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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会梦到些什么？”
049挤挤眼睛，坏笑着说：“估计是春梦。”
左临笑了一声，撑着下颌，垂着眼睛看侧躺在沙发上的刑警——对方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表情是少有的安详和平和。
刚才左临可不是在对祁然表示亲切和思念——乏味琐碎的话题可以让对方分散注意力、完全放松，而能够带来更强烈的情感冲击的话题更能直击内心、起到强有力的效果。这样一来，各种语言技巧的组合可以大大增加催眠的效率。
左临指的就是催眠。
虽然没有影视剧里打个响指就可以随意操控思维那么神奇，但用来套几句话总是可以的。
左临仔细想着祁然在催眠状态咕哝出来的话，原来这时候主角已经产生明确的怀疑了。
啧，既然这样，那就有点麻烦了，果然刑警的身份还是会有便利之处，况且主角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看来不能把祁然当成一只大型忠犬了。
这边的049被左临一手神级催眠弄得一愣一愣的，前一秒两个人还好好的在说话，怎么一言不合人就傻了，什么都乖乖跟外面说？
左临听了这个疑问，只是不在意地一笑。
“一点小伎俩而已，简单的不行，只需要不停重复就行了，暗示内容被重复的次数越多，影响力就越大，而越简短，就更具有催眠效果，比如这个——”
左临说着敲了敲书脊，硬质封面发出沉闷短促的声音：“原来针对祁然的心理治疗中，就刻意用重复的方法进行过催眠训练。虽然这种暗示机制形成的过程很漫长，看起来也很笨，但一旦确立，便根深蒂固、不可轻易移除，包括语言、肢体动作、连我给祁然的书都是引导入催眠状态的暗示——当然也包括这个声音，无论过了多久，这些暗示都会对他有效。”
049目瞪口呆：“啥啥啥？？这么流啤？”
“要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和他交流感情？”
氢气球抠脑壳：“可这也太夸张了吧。”
左临放下书，把手揣进兜里，颇有学者气质：“那你以为怎么样？习惯的力量可比你想像的厉害太多了，连一只鸽子在训练后还会打乒乓球呢。啊，对了，你那个所谓外挂不也是吗——呵，就像训练小白鼠的负向强化伎俩，对了奖励食物，错了就要被电击……049，你觉得把我当成试验品一样训练很有趣吗？”
他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沉了下去。
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句让049硬生生在二十几度的夜晚打了一个哆嗦，压在数据库里的可怕东西全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不要这么上纲上线啦，大佬你要信我，这只是为了人设、人设……”
049的声音虚得不行，左临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是不是，你自己清楚，多注意一点。”
看来左临对自己被电的事可没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要不是状态栏里还是那个灰色的【控制中】的标志，049差点以为对方已经恢复记忆了。
大佬就是大佬——即使是被洗脑、被剥夺了身份、脑袋里记忆的全都是虚假，甚至是连最后的尊严都被完全粉碎，这个家伙的性格也不会改动一点。
过刚易折，该夸大佬还是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呢？如果不是这个性格，左临就不会陷入现在这种的绝境。
但也正是这样，左临才能成为最独特的那个——有利有弊吧。
氢气球忍不住叹了口气。
左临没有体会到氢气球内心的百味杂陈，只是盯着沙发上的青年，就在049以为左临要掏出什么来把主角处理掉的时候，他却只是站起来，走进卧室，片刻后拿着一床薄被回来了，抖开盖在祁然身上。
左临关了客厅的灯，只留下一个落地灯照明，柔软的光芒笼在祁然的脸上，在对方坚毅深邃的五官上添加了更多温和。
祁然的外表属于成熟稳重，但现在从言行举止上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怎么这么容易害羞？说是一个大型犬还差不多，看着他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更像一条狗子了。
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想法单纯又幼稚。左临摇着头想。
他看了眼时间，准备走了时，原本沉睡着的祁然突然痉挛了一下，下颌绷紧，似乎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手臂一挥，一下把薄被给推到了地上。
祁然梦呓着喃喃，声音从紧紧抿着的嘴唇间泄露出来：“……不、不！”
祁然最后一声几乎是歇斯底里尖叫出来的，猝然撕破了房间里一直以来的寂静。
左临立刻俯身，按着祁然的额头，手指尖轻轻擦过青年抖动的太阳穴：“平静下来、平静，我在这里，祁……祁然，你看见我了吗？在你对面，我们在一起讨论……”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但却没起到作用，祁然依然在无意识地颤抖，额角上青筋绷起。他的眼皮用力地合着，不时颤动，一大滴汗珠滚落下来，砸在沙发上。
怎么了？
左临皱了下眉，凑近查看祁然眼睑下的眼睛——明显的快速眼动状态。
在祁然出现状况的短暂片刻，他的额头上已经布上了一层薄汗，心跳也迅速加快，脉搏就像一只扑腾的兔子，疯狂地蹦哒扑腾，想要脱出左临的手。
左临没有试图再用语言安抚，而是半蹲下来，手臂环过祁然的脖子，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
男人的手指轻轻穿插过青年微卷的黑发，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脊背上——他的头发有一股洗发水的味道，甚至还有淡淡的香味，左临开始都没有注意到，看来这个糙汉为了这一次的见面可费了不少心思。
在哄宝宝一样的安抚下，祁然紧皱的眉头终于逐渐放松，紧绷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但就是揪着左临的衣角不撒手。
他什么时候抓到手上的？
左临不好惊动祁然，只好扶着对方脑袋，慢吞吞地把西装外套又脱下来，顺手盖在青年身上。
想了想气温，左临还是弯腰把薄被捡起来，抖了抖灰，重新搭在祁然身上。
祁然哼唧了一声，抓着衣服翻了个身，又把大半的脸埋进衣服里。
左临简直是哭笑不得，得，真的是个大型犬。
049在旁边装模作样地评价：“笑容慈祥，和蔼可亲，真是来自长辈亲切的关爱——大佬，你真的不现在动手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左临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毕竟这一次我是长辈，而且——呵，既然他要这样自欺欺人，我自然也要配合他，不然多没意思。”
要到十二点了，左临最后关上了最后一盏灯，从窗外落进来的苍白光芒衬着他的面庞。
“我还不想提前结束这场表演，毕竟，看着他在情感和理智的边缘挣扎，明明就站在真相面前，却不愿意直视。他这样信任我，我自然要给他想要的，对吧？lucian——”
男人走过去，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上青年的脸颊，祁然无意识地往上蹭了蹭，和一只猫咪一样乖。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如同对情人用情至深的低喃，却冰冷刺骨，会把灵魂冰封：“给予，然后再把这一切摔得粉碎，不是很有趣吗？”
他阖上眼睛，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但是，lucian啊，我的光啊，大概……你就是我最后触碰到的光吧……”
————
————
“……祁然？”
祁然哼唧了一声，不理会，把头往被子里拱了拱。
“祁然、祁然……”那个声音变得有些无奈：“该吃早餐了。”
祁然一下瞪大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脊背绷直，差点就差敬礼了。
医生抱着被子，被吓得一下坐在茶几上，愣愣地看着一秒进入状态的祁然。
祁然一下变得面红耳赤，支吾了片刻，慌慌张张地退后几步，一下被绊倒在了沙发上。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祁然下意识一把抓住拿起来——是医生的西装外套，不过皱巴巴的。
似乎是自己弄的。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皱得和抹布一样！西装该怎么熨来着？全年身上穿的除了制服，就只有t恤短裤的快乐肥宅崩溃地想。
“你昨晚在沙发上睡着了，看你累成那样，我就不好把你再喊起来，”左临推了推眼镜，耐心地解释：“然后我发现你把我的衣角攥在手上，就顺便脱下来给你盖上了。”
“抱、抱歉……”祁然说话又结巴了：“我昨天可能太累了，西装我……”
“别管这些了，去吃早饭吧，”医生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揉了揉祁然垂着的脑袋：“对了，你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夏警官的。”
祁然迷迷瞪瞪接过递过来的手机，被推到桌子旁边。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雨水在玻璃上蜿蜒下数条小小的河流，幸亏医生给他塞了被子，不然躺在沙发上一晚上可能就着凉了。
“喂？学长……啊，对，我在这儿，怎么了？……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啊，我知道了，嗯，我会给我爸打招呼的。”
夏旬是祁然在c国刑事警察学院的学长，和左临年纪差不多，又是老乡，平时就很照顾这个表现优异的小学弟，也和左临很熟悉。
左临拉开椅子坐下：“这么快就挂了，说了些什么？”
祁然抓了抓头发：“夏学长说他今天正路过这里，可以把我顺带捎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小声补充：“嗯，不过那是一辆押解跨境的逃犯的警车。”
左临一下笑出来：“专车？看来夏警官挺重视你的啊。”
“我提前给他说了我要回来的事，到时候要请他帮忙调一下连环杀人案的卷宗。”祁然说着，瞟了眼左临的表情。
左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我们一会就走，走新修的那条高速，要近一点——我下午还要去s大的新楼指导心理剧。”
他说着，低头尝了口豆浆，立刻砸吧了一下嘴，把碗远远推开：“怎么是甜的。”
“我这碗没放糖，给你吧。”
祁然探身换了两人一下碗，左临皱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
医生永远都不喜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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