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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章

作品: 长安城头月向西 |作者:桑狸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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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蓦然笑了, 露出两排整齐细腻的齿贝,比雪还要莹耀。他拉着我的手, 缓慢地踩在落了一层薄绒雪的地面上, 我随他走了一会儿, 突然听他说:“孝钰,我们便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吧,虽然过去虚度了许多年月, 但我们以后不会再有挫折磨难了吧。”

我一怔, 缓缓挑起唇线, 笑了笑:“不会的, 我们彼此相爱便胜过这人间许多夫妻,我相信,只要有爱, 其他的都不会太难、太苦。”我爱着萧衍, 他是皇帝陛下时我爱他,若他不是, 我也爱他。

我的话愉悦了皇帝陛下, 他面上的笑容愈加温柔, 歪头看我, 眸光中的柔情如碧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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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柔情蜜意,但我还是被萧衍逼着给他磨了一下午的墨。他用毫笔沾了一点朱色在奏折上批注,时看时停, 我站在他背后留了心思仔细看着。最多的南方匪寇遍生, 州府难以镇压, 请求朝廷派兵。还有几分韶关密报,关于突厥的奏折,须磨嘉在铁勒部队的拥护下造反,彻底与王廷对立。阿史那可汗病重,其长子耶加突率军东驻,被铁勒部队驱赶的毫无立锥之地。霍顿王子率小队轻骑军深入铁勒部队驻地,暂时行踪不明。

我心想,难怪很长时间没有听到突厥的消息了,原来是祸起萧墙,先乱了起来。那正好,大周作壁上观,可保一时安宁。但萧衍却在那方奏折上花费了许多时间,久久没有掀过去。过了一会儿,竟喃喃自语:“须磨嘉此人刻薄寡恩,贪得无厌,若是被他占了上风,岂不是大周之祸。”

原是如此,我思忖着说:“可大周的兵力多数用在南方匪寇上了,派不出来许多放在突厥上吧?”

萧衍想了一会儿,转而笑道:“那也只有看看这个霍顿是否有将帅之才了。”他说完,将关于突厥的奏折单独拿出放在了一边。

我有些不明白,“你说须磨嘉刻薄寡恩,可霍顿便一定靠得住吗?”

萧衍拿着毫笔的手微顿,沉默了一会儿,转而摇了摇头:“他靠不靠得住,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

我一头雾水,但见他又翻开了新的奏折,却是京中近来有时疫,已有许多人染病不治身亡了。往下看,是晋中涌进来的饥荒灾民有患病的,传染了京中百姓,才逐渐蔓延开来。

这是冬季,本不是时疫多发的时节,怎么……我还未及细想,便看见了折子最末的楷书,京中流传,陛下初改元便大发时疫,可否有不祥之预示。

不祥?这是说谁不祥?

我见萧衍眉宇紧皱,了了批注了命右监门卫火速隔离时疫患者,务必控制住传染态势。便再无其他。

“像这样的谣言,断不能轻纵。”我一时不忿,急切地说道。

萧衍摇了摇头,“朕若是把这谣言当了回事,正儿八经地镇压,只怕更给了有心人做文章的机会了。只要镇住时疫,谣言自破。”

我心想,先帝可真是留了个烂摊子给萧衍。南边战乱不断,北边又没个消停时候,大冬天的竟能生了瘟疫,还传入了长安。最可气的是,坊间竟然说是萧衍这个新帝不祥,他为朝政日日殚精竭虑,又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有气,磨墨的动作也大了些,萧衍抬头看了看我,“孝钰,你若是将墨砚打翻了,我可饶不了你。”

他依旧一副八方不动,冷静自持的模样。见我气鼓鼓的,便耐心道:“我们享受民脂民膏的供养,难道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吗?皇家这荣华富贵是我们生来就有,而非辛苦打拼下来的。所以,便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认真讲道理的模样美极了,细隽的眉宇,宛如深海般的瞳眸……看得我一阵发晕,难怪那么多官吏都会对他生出亵渎不敬之心,这也太考验人了。萧衍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我忙抓住他的手,抱在胸前摇了摇,“皇帝陛下,你说你怎么生得如此貌美,惹得人一阵心猿意马。”

他一怔,将手默默抽了出来,阴悱悱地道:“你这是调戏天子。”

我。。。只想说,装什么,难道以为我看不见他那弯斜了的略显得意的唇角。

内侍推门进来,禀报道:“姜相求见。”

我立时将脑中满是梦幻的旖旎遐思赶了出去,略显局促地看了看萧衍,他指了指太极殿御座右侧的屏风,我连忙捏起裙裾躲到了后面。

“臣参见陛下。”姜弥穿着藏青色便服入谒,想来并不是从凤阁而来。

萧衍抬了抬手,让魏春秋给他搬了把椅子坐。这大概是姜相所特有的待遇了吧,即便是一品大员觐见,往常也只有站着回话的份儿。

“陛下,臣调阅了凤阁集录,果真如您所料,先帝临终前发的那份遗诏确实有记载。”

我拨弄着裙纱的手陡然停住,凤阁,遗诏。不由得转眸向外看去,魏春秋从姜弥手中接过了一本黄锦集册,转递给了萧衍。萧衍翻得很慢,看得很仔细,他问:“外诏可在尚书台有记载?”

“没有。”

姜弥半倚靠在椅子上,沉声说:“臣查了先帝驾崩前几日的入谒记录,在召见了康王之后,连召五位文渊阁大学士和中书内舍人,至于谈话内容,在仪注上竟毫无记载。臣觉得,此事蹊跷得很,因此拿了中书内舍人来审问。”

萧衍抬头:“拿了谁?”

姜弥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朝着萧衍揖礼:“事出从权,未得陛下诏令,望陛下恕罪。臣拿了虞青书,此人是吴越侯的高徒,与之关系极为紧密,吴越侯近来被京中时疫一事困住了,臣才有机会……”

“舅舅。”萧衍将奏折合上,打断了姜弥后面的话,只说:“这件事今日先议到这里,改日再说。”他低首思忖了片刻,慢慢地说:“将虞青书放了,好生安抚,若是吴越侯找上门来,不要与他起冲突。”

姜弥站在原地未动,犹豫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臣请陛下赎罪,虞青书耐不住酷刑,已死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摸着屏风上绛檀木,姜弥是多迫切要追查到遗诏的下落,竟将一个中书舍人无诏而活活拷打至死。萧衍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他许久未言,却听姜弥阴声怪气地说:“有些话,没有证据臣本不想说得太明白,但这份遗诏若真是先帝瞒过陛下和臣而立,那么总得有个托付的人。臣思来想去这个人非吴越侯莫属。”

萧衍皱眉:“可遗诏既是父皇薨逝前所立,那么应有机会交给吴越侯才是,朕若记得没错,父皇在临终前并未见过吴越侯……”他慢慢息了声,视线似有若无地往屏风上瞟了瞟,我明知他看不见我还是僵直了身体,手心里沁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姜弥将话接了过去:“吴越侯虽未觐见,但皇后可是在先帝寝殿里待了许久,他们说了什么,这又有谁知道。再者先帝向来待几位公主不甚亲厚,却在临终前要见她们,臣问过端綦公主,先帝只跟她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临终前的时间如此宝贵,先帝却浪费在了自己不在意的人身上。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突然召见当时的太子妃的殊异之举。”

殿里的熏龙烧得太旺,烘的我浑身是汗,锦缎衣裙紧贴在了身上,缠黏得我极其难受。萧衍的沉默如同一匹密不透风的黑色幕布,兜头罩了下来,心中越发不安,他在想什么……

姜弥恍若未觉,仍絮絮地说着:“臣查过陛下登位后昭阳殿的起居注,皇后娘娘在正月十六召见过吴越侯,紧闭大门,摒退众人,可是说了好久的话。究竟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人说的?”

“舅舅。”萧衍第二次打断了他,只沉闷地说:“朕说了这件事改日再谈,今天你先回去吧。至于那位中书舍人,你且得好好善后,若是吴越侯找上了朕,朕总得给他个说法。”

他不想说,是因为我在屏风后面吗?

若是这样,那么他是真得怀疑上我了。我千方百计想查明白遗诏背后的秘密,可是却未曾想先被人抓住了把柄。老奸巨猾的姜弥,睿智的萧衍,我本不该那么低估他们。

姜弥大概察觉到了萧衍的诡异,终于缄默了不再言语。他敛袖为礼,道:“那么臣告退。”

待他走了,萧衍让魏春秋也退下,偌大的殿里只剩下了我和萧衍两个人。一个在屏风外,一个屏风后。

我犹豫着转出来,脑子里过了数道弯,终于装得若无其事。萧衍只低了头,并没有看我,侧颜俊美而沉静,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在躲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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