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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弹指间

作品: 一枕华胥 |作者:爱默丁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9-04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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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大隋新帝杨广改元大业,是年为大业元年。这天,乐平公主坐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看着被宫墙隔开四方的天空,一坐一天。远远的礼炮声声似乎止步于这里,殿里一如既往的寂静冷清。这天,我在宜秋宫乐平公主的书案上埋头苦画,将被杨广撕掉的那幅画像重新又画了一遍,到掌灯的时候才勉强完成。

宫中筵宴之后咄必过来了,带来了小茶,略显郑重地把我交给了乐平公主,还极力要求把小茶也留下来照顾我。

我捧出那张还有点潮湿的画放到他手里,这张画上没有了公主的题字,我交出画后说:“我知道公主想说什么,都画在了画中,可贺敦会懂的。”

“难得你也会懂。”他跟公主说的话一模一样。

我呵呵一笑,“我也有我的远望,所以懂。”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画纸看了看,又很快卷起,笑道:“你也会想我吗?试试看,等再见面的时侯告诉我。”

“再见面?”我睁大眼睛看他,“我可不想了,有你的日子太累。”

他没有言语,抿嘴笑着摇摇头告辞离去。

大业四年的夏天,当我和小茶躲在废料车中趁夜逃出皇宫的时候我还真想到了咄必,想的却是逃出这皇宫后应该就不会再见到他了。

宫门嘎吱一声在身后关闭时,我长出了一口气,带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小茶的手探了过来,我看不见她,却能想象出她此刻眼中的焦灼。

我在漆黑肮脏的废料桶里无声地笑了笑。回想在宫中的四年,就像是看了一场情节跌宕的电影。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的可能,设想李静训在大业四年的时候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可事情却永远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我曾经对乐平公主说‘民女留下来大概也只能陪公主说说话,为公主作画解颐’,我当真切切实实地做到了我所说的。

只是这说说话,却说得被公主视为莫逆,引为知己。我陪着她渡过了很多清冷不眠的夜晚,听她回忆自己儿时的快乐;听她说自己最亲爱的哥哥;听她说那个她最恨,却也曾最疼爱的弟弟。她说她恨皇宫,恨这世上所有的皇宫,皇宫里湮没了她一生的亲情与爱情。

我曾经问她为什么会把这些说给我听,她说是引为我年纪小,而年纪小却又什么都懂。她在这里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她的大宫女景儿,那些被她烧掉的药便是景儿偷偷从杨广那里取来的。她说杨广想她死,可她偏不,她要看着这弑父戮兄的人最后的下场。

去年,大业三年的除夕时乐平公主病了,她唯一的女儿,周朝公主宇文娥英和她的驸马李敏到宫里来,病榻前,公主把我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宇文娥英,让他们认我做女儿。她说:“皇宫冷了本宫一辈子,唯有这女孩给我些许的温暖,若本宫去了,你们替我照顾她。”

我很感动,真的很感动。我很想告诉她,这一年她不会死,想告诉她李静训该是‘死’在乐平公主之前的。但是我不敢,我也怕失去这份温暖,怕毁了她轻易不给的信任。

车轮辘辘地滚着,发出单一而枯燥的节奏,滚出规律而麻木的震动。我和小茶在废料桶里不知道躲了多久,久到我几乎以为这车再不会停下时,车停了。

桶盖子掀开,一张黝黑的脸探过来看了看,“委屈姑娘们了。”说罢伸出手来。

我把手递过去,他轻轻一拎便把我拎了出来,扯的我胸口一阵的闷痛,扶着车辕咳了好一会儿。

这里已经是城外了,夏日里草木野蛮地疯长着,无人理会,毫无章法,却比宜秋宫那些精致修剪过的花草更有美感。我摸着路边粗糙的树皮无声地笑,为自己还活着高兴,为自己终有一天能看到整片阔大的天空高兴。

“我只能送姑娘们到这里了,沿官道下去可以一直向南,越过山到蜀地去会比较安全。公主的意思是让姑娘你暂时别去荥阳,从长计议。”那黑脸的汉子说。

“我知道,多谢您肯冒险相救。”我一拱手。那汉子憨厚地一笑,“没什么,你们自己小心吧。”说完也拱拱手,调转车头往反方向走去。

小茶扶着我在官道上站着,我看着大兴城依稀可见高耸的城墙,看着那汉子的身影渐远,慢慢地没入清晨的雾中,心中一阵欣喜一阵哀伤,想笑却又想哭,五味杂陈一时说不清的纷乱。

“小姐,先找个医馆治伤抓药要紧。”

“嗯。”我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觉得喘气都带着疼。“也许是骨折了?又耽搁了这几天,恐怕要落下病根了。”

“要是落了病根就慢慢的治,这好歹是活着呢。”小茶抽抽鼻子,“我都快吓死了。小姐你不是说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警世恒言,当时刻铭记于心啊!”

小茶扶着我沿官道往前走,刚走了几步,我便拉住她。

“怎么了,不舒服?”小茶问我。

“没有。小茶,咱们不往南,咱们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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