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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落之处,屋内安静至极,周遭人事俱皆凝滞了一般,唯余熏笼内火苗蹿动发出“呲呲”的细索声响。
名贵香片散出的淡淡清味在殿内环旋,将银屑碳的零星炝味覆过。这香气本可抒人心脾令人放松,可眼下沈姮却绷着身子杵在当央,两手僵僵的夹在身侧,脸面窘得抬不起来。
她以为李玄璟顶多也就看到了藏在长案下的自己,却不想他连她窥见沐浴的事都省得,她很想问一句他是何时发现的,既然发现了为何还状若无事的继续在她面前沐浴?
可一想到两回见面都是自己私闯理亏,便也没脸问出口了。
最后只以万分诚笃的语气认错:“不请自来是我的不对,但也确实事出紧急,关乎生死,故而才斗胆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宽宥。”
李玄璟倚靠在梨花椅上,身姿放松,静静听她说完后,搭在扶手上的右手略抬了抬,指端轻叩梨木,颇有节律:“你父亲可曾告诉过你,亲王乃降天子一等之爵,若今日登门的是你父亲安信伯,想必会先本本分分的给本王行一套全礼。”
这是要自己跪拜于他?
沈姮脑中霎时间闪过这念头,旋即才又意识到李玄璟竟已识破了她的身份!
她蓦地抬起头来,目光在半空与李玄璟交汇,尽管他薄唇微弯并无不虞之相,但狭长的黑眸如鹰视狼顾般盯向她,携着咄咄逼人的威压。
这叫沈姮不自觉就有些退缩。
与李玄璟的幼时情谊是她求上门来的唯一筹码,可眼下在他的脸上,她却连分毫忆及往昔的意思也寻不见。
八年未见,彼此容颜早已大改,他不再是那个温吞的少年,她也不再是扎着两个小辫儿吐字不清的小女娃。
且不论是在龙泉驿还是在这里,她都从未开口介绍过自己一句,然而他却已然知悉。
沈姮突然感到后背有一阵凉意掠过,恍惚间觉得在他目力所及之处,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它能轻易洞悉任何。
不过但沈姮也明白,抛开垂髫年华的情谊,依礼她的确应该向他行个大礼。
是以她提了提曳地的长裙,屈膝欲下蹲,却听见略显疏懒的几个字从上方飘过来:“这次就免了。”
她屈了一半的膝直起来,然后看着李玄璟,似在等他下一步的指示。显然这局势已是被他一人掌控。
然而李玄璟眸色陡然一转,眸底掠过的两道深湛透出两分好奇来:“你刚刚说事出紧急,还关乎生死?”
“是。”沈姮点点头。
就见李玄璟唇边的笑意慵懒漾开,戏谑的口吻问她:“关乎谁的生死啊?”
虽则已拿不准如今李玄璟的性情,但左右也无其它出路,沈姮觉得既然已经来了且挑开话头,不妨合盘托出试一试。于是鼓了鼓气,将皇上突然下了一道圣旨封她为公主,准备送她去南诏国和亲的事详细道来。
末了,又补了句:“王爷初初回京,想必尚不知晓这些,但我听父亲说曾劝服过皇上收回旨意的人,满朝只有您一人。所以冒死前来求见王爷,希望王爷能念在儿时情谊上——”
“儿时情谊啊?”
还不待沈姮将话说完,李玄璟就出声截断,神情也颇是微妙:“难道没人告诉你,和亲的奏疏是谁所呈么?”
沈姮微微怔然,此前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当圣上突发奇想。现下被李玄璟提醒,显然他意有所指,她心中隐隐有了个不祥的预感,半晌才颤颤问:“是……谁?”
那双眼睛一改之前的冷厉,忽地融了笑,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西洋景儿。
从这双渊泽般的眼睛里,沈姮仿佛看到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偏不肯直言相告,就这么吊足胃口的看着她,直看得她再次退缩,将头低下。
就在她长睫垂落掩住眸光的那刻,他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是本王。”
饶是刚刚透过李玄璟的神色,她已有了这种猜测,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心头剧烈的一颤。明明那熏笼就在身后,将她整个后背烤得炙烫,可一股冷寒却游蛇似的爬过她的脊梁骨,寒得令人发怵。
“为……为什么?”
天底下不会有比这再好笑的笑话了,她视为救命稻草的昔日玩伴,竟是亲手将她推入火坑之人。可她想不通,即便他不念旧时情谊,又何故将事做得如此绝?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支撑着此刻重重打击下已脆弱不堪的她抬起了头来,咬着下唇,眼中血丝浅布。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她的声音比先前要高了几分,似在诘问。
李玄璟微微蹙起的眉头表达了他对眼前小姑娘态度急转的惊讶,先前还是一副眸光瑟缩,话也说不利索的小模样,转眼就秀眸猩红,口齿狠厉。
她以下犯上,他倒也不恼,沉着又合情理的回答:“自然是为了大周。”
这冠冕堂皇的说辞沈姮自是不会相信,追问:“那为何偏要选上我?”
李玄璟从梨花椅中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缓步朝她踱来,皂靴踩在云纹朱锦提花栽绒毯上,行走间悄无声息。
“年初礼部侍郎府上的郎君起了诗社,大办春日宴,听闻当时长安的贵女才子去了半数。佳人赏花扑蝶,才子们题诗作画一派热闹,留下不少佳作。其中一幅月下仙子浣发图流传最广,令沈氏女名躁一时,一跃成为京中贵女的翘楚,引得无数才子竞相折腰。”
说话间,李玄璟已自右走到了沈姮身侧,微歪着脑袋度量她。
咫尺之距,沈姮被他看得脸颊滚烫,加之想起那时的画面,更觉得羞臊难当。
那时宁云笙起了诗社,一心扬名,为了不输与同窗的比试,央她坐在池畔散发入画。
虽说后院除了她和宁云笙并无旁人在,浇水浣发之景也是他临时起意在画中虚构的,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理应注重仪容,于人前披头散发,委实不成体统。何况那姿态还入了画作,被人肆意传阅,竟连远在宸南的李玄璟都能听说。
那大抵是她这辈子做过最荒唐的举动了。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小姑娘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李玄璟莫名觉得心里畅快,信手一挑,将她发间一缕青丝绕在了指上。登时淡淡兰香沁入鼻息,就同儿时的感觉一样。
他知她自幼喜爱兰花,所用的香膏熏料皆会混入兰香,那时他教她骑马,她骑在木马上他俯下身子来教她握缰绳的姿势,下巴就抵在她的头顶,总能嗅到这味道。
许多年了,这味道都不曾淡出过他的脑海。
沈姮挑着眉眼看他,清冽的眸子里已有了明显的羞恼之意,只是羞恼之外是万分不解,她不解他为何对自己有这样大的敌意,轻浮,傲慢,甚至还想要她去死。
她水眸猩红的望着他,却似个布偶一样由他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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