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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建裕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句话, 让嫪婉心里咯噔一声!
她放下手里随便拿起来做样子的筷子, 虽已极力克制了, 可眼神还是有些慌张。饶是不起眼的小动作, 落在圭建裕眼里,却表露了诸多心意。
其一, 他看出了嫪婉并不想跟他去陈国。其二, 他看出了嫪婉心思很乱,而带给她这乱的, 并不只是他。
“听说你刚从大梁回来?”
圭建裕这句问话,连了之前起码的敬词都没了,不再是‘公主’,而是‘你’。这让嫪婉更加彷徨, 显然他这是心里带气了。
“是。”她小声应着点了点头。抬头去看时,却见圭建裕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整张脸冷的能将周遭空气凝成冰。
原本她还和父皇盘算着先糊弄过去,待陈国使团离开后,再将退婚书随着今年的贡品一起送往陈国,到时再把贡品番一倍表下歉意。不管能不能安然度过,好歹也为与大梁的同盟多争取了些时日。
可圭建裕这次竟要带她走!那么事情便不能再像之前筹划的那样进行了。退婚之事已是不容再拖。与其最终由父王去给使团交待,倒不如她趁着与圭建裕单独相处的时机, 好生求求他……
“殿下, ”嫪婉起身离开桌子,往圭建裕身边挪了几步,然后跪了下来。
嫪婉最恨予他人屈身, 便比起以后日日给此人下跪请安来,倒不如一次跪个够,把问题彻底解决。
“嫪婉有件事想求殿下,还请殿下先不要动怒,耐心听嫪婉把原委说完。”
她起初还想着即便是出于怜香惜玉的伪善,圭建裕也会像之前两次那样将她扶起,可她想错了。圭建裕这人果真是如传言般,只要脸色一变,便半分情面不会施舍给人。
接下来,嫪婉动之以情,且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她自母后薨世后,多年以来思母情切,劳心伤肝,久而久之熬坏了身子成了顽疾。每每赶上阴天下雨便心悸难耐,随时有背气昏厥之险。
两月前,正值悉池国多雨时节,她便远赴相对气候干爽的大梁调理身子。直到这边的雨季过了,她才敢回到悉池来。
嫪婉语带哽咽,哭的那是梨花带雨。可圭建裕依旧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完全辨不出他这是信了还是不信。
嫪婉看他的反应不免有些心虚,可是戏演了一半儿不能说撤就撤,她只得继续酝酿着感情,说着一些自己感动自己的故事。
“殿下,说来说去是嫪婉命不好,身子也不争气,实在是匹配不起殿下啊……”
她抽搭了两下,圭建裕冷着脸给她递了个帕子。她接过来假意举到眼角处拭了拭,实际那帕子是连脸都未沾到的。
为何啊?
还不是怕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滴眼泪,万一擦干净了就再也流不出来了。那这戏便越演越没诚意了。
她继续道:“早听闻陈国得五谷神庇佑,常年多好雨,可嫪婉这幽闺弱质实在是承载不起陈国的大好天气呐!”
说到这儿,嫪婉深皱着眉眼,无比哀怨的阖了阖眼,似是痛恨自己这上不得台面的身子骨。“殿下,您大好光阴,尚有大好的前途可期,嫪婉惭愧,实在是不能拖累了您……”
说完这里,她胆怯的睁开眼看了看圭建裕。她已尽力把这个故事讲的凄美动人,再多一句也讲不下去了。接下来,便是验收成效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无言,一个楚楚可怜,一个凛若冰霜。
顿了许久后,圭建裕一把从嫪婉的手里扯回帕子,这动作很不怜香惜玉。他随便看了眼那干爽的没有半点儿沾湿的帕子,然后举到嫪婉眼前,给她擦了擦。
擦拭的动作倒还算温柔,这更让嫪婉摸不清方向,他这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在同情还是在生气?
就在嫪婉胡乱猜想之际,圭建裕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嫪婉公主,你起来。”
嫪婉原想着再假意倔强一下,坚持着多跪一会儿以示真心。可又想了想圭建裕也不似那吃那套花样的人,戏多了反倒假。
更何况她的膝盖真的已经受不了了,她从小到大哪有跪着讲那么一大段话过!说起来,刚才挤出的那两滴眼泪也不全然是演戏,她是真的疼惜自己的腿。
嫪婉扶了下桌沿儿,以为可以轻松站起,却不料刚直了下腿,那膝窝处就似瘫了般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整个人又失衡的往前歪了过去!
只那一瞬,她突然意识到前头坐的是圭建裕,若是这样倒下去必然是尴尬的扎进他怀里。可她宁愿是摔死,也不愿跟圭建裕有这种接触!
是以,她用力推了一下桌子,借着那股反力整个人又往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圭建裕一个利落的跳起,然后以单胳膊拦腰接住了嫪婉!另一只胳膊则锁在她的胸前,将她稳稳的夹在了两臂中间。
“给我放手!”这时殿门处有人怒吼了一声。
圭建裕顺着声音往门口看去,这贸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让他很是意外。可嫪婉却皱着眉将眼紧紧的闭上了,她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古语有道,婆媳关系最是难处。其实比婆媳关系更加难处的,是即将退亲的前未婚夫婿与即将订亲的现未婚夫婿之间。
不知是太过意外没回过神儿来,还是有意的,圭建裕的手没有撒开。嫪婉够着椅背挣了两下,才勉强脱离开他。她抬着眼皮儿看向萧寐,一对上他那似能冒出火来的怒目便又吓得缩了回来。
她知道萧寐此时的气是冲着圭建裕的,可是如今她最怕的便是两人撕破脸,连给她合平解决这场退婚风波的机会都没了。毕竟大国间的纷争,倒霉的永远是小国。
昨晚初次照面时,圭建裕还曾想着给歧王几分颜面,毕竟这人是最有望成为未来大梁帝王的人。但换来的却是歧王的揶揄暗骂,那还有什么好给台阶的?反正梁陈迟早是免不了一战的!
他便冷笑了笑,故意将身子侧向一旁,斜睨着萧寐,“呵呵,我还当是谁这么无礼呢,原来是歧王殿下。怎么?歧王殿下是嫌我大陈的属国之地太小不够你逛的么?以至于逛到我未来侧妃的寝宫里来!”
嫪婉攥着拳头闭了眼将头一垂,心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能消事儿的主,今日可真是要捅出幺蛾子来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只听到萧寐深吸了口气,然后他说道:“噢,那倒不是。本王只是想去茶园看花迷了路,门口也没下人守着,原听着这屋有动静想来问一下,结果正巧看到六皇子光天之下在做不雅之举,好意提醒下罢了。”
饶是萧寐的借口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而且也有些呛人,但这已出乎嫪婉的意料了。这种夹枪带棒的暗骂对于萧寐而言,已是能给出的最大尊重了。
嫪婉抬起头重又看向萧寐,他也正脉脉的望着她。只那一个眼神的交流她便读懂了,他在为她而忍。或者说,在为她的母国安危而忍。
萧寐对她有着多么强烈的占有欲她自是清楚的,若是他方才一时冲动坦白了与她的关系,那么最难做的将是她的父王。好在他将这口气咽下去了。
嫪婉望着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感恩和湿漉,她轻咬着下唇往前移了小半步,她至少要解释下方才的状况,好让萧寐安心。
“歧王殿下误会了,方才六皇子只是看嫪婉……”她想说只是她快要摔倒了被扶了下。可她刚解释了半句,话就被圭建裕劫住了!
“噢对,歧王殿下确实是误会了,就算再你侬我侬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怎样。方才我只是看婉婉哭的伤心,忍不住安抚了下。”
嫪婉诧异的看向圭建裕!他难道已经在猜疑她与萧寐的关系了?不然为何要在萧寐面前故意说些别有用心的谎言。
萧寐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隔空揪了下!那钝痛绵绵不断的持续而来,似要令他窒息!可他强撑着,痴痴的问道:“嫪婉公主为何而哭?”
圭建裕嘴角浮现出得逞的诡笑,这本就是个连环刺激,他等的便是萧寐问这句。
“噢,呵呵,女子出嫁嘛,总是免不了哭哭啼啼的。”
“出嫁?”萧寐复念了遍,然后将盯着圭建裕的眼神移到嫪婉身上。
嫪婉拼命的摇摇头,她知道萧寐在忧心什么。
若是没有之前二皇子那事,萧寐定是不会因为圭建裕的一句话而怀疑她的。可正是因为之前有过一次她假意应了他,却又转头与二皇子订了亲,然后不辞而别的经历……
嫪婉知道萧寐定是在怀疑她故技重施,可是这怎么可能!她纵是真的再死一次,也断不会跟着圭建裕去陈国。只是,她对于圭建裕的恐惧,萧寐又知道吗。
圭建裕笑的有些玩味,他没有再去理会萧寐,而是转过身来面向着嫪婉,伸出手在她脸蛋儿上挑逗的刮了一下。
“傻丫头,别再哭了。等到了陈国我会好好疼你,而且六皇子妃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她也会善待你,你这个侧妃当的绝不会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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