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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震草原的跋锋寒,竟和两个盗马的汉狗混在一起,不怕有愧吗?”
这声音既娇且脆,因用的是突厥语,四人都听懂了,寇仲与徐子陵面面相觑,跋锋寒皱起眉,龙葵却因那声音中的“汉狗”两字而冷下脸来。
从木棚中率先走来的便是那出声的女子,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秀发披肩,穿着颇有草原上女子的飒爽风情,腰悬马刀,双腿修长,身材婀娜,整个人都散发着青春活泼的迷人气韵,走来时身姿曼妙柔软,便似天边飘来的云。尤其那张白皙无暇的清丽容颜上有一双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又为她平添几分娇俏甜美,实是个容貌出众的美女。
她的身后跟随着五名室韦大汗,皆是进退有度,气质沉稳,显非庸手。
跋锋寒却丝毫不为她容貌所摄,沉声道:“姑娘这话意何所指?”
那女子不看寇仲与徐子陵半眼,水盈盈的大眼睛只看像龙葵,目中闪过一丝嫉妒,她虽已是美貌不凡,但比起龙葵来却显是逊色三分,便如星月与萤火,龙葵的气质之盛,全然盖过了此女的容貌之美,更何况龙葵一身红衣,衬得肌肤如玉,容颜无双,比她胜了一筹不止。
但凡美女,嫉妒之心只比寻常人更胜,见龙葵如此样貌,便怔了片刻,才望向跋锋寒冷笑道:“两个小汉狗偷去我的马儿,是人人鄙视的马贼,跋锋寒你与马贼同行,也不怕脏了你的名声!”她虽是如此说,不屑的眼神却看向龙葵,显意有所指,表面虽是说的跋锋寒,实际却指的是龙葵与寇徐二人一道,声名败坏。
寇仲、徐子陵皆是愕然,但听到她话里所指,皆是心有怒气,不知她何以明明辱骂他二人,却似是朝着龙葵而去,这话实在刺耳至极。
跋锋寒甩蹬下马,丰姿飒飒,女子身后室韦人皆露出戒备神色,不敢轻视,而龙葵也是翻身下马,她的身姿既美,又别有一种优雅雍容的气质,这是草原上女子绝没有的模样,即便是那些室韦大汉,也有一瞬的惊艳神色,那美貌女子虽对跋锋寒露出赞赏神色,但随即却煞气更重。指着寇仲和徐子陵□□的千里梦与万里斑道:“这两匹都是我们的马儿,看你们如何狡辩!”
龙葵冷冷看着她:“你有何为证?”
那室韦美女脸上红晕一闪,显然怒气勃然,“我诗丽从不说谎!何必冤枉你们这些汉狗!这些马儿内腿侧有我们大室韦的烙印,那是没法去掉的!”这话却是连龙葵一起骂了。
寇仲与徐子陵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但那女子左一个汉狗又一个汉狗,甚至与她所说之事毫无干系的龙葵也为她所骂,心中皆是一肚子的气,他们正要弯腰去看,龙葵一只纤细雪白的手却伸出来拦住了他们,“既然她说有证据,不若让她来看,若是错了,还请你们赶紧将她牵回去捆了,莫要放出来乱吠。”
“你!”那名叫诗丽的女子气红了脸,她身后的室韦人皆是一脸怒气地瞪着龙葵。
“安莫,你去看!”她怒道,“总要叫这群可恶的汉狗心服口服!”
此处街上各族之人皆是见惯此等冲突,且对汉人积怨极深,见诗丽如此说都纷纷起哄,甚至有不少人以痛恨眼光看向寇仲与徐子陵,倒是龙葵虽对诗丽反唇相讥,但她容颜出色,此时微微抬着下颚,挑衅般地看着诗丽,却更添丽色三分,竟是除了那些室韦人并无其他围观之人对她露出厌恶之色。
那叫安莫的室韦大汉走上前来,弯下腰去检查,但令他愕然的是仔细检查过双马的腿内侧,却一片平滑,并无他上次所见的标记!在寇徐二人遇到颉利之前,他便因看到寇仲、徐子陵身下马儿腿侧的标记而对他们发难,奈何武功不及,只得含恨而去,他揉了揉眼,“没可能!”他大叫起来,一副见鬼般的表情。
见他如此,寇仲与徐子陵都是放下心来,畅快之极。龙葵却微微勾起唇角,眸中闪过一抹狡黠。跋锋寒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心中若有所思,口上却道:“姑娘,看来你这却是冤枉了我这两位兄弟。”他冷笑着,眉目不善。
诗丽脸上羞恼神色一闪而过,用室韦话不知对着那大汉说了什么,那大汉又急又气,只叽叽咕咕说得极快,额上却落下冷汗来,一遍又一遍地检查那两匹马的腿,但双马八条腿皆检查过,却连标记的影子也无。
街上众人见事态如此发展轰然而笑,皆是知道诗丽找麻烦却找错了人。
“你们这些汉狗用了什么鬼蜮伎俩抹去了我大室韦的印记!”诗丽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眼睛因怒气而显得更加明亮,不得不承认,美女即便是生气,也别有一番风韵,但她如此刁蛮任性的指责却实在让人没有好感。
即便是脾气最好的徐子陵也冷声道:“姑娘未免太不讲道理!”
寇仲手中井中月出鞘,“锵”地一声响,冷笑道:“恐怕无论我们这马是否为你们大室韦所有,姑娘都要找我们的麻烦罢,不若尽早划下道来!”他方才听她左一句汉狗右一句汉狗,心中早已大怒。
他这话以突厥话喊出,声音既高,气势又盛,诗丽只觉他的目光凌厉如刀,直割得她皮肤生痛。突厥语此时为大草原上最通行的语言,是以大部分人皆听得懂,闹哄哄的大街即刻安静下来。众人虽不知寇徐二人是何方神圣,但他们既是跋锋寒的伙伴,本身又气宇轩昂,一派高手风范,当然不会是平凡之辈。
诗丽清丽眉眼戾气渐重,大声道:“我的未来夫婿别勒古纳台今晚即到,是汉子就不要离开!”
众人皆是哗然,因蒙兀室韦的别勒古纳台和不大纳台的威名,在整个松花江流域都是响亮不已,即便是跋锋寒也不能与他们相比,难怪诗丽却不把跋锋寒看在眼内。
诗丽说罢仍是狠狠瞪了龙葵一眼,方才率众离去。
寇仲收起井中月,哼了一声道:“老子连颉利都不怕,怕你娘的别勒古纳台!”
徐子陵皱起眉对跋锋寒道:“可会有什么麻烦?”
跋锋寒冷笑,“这本就是她蛮不讲理,即便是别勒古纳台,又岂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胡搅蛮缠而和你们为难,这个女人未免太过骄纵。”
“诗丽公主且慢!”
叫住她的声音骤然响起,众人都往声音传来之处瞧去,只见一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从另一边棚中站起,朝这边缓缓走来。那人样貌称不上英俊,脸孔狭长,面容年轻,肌肤白嫩,眼神却像是历经沧桑,看透世情,整个人都有一种奇特而诡秘的魅力。
只一眼他们就看出,此人武功绝不在他们之下。
诗丽—怔道:“又是你!”
那人微笑施礼道:“就是我烈瑕。” 他原想再说些什么,但一双眼睛不着痕迹地在龙葵身上转过一圈之后,便并未说下去。
诗丽嗔道:“你阻我道路是何意!”
烈瑕耸肩苦笑,神态潇洒风流,转向四人走来,施礼道:“我烈瑕敢以任何东西作担保,这几个汉人朋友绝不是盗马贼。公主的消息太不灵通啦!竟不晓得在中土正如日中天的少帅寇仲和徐子陵已亲临草原,还在统万城南的赫连堡联同这位龙小姐、跋兄、菩萨和七十名壮士,力抵颉利和他的金狼军狂攻至天明,其后与突利大破颉利于怯绿连河之畔的奔狼原。如此人物,怎会是马贼。”
大街忽然静至落针可闻,可见这番话如何震撼。
诗丽震惊莫名,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难道她便是传言中那恶鬼罗刹么!”一双白嫩的手却指向龙葵。
她显然也听到了消息,知道此次颉利大败,但消息却并不详尽,是以只知此次突利那方有一年轻女子,手段诡异,武功高强,又兼狠辣残忍,传言中更将她说得面如恶鬼,凶如罗刹,一抬手便杀掉数百金狼军,虽知有所夸大,但一些形容已足以将草原上孩童吓哭。
烈瑕却笑道:“龙小姐如此倾城绝色,又岂会是恶鬼罗刹?”他口吻轻柔,看向龙葵的眼中蕴含着真诚炙热的深情,竟是丝毫不掩饰其倾慕之意。
诗丽却脸色煞白,跺了跺脚道:“我们走!”不再看众人半眼,似是被龙葵的名声吓到一般,气冲冲地领手下离开了。
烈瑕却以汉语对四人道:“不知小弟有可机会邀请龙小姐尝一尝这松花江中的鲜鱼,也可为寇兄、徐兄、跋兄洗尘。”话是对四人说,但目光却胶在龙葵身上,神色迷醉。
跋锋寒冷哼一声,即便是寇仲与徐子陵见他如此唐突神色,也怫然不悦。
但龙葵却毫不在意,“既有人请客,为何不去?”她丢下马鞭,烈瑕赶忙接过,一副如获至宝的欢喜模样,直把另三人看得面色古怪。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边道:“怕是这小子极擅讨女子欢心。”
跋锋寒冷笑不语,徐子陵瞥了他一眼,才对寇仲道:“但我感觉龙大小姐对这小子并无好感,反倒有些不快。”
寇仲笑道:“如此便好,只怕这小子若对龙大小姐不敬,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劈做两半,哈哈!”
他们这话语声极低,不多时,烈瑕便将他们带到一家店铺之中,矮桌对江,风景正好。
等得他们进了店铺,对面一处店中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亦是汉人衣着,且对襟宽袖,高冠长摆,衣着虽是素净,却雅致精细,竟是魏晋仿古样式,在这花林中出现,就仿佛沙漠中的幽谷兰花,十分古怪。
不多时走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低声道:“公子,那两匹马的后腿内侧,确有大室韦的标记。”
男子一双修长淡漠的眉微微蹙起,“那方才那室韦人怎检查了许久也不曾发现?”
“这的确奇怪,不知是何障眼法。”
男子轻笑,声音低沉若古琴弦音,只淡淡道:“有趣。”他面前一壶茶、一本书、一碟江南才会见的精致小点,另有一局棋面,十足风雅。即便他只是坐着不动,依旧是满身名门世家的气度风范。
这样的人出现在此草原边陲,实属罕见。
“明悟兄,该你了。”他落下一枚黑子,微笑道。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白衣和尚,眉目清俊,慈和悲悯。“琢斐兄既已作出决定,又何必走此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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