻找角门。也不知是否当真盛极必衰,丁月华这运势到了头,刚和公孙策转过弯来,就远远听见一个接连不断的清脆响声,随后是细微的脚步声。

公孙策和丁月华齐齐扼住了脚步,皆是心头直跳。

二人对了一眼,也是胆大,竟是就这么躲在墙角阴影中一动不动。

漆黑中,只见一个瘦瘦巴巴、大约至多七八岁的孩子提着灯笼从院落里悄声走了过去,正是那个小哑女。丁月华原是想着将公孙策送出这宅院,自个儿再回来寻那小哑女,没想到竟是碰了个正着。丁月华未来得及欣喜,便注意到小哑女往日脖子上套着的铁圈和那条长长的锁链,竟然不见了。她低垂着头快步穿过院子,满脸漠然之色,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四周有什么,更别说躲在墙根的丁月华和公孙策了。不一会儿,她便小心翼翼地到了前院一屋前,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亮灯,很快一只满是皱纹的老手拉开了门,是个老头。

小哑女钻进屋子里。

原来这宅院当真还有别人!丁月华细细一听,那老头脚步重,不是习武之人,她又松了口气。

只是,丁月华与公孙策皆看的满脸茫然,别说丁月华,公孙策也是认得小哑女的,这两日正是这可怜兮兮的小哑女给他送的饭。只是她今日……怎好似从他们听来的动静判断,能够自己打开锁链?

且她深夜跑来找个老头做什么?

太古怪了。

二人心疑,升起了些许不祥揣测,这便对了一眼。

丁月华无声说那二人不通武艺,公孙策一点头,均是有意上前一探。

刚到屋外窗下蹲着身,二人便听屋内老头开口道:“……你果真从她口中听闻?”

“是,姑娘与花叔谈论之时提到了。”

丁月华与公孙策愕然,那小哑女……会说话!她不是个哑巴!

他们甚至未来得及细响二人深夜会谈,口中所提的什么姑娘、什么花叔都是些什么人,便被这一句话惊得傻了眼。更叫公孙策意外的是,那声音,他听来分明是个男孩儿,虽说垂髫小儿声音听来有相近之处不会差别太大,可他习得岐黄之术,曾望闻问切多少老弱妇孺,怎会辨不出其中差异。

二人蹲在窗下阴影里一动不敢动,只呆呆地面面相觑。

屋里那小哑女,又或是说,那垂髫小儿又说话了,年纪小小,却口齿清晰、有条有理,十足聪颖,半点不见白日里那腼腆羞涩、不知事的模样。甚至,他不是他们二人所想象那般被囚的无辜稚童、可怜小儿,从一开始便是于这伙捉他们、困他们数月的来历不明之人一并的。

“……花叔说,江湖寻宝之人之间皆有一条传闻,说四面财神乃是鬼城西姥座下仆役,往日素爱四处收敛各种宝物,便是为了奉于鬼城西姥,又有说鬼城西姥才是那爱宝之人,四面财神不过是替她在外行事罢了。”

话音落,随着一声重重拍在桌上的重响,丁月华越发糊涂,公孙策的神色却有些微妙起来。

四面财神?

这名头,他似是了然于心,来府州之前的数月里还多次耳闻……

还有那鬼城西姥,他初来府州那几日,似是在坊间听了一道相关的怪事谣言。

垂髫小儿不等外头听墙角的二人是何思绪,接着平平板板地转述旁人口中之言:“……而大漠鬼城难觅,乃是鬼魅集聚之地,非鬼城仙民有进无出。”

“哪怕四面财神也可能寻不见,这才绘图纸留之,以免大漠迷途,便是后被雷家所得的图纸了。”

那老头又气又怒,狠狠喘了好几次气,才接着道:“四面财神是万魔窟中人,此等传闻,她与那魔头……!对此岂会不知?那鬼城与四面财神的藏宝窟是同一个,定是在西域大漠,却要装作糊涂无知,在此浪费时日。”他声音阴冷,低了几分,似喃喃自语,有些听不清,“她从头到尾,都无意为主子去寻那玉玺……”

“姑娘同花叔说,便是知晓二者相关,鬼城一说在坊间虚无缥缈,传自西行商客之口,根本不知在何地。在那广袤大漠中也是寻不见的,让花叔今后不必太过费心。”垂髫小儿又道,那语气平平板板、毫无起伏。

老头闻言哼了一声,良久才冷言道:“我如何不知。可此事终究是她无意上心。”

与垂髫小儿恭敬之词不同,这老头私下里分明是早有不满。

“我早知,她仗着几分小聪明与得宠,性情越发刁蛮跋扈、任性妄为,已然不将主子放在眼里。”

“终究只是一个女子罢了,见识浅薄、不知主子大业!”

垂髫小儿自始至终不言不语,仿佛充耳不闻。老头的讥讽之语停了一会儿,又恨恨锤了一下桌面,隔着窗,在公孙策耳畔落下惊雷:“要不是那几个蠢货在渝州数年都没找到雷家图纸,弄得雷家死绝,还叫包拯的人不声不响地掀了个干净,今日何苦要探这毫无头绪的大漠鬼城!”

是他们!

在渝州与江湖人勾结的官府中人,五年来犯下数重大案,更是于科举制中徇私舞弊、偷梁换柱,暗中把控吏部、私下调动地方官员,搅得朝堂乌烟瘴气的那帮人!

原是他们捉了他。

公孙策满头疑虑得了解答,登时心头掀起轩然大波。

此事定然不小!一旁的丁月华也心神清明,不由暗道。

先不说姑娘和花叔是谁,丁月华心下思忖不知是不是尤诗如今另投新主,这才被这些人称作姑娘,总归是与这老头生了龃龉嫌隙。她虽对渝州之事所知甚少,但丁月华还记得自个儿是在渝州被尤诗逮住,也是在渝州又碰上了展昭和白玉堂。那二人当时便是在渝州查案,这大老远的从开封府跑到渝州……莫非和今日老头口中之言有关?还有她刚才听到的莫非是……玉玺?传国玉玺?那东西不是在前朝战乱之时就丢了?

丁月华欲与公孙策用眼神求证一二。

然而公孙策指腹无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衫,在这冷风黑夜的雪天里并无丝毫颤抖,分明是拧眉沉思、听了什么大秘密后而走神了的模样。这贼窝里头听墙角还能走神,丁月华心说公孙先生看似弱不禁风,又无武艺傍身,竟是如此从容不迫、毫无慌张之意,当真是书生胆比天高。

她却想不到,公孙策这会儿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却是:那什么雷家图纸,四面财神的藏宝图……好似在包大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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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我来了!!!

你们昨天都去玩了吗。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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