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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李渊与世民在对于我的安排上有过怎样的商量或者争执，只知道结果是李家遣军护送亲眷从晋阳前往已改名为长安的京城，这里包括了我。
李渊是想杀了我的，因为我没有用了。怎奈这一路我的起居饮食一应由长孙安排，世民又派了亲兵不离我左右，想来也是无从下手。
在晋阳宫的那一晚我已觉得李渊对世民有所忌惮，这一来，想必只会将他们父子之间的裂痕再撕大一些。
因着种种诡异，长孙氏对我的态度亲密中透出了些许无措，说话也变得有些谨慎了，似乎隐隐的知道了我口中的心上人是谁。她曾流露出想要私下里送我离开的意思，万分纠结。我不想与她为难，并未相求，而她终究是没有胆量去捻世民的虎须，还是作罢了。
长安，兜兜转转的又回来了。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国破山河在，不过是旧屋住进了新人。
长安城西护国寺的香火鼎盛，香客不绝，佛前跪颂上香的善男信女虔诚膜拜，求的大约是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久一些，再久一些。隋炀帝执政十几年的暴政阴霾还在，难得新朝建立，虽然忐忑，可总归能让人看见阴霾中透出的一线光亮。
所以，没有人质疑过李家的外戚篡权本质，没有人想起过李家与杨家的亲缘关系，没有人关心过战争中逝去的那些生命，也没有人愿意将目光投向长安城外依然混乱的政权。
休息，所有的一切都想要休息，长安城内外的所有，包括整片的中原土地。
护国寺浓绿成荫，秋霜只染黄了稀落几片树叶的脉搏，檀香的幽然气息浸透在每条的青砖缝隙里，让人心安宁静。
未及笄的小姑娘怯怯地拽了拽她娘的衣袖，指着寺院最深处的一扇门问道：“娘，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官兵？”
她娘匆匆地瞥了一眼，拉着自家的姑娘走开，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供着护国的娘娘。”
“护国的娘娘？怎么还要官兵把守？”小姑娘不解。
“是护国还是亡国？不记得了，哎，莫要乱说了，走了走了。”
“咦？怎么会连护国还是亡国都弄不清楚？”
“说什么的都有，兴许护的是大唐，亡的是大隋？反正是妖孽的很。哎，你这丫头话真多，赶紧走了。”
小姑娘撇撇嘴，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朱门，讪讪离去。
我也正在院里看着那扇门，走过去捡起了门边的一片叶子，“晚云，落叶了。”
“姑娘觉得冷了吗？炭火倒是备下了。”
我摇摇头，“没有呢，不着急。”
晚云端了针线的笸箩出来，搬着小凳子在院中的茶桌前坐下，“姑娘，茶沏好了，那故事可还没讲完呢。”
“什么故事？”我捻着手里的那片叶子回头问她。
“神雕侠侣。”
“噢——”我笑了笑，走到茶桌前坐下，“你爱听？好久前的故事了，很多内容都记不清楚了。”
“不碍事，我就是想知道小龙女后来如何了？等到杨过了么？哎！等等，别直接说结尾，慢慢讲慢慢讲嘛。”晚云笑得谄媚，捧了茶碗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已在这护国寺的小院里住了两个月了。长安城外时局未定，世民极少在京中，便将我安排在了这里，派了精兵把守。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软禁。
我在迈进这小院的时候问他，“世民，你究竟想要如何？”
他良久默默无语地看着我，我淡淡地笑了笑，“绝望相守？世民，我倒觉得你比我要可怜多了。”言毕，我伸手关上了这扇院门，将他关在了门外。
“杨过等了五天依然没有等到小龙女，便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我喝了口茶，促狭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晚云。
“不可能！杨过武功那么高，一定没死是不是？小龙女也没死，对不对？”晚云前倾着身子急急地问道。
“你不是不要直接听结尾吗？下次再给你讲。”
晚云一瘪嘴，扔下手中才绣了三针的花样，“姑娘是要急死我。”
我笑起来，听见院门处有响动，便拍了她一下说：“送菜来了，快去吧。”晚云不乐意地扶膝站起来，往门口去了。我捧着茶，仰头看了看墙外探头进来的树枝，风吹过便摇摇曳曳的像是在打招呼。
“你倒是挺怡然自得的。”
我楞了一下回过头去，见一男子正站在身后，淡然的笑容里几分亲切，温暖熟悉。我惊喜起身，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他，“建成？你怎么会来？”
“早该来的。”他走过来，撩袍坐在了刚刚晚云坐着的小凳上，姿态随意，“讨杯茶喝。”
我忙倒了茶给他，笑道：“太子殿下要喝茶，还用讨？”
“别人那里是不用，你这可不好说。”他抿了口茶水，啧了一声道：“上品大红袍。我问世民要他说没了，原来都给了你这里。”
“嗯，我体质寒。”我垂下眼笑了笑。
他探了探我的神色，“你在这住的惯吗？”
“住在哪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这倒是挺安静的。”我随口说道，唤晚云过来添了水，又给他沏上一杯。“建成，这次是世民让你来的？”
“我就不能是自己想来？”
“能。”我瞧着他，浅浅地笑了一声，“最好是你自己想来的。”
他闷声喝了一会儿茶，犹豫了一下对我道：“之前的事我知道了个大概，世民瞒的真紧。不过，纵然他有他的不对，但对你倒也算是真心的，你当真不能将从前的事放下了？”
“从前的事？从前什么事？”我摇摇头，“建成，我没怨他。到今天这个样子我也有我的责任，我没怪任何人，所以也无所谓放下或者不放下。”
听我说完，他抹了抹额头叹了一声，“你若是怨他我倒有的劝，不怨，到无从说起了。可你就准备这样等下去？值得？”
我笑了笑没吱声。
“罢了罢了。”他扶膝站了起来，“他执着，你比他还执着。你自己保重，有机会我再来看你吧。”
我起身送他到了门口，建成的手放在门闩上拍了拍，转身又看了看我，“等我登上皇位，会送你走的。”
我心里一沉，勉强地挂住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
建成刚离开，就听门口的守卫说话的声音，“刘四来了？我要的东西可带了了？”
“带了带了，这可是芙蓉街那家最好的胭脂。”
“你小点声。”守卫急道。
刘四嘿嘿笑了两声，两人又嘀咕了几句才把门推开。刘四挑着担子进来，见我正在院里站着不由得楞了一下。我知道他每隔一天会送新鲜的食材瓜果来，却没在意过，今天打了个照面便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这刘四一脸老实本分的样子，见我看着他显得有些羞赧，低下了头去。我一笑，道了声辛苦。他摇了摇头，手上握紧了担子的挑绳，跟着迎过来的晚云去了后厨。我追着刘四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不一会儿，刘四拎着空的笸箩走了出来。我起身叫了他一声，他便回过身来对我点了下头，“姑娘有吩咐？”
我吸了口气，慢慢地走到他身前，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来送菜？”
“我家经常给护国寺送斋菜的，便顺便给姑娘送了。”
“今天送的什么？”
“哦，角瓜芦笋，哦，还有嫩豆腐。”他往后厨瞄了一眼，“瓜果……”
“有竹芽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目光中染上了点笑意，“竹芽春天才有，姑娘别着急。”
我点头，“不着急，我会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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