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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短寿命,苦楚加身待死期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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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下苦中作乐的轻微动静自然是传不到上头来的。

黑暗好似能吞掉一切声音。

鬼城高塔塌落的地方终于停止了下滑, 但没有人在意这个, 他们都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古怪青年人。那老妪和鬼城的诸位仙民显然不认得此人,升仙太子季禁也不认得, 徐开、奴尔阿洪更不必说,甚至叶小差、顾唯他们也说不上认得此人。这其中唯一和他有过浅薄交情的, 竟是只有公孙策。

不错,正是楚宵文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氿泉之旁,在地动山摇、千钧一发的时候, 救了差点滚进氿泉的公孙策。而后他又带着公孙策与徐开疾跑数里躲开摇摇欲坠的城墙,可巧在石林之中碰上与老妪大打出手的叶小差、顾唯,不敢露了踪迹, 只躲在石林黑暗的远处观察。

谁能想到那么巧,顾唯当时为救奴尔阿洪, 将小孩儿整个丢了出去, 就砸在他们脚跟前。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人生何处不相逢……

奴尔阿洪虽不认得楚宵文, 可他认得被拎着的公孙策。

随后楚宵文便躲不得了, 叶小差将老妪重伤活捉不过是片刻须臾,再是地动山摇,各自分头;顾唯察觉异样,将楚宵文从黑暗里一把逮了出来,差点当场掐死。谁能想到这鬼城之中, 除了他们六人, 还有旁的眼熟之人?

可也怪在此处, 他为何在此,又如何来此?

显而易见,他与这大漠底下的鬼城该是毫无干系,鬼城所在之地甚是奇诡难寻,也该是根本无人给他领路。楚宵文如何能到此地?

叶小差的目光落在这个穿着妃色衣袍的青年人身上。他早就发现此人了,与旁人被楚宵文的身法哄骗了耳目不同,叶小差天生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当真是野兽妖怪一般。从他身周出现的动静一旦被他捕捉,便不可能被转瞬忘至脑后。只是这会儿楚宵文彻底现身,叶小差才看全了此人容貌,还有……一把绑在他腰后的漆黑长刀。

这刀从刀柄到刀身都是通派漆黑,锻造手艺高超,很轻,也很锋利。

是白玉堂的刀。

叶小差与白玉堂同行两月,怎么也不会认错。

他神色不动,心知前两日众人从大漠之上陷入流沙,坠至鬼城,什么玩意儿都丢个干净了。白玉堂与展昭那时瞧着像极了命尽毒发,刀剑若没在那流沙旋涡里握紧,该是被流沙卷走,不见踪影。

可偏偏白玉堂的漆黑长刀出现在楚宵文的手里。

有意思。

叶小差无声地笑了一下,舔了舔唇,眸中兴致勃勃。

这楚宵文身上好似藏了大秘密。

他稍稍侧头,目光落在垂手静立的顾唯身上。照白玉堂与展昭之意,这楚宵文是个江湖小贼,名号妙手空空。他不仅曾在开封犯下盗窃大案,还与府州折二公子折继闵关系匪浅。而如今,他无端出现此地,怎么看也与这鬼城也脱不了干系了。

楚宵文好似没有察觉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只徐徐踏步上前,拎起被叶小差丢在地上的那半件白玉堂的大氅,没头没尾地问道:“真被埋了?”

叶小差眉梢一扬,点头。

楚宵文竟是朝着那陷入地下大半的巨大青铜沙漏和塌毁的高塔,长长地、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不等人发问,他又接着自语道:“急什么,杀人又解不了毒,嫌毒不够重,忙着送死哩?”嗓音沉沉,语调却跳脱得很。

数人一愣。

“小子你一无所知,竟敢口出狂言。”季禁冷道,他且当楚宵文与叶小差他们一道,赶在叶小差问话之前,先驳斥他道。

“我一无所知?”楚宵文反问,短眉高扬仿佛要及发际线了。他嗤笑,“大爷,圣人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您这一把年纪了还孤陋寡闻、不知虚心求教也就罢了,张嘴打脸懂不?自视甚高就闭嘴多溜溜鸟,别成日学什么修仙修道,道家经文没读几本,就想着长生不老。老而不死是为贼晓得吧?”

四下寂静,数人懵懵地瞧着这个青年。

他这是张口骂人了罢?

叶小差单手掏掏耳朵,这人哪家哪派、是何底细尚且不论,这话说的,清爽!

可比在这儿听两头指骂了半晌,各说各的凄苦岁月要动听的多。

“你——”季禁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气极。

“你什么你,三清见您拜香之时,怎没顺手将您这妖孽收了哩。”楚宵文眼皮也不抬地说,可真是泼皮无赖不叫正人君子张口说一句,泥人脾气也要被撩出滔天大火。

季禁且要张口再骂,楚宵文却重重一抖手里的半件大氅,叶小差神色不动,只一侧身,尘土直扑季禁张开的口里。季禁焉能想到这青年看着端正俊朗,竟是个下九流的流氓,用起下三滥手段眼睛也不眨,躲闪不及,吃了一嘴沙土。

叶小差扬着眉灿烂地笑了一下,仍是兴致大起地打量着楚宵文。

他自个儿就是个嘴毒之人,但大多时候说的都是不中听的大实话,正如说老妪将死,那便真是寿数无多,夸大之意甚少,也懒得花力气怼人;白玉堂也嘴毒,然而一贯是一针见血的不客气,一颗七窍玲珑心,字字句句切中要害,乃是就事论事、恩怨分明,又或是熟人之间几分揶揄之意,不伤大雅。

二人都与这楚宵文天花乱坠、引经据典、见缝插针不同。

须知叶小差初来乍到,连城中什么黑沙虫毒、赤水之毒都还没搞清,光顾着一前一后和两个“鬼城西姥”打了一架。这会儿他听这老妪与季禁各执一词,头昏脑胀不知哪个真话哪个假话、哪个做对哪个做错,自然也不可能下个论断。

而眼前的楚宵文,那是甭管是不是当真如此,也甭管是非曲直、黑白善恶,只管怼着人脸拐弯抹角地开炮轰下去。更有趣的是这泼皮无赖脸上根本不见恼色,与这季禁分明是无怨无仇、无恩无情,两个头回见面的陌生人罢了,只是自己满嘴跑马快活得很……还不忘动手欺人,死活也不叫季禁能张嘴说一句。

正好比拿口舌当刀剑比划起武艺,旁人你来我往,他直来直往先照脸干一架再说,因而叶小差乍一听来倒是别有乐趣。

而季禁眼睛都被迷的睁不开了,楚宵文却好似什么也没干,甩甩手道:“大爷您长点心罢,毒入脑髓,大罗金仙都快救不回了。”

话毕,他又自言自语摇头,“大爷也不是全无本事,”他嘴里跟射连弩一般,偏偏字正腔圆,连讥带讽,直教人不当场入了佛门也要下了地府再轮回,“您这嘴张口颠倒黑白,死的说成活的。来日若能苟且活命,给您定罪之时不如就判发放边关、充军到死,待阵前对敌之时指不定能将敌手骂得当场倒戈哩,也不枉修道之人功德一件。”

一旁的老妪和鬼城仙民听的那叫一个大快人心,老妪更是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

楚宵文又侧头去瞧叶小差,眉宇间一股蔫儿坏,煞有介事地请教道:“副将意下如何?”

他笑着眯起眼,梨涡若隐若现,“说书人道古有诸葛阵前骂敌、今有道人对垒劝降。先锋开阵,可不就缺这么个与人饶舌的小将?”

叶小差一摸下巴,笑容灿烂,语气轻巧道:“我瞧着你也不错。”

阵前激将一大好手,出口成章,一口气憋不死,只是比市井流氓又骂的好听些,委实不够通俗好懂,欺负以理压人的读书人最是妙极。

可惜武艺并不如何,哪怕身法奇诡了些,仍叫素来好战的叶小差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楚宵文意味不明的嚯了一声,尾音拉得老长,俏皮地说:“那可不成,小爷命途多舛、平生厄运灾祸不断,岂敢往军帐中钻,只怕千年的九尾狐狸断尾保命都不够活的哩。”

叶小差扬扬眉,不置可否。

不过……

“小子你是……!”季禁连吐了好几口沙土,终于被彻底激恼道。

闻言,楚宵文将手中的半件大氅往季禁脸上一丢,全然不等人把话问完,“我是你祖宗。”他说。

季禁一把掀开大氅,被叶小差捏碎的手指痛到无以复加,喘着气暴跳如雷,“竖子……!”

“竖子我确是瞎说的。”楚宵文又抢白,“小爷大好儿郎,才没有你这样的龟孙儿。”

季禁差点得偿所愿,当场升仙。

可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刚才他还仗着鬼城老妪重伤,口中舌灿莲花将老妪气的呕血三升,这会儿自个儿也被连连抢白,任有巧言善辩也不敌话挤不出口。

季禁连连收了几口气,气红的面色终归是沉了下来。他本就是不是什么易怒之人,否则焉能振振有词,与老妪各执一词又占上风。季禁只是被楚宵文乍一怼骂懵了神,这一沉色,虽仍狼狈恼怒,却平静了下来,揪出楚宵文话中之意,冷冷笑道:“你说贫道胡言,莫非你知如何解毒。”

楚宵文笑,“我是不知。”梨涡闪烁,又可爱,又世故。

季禁脸上的肌肉狰狞地抽动了一下。

“可我知她不是解药。”楚宵文抬手一指那冷眼旁观许久的老妪,“不仅她不是,根本没有人是,更准确地说……”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一字一顿道:“这鬼城,根本没有什么子母蛊。”

“……”众人神色皆是不约而同地一顿,各生变化。

黑暗卷住了人的神思。

黑暗中慢行的二人也停住了,朦胧的白光照出了他们的面容,而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墙。

一座仿佛流着血的怪墙。

因地上散落的几个夜明珠,是他们在朦胧的白光下,清晰地看见那些湿淋淋的“血水”从墙砖的缝隙里流了出来,沿着墙根流到了他们脚下,十分可怖。唯一能叫他们有几分清醒的是,那闻着不是血腥味,而是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像是……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想到一种东西,他们对了一眼。

“赤水?”他们齐声低语。

说来他们不曾真正见过救他们性命的赤水,只是在昏迷之时被灌了一口,除非算上屈虹拿着葫芦饮的那点刺目鲜红。但无论是展昭还是白玉堂都从闻到这股甜滋滋的味道时,脑中闪过清醒时嘴中的甜味。

展昭的神色微妙起来,他仿佛脑中还糊里糊涂地闪过一些其他的画面。

好似是……一个老妪……?

“猫儿?”白玉堂疑惑唤他。

展昭微微摇头,脑中一瞬的幻象也消失干净了,与白玉堂一并朝地上望去。

让他们停住的并不只是因为这面墙。

而是墙下坐着一个人,一个眼熟的女人。一头醒目的长长白发,发髻已经全散,垂落在肩膀上,还被赤水染的有几分红;而她的白纱外袍和裤子全都染的通红,但不全是因为赤水,而是因而她手臂与腰腹上那个巨大的伤口。她似是昏过去了,但又或许只是睡着了,至少呼吸微弱算不得死了。

那个自称鬼城西姥的女人。

也正是她与白玉堂发狂一掌,二人浑身内力尽数相撞,才导致高塔塌毁、众人坠入鬼城地底。

显然她并非一开始就落在此地,而是从哪儿走了过来,地上还有一排血色的脚印。那几个散在地上的夜明珠仿佛也是她走来时所带。

白玉堂朝展昭稍稍抬了一下下巴。

展昭微微颔首。

二人同时松开互相搀着的手臂,由展昭一手扶墙,一手扶住白玉堂;而白玉堂借着展昭的力,忍着一身疼痛蹲下了身,切了一下那女人脉象。

“她习了这传闻中的功法,却不懂点穴?”展昭突然道。

寻常习武之人既要练内功心法,多半要通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尤其是要武艺高强定要打通任督二脉。既然如此,少不得要弄明白人身上各处穴道与经脉的位置。

白玉堂将白发女子的手扯出来,搭了半晌的脉,拧眉不语。

“玉堂?”展昭困惑。

白玉堂奇怪地瞧了白发女人一眼,抬手要封穴,可指尖未碰及又收了回来,另一只手摇了一下展昭。

“如何?”展昭意会地将白玉堂又缓缓扶直了身。

“不能封穴止血。”白玉堂说,“伤倒是无碍,未曾伤及肺腑,只不过表皮瞧着骇人,只是……”他死死拧着眉,“她身上有毒。”

展昭神色微动,“她若是母蛊在身,该是有毒。”搁在人体内的子母蛊虽分做两端,由母蛊掌控子蛊,从而使中子蛊之人受握有母蛊之人摆布,但说来都是拿躯骸当作器皿养了毒虫。但展昭的目光落在白玉堂身上,听出他话中并非此意。

果不其然,白玉堂稍稍摇头,“兴许。”他也有几分不确定,“只仿佛也是黑沙虫毒,与我们脉象极为相似,且积毒远甚于你我。都是黑沙虫毒,本出一源,若说是母蛊也不无可能……”白玉堂停了一会儿,与展昭齐齐退了一步,侧靠着另一侧的墙歇息,才接着道,“只有一点古怪,你我中黑沙虫毒,再饮赤水,此毒在你我体内便安分无虞。可她不同。”

白玉堂指了一下面色苍白、浑身冰冷的白发女人,“毒物啃食了她五脏六腑,该是浑身犹如万虫噬心之苦。全靠一口气撑住了躯骸,而这口气……你且看她内力浑厚,身体无虞,施展起那媚骨功法也强悍如常。可她体内经脉全乱了。”

展昭一怔,似有明悟,“乱了?”

“经脉全损,十二经脉所经之地皆萎缩,奇经八脉更是缠得像是个线球。”白玉堂说。

所以她不能封穴,她体内的穴道早因经脉紊乱而挪位,莫说她自己,白玉堂也寻不着她体内的穴道。

“因毒?”展昭问道。

白玉堂微微颔首,“不全是,此毒该是叫她一日也无法专心于吐纳行气,因而她的功法练得岔气了。”

“走火入魔之势。”展昭道。

“不错,且还有些旁的古怪,我尚且不能笃定。”白玉堂略作思索,竟是道,“猫儿,你内力纯阳,且试她脉门。”

展昭目露讶异,须知以内力试旁人脉门,尤其是这昏迷之人,稍有差池,那人不死也废了。可他仍是抬手朝轻轻一点,稀微的内劲从他指尖涌出,仿佛看不见的一团气涌进白发女子的脉门,便毫无动静了。

“……!?”展昭茫然地望向白玉堂,仿佛是求证道,“传功破体?”

白玉堂亦是撩起眼皮,轻嗤了一声,“果然如此。”

“她这一身内力不全是她自己的,而是不顾性命,旁人日日夜夜强灌于她,我观她脉象,至少经如此五年。”白玉堂语气不冷不热,“也难怪这个年纪内劲比之你我差不多,经脉无一完好,行气不成周天,只塞了满身真气丢在她这中毒的破罐子里。”

也正是因经脉全损,她对旁人的内力皆是照单全收,哪还顾得上合不合她的气,总归早就杂成一团了。

习武之人吐纳修习,好比体内搁着坛子盛水,日渐充盈。

但与寻常坛子不同,经脉随着日夜行气,内力周天运转,定会越发宽阔,也能容纳更多的内力。这也是为何习武年久之人往往比年轻人内力浑厚,因盛水之地经日复一日的冲刷从小溪扩成江河,从江河又奔向汪洋。

但只有自身内力精纯,这坛子才会越发稳固;外力涌来的内力与己气不合,就好比黄河进沙,看似汹涌澎湃,实则河床堆淤泥。不仅如此,还容易毁坛,也正是展昭所言的传功破体。坛子破了,内力发狂地涌向全身各地,好比洪水泛滥走遍陆地……反正都是泥水相容,自然也顾不上往里塞的到底是什么泥、什么水了。

“她活不长了。”展昭温声叹息,“也定是日日痛楚加身,直直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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