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六一回 鬼城病,虫蛀人心黯黯生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老域名(9txs)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999txs.com)

无边的黑暗被几颗夜明珠朦胧的白光照亮。

而浅浅的叹息顺着石壁传出去老远。

“十年。”白玉堂说, “至多十年, 这还归功于她那媚骨功法奇特,本就是练得一身柔软无骨, 这才能叫这胡七八糟的经脉也拖住了这具躯骸衰败。”他全然是以一个习武之人的角度来看,因而与医者看来又是截然不同的, “但再过五年,她体内的毒也该掏空这股气,啃噬她全部生机, 到时空有一身深厚内力与功法,身体却该是行将就木、皓首苍颜。”

他诊脉时,亦按武林中人的法子摸了骨, 这女人如今才二十岁。

前有万虫噬心之苦,后又真气紊乱走火入魔之困, 难以想象她背负着这样的痛楚, 已经多少年, 又还要再经十年。这样的时光里, 她该是多活一须臾都是痛, 可偏偏他二人都记得在塔前她谈笑风生,甚至与叶小差一战游刃有余。此女子当真韧性了得、心性超凡,却不知她是如何忍得。

展昭沉默片刻,忽而低语道:“……玉堂可还记得那屈虹之言。”

白玉堂眯起眼,“三十年, 仍是这张脸。”他说, “他此言有虚, 乃是哄骗你我。”

“也未必是哄骗……长生不老,不死神药。”展昭轻声,侧头望向白玉堂,“那屈虹……”他停了一下,“虽所习功法乃旁门左道,暗合祝由术,确是蛊惑人心,但展某看来除却玉堂见门外幻象之时谎话连篇,旁的多是他肺腑之言。”

“你是说,他自己亦遭了哄骗而不自知?”白玉堂道。

展昭点头,“三十年面容不变,在习武之人看来哪怕惊奇了些,也非是不可能,江湖之上也并非没有驻颜有术之辈。但展某观那屈虹面色,他所言并非只是三十年,是他看到的三十年,以及旁人看到的数十年。”他顿了顿,眉宇间也浮现了几分迷惑不解,“他仿佛当真将鬼城西姥当成了妖魔那般惧怕着,又憎恨着想要凭己之力杀死她……”

“猫儿,”被展昭这么一说,白玉堂突然想起一事,“赤水之毒于我、于屈虹还有那什么季禁等人,都有一处相似,你可曾察觉?”

展昭目中微微闪烁,似有所觉,却仍是摇了摇头。

“赤水之毒令人淡漠忘情,屈虹饮赤水三十年,憎恨与惧怕从何而来?”白玉堂低声道。

此句刚落,白玉堂又示意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接着道:“古怪之处还有一处,我入塔寻她,是为弄清解毒之法,却对她生出古怪杀意,此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那杀意绝非我所愿。”

展昭还是头回听白玉堂提起,不由皱起眉头,“玉堂是说,所行失控?”

“正是。”白玉堂说,“我与屈虹等人同中子蛊,却对她心怀杀意,何来顺从之谈?可偏偏你有顺从之意,可见屈虹所言不尽实也不尽虚。”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又指了指展昭,“我见幻象,你清醒;我生杀意,你顺从;我无赤水之状,你有。猫儿,如此推想,我中毒之症该是与他们相同……”

“我疑心……”他顿住了,望向展昭。

“屈虹能用那幻象蛊惑于我,可见我所见,他该是能见、又或是见过、又或是猜到,甚至可能他所布。当然最后一种可能微乎其微,否则你我二人那时该是同受他所控,白爷想来他也没这本事。”白玉堂说着,微微笑了一下,声音却低了下去,“猫儿,我疑心……”

“……玉堂。”展昭定定地望着他,平和的,沉静的。

白玉堂许久未语,直到展昭忽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诧异地抬了一下眉,目光从展昭面上掠过,终于示意展昭看向那个坐在赤水里昏迷不醒的白发女人。

她正双眼紧闭,呼吸微弱,甚至有失血过多而死的可能;她神色淡漠,眉间不见痛苦之状,紧抿着唇,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一望,让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塔前三响钟的大会,她神色淡淡地从每个人面前走过,分明剧痛加身,仍是耐心十足、一字一句地听着每个人那絮絮叨叨、不见有何要紧的倾诉。

所有人敬畏着她、仰望着她,又仿佛是一个个看到长辈的孩子那般快乐安宁,不像是被毒物所控,倒像是敬拜着心中的神灵。

“我疑心,子母蛊毒根本不存在,她亦从未操纵过你。”白玉堂说。

她痛苦如斯,毒入骨髓,如何操纵他们?

她行气紊乱,寿命短暂,为何摆布他们?

“我疑心真正有异状的,不是你,是我。”

“……”

“黑沙虫毒根本不是什么子母蛊。”

叶小差眉毛一挑,目光闪烁,从面色一颤的老妪身上平掠而过,又瞧了一眼顾唯和若有所思的公孙策。

楚宵文好似没察觉众人面色变化,只接着道:“这位婆婆早说了,此乃鬼城之病,非是她所种之毒。若杀她有用,这城中数千人早解了毒,也早离开了这暗无天日的大漠底下。何必留此数千年。”

“百年来鬼城西姥已经换了数十位,选的都是城中之民,既然母蛊身死就解了毒,何必代代相传。你若说他们也受西姥所控,这百年来但凡有一人未曾选出继任之人,此毒也就解了,天下之大,你当所有人都与你一般只为活命不成。你自己虽深信不疑什么子母蛊毒,但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这些中了毒的、鬼城之外的人的胡乱推想罢了。”

“子母蛊毒,呵,这位大爷您没脑子,可别弄得旁人都和你一样没脑子。”

季禁沉下脸,在这众人微微色变、相继思索的沉默之中,又先声夺人道:“一派胡言!贫道看你与鬼城根本就是一伙的!”

闻言,楚宵文嘴角撇着唇笑了一下。

“鸡同鸭讲。”他说,任谁都看出那是皮笑肉不笑,“不过你要这么说,也没什么错。”楚宵文懒懒一拍袖子语气散漫,转瞬落下惊雷之语,“我虽不是鬼城之人,出自鬼城的四面财神确是我半个师尊。”

众人错愕。

无他,在场之人皆知四面财神乃是百年前的人,大宋尚未立国,他便在战火频起的中原江湖留下声名。

照公孙策所知,四面财神更有传登上着火的玄武楼,带走了那一方传国玉玺,那可是后唐清泰三年。从那时算到今日,足足过了一百零四年,哪怕那时他不过十多岁的少年,如今也是一百有余的高龄。江湖习武之人长寿未必没有,也不足为奇,但四面财神早就已经死了。

二十多年前死了,在云雷两家联手协同诸多江湖人之下围剿万魔窟老魔头时被杀,因而才有那图纸旁落他人之手,又成了雷家图纸。甚至四面财神可能死的更早,因云雷两家未必是从四面财神手中得到的藏宝图,而是早就几经易主,否则四面财神身死、黑沙虫现,此等异状早该在江湖被传遍了。

而眼前的妙手空空楚宵文至多也就三十上下,二十多年前他至多是一个总角小儿,甚至不过垂髫稚童。

“作甚,小爷从不在口舌上骗人。”楚宵文好似瞧出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只道,“说是半个便是半个,我此生没见过此人是何模样,可我毕生绝学可是他留书所授。”他眯起眼笑,“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寻至此处?鬼城隐蔽,且须得挑个日落的好时候,可真是难找的很。我不过是得了他在天之灵指点迷津侥幸进来哩,也是头回,可多担待。”

老妪阴沉着脸道:“他竟敢还留下鬼城图纸!”

叶小差、顾唯还有公孙策等人都听出这四面财神与鬼城分明另有恩怨。

而那楚宵文眉毛抬起一边,却哂笑道:“婆婆所学、赖以护卫鬼城的媚骨功法,都是他百年前从江左武林世家书库里偷来所传,何苦如此恶言?”

此言让老妪的面色变得煞白,她重重喘息起来,语气更阴冷道:“你为何来此!”

“也没什么缘由。来瞧瞧我这半个便宜师尊所说的神秘故土如何,见他留书,甚是惦念。”楚宵文说着不怎么正经地一鞠躬,“在下楚宵文,拜见鬼城婆婆。”刚直起身时,就听老妪一声暴喝:“滚出去——滚出氿城!”

楚宵文笑了,半点不在意道:“婆婆自身难保,就莫要发号施令,徒惹笑言了。”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老妪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若不是他,鬼城永远是一座死城。”楚宵文说,他的目光毫无感情地扫过前前后后数千位鬼城百姓,“他虽生叛心,逃出此地,却让你们有机会看到日光,哪怕一时片刻。”

不等老妪再说下一句,公孙策突然问道:“如此说来,鬼城之毒,楚侠士全是从四面财神留书所知?”

楚宵文有些意外,但仍是笑了一声,干脆利落道:“是。”

“黑沙虫毒果真无解?”公孙策又拧着眉问,神色尽是忧虑。

于他而言,是非曲直固然重要,可性命关头,最该关心的不是这鬼城之中各执一词哪个为真、哪个为假,更不是恩恩怨怨,对错黑白,而是救命为上。不管为了是中毒之后下落不明的展昭和白玉堂,又或是为了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徐开,还是这鬼城数千人……公孙策看来这一会儿都该先将鬼城之毒与人命生死放在最先。

“无解。”楚宵文说。

“是四面财神不知解法?”公孙策敏锐地问。

楚宵文嘴角的梨涡更深了,鼓掌道:“不愧是跟随在天下第一聪明人包拯身旁的先生。”他确实认得公孙先生,哪怕公孙策与他同行之时用的乃是个算命先生的化名。

公孙策顾不上细思其中道理,只皱着眉头为这鬼城之毒发愁。

若那黑沙虫毒无解,白玉堂与展昭岂不是当真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夜夜饮那赤水?且那赤水……公孙策垂头看向他握在手中的葫芦,那正是从氿泉打来的。

他忽而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在下仍有一事请教,敢问楚侠士可知,这氿泉赤水……是否并非克制黑沙虫毒之物?”

这一问不仅楚宵文一怔,连鬼城西姥面上也登时色变。

可无人作答之时,那季禁冷不丁见缝插针冷笑道:“这中原汉人,倒是为他鬼城煞费心机。你以为贫道会信这凭空冒出的小子一面之词?”

楚宵文的神色露出了几分直白的不快,可嘴角仍是挑着深沉的笑容,因而那个表情十分别扭,让人既看得明白又捉摸不透。“跟聪明人讲话总是简单些,”他说,“而跟大爷您这样的蠢人,当真是徒费口舌。”

季禁死死忍着吸了口气,咬着牙冷静道:“你是那四面财神的弟子,自是为他鬼城扯谎!”

“呵。”楚宵文冷冰冰地呼了口气。

“你既然非要犯蠢,小爷便于你这孤陋寡闻的老道说道说道。”他指着鬼城的某个方向,那城墙之外便是氿泉所在,“氿城有泉,名作赤水,水养毒虫,名作黑沙。此虫存于大漠底下千年之久,其母虫于赤水产子虫卵为食,子虫卵以赤水为养,则惧母虫;若得氿城赤雾为养,子虫卵生变作成虫,以母虫为食,欲取而代之。因而子虫惧母虫,又欲杀之,母虫遇赤雾而虚,唯赤水克之。”

寥寥数语,数人的面容生处了些许怪异。

是公孙策与顾唯吃惊之余的料想之内,是老妪与诸多鬼城之民的无动于衷,是季禁的茫然与不可置信。

这昏暗的鬼城里,人人的面容被随处可见的夜明珠照得朦胧发亮,又晦涩不明。

唯有楚宵文的声音平静地、持续不断地响着,穿过黑暗深处。

“这大漠鬼城从头到尾,都没有能操控于人的子母蛊虫,只有无法解毒的黑沙虫毒。赤水也根本不是压制毒虫之物,而是黑沙虫赖以存活的养料。”

“你们顺从鬼城西姥,因饮赤水,养子虫而惧她这母虫之躯;你们抵抗于她,生出杀心,因吸城中赤雾,子虫卵破,欲食母虫而替之。你们不过是黑沙虫子母卵虫此生争斗循环的一个器皿罢了!这就是鬼城的病,鬼城的毒,鬼城暗无天日的原因,千年如此无人能解。”

黑暗就是那只最可怕的恶鬼怪兽,吞掉了一切东西。尤其是这样仿佛永远看不到太阳从东边高升的地方。在这些犄角旮旯、不见天日的阴暗处就会滋生出人永远想象不到的东西。它太冷了,吞掉声音、光明,还有温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磨去人心里的快乐、热情、善念和希望。

黑暗中的人只能依偎在一起,试图汲取一些温暖。

他们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敢离开,又或是不允许被离开。

但这抱团而生的温暖既坚固又脆弱,能抵抗一切灾厄洪水,也能刹那轰然倒塌。因人心思变,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变迁捶打。

因而……没见过光明的人,如坐井观天,只道寻常;而见过光明的人,不是日渐麻木、断绝心念,便是飞蛾扑火、定要闯破个天来。这一闯,是不折手段祸害众生,还是战战兢兢、留守底线……事到关头前,谁也不知道各自抉择,所以无论何时都伸向光明的手是艰难而可贵的。

不变,是悲;变,亦是悲。

“你——”季禁的面容照实地泄露了心头的惊涛骇浪,张嘴要辩驳的“胡言、扯谎”云云都卡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想必还要问,鬼城西姥为何有母虫之体?”楚宵文掀了一下唇角,仍是皮笑肉不笑。

他望向那些跪在地上的城中百姓,还有那个面色苍白、行将就木的老妪。

“你以为她为何不过三十,就已是七老八十的模样?”

“你以为这城中之人为何敬她、畏她,奉一个二十岁、三十岁的女人为婆婆?”

“你以为三响钟大会和四响钟不出户是为何?”

“你以为鬼城西姥为何在四响钟被红雾所扰而虚弱?”

楚宵文字字句句,皆是讥讽,“且告诉你罢,一无所知的蠢物。黑沙虫毒在身,遇红雾必狂躁、借其助力破卵,因而人生幻象、乱心志,唯有饮赤水解红雾。可你压不住黑沙虫,也不肯借母虫震慑体内子虫,光在四响钟饮赤水,因而受红雾之毒过甚,神台迷乱,只知心中一点执念,受黑沙虫毒本能所控欲杀母虫替之。”

“而她,”楚宵文指着老妪,“她甚至不是真正的母虫。”

他嗤笑,圆溜溜的眼睛眯了起来,更显冷漠,“她只是从被选为婆婆的那日起,每到四响钟,便取赤水中黑沙虫卵而食。她们每一位,为能助城中百姓克制黑沙虫毒,将自己养成了那食子虫卵的母虫之体,剧毒加身,十五岁白发满头似妖魔,二十五岁生机皆尽如老妪,三十岁殒命化沙归尘土。”

“百年换十代,你却当她们吃了长生不老药。”

“子母蛊虫,呵,”他冷了面色,也显然彻底失了耐性,“愚不可及。你若还想要杀她解毒,只管动手便是,小爷且看你如何解。”

“请便。”楚宵文抬手道。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终于写到这里了……

这可能是(就是)一个很玄幻的设定,跪谢各位不嫌……

总而言之是一种名作黑沙虫的……奇怪的生物循环设定。如果没写明白我明天解释一下……

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总觉得我似乎少了什么没写……

总而言之,继续甩锅给明天的自己。

明天我来整理一下我的思路吧!

晚安!爱你们!

xxx

捉个虫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七五]桃花酒 (999txs.com)”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