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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瑞雅站在雪原最高处，目送他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再也看不见。
方才的一番长谈，也是一次交锋。她输的很彻底。
冷冰冰的数字最能说明问题。卓王孙救了世界，所以，他做的所有的事都是对的。就这么简单。
而她呢？
什么都做不了，所谓的更好的办法，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
想到这里，芙瑞雅很想自嘲的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她想到了那个交易。
SEVEN要拿她血祭，而人类决定将她献出去。
不仅仅是SEVEN，就连人类也想她死。那她还牺牲什么、守护什么呢？
世间一切生灵，都是她的敌人。他们期待着，谋划着她的死。她的死于他们是盛宴——宏大祭祀，国家大事，神明餍足，百姓得救。多么完美的结局，代价是那么的轻：只是她一个人的死。
路的身形出现在她身后。身为路西法的Ghost的他，可以幻化成任何形象。当不需要幻化时，他最喜欢的形象是一个孱弱少年，在书海中埋头读着不问世事的那种。
“你不该跟他谈崩的。”
“是的，我的确不该。或许在这世界上，他是唯一不想杀死我的人，他只是想将我关起来而已。其他的人——想把我献给SEVEN的不仅仅是公爵们，看看他们对母亲做了什么，轮到我头上，哪怕只是让他们多活一天，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交给SEVEN。我了解他们，他们一直都这样。”
她话锋一转：“但，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跟他回去。”
“为什么？”
“母亲以前常说，正义不该以不义的方式获得，那样，人类也许可以活下去，但人性的底线与尊严将荡然无存。”
路：“可当面临生存与道德的选择时，大多数人都只能选择前者。”
“路，厌弃暴力，限制强权，这不是简单的道德，而是维持人类社会的公义秩序。我们是生活在这个秩序中的，依靠‘人类有底线’这个共识而活着。如果这个底线被突破，哪怕是以正义之名，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坦率的讲，他的做法有合理性，却注定无法长久。人类渡过第一个难关后，很快会面临第二个、第三个。那时会发生什么呢？弱者一再被牺牲，秩序逐步崩溃。当人们明白，最可怕的并不是异类的威胁，而是人类被激发的嗜血、残暴时，已经来不及了。我看到了这样的未来，因此，必须去寻找新的道路。这就是我相信的东西。”
路沉默了，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以尘光凝成的身体开始闪动，这代表着，他在以全功率进行着演算、思考。
思考进行的很漫长，尘光闪烁得越来越快，然后慢慢黯淡下来。
“其实，你要找的替代能源，还是有可能存在的。”
芙瑞雅眼睛猛然亮起：“你说什么？”
“龙皇虽然离开了，但，SEVEN还在。SEVEN体内的力量来源于龙皇，只是稀薄了很多，是否能成为比电力还强的能源，我需要见到了、实验了才知道。”
芙瑞雅眼中的亮光黯淡下来：“现在，所有的SEVEN都在北极，要想实验，就必须得去北极SEVEN的家园。”
路：“是的。而他们早就向人类索取你来血祭龙皇，你若是去了北极，必然会被抓来血祭。我的记忆里有关于‘血祭’的信息，作为祭品的你是一定会死的。而SEVEN体内究竟留存着多少龙皇的能量尚不确定，就算是你肯冒死前去，成功的希望也很渺茫。”
芙瑞雅沉默着。良久，她的神情中露出一抹坚毅。
“我要去。”她一字一字说着。
路：“这跟送死没有区别。”
“你说的没错，我这次去，跟送死没有区别。”芙瑞雅望着远方，冰雪覆盖的遥远的SEVEN之国，“你知道吗，路？当卓王孙问我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时，我痛苦的不是我做不做的到，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现在，我终于有办法了，哪怕它再渺茫、再危险，但它仍然是个办法。我若是因畏惧而不去追寻它，我一定会悔恨终生。”
路：“可你真的会死的。”
芙瑞雅：“那就，让我死在追寻的路上。”
恢弘的皇宫中，悬浮着灰噩色的尘埃，显得有些空寂。
满地文件堆积如山，大量工作人员忙碌地翻阅、记录、分类。
失去现代化的装备，帝国的大臣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处理政务，效率只有之前的百分之十。好在，卓王孙事先命令工作人员做了足够的演练，制定轮值制度。几组人员三班倒下来，勉强维持着国家的运转。
只有皇帝本人是不休息的。
几天来，卓王孙一直在皇宫中，查阅各地递交的报告。直到晏呈交上一份加急报告，他才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抬头：“你说什么？她去了北极？”
晏点了点头。
卓王孙霍然从王座上站起身，“为什么不阻止她？你难道不知道她会死在SEVEN的血祭中？”
晏很无奈：“没法阻止，我们甚至连她怎么去的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她去了北极？”
晏：“她托边境上的渔夫带来了口信。说是她终于能回答陛下的问题，她找到了方法。她会让陛下看到，末日不需要暴君也能终结。”
卓王孙一怔，坐回了皇座上。
“为了这，连死都不畏惧了吗？”他的脸色渐渐阴沉。
让人窒息的压抑气息，笼罩了整个皇宫。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干犯皇帝的怒火。
然而这一次，皇帝陛下没有惩罚任何人。
他从皇座上起身，冲了出去。
作战室指挥室的大门被狠狠推开。正绞尽脑汁抵御SEVEN的攻击的三大军团长——东部军团，西部军团，北部军团——以及高级作战指挥人员与幕僚们震惊的转过头，就见皇帝陛下推门而入，双手压在作战指挥桌上，以俯视的姿态对他们说：“我要转守为攻，重创SEVEN一次，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三大军团长相顾愕然，等了一会，北部军团长才迟疑着问：“陛下，您所说的重创，是什么程度？”
“打到他们足够痛、主动求和。”
三大军团长更加惊愕。
“陛下，这不太可能。Future爆炸后，我军绝大多数武器都无法使用了，战斗力连原来的百分之一都不到。这种情况下，能抗住SEVEN的攻击都很难做到，至于反击……”
他说得没错。Future爆炸后，现代武器几乎全都失效。不用说之前的战斗核心大天使机体了，就连航空母舰、潜艇、战列舰、巡洋舰，甚至战斗机、无人机、导弹发射车、通信系统，甚至最简单的一颗鱼雷，都成为废铁。一切都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军队中主要的运输力量是马，幸好之前皇帝陛下将全民投入生产线赶制了一批马车，这成为士兵们最主要的行军工具。
武器只剩下最简单的枪支，战斗时，再也没有战斗机助攻，炮火覆盖，只有最原始的冲锋。
整个战争面貌，奇异地恢复到了拿破仑时代。在信息与高科技的支持下大天使横扫战场的场面，将不复再见。
这使得人类在与SEVEN的对战中完全处于下风。失去现代文明的武装后，人类才惊讶的发现，SEVEN的肉体竟然如此强悍。低等的SEVEN可以轻易对战数十个人类士兵，而高等的被称为“妖”的，力量与小型机体差不多，面对他们的射击，甚至连躲都不躲，一个冲锋就能灭掉一个小队。
这不是对战，是单方面的屠杀。
之前，大多数民众还认为SEVEN想灭绝人类是无稽之谈，但战争开始不久后，他们就彻底的认识到，这不是妄想，这一天，也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早的到来。
北部军团长磕磕绊绊的组织着语言，试图说服皇帝陛下。所谓转守为攻，与送死没什么区别。但他等来的，是皇帝陛下极为简捷的回应。
“你被免职了。”
北部军团长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但属于皇帝陛下的亲卫军迅速进来，将他带走。只剩下他的军帽，端端正正的留在了指挥桌上。
卓王孙转头，向着东部、西部军团长。
“我想要重创SEVEN一次，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他的话，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冷峻的像是卡乌斯季塔列亚的风，吹得两位军团长脸部僵硬。
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再有半点犹豫畏战，下场就会与北部军团长一样，当场撤职，移送法办。只有军帽留下等待新的主人。
所以，他们只能遵命称是。
绸缪与SEVEN的血战。
失去电力后，只有烛光照明的宫殿显得有些阴森。到了夜间，恢弘的柱子投下浓重的黑影，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荒凉。
卓王孙静静的坐在皇座上，望向门口。殿门显得那么遥远，外面是深深的夜。
“准备一下，我要御驾亲征。”
“什么？”晏吃了一惊。“陛下，现在还不是北征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
“现在就是北征的时候。”卓王孙坚定的说。
望着他，晏突然想起在那座风雪海岸的山谷中，卓王孙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真的杀她，我会亲自动手的。除此之外，任何人，无论是人、神、SEVEN，都不能伤她分毫，否则，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是为了公主吗？”
“为她吗？”卓王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可是军国大事。我是为了帝国。自Future爆炸后，人类信心坠入谷底。以前我们并不将SEVEN放在眼里，而现在，人人谈SEVEN色变，诚惶诚恐，害怕SEVEN南下，而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只要SEVEN南下，人类就将灭亡。”
卓王孙目光抬起，望着墙上挂着的军事地图：“人类需要一场大胜，来振作士气。这场大胜，最好是来自于SEVEN。这是我选择北征的原因。”
晏沉默了。
卓王孙说的很有道理，每一句他都无法反驳。但隐隐的，他觉得这些都不是理由。
恰恰是他绝口不提的芙瑞雅，倒像是真的理由。
这让晏有些忧虑。
“那……”晏收起手上的文件，“我随您一起去。”
卓王孙按住他的肩：“不，你不能去。帝国的事情还很多，需要有人坐镇帝都。”
晏：“可我担心您。”
卓王孙笑了笑：“放心，我亲自出征，不会有事的。我要做的，可不仅仅是人类的魔王，SEVEN必须要学会敬畏，他们唯一需要献祭的对象，就是我。搞错了这一点，可是要诛九族的。”
晏沉默不语。
卓王孙：“晏，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场战争，我早就筹划已久了。我可不是个等着别人打到我面前的人。我此去，敌城的入口，便是我牧守的国门。”
说完，他再不停留，转身大步走去。
晏望着他，脸上忧虑未消，但又浮现出敬畏。
这样的皇帝，才能行非常事；才能引领这个消亡的末世，走向光明。
他缓缓躬身。
“恭送陛下。”
芙瑞雅站在一座小型冰川上，慢慢漂向SEVEN的领地。
起初，人类以为SEVEN的领地只是一块漂浮在北极之上的永冻浮冰，虽然方圆超过百里，但从国家的层面来讲这连个小岛屿都算不上。但后来才发现，它不是浮冰，而是一座冰山。露出洋面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其根部一直下探至海底，跟海底地幔连为一体。这座冰山大到甚至以Future引爆前的现代探测仪器，都无法将其完整的探测出来，浮在水面之上的连1/100都不到。SEVEN在冰山内部开凿山体，建起了一座新的家园，没有人知道冰山中究竟被挖出了多少层，内部结构已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从让Future爆炸的底气来看，那肯定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在这座冰川之城中，究竟繁衍了多少SEVEN？
而她，就要孤身踏入其中，将生死交予他们。
然后，谋夺一线可能找到重建现代文明的机会。
北极永远被暴风雪笼罩着，末日之后的晴朗无处不在，但这里却是例外。永冻浮冰在水面之上几乎没有几座房屋，只有一座冰峰拔地而起，直指天际，峰尖高到甚至没入了暴风雪中，看不到尽头。它独特的淡蓝色在灰褐的暴风雪中是那么醒目。冰峰之下，是一片平整的空旷，稀稀落落的坐落着一些样式奇古的建筑。其他的就没有了。再往外，就到了浮冰的边缘，外层是陡峭而滑的悬崖，高高的冰墙耸立，每隔不远，就有凶狠高大的SEVEN士兵在巡逻。
这座冰雪之城只有一座城门，被雕成巨大的冰龙张开口的样子，每个入城者都像是被冰龙吞噬。这里，也是守卫最多的地方。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芙瑞雅仍然感到震撼。
上次她是以合众国的公主的名义来的，带着一整队随从与大天使战机，却仍然差点死在了这里。现在她孤身一人前来，充当血祭的祭品。
鲜血流尽的寒冷、刺痛、绝望仍萦绕于心，那是她此生的梦魇，每次午夜惊醒，都会汗湿衣衫。如果不是为了寻找重建现代文明的能源，她决不会再踏足此地。
但她无法退。因为她是玛微丝的女儿，是已覆亡的合众国的最后一位公民。
轻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小型冰川停靠在浮冰上。
芙瑞雅深吸一口气，向城门走去。
一群SEVEN守卫们在门口进行短跑比赛。他们穿着毛茸茸的皮裘，耳朵尖耸，身后还有一条蓬松的尾巴。一看就知道，是由哈士奇雪橇犬进化而来。
守卫们很快发现了她，冲上来将她包围。
“我是合众国的公主芙瑞雅，我来做龙皇血祭的祭品。”
但她并没有得到好一点的对待，做守卫的SEVEN们显然智慧没有那么高，他们听不懂芙瑞雅说什么。或者听懂了，但根本不相信。
“芙瑞雅公主怎么可能孤身一人来这里？她肯定会有上百名随从啊！”
“我见过芙瑞雅公主的画像，和她一点都不像。”
“肯定是人类的探子，抓起来！”
守卫们纷纷上前，伸手推搡、撕扯。他们的动作里并没有侮辱的意思，单纯的是动物对猎物的扑击。然而，由于力气实在太大，很快将芙瑞雅推倒在冰面上。
“要我幻化成龙皇，将他们吓退吗？没有人能看破。”一小团几乎不可见的尘光在芙瑞雅的耳坠上闪烁着。这是路。随着两人灵魂间的联系更加密切，已经可以只用在心中默想便会被对方感知到的程度。完全不会担心被别人听到。
芙瑞雅：“不，路，我可以忍受。记住，不要让任何SEVEN发现你的存在，不管我遭遇什么，你都不要出现。我会拿到那种能量的。”
“好吧，如果你坚持。”路无奈的沉默了，尘光不再闪烁。
守卫们怪笑着，纷纷出着主意。
“该把她送到哪里去呢？是让她拉雪橇呢，还是叼飞盘？”
“我讨厌人类。”
“是的，他们非常恶心。”
“现在天变了，我们终于可以报复他们了，用他们曾经折磨我们的方式！”
守卫们敲击着手中拿着的各式各样的兵器，冲着芙瑞雅怒吼着。声音整齐而充满愤怒：“杀！杀！杀！”
芙瑞雅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死在这里，也太滑稽了吧。
她藏在衣袖下的手渐渐握紧。
一个高大的守卫抓住她的手，准备将她拖走。她猛然转身，衣袖中金属管弹出，戳中了守卫的左眼。
守卫惨叫着捂着脸跪倒，鲜血从指缝中淌出。他随即在地上翻滚，发出一声声短促的惨叫。
其他的守卫怒吼着涌了过来。
“用你们的脑子想想，如果你们还有的话！我如果是芙瑞雅，你们这样把我杀了，耽误了龙皇血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愤怒的守卫们停了下来，有些呆愣的彼此望着。
“是啊……”
“万一她是呢……”
“那怎么办……”
芙瑞雅：“把我交给你们的上司，他会认出我的。如果我不是，他会毫不犹豫的让你们杀死我的。”
守卫们互相张望着，最终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们推推搡搡着，押解着她向城内走去。
芙瑞雅的判断并没有错，当她见到那位“上司”时，很快就被认了出来。这是一件大事，立即被层层报了上去，最终，SEVEN的最高掌权者玄青大人，决定亲自接见芙瑞雅。
在此过程中，芙瑞雅也切身感受到，SEVEN对人类的恨究竟有多深。深到他们见了任何人类，都只会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人类与SEVEN，是两个已将仇恨与敌对深入到骨子里的族群，没有共存的可能。他们只会拼杀到有一方彻底灭绝为止。Future只是个开端。
这一点芙瑞雅早就知道，只是，这一次身为阶下之囚，感受得更为直接。
从进入城门那一刻起，她就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她。如果不是打着“成为龙皇血祭的祭品”的旗号进来，她毫无疑问已被撕碎了十几次了。
她只能对这些视而不见，强迫自己去想一个更迫在眉睫的问题。那是她刚听到的一个名字。
玄青大人。
SEVEN的最高掌权者。
在芙瑞雅之前的印象中，SEVEN的最高掌权者是龙皇石星御，他如皇如神，地位无人撼动。石星御之下是四御神龙，“火御”玉鼎赤，“风御”青帝子（蕾切尔），“水御”玄田田，“地御”皇极真（穆）。四御之下，就不怎么重要了。但她从未听说过“玄青”这个名字。
玄青大人，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成了SEVEN的最高统治者？
还有一件事让她警惕，消息层层往上传递的过程，可以看出SEVEN已建立起了一套严格的军事体系，守卫到管带，再到统领、副将、将军，再到最高的统治者。以前石星御与四御神龙的统治方式更接近于神权，以龙皇的信仰为核心，狂热但相对松散。但现在已完全转变为世俗化、等级森严的国家。这是一个根本性的转变，这个转变，是不是由玄青做出的？这是否意味着，他对SEVEN的掌控，已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这无疑是个可怕的人，她能逃过他的魔掌吗？
芙瑞雅思索着。
很快，她就见到了这位神秘的新领袖。
芙瑞雅被带进冰城前，她没料想到冰城竟会这么温暖。
整座冰城，都在巨大的冰川中开凿而出。厚厚的冰层将严寒隔绝，维持着零上七、八摄氏度。对体格强健的SEVEN而言，这是个极为舒适的温度，很多小孩甚至只穿着单衣就在冰上奔跑。
同外面零下40°的严寒相比，这里温暖的像是伊甸园。
整座冰山，被挖空成也不知多少层，一层一层的向下蔓延着。每一层都有上万甚至更多的SEVEN生活着。虽在冰山之内，但并不气闷，冰山的正中间被挖空成一条贯通最上层与最下层的气井，与周围几十条小一些的气井相连，热气上升冷气下沉，以对流的形式完成空气的交换。气井的设计很巧妙，使得冰城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气闷。
气井贯通冰城上下，往上便是血祭仪式上最中间的通天巨柱，可以看到暴风雪的天，即使是这样，淡蓝色的冰山仍让天呈瑰丽的蔚蓝。往下则直达海底。千余米的长度、近百米的宽度让气井显得极为宏伟，站在气井侧，整座冰城一览无余。这座处在冰山中的城市给人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震撼并非仅来自于视觉，更来自于心灵。冰城中的SEVEN们往来穿梭着，他们面容都很恬淡，很少说话，多数习惯用原始的方式交流着。跟芙瑞雅在城门遇到的待遇不同，SEVEN彼此之间相处的融洽之极，似乎在族群之中根本没有争执，又或者他们都久历苦难，特别珍惜现有的安宁。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直接的让她感受到，这里是SEVEN的家园，是SEVEN的乐国，是SEVEN的天堂，是SEVEN的庇护所。
这座城，可以保障即使在末日之中，SEVEN仍有最后的家园。北极严酷的环境，反而成为他们的保护伞，保护着他们远离人类的伤害。
她很想好好探探这座城，去跟SEVEN交谈，了解他们，探究龙皇在他们身上的留存，他们是否拥有某种可资利用的超凡力量。但她没有时间，她很快就获得了玄青大人的召见。
玄青大人召见她的地方，是地底冰城的第一层。这里有个很广阔的大厅，正中放了一张格外巨大的冰椅，左右各有一列小了很多号的冰椅。当中的冰椅是空的，专门为龙皇而留。左右两侧则坐了很多人，都戴着形式奇异的面具。唯一一个没有戴面具、坐在左侧第一座冰椅上的，就是玄青。
让她意外的是，他的形象并不狰狞。外表就像一个十一、二岁的人类男孩，肤色苍白，身形瘦弱。唯一诡异的是，他隐藏在长刘海下的眼睛是竖瞳的。这让他原本清秀的容貌显得阴郁而森冷。
更像是一条蛇，或者蚺。
当他的目光落在芙瑞雅身上时，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寒冷。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她明白，这位名为玄青的超级生命体，绝不简单。
但她没有见过这个人，从来没有。
玄青嘴角挑起一抹笑。
“果然是你，公主殿下。”童声清脆，让人印象深刻，“有什么话要讲吗？”
芙瑞雅：“我已经来了，请你下令停止攻击人类，给人类三个月的喘息之机。作为回报，我会自愿做血祭的祭品。”
出人意料的是，玄青答应得很容易。
玄青：“没问题。我曾期待过您会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这里，破口大骂还是面如死灰。当得知您逃出帝都后，我一度认为再也见不到您了。但我没想到您会把自己送过来——我该说您伟大吗？”
芙瑞雅：“我只是，别无选择。”
玄青：“是啊，这个世界又给谁留下选择了呢？SEVEN如果有选择，也不会引爆Future。当然，现在讨论这个并无意义。既然您来了，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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