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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几个副将那边查到了堤坝账本相关的消息后, 接连几天的时间都一直忙碌着,基本看不到人影。
不只是他们,就连楚一凌还有诸葛瑾两个人,也是自那天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许君一个人往比武会场跑了两天之后就没了兴致, 转而老老实实的呆在客栈里。
他本来跟来最大的任务是帮着赈灾管粮,但是有他哥哥在, 赈灾的事情基本不用他帮忙,现如今他也就变成了闲人一个。
比武大会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逐渐进入高/潮, 没什么看头的海选过去后,如今还能站在台上的大多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物。
街上的游人也越来越多, 相对的趁着这机会做小本生意的小摊贩, 也比以往多了许多。
楚一凌不在,鬼面将军又忙, 许君对那些人的打斗也没什么兴趣,便选了时间准备上街去逛逛。
临出门之前,他把之前鬼面将军给他的那一把短刀也挂在了腰间。他虽然很少出门, 但这样人流颇大的情况下他也知道该多注意些安全。
作好万全的准备后许君站在门前拍了拍胸口, 确定戒指还在, 钱袋也在兜里揣着,短刀也挂在腰间, 他这才推门而出。
景山城很大,光是主街道就有好几条。
许君选了一条卖吃食多些的, 顺着街头到街尾一路吃了下去, 直到把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再也吃不下, 他才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的准备往回走。
正转身,旁边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围了上来。
“小少爷,玩得开心吗?”这群人自街心就已经一路跟着他。
许君面相白净乖巧,衣着虽简单但布料都是上好货色,一看就像是哪家大院里偷跑出来的小少爷。
“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你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哥几个也省点力气。”
许君抱着自己买到的好吃的微微侧过身去,防止这些人抢他的东西。
旁边那些人见状,却是笑了,许君这样的人是最好下手的,是个小肥羊不说还没什么胆子,一吓唬就听话了。
许君往旁边退了退,退到角落。
他两只眼睛微微瞪大,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这群人,除去山里那群土匪不说,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见过抢劫,原来抢劫就是这样?
“你这小子发什么呆?”
“快点把钱交出来。”
见许君不动,几人怒了。
就在众人准备动手时,旁边突然围过来一群人,一群身穿干练短装的大汉。
那群人人数众多,前后加起来足足有二十来个,他们一字排开之后,直接把包括许君在内的人全部都围在了中间。
“你们干嘛?”几个抢匪回过头去,看到对方人数众多立刻有些虚,但还是强撑着道:“懂不懂规矩。先来后到。”
一群身穿短装的男人挑眉,先来后到?
“给我哪来的滚哪去!”后来的这群人毫不客气的就把人拎着扔了出去。
这群人一身的匪气,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对手,被扔出去之后也只敢在原地跳脚,没一会儿便转身跑了。
那群人跑开,这群身穿干练短装的男人却是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看向了许君。
许君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群眼熟的土匪,他应该说谢谢?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群人就是他们军营那边山里的那群土匪。
见许君问话,众人脸色都扭曲起来。
他们怎么在这?
他们还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家伙?!
之前他们一直在城里面守着,就等着机会把许君逮山上去,谁知道他们等了许久,结果等到军队都出发了才发现许君早就已经走掉。
许君这一走,谁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才会回去,说不定一走就是两、三个月时间。
红菇的收获季节是在夏季,许君要是等它三个月时间再回去,那山里的红菇早就已经过季了。
今年许君又在菜里做了手脚,让他们在大榆就没什么收获,如果红菇再泡汤,山里冬天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思来想去,众人还是决定跟着那一群运送物资的人来了这边找人,结果到了这边之后又正好遇上武林大会,他们在这里绕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人。
“我自己走!”被抢了东西的许君乖乖被带出城门,带到了城外一处破庙里。
这破庙已有些时日了,几乎只剩几片瓦片。
“你们就住这里?”许君惊讶。
提起这件事,一群土匪面露讪然,他们来时是带了些粮食还有碎银的,但这一路的花费比他们预料的要多得多,再加上他们又一直没找到人,所以身上带的钱早就已经花光。
“要你管!”
“这个给你们。”许君拿出自己怀里抱着的零嘴,“可好吃了。”
看着许君主动递来的零嘴,原本气势汹汹的众匪徒都愣了一下。
他们原本来这里的目的是心怀不轨要把这人绑了回去,如今看许君这模样,他们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们虽然上山做了土匪,但是却并不是那种真的满心匪气的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拖家带口的都因为无处可去,才上山讨生活。
平日里,他们虽然总是骚扰两边的军队和两边附近的无良商人,但普通人家或普通商人,他们都是从来不动的。
非要找许君,也是因为他对红菇十分清楚而且又是京中来的人,说不定他们后面还要靠他的关系卖出去。
“很好吃的。”许君又把手里的零嘴往前递了递,塞到了几个土匪的怀里。
见许君这样,原本气势汹汹的众人一时间软化下来。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虽然是为了找许君,但似乎也并不需要那么凶神恶煞的。
“不用你好心。”为首的男人看了看怀里的包子咽了咽口水,又把包子塞了回去,“你跟我们回去,我们老大要见你。”
“我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去。”
“那要多久?”
“应该快了。”陶驰他们那边的调查似乎有了进展,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这句话说完没等对面的土匪在说话,许君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了钱袋,“对了,我这里还有些钱,你们先拿去用。”
许君把钱袋塞到了那土匪头子的怀里,眼里还带着几分同情与不忍。
见许君这样,众人又是一愣。
景山城内,客栈中。
陶驰顶着满身大汗进客栈之后,直接便上楼去找了鬼面将军。
进了门,不等歇口气,陶驰便汇报起来,“将军,易王确实和夏有勾结,试图让夏出兵,我们守在易王府外等了许久,等到那夏国的人之后一路尾随,趁机截取了他们的信鸽,这是复件。”
陶驰递上来的复件是一封用小楷写的短信,具体指什么不得而知,但大意是让什么人做好准备,这边的条件已经谈妥。
“我们查过,那信鸽是夏那边军队用的东西。”
军队都有专门的传信方式,除了特定的通信兵之外,也会饲养一些飞行能力强的信鸽,这样一旦战场有变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对策。
“派人盯住那人。”鬼面将军道。
单凭这样一封信件并不能说明什么,就算他们以此指认晋易勾结敌军叛国,晋易也大可以找借口狡辩推脱。
“是。”
“还有事?”鬼面将军看向犹豫不决的陶驰。
陶驰一直是个办事能力极强的人,很少见他如此犹豫不定,他只在一件事情上如此过。
“查到什么了?”
“宫里那边的人传来回信,当初庆功宴上下毒的事情已有结果。”
“说。”
“庆功宴前夕,皇上传召众臣为将军庆功时,是易王的人负责的酒宴上的酒水。负责人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据交代,他领了易王的命令把药混合在了酒水当中。”
化力散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药,特性只是潜伏时间长,且不易察觉。
当日鬼面将军去得最晚,他到了之后,旁的人才给他单独上了碗筷和酒水。
正是这一份与其他人不同时间上上来的酒水有问题,酒宴之后,那酒坛便和其它酒坛一起被销毁,自然查无所获。
“示意下毒的人是易王已经确定,此外还有件事……”陶驰不知该如何讲。
“说。”面具下的人看似平静,垂在腰间的手指却已紧握。
陶驰跪了下去,低垂着头,“那化力散属下重新调查过,虽然就如同诸葛瑾所说那般确实有让人神志迷糊全身无力的作用,但它还附带了口药的效用,会让人变得极为口荡,忠于口望。”
查及至此,陶驰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为什么鬼面将军在庆功宴之后就一直追查这件事情,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这事他不敢再多想,无论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
“还有呢?”阴冷的声音传来。
“当夜皇上邀众臣灌将军酒,易王不胜酒力,酒席过半就醉了。他退场时我们的人都还在外面喝酒,如果他提前藏身与屋内,我们的人……”
002
“够了!”冰冷的声音将鬼面之下的人胸腔内翻涌的戾气喝出。
陶驰不敢言语,只跪在地上。
白色的面具挡住了面具之下的人的怒容,却无法遮挡他眼中的寒冷,更无法掩藏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
那一刻,弥漫在屋内的森冷杀气,犹如潮水般对着陶驰冲刷过去,牢牢桎梏住他的心脏,让它无法跳动。
虽早已料到这情况,虽事早已发生,然此刻,鬼面之下的人却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杀意与怒气,还有腹中那不断翻涌的酸水与呕吐的欲望。
那瞬间他全身上下几乎都竖起鸡皮疙瘩,恶心的感觉仿佛就游走在他皮肤上,让他恨不得拿刀剥去身上那层皮!
只一想到竟是那样恶心的人,对他做了那样恶心得事情,鬼面之下的人便再也无法抑制自己。
“滚!”
陶驰几乎是逃一般离开。
他一走,屋内便立刻传来一阵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刺骨的杀意仿佛追随着陶驰的脚步,直到他下了楼,他都依旧一身冷汗,手脚发麻。
鬼面将军十余年之前一战成名,如今手握七八十万兵权,当真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却被……
陶驰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深究,甚至不让自己去多想。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知道得多了,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陶驰快步离开客栈,临出门时,他却想起了许君。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客栈,许君此刻根本不知在何处,当然不可能出现在他视线内。
但一想到许君,陶驰的心情便莫名的复杂。
自从许君出现之后,他们这群副将都明显的感觉到了鬼面将军的改变,也若有若无的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众人一直都未曾议论过这事,一方面是因为鬼面将军的威信在,他们没有那胆量背后嚼舌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
堂堂七尺男儿,不爱柔枝嫩条的女子,竟对同样是男儿身的人心怀喜爱。即使那人是他们的将军,众副将心中也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可不知为何,此刻陶驰却莫名的想到了许君。
若是许君在,若是许君知道了这件事,怕是又要多生枝节了。
破庙内,许君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琢磨着不知道是谁在骂他。
把钱袋交给那群土匪之后,许君把自己买的零嘴全部都留下,又说了些好听的话让众人找客栈住后,这才离开。
破庙内那群土匪看着手里头的钱袋,还有放在地上的那些零嘴,消磨着许君关切的话语,愣了好半晌才回神。等他们想起他们的目的是要把许君绑走时,许君早就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许君跑了一路,确定那群土匪跟不上之后,这才放慢了脚步。
他向着景山城走去,进城门时,城门边上一群士兵正在搜查什么,十分热闹。
进了城,许君正准备回客栈,一旁就有一个戴斗笠的男人突然出现把他拽到了巷道里。
许君正准备开口,那拽着他到巷道的人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就这会儿时间,许君刚刚经过的地方一群士兵搜索过来。
那群士兵似乎是在找人,没看到人后一路往城里找去。
待到那群人走远,把许君抓进巷道的人这才揭开斗笠,露出了面具下那张脸。
“师傅!”
巷道里面又走出一人,那人是消失了有一段时间的诸葛瑾。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许君看着面前的楚一凌还有诸葛瑾。
“我们被袭击了。”诸葛瑾看了看巷道外,带着两人往巷道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话。
“师傅你没事吧?”听说被袭击许君立刻紧张楚一凌。
几天时间没见,楚一凌确实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衣摆似乎还沾着血,不过已经有段时间,都干了。
“我没事,不是我的血。”楚一凌道。
“我说你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有没有事?”诸葛瑾指着自己。
“诸小瑾你没事吧?”
“……诸葛瑾,你要让我说多少遍才记得住?”
“别说话,有人来了。”楚一凌制止诸葛瑾。
三人停下脚步,在他们前方的巷道里有一群人急匆匆跑了过来。那些人步伐沉重,一听就是身穿铠甲的士兵。
三人立刻向着围墙上而去,翻身进了巷道旁边的一家民宅,躲过那些人的搜索。
重新回到巷道中后,许君连忙询问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你这好师傅,上次突然袭击他的那群人第一天比赛结束后又找上来,说是要和他聊一聊,他一听说那些人的身份就跟着人去了。”诸葛瑾似笑非笑。
当时他们两个正往客栈走,楚一凌听说了那些人的身份后,便跟着他们去了城外。
诸葛瑾好奇,也就一直跟着。
他本来是好奇楚一凌和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更加好奇那些人到底想干吗,结果谁知道到了地方之后楚一凌拔刀就砍,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
看到这一幕诸葛瑾才明白过来,感情楚一凌乖乖跟着他们走,是因为宝贝徒弟因这群人差点受了伤,所以来这里找场子了。
要说诸葛瑾,那也是个闲事情闹得不够大的,见楚一凌动手他也跟了下去。这一路上他本就因为这群人时不时的偷袭受了不少罪,肚子里也憋着火。
两人原本是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群人就回客栈,谁知道这群人却像是早有准备,不断有人涌出来,杀都杀不尽。
很快,两人被围困在人群中间。
而这时,他们见到了晋易。
晋易的意思很简单,楚一凌要么归顺他麾下替他做事,要么就死在那里。
结果自不用说,楚一凌与晋易闹翻,两人合谋杀出。
两人原本以为突围杀出离开那里便无事了,谁曾想他们才一进城,就被士兵团团围住。
在他们拒绝了晋易之后,整个景山城就贴满了他们的通告,通告上说他们袭击易王,所以现在士兵正满城捉拿他们。
两人顾及到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给那易王找到借口动手,所以才没有回客栈,准备晚些时候再去客栈探探情况,谁知道竟就在城门口看到了许君。
“他估计是狗急跳墙,已经顾不得其它了。”诸葛瑾笑笑。
贪污救灾款项,又擅自让堤坝改道,造成年年洪灾年年有伤亡,这事情若是传到皇上那边他定然要被追责。
若换成其他的人来查这件事他还能想办法对付,可这次的鬼面将军却是个硬骨头,他啃不动。
两人虽然不清楚那些副将到底调查到了些什么,但凭他们也能感觉得到晋易应该是已经蠢蠢欲动,如果这个时候被鬼面将军横插一刀,让一切功亏一篑,他岂不要气疯?
“你自己小心些。”楚一凌看向许君。
许君软软应下,“好。”这件事他得回去告诉将军。
“其实要说,这晋易也可怜。”走在最前方的诸葛瑾突然感慨。
“可怜?”
“你不知道?”诸葛瑾回头看向许君。
许君摇头,他是知道一些先皇几子夺位的事,但因许家位列朝堂身居要职,有些话比起常人更是不能说,所以他也只知道个大概,他父亲、哥哥更是从来不提。
“当初先皇育有十余子,最有希望继位的是李妃两子,晋峰和晋易,之外还有一个大皇子晋邰,其余皇子则是都不成气候……”
先皇年岁大了之后,朝中一直有人提议立下太子,但是李家一直阻止,因为按当时的情况最应该被立为太子的人是大皇子晋邰。
李家阻止,大皇子晋邰的人又想定下,所以闹得挺大,就连百姓都有不少人津津乐道。
这事一直没个定数,一拖就拖到先皇突然病重。
而先皇一倒下,两方的争执立刻就上升到了兵戎相见的情况。
眼看着两方就要打起来,百姓也都纷纷屏息以待,就在这时,一直不曾被人注意到的晋祁却拿着先皇亲笔写下的传位圣旨出现。
以太子名义,以谋朝篡位大逆不道的罪名追究两方刑责。
晋祁的出现圣旨的出现让众人都十分惊讶,但当时两方都以做了最坏打算,所以根本没人理会无权无势的他。
可两边都万万没想到的是,许尚书许澜携大子许铭,早已经在宫中京城中布置近万精锐士兵,圣旨一出士兵便行动起来,把两边的人都当场抓获。
李家的人奋起反抗,李妃大子晋峰当场就被杀了,李家其余人也死了不少。
晋邰原本城外有兵力,但原本应该为他传信的人却早已经被许澜的人替下,等宫中的事情定下消息传出时,晋邰早已经人头落地。
这件事情在大榆传开之后,众人都万分惊讶,许多人甚至是连晋祁是谁都不知道,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韬光养晦十余年后一举夺冠。
事情既定,这事却没完。
晋祁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赐死了李妃,那个养育了他十余年,名义上是他母亲的女人。
“他当年杀了很多人,李妃和晋峰、晋邰之外,外面还传就连先皇都是他下毒杀的。”诸葛瑾以一种玩笑的方式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登基就杀父弑母,随后三年他那几个兄弟也全都死了,要么是东窗事发要么是意外或中毒,总之能死的都死了。”
许君跟随着两个人在安静的巷道中往前走,不知是因为巷道中有些阴森还是怎的,他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诸葛瑾却还没说完,“除此之外,当初那些扶持晋邰和李妃两子的人也都悉数死了个干净。原本李家权大势大,就连先皇都不敢与他们正面为敌,可你如今再看看这满朝文武百官,还有哪个是李家的人?”
这些事情许君倒是真不知道,他是有听闻晋祁手段狠辣,但只是个印象。
且夺宫这事,若晋祁真心慈手软怕也成不了。
“他不如表面温柔,但他也确实是个好皇帝。他登基之后为大榆做了不少建设,才让大榆百业兴起国泰民安。”
“要说起这事,还得说你爹许澜。当初晋祁的夺宫几乎是他一手设计,整个计划天衣无缝。晋祁是他选中之人,之后亦是他辅佐晋祁坐稳皇位。所以你知道天下之人怎么说你爹么?都说他是天下第一人。”
“当初晋邰骄横,晋峰、晋易又都是乖张的性格,晋祁心狠手辣。晋祁继位,原本民众都不看好,结果没想到晋祁却是个不错的皇帝。”
“你爹许澜辅佐晋祁坐稳皇位后就慢慢交出所有兵权,现在的他基本就是个闲散之人,无重权在手,但却也让晋祁无法对你们许家出手。”
“他现在虽位居重职却做着闲杂文职的事,就算是晋祁有心也找不到借口,即使他真的出错,也最多就是个算错账或者记错东西,晋祁最多也就扣扣他俸禄,总不能因记错东西就杀了恩师,那样叫天下人怎么看他?”
“你知道这天下的人都怎么说吗?都说是你爹聪明,为大榆选了个好皇帝。”
许君不说话,他爹是不是天下第一人他不知道,但他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爹会执意不涉重权致力于淡出朝堂。
大概就是这‘天下第一人’惹的祸。
003
许家对晋祁确实是有恩,但再大的恩惠,大概也抵不过那一句‘为大榆选了个好皇帝’。
晋祁确实是个明君,这一点从大榆的现状就能看得出来。
可若是无论晋祁为大榆做多少,最后都变成‘许澜为大榆选了个好皇帝’,那恐怕没有哪个皇帝会不起杀心。
一年两年或者不会,可三年四年呢?
三年四年也许不会,但十年十五年呢?
晋祁夺宫登基已近十五年,他十六七岁在许澜辅佐下登基,如今他已三十有余,也就是说这话他也已经听了近十五年。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才总算是走出巷道。
巷道的尽头是一处较为偏僻地街道,没什么人,三人出来之后便立刻绕路向着客栈那边而去。
出来之后,诸葛瑾就不再说这些算起来是大逆不道的话,两人戴了斗笠,与许君一起安安静静向着客栈而去。
安静之中,许君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之前晋易说他与鬼面将军十余年前就认识,难道是与这夺宫的事有关?
晋祁十五年前夺宫登基,鬼面将军在他登基三、四年后出现,正好是在他整顿朝廷手里无甚可用之人的关键时刻,替他掌管了这几十万大兵的兵权。
以前许君不察觉,如今被诸葛瑾这么一说再算算时间,他心下越发心痒痒起来,是越发的好奇面具下的模样。
摆脱那些士兵之后,三人很快便回到了客栈,不过三人并不是从前门进入,而是从后院翻了墙。
回了客栈,三人才上楼就遇上了副将之一,诸葛瑾立刻便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许君回了自己房间,琢磨了一会儿,没能打散心中的好奇后,他拿了兔子笼掏出来兔子捧着,小跑着去了鬼面将军的门前。
在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后,不敲门直接便闯了进去。
一进门,他立刻便看向屋内的人那张脸。
许君闯入,屋里带着面具的人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许君失望地捧着兔子,“你怎么在房间里还戴面具?”
鬼面将军看了看一脸失望的许君,又看了看被突然撞开的房门,立刻就猜到许君是又想出新点子了。
“有事?”
“想你了。”
鬼面之下的人心脏猛地一跳,喉咙变得无比干涩。
“它说的。”许君把自己手里捧着的小兔子递到了鬼面前,小兔子配合地蹬了蹬腿。
鬼面将军狂跳不已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恢复,干涩的喉咙已经泛出苦涩的味道。
许君突袭,进了屋没能看到面具下那张脸,失望了一小会儿后便恢复过来,抱着小兔子去屋里找另外一只。
把两只小兔子放在一起,让两只小兔子见面后,许君也蹲在了旁边,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
鬼面将军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屋里的东西下午几乎被他全部砸光,刚刚才让店小二重新换了新的,屋子里的东西坏了可以不要可以换掉,可是有些东西一旦坏了一旦发生了,就再也没有办法改变恢复。
其实这样也好,如此一来他也省得再去思考那么多,也不用纠结什么断袖之癖忤逆天道,反正无论如何,他与这人都不会有所结果。
“未俟?”许君接连叫了三声旁边的人都没应后,他回过头去,“你在想什么?”
“怎么?”鬼面下的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
蹲在地上的许君皱着眉头看着他,手指指着地上一只兔子责备道:“你都把它饿瘦了!”
鬼面将军看向地上那两个毛球,他来回看了几遍也没分出有什么区别,更加没看出哪一只瘦了。
“你拿回去喂吧。”
“嗯?”
“接下去我可能很忙,顾不上它。”鬼面将军侧头,看向桌上刚刚放下的酒。
他以前对这东西并无喜恶,一直只当它是冬日里取暖的工具,如今他却有些喜欢上,这东西喝下去时辛辣的感觉能让他有那么瞬间不用去想一些事情。
许君闻言,先是一喜,随即疑惑地看了过去。
这人之前从他手里抢了走,如今怎么又要好心的还给他了?
“没事就回去吧。”鬼面将军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
“你忘了,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许君心中疑惑,自从之前那些副将要教他防身术的事被这人接了后,每天这时候两人都会练上一会儿的。
许君一提,鬼面将军就想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去了客栈后院。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在前面准备吃饭,这边倒是安静。
到了地方后,两人摆开架子。
许君跟着已经学了有些时间,简单的防身法他都已经掌握,再加上他那从诸葛瑾那里学来的步伐,整个人滑不溜丢的,就连陶驰他们都未必能抓得住他。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和楚一凌相遇之后,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楚一凌偶尔也会帮着喂招再指点指点,许君这逃命的功夫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摆开架子之后,许君面露认真,“来吧!”
鬼面下的人跨前一步,一拳打了过去,几乎是同时许君拽住了他的手臂,整个人一个回身直接就把他摔过了肩。
看着被自己轻易就摔了的鬼面将军,许君帮着把人拉了起来后才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虽说是陪练,但鬼面将军除了最开始让他练习时让他轻易摔过,后面基本都要费些力气才会让他抓住,以达到练习的目的。
“没事,继续。”
许君天赋不错,学东西很快也很认真刻苦,明明怕热得不行但每次只要他们不喊停他就绝不会叫热叫累。天赋加努力,什么新的招式要不了多久他都能学得有模有样。
只是即使如此也还是需要一定量的练习,所以每新教会许君一个招式,他都会与许君练上好一会儿,直到他能掌握。
以往对这事他总是期待的,也同样上心。如今他却是有些受不了。两人交手练习总免不了肌肤接触,更免不了有所期待。
“明天起你就跟陶驰他们练,我会跟他们说,让他们抽出时间来。”
许君微讶,“你今天怎么了?”
又是把兔子还给他,又是交代陶驰他们的,他不和他一起了吗?
“接下去我会很忙。”
许君眉头轻蹙,“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练。”
已背过身去准备离开的鬼面将军怔愣住,那带着几分不解几分生气的话语让他未曾想到。
“我不想和桃子练习,我就喜欢和你一起。”许君耿直,虽然桃子他们有时也会一起和他过招,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和这人一起。
他喜欢了,不喜欢了,从来都不藏着掖着。
“但是接下去我会很忙。”
“那可以推后。”许君固执己见。
他有些茫然,这人早上都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晋易那边出事了?许君只瞬间就决定了,他要更加讨厌晋易。
面具下的人嘴角勾起,只是这笑容却带着无尽的苦涩,“晋易那边查到了些事情,过段时间边关可能会不安宁,这次回去之后你就回家吧,军营不适合你。”
听到最后这一句话,许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眸。
他不适合军营?他什么地方不适合军营了?
他入营后把账房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妥妥当当,粮草的管理也没有出差,凭什么这人一句不适合就要让他回家?
“那成亲的玩笑也别再开,传了出去,会让人笑话。”
许君抿着嘴,胸口快速起伏着,“那不是玩笑,而且你也答应了的!”
“我没答应,只是说考虑。”鬼面将军回头,面具下那双眼森冷而无情。面具下看不到的地方,他那张脸此刻却是惨白。
喜欢就是喜欢了,经历过以往那些事情后,他早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他喜欢许君,从一开始初见时的记忆犹新,到再见时的惊讶,再到营中的刮目相看,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来的朝夕相处,这份心情只增不减早已经不受他控制。
可是他却不能任由它再继续下去,因为他不配,也因为他比许君想像的更加肮脏,更加不堪入目。
只要许君离开了军营,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忘了营中的事,就会在他父母的安排下娶个温柔的妻子。
许君这样的人,纯粹而干净。他肯定会好好待那姑娘,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我不走。”许君气鼓鼓,他是真的生气了。
军营的事他是真的下心了努力了的,基本所有事他都亲力亲为了,凭什么这人一句不适合,他就不能再做?
“我会告诉你哥,让你哥接你回去。”
“不走!”
“你如果还想做账房,可以去你哥那里,他肯定会同意。”
“不走,就不走!”
鬼面之下的人侧过头去,许君已气红了眼,他原本准备说的那些狠话又哪里还说得出口?
可是他远比许君知道的还不堪,不只是庆功宴的事,不只是他手上沾染血腥的事,他甚至是连出生,连这身体里流的血,都是污秽不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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