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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转了个弯，已经避开了这边拥挤的人潮，顾正芳一直牵着赵小雅的手，没有放开过，只是见她神情恍惚，眼神没有变过，他心中有了些慌乱，便开口唤了她一声，“蔓菁，你紧跟着我，别落下了。”
而走在前面的秦子琛，听见了“蔓菁”二字，顿时冷笑了起来，难怪之前一直找不到她的消息，为了避开自己，她连名字都换了。也是，她本就是个冷情之人，就算是换了姓氏，对她也没什么影响的。
那声毫无躲避之意的笑声，让赵小雅心中一颤，有些心虚，只好转移了注意力，随意地“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了顾正芳了。
明明她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是顾正芳却没有丝毫的高兴，他仔细想了一下，估计前面的那个男子，就应该是忠静侯秦子琛了，之前蔓菁说自己是从京城而来，那么前后都没有错了。在这样的人面前，他能有几分胜算呢。但是转而想到蔓菁的身孕，他不由得又好奇起来，她那已经去世的丈夫，到底是什么人。
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但是耳边的水声浪潮已经是越来越近了，他们都不敢回头去看，死神已经在身后追赶过来，只怕自己迟了一步，就会被吞噬。
终于走到甬道的尽头，秦子琛才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他们，“从前面继续往前走，再朝西边走，就到了燕云山了，你们可以等洪水退了再离开这里也不迟。”
原本一句话都没说的赵小雅，在听到他的话时候，猛然转头看向他，神色冷凝，“那你呢？”他突然出现在城门口的意图已经很是明显了，在与自己决裂之后，他依旧在第一时刻赶到自己的身边。
而秦子琛只是无声笑了笑，“我这次来临城，本就是为洪水而来，又岂能当个逃兵离开，”他忽然直视起赵小雅来，“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忧，在你离开之后，我们往后再无瓜葛，我是生是死，全看老天，你走后，就别再回来了。”
眼看着洪水就要来了，顾正芳忙对赵小雅道：“蔓菁，我们还是尽快走不起，否则要来不及了。”可是想到秦子琛要继续留在此处，赵小雅竟然迈不开步子，忍不住哭了出来，“秦子琛，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好好地在京城做你的忠静侯，说不定我还会后悔，回去求着你的。”
秦子琛转身不再与他们多说，正欲要走的时候，听到这话，脚下一滞，随后笑着看向她，“好，我会等着那一天的，只是我说过，你走容易，只是想要回来，没那么简单了，最起码，我没那么贱，把心捧到你的面前，让你再三践踏。”
面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但赵小雅已经不敢回头，是她亲手将他推得老远，想到再也没了退路，心就像有一个地方被挖空了，疼得难受。但是顾正芳不给她时间多想，拉着她的手，“蔓菁，我们得赶紧走了。”
那洪水的呼啸声好似就在耳边了，顾正芳此刻也顾不了太多，只管抓着赵小雅，就往前面跑去，已经有水倾泄了过来，漫过了他们的脚踝，水也渐渐变高。
脑海里骤然变得空白了，赵小雅只知道机械的跟在顾正芳的身后，但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后面看过去，可身后早就已经是空无一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竟不知何时早已看不到身影。
等神识再回来的时候，赵小雅发现自己已经跟在顾正芳的身后，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如果一路上不是有顾正芳搀扶着自己，她不知道会摔了多少次，眼看着东边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雨水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他们此刻站在高处，前面不远处就是燕云山了，转身回望过去，只见眼前是汪洋一片，眼前原本巍峨繁华的临城，如今只能看到瓦片屋顶，以及那巍峨不再的临城城楼，只剩下飞檐和高高的旗帜。
四处都被洪水淹没，沿途能看见不少逃难的百姓，浑身褴褛，还见着了一个妇人怀中抱着一只巴掌大的鞋子，看着那洪水泣不成声，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要往燕云山上去。
尽管之前经历了瘟疫的天灾，但显然大自然的力量更强大一些，一旦倾覆，就会到达全部毁灭的程度，任谁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一旁的顾正芳见她神情恍惚，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蔓菁，我们赶紧过去吧。”
这燕云山是临城附近最高的地方了，再加上昨晚被官兵们疏散了不少百姓来此，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顾正芳便找了一个地方，尚且算是干净的地方，让赵小雅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你身子没什么事吧？”
赵小雅只摇了摇头，幸亏肚子里的孩子很是乖巧，昨晚那样危急的情况，如今也没有什么异样，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想等到安稳下来的时候，再找大夫去看看。山上树木茂盛，但正是因为如此，山里潮湿得厉害，寒气湿重。
出来得太过着急，他们带的行李都在马车上，但是昨夜已经被丢弃了，如今身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行李了，顾正芳将还稍微干一些的棉衣披在了赵小雅的身上，“待会我去山里找一些干的柴火，生一些火，想必就没那么冷了。”
赵小雅环视了这周围，四处都是湿漉漉的，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她摇着头道：“还是算了吧，就算能找来柴火，这些天连着暴雨，恐怕也都是潮的，难以点燃，我们倒不如等雨停了，洪水退了，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洪水什么时候能退，怕是没人能知道，况且在这山上，是诸多百姓藏身之所，也没有足够的干粮，不知道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而顾伯是因为提前走的，想来这个时候已经是在去西域的路上了。
顾正芳此刻极是后悔，满脸的懊恼无处躲藏，“蔓菁，你怨不怨我，没有让你和我父亲一起离开，否则你也不会同我一起被困在这险境之中了。”
谈不上后悔不后悔的，赵小雅心里却是有些庆幸，若是没能跟着顾正芳离开的时候，或许她不会在那样的时候，见到秦子琛最后一面，如今姑且算是最后一面了，让他们能有个彻底的诀别。
“你别多想，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再说了，这里有官兵驻守，就不会放任百姓不管的，只是我们得像个办法给顾伯去个信，不然该让他白担心了。”
其实在发现河堤被白蚁蛀蚀的时候，秦子琛早就预料到迟早是会决堤的，那个时候想要再找到疏通之法，已经太迟了，他一直暗中下达命令，疏散百姓，所以昨晚的损失也不算太重，而城外早就已经在暗地里准备好了粮仓，时刻准备救济着逃难的百姓。
可是尽管没有太大的人员伤亡，但黄河一旦决堤，河西一带的数万顷良田全都被淹没，今年的收成也自此被毁。京中那边，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的。
这小雨一直下了大半天才停，但是山下依旧是汪洋一片，浩浩荡荡，山上躲难的百姓的口粮，都是官兵们一点一点挑上来的。有些人站在山上看着下面已经看不见的家，一边哭着一边骂着前临城太守。
若是他能励精图治，能早一点发现河堤破损，今年的洪水也就不会出现了，好在那太守已经被忠静侯给处决了。一说起这忠静侯，诸多百姓都是赞不绝口的，毕竟在忠静侯开始治理水患的时候，他就是日夜都守在河边，给百姓的工钱也不曾少过一分。
赵小雅将这些话都听在心中，但心底里愈发觉得不安起来，在燕云山已经待了不少天了，但是这些天，经常会见到过来办事的洪庆余，却一直都没有见到秦子琛。想起那天夜里，洪水来临之际，他莫名突然消失的不见，更是慌乱起来。
这一天赵小雅又在山上见到了过来的洪庆余，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找上了他。
洪庆余这几日忙得没有好好歇过一次，见到是赵小雅过来拦了路，更是没了好心情，没好气地道：“还请蔓菁姑娘早早离开，别挡了我的路，我还有要事要办，没时间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
赵小雅有事要问他，自然是不会在这些冷嘲热讽，直接问道：“秦子琛呢，他现在在哪？我要去见他。”
洪庆余愣了一会儿，随后又嘲笑起来，“先前你不是求着让侯爷放你走吗？现在好不容易已经走了，难道说现在是因为被困在这里，所以要求着侯爷庇佑了？只是可惜，侯爷说过了，你的事情不必再转告给他，他也不会再见你的。”说完，洪庆余就急着要离开。
但赵小雅没这么容易放弃的，如今洪庆余躲闪不急，更是证明了她心中所猜测的，又继续拦住了他的路，“我自然是有别的要事要告诉他的，你若不说的话，我大可以去找别人问，还是说，连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洪庆余的身子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但只过了片刻功夫，便反驳起她来，“你不要信口胡说，侯爷此时自然是在办别的事情，你要想见他，只管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我看你能等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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