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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勒归来
楔子
长河落日，天地间一片桔红色，映得那河似要飞出火凤凰般，瑰丽无比。
这片沙海，安静得让人窒息。
连风都没有的沙漠，还是沙漠吗？
桑弘牛趴在地上，挣扎着伸出手，方向是倒在血泊中的金建。身边没有任何声音，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只是心跳声却“通通”地，充斥着他的耳膜。
他想爬过去，身体却似不是自己的，最终连手臂都无力地垂下。他只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溢出眼眶，停在鼻梁上，微微痒。桑弘牛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的眼睛还能流出泪水。
一个物体突然碰触到他，动作轻柔地抹去了那滴泪，桑弘牛睁开眼睛，虽然非常模糊，但能看出来是一个人影，他惊喜了一下。
“你眼睛流泪了？你眼睛流泪了呢！”声音透着温柔与欢悦，桑弘牛在听到这句话后，那颗刚刚惊喜的心瞬间跌入渊底。
“我都说了不让你跑出来，你偏不听！”那人一边说一边检查着桑弘牛的身体，确认无事后，终于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事，不过，因为你，这些人都死了呢！”
都死了？桑弘牛一惊，心想着，不可能！自己明明把金建推开了……可是，金建一直没有动啊？
他有些焦急，手颤抖着，指向金建倒地的方向，一边用嘶哑地声音道：“看……看看……金建……”感觉到对方没有动的意思，他喘着气，眨着那双无神的眼，虚弱地吐出三个字：“……我求你……看看他……”
“你求我啦？”这声音显示对方真的很高兴，她站起来道：“你等等，我去看看。”
桑弘牛只看到模糊的影子从自己面前移开，现在他已经彻底看不到了，只有光感。他晓得对方知道自己看不到，所以脚步声很重，她若不想让别人知道，走路会像猫儿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听到对方回来了声音，桑弘牛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来，还好对方很识相地道：“放心吧，他没事，只是昏过去了，呐，我给他喂了水，身下面放了馕和水袋子，这回你放心了吧？”
桑弘牛扯扯嘴角，现在的他已没得选择。
一阵头晕恶心，桑弘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放到了树枝架上，果然，马儿动了，自己的身下传来拖沙的声音。
“我们要进大船喽！”上方传来欢快的声音。
人渐渐远去，只留下十数具尸体……
索勒归来
长安刚出暑，敦煌已转凉。
那凉也只是早晚要加件衫而已，白天可是能晒脱了皮的，所以赶路要趁早。
在镜中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索勒走出房间。孔雀已经把两匹马牵出来，在那里喂水，一边爱抚着自己的马。
再次踏上河西之路，两匹马有如踏了飞燕一般。
他二人是归心似箭，若不是顾及自己的马儿，恐怕连夜里都不带休息的，但马儿还是累的，还好，已经到了效谷置，马上就要进敦煌了。
索勒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压得木板“嘎吱”作响，下了二楼，一边走过去一边道：“你起的够早啊！”
孔雀紧着辔头道：“旁边那间住着个奶娃子，闹了一夜，哪里睡得着？”
索勒眺望着远方的雪山，砸吧咂吧嘴，道：“我去准备干粮。”
这次的任务是孔雀的楼兰，虽然王者是他的仇人，但是那毕竟是他生长的城邦，索勒非常理解他的不安。艾尼和白狼打得火热，已经杀了不少汉使和汉商了，这一次不可能再给他和稀泥的机会 ，少帝与大司法的意见完全一致——杀一儆百！
杀一个楼兰王，索勒有信心，但是只杀一个楼兰王和乌珠而不伤及其他楼兰人，就比较难办了。
孔雀当然希望马上报父母之仇，可又不想楼兰受累，想的太多，又怎能睡得好？换作自己也是一样的。
这个坎还是要他自己过，索勒决定以后再说，现在要先想肚子。
刚想到干粮，烤羊腿的香气便扑面而来，索勒顺着味儿就走过去，左找右找，在马厩后面的一块草场上，两个带着高帽的胡人正在那里搭着架子烤肉。
汉律对饮食招待等级有明确的规定，一般人别说吃肉，连肉汤都沾不到。这里远离中原，是杂居地区，又不缺羊，只要不明目张胆地吃，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于分一羹。
那两个烤羊腿的虽是胡人，但索勒一眼就看到他们腰后挂的腰牌，所以他们应该在这处置所任职。
索勒上前打招呼，他们的汉语很流利，果然在这里做杂役，这次是帮客人烤羊腿吃赚些私房钱。
索勒笑问：“你那客人几时走？”
杂役摇摇头：“不晓得，他们没有说。”
索勒一听，赶紧笑道：“既然他们不赶路，不如二位将这羊腿让给我吧，哦，我出两倍的价钱。”
在长安，肉的吃法多是切成片放水里煮熟，然后蘸调好的肉脯酱吃。索勒早吃腻了，烧烤倒也吃过几回，哪里过得了馋瘾？一来烧烤费时间，他一直很忙，塔尔琪哪里都好，就是厨艺太差，二来，西边来的调料不但死贵，还不是缺这就是少那，吃起来差强人意的很。
终于闻到了正宗的烤羊味，他哪能错过？
杂役一听眼睛就亮了，刚要说话，就听一位姑娘的声音传来：“阿瓦哥，羊腿好了吗？”
竟然是个姑娘要羊腿？索勒不禁转身往后看去，不觉被眼前水绿色的倩影吸引住了。
姑娘高高挑挑，一袭水绿色的衣裙，腰间一根银链随着姑娘的走动而摆着。
好细的腰！索勒赞道。这姑娘走路微扭，有如婀娜的柳枝。
再看脸，是典型的西域人模样，高鼻深目，五官分明。她的卷发披散着到达腰际，只用一只小巧的银圈箍着，银圈上插着黄色的鸟翎，许是刚浣洗过不久，发丝还带着水气，微风一吹清露的香气微微过来。
标准的西域姑娘，说的是龟兹语。
姑娘也注意到索勒，虽然没有理他，但那双妙目已经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个遍。
一名杂役赶紧用龟兹语把索勒要羊腿的事说出来，那姑娘一听撅着嘴，手把玩起自己腰间垂下的银链，道：“那不行，我们也要……”
“就给他吧，我们不急！”又是一声轻脆的声响，索勒赶紧顺声望去，眼睛又被另一位靓丽之色晃了一下。
衣裙是同色同款，只是头发编成一条粗大的发辫，从身体右侧一直垂到腰部，露出纤长的脖颈，有如煮熟的鸡蛋青般细腻。她的头上是一圈珍珠，没有插西域姑娘最爱的雀翎。
相对于那个像柳枝的姑娘，这位多了一丝英气。不过，那双会讲故事的大眼睛，只要她想，一定会把许多男人迷晕。
两个姑娘走到一处。拉起了手，后来的姑娘用一种近乎宠溺的语气道：“我们又不急，我看他的朋友连马都备好了，让给他呗。”
雀翎姑娘又看了索勒一眼，撅了撅嘴，目光转向自家姐妹，勉为其难地道：“好吧，那我再回去睡一觉，醒来要吃到烤羊腿！”
叫阿瓦的胡人很是高兴，毕竟可以挣三份钱，赶紧应声：“放心，阿瓦哥马上给你烤，保证让你闻着香味醒来。”
两位姑娘手拉手款款走了，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一起“咯咯”笑起来，就像是在柳枝上“唱歌”的黄鹂，好生让人喜欢。
索勒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羊腿，招呼着二位胡人：“多来点盐巴，哎哎，我都出两倍价钱了，多放些胡椒粉！”
“胡椒很贵的！”阿瓦埋怨着又放了一些。
“那是在中原，这里没有那么贵！还有茴香粉^喂，抠门的汉子要娶赖女人的！”索勒说着上前，趁他们不备，抓起一把茴香粉洒在烤羊腿上，在两个胡人龟兹语的埋怨中，付了钱拿起羊腿就走。
孔雀这边已经把马弄好，挂好水袋，索勒来的时候他不知道正在眺望着什么，索勒轻手轻脚，过去一拍肩，斥道：“换成别人，你就死了！”
孔雀白他了他一眼：“我知道是你！”
“那你也该小心些！”索勒无所谓地将大羊腿装好，一边道：“万一有人乔装成我呢？”
“化成灰我都知道你长什么模样！”孔雀很是不屑回他，然后盯着他小声道：“我只是觉得方才那两个绿衣少女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这里见过了。”
“不会吧！”索勒夸张地叫了一声，然后笑道：“这种美人肯定过目不忘啊，你也会忘？”
孔雀一听耸耸肩点头：“有道理啊，走吧！”
两个人出了置所，像苍鹰般往着雪山的方向跃马而去。
坐在窗口的绿衣姑娘看着远行的二人，喝了口马奶酒，目中兴致盎然。
“你喜欢他们哪个啊？”绿衣雀翎挨近，问道。
“都不错！”绿衣珍珠轻叹口气：“可惜了！”
雀翎姑娘点头“嗯”了一声，问道：“阿姐，你确定他们的身份？上次我们还是在龟兹见到的，也只是楼上一瞥，几年了，这变化还是挺大的，没看错吧？”
“我什么时候看错过？你看天上飞的鹰隼！”珍珠姑娘眼神示意，那天上确实有一只鹰跟着两骑绝尘而行。“还有他那马，万里挑一的，又怎么可能看错？”
“那……”
“放出风去！”珍珠站起身开门站在走廊上，雀翎亦随之。“他们回来了，西域有的玩了！”
“好！”雀翎眼神一瞥，看到正张开翅膀欲飞的鹰儿，笑道：“阿瓦哥可真快，抢咱们功呢！”说完，她扬手而起，一只白光正要呼之欲出，却被另一只纤纤素手拦下。
珍珠姑娘笑道：“不用我们动手。”
十里开外的索勒已看到上空飞行的鹰随紧而至，孔雀一声长哨，索勒手指那飞来的黑点，大声道：“扑下来！”
那鹰儿一声长啸，直扑信鹰。
信鹰都是经过驯师自小驯授的，早没有野性，哪里是他们这只近乎散养鹰的对手，两只鹰在天上斗了斗，信鹰就被打了下来，盘旋挣扎着自他们头顶飞过，落于地上。
索勒拍马赶上，一个弯腰抓住要飞起的信鹰，从它的腿上扯下信来。
索勒一看，像是龟兹语，他只会说不会写，只好将信递给孔雀，一边问道：“写的什么？”
孔雀接过一看，吐出四字：“索勒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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