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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阿泰和六婆

作品: 太岁 |作者:priest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2-14 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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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关醒来时已是中午,套房里只有他一人,他看看身上,伤也好了。梳洗一番后,他在茶几上发现了张字条——

昨天我出的功课,你完成了。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好好练习写符,不要随意乱跑,也别到阴气重的地方——例如昨晚公寓,不然给打死了,没人救你。另外,别乱翻我的东西,别躺我的床和被子,注意保持清洁,尤其是厕所,否则我回来会跟你算账。

翩翩

「哼哼……」阿关打了个哈欠,从冰箱拿出一罐饮料,咕噜咕噜喝着。

他想到自己的钱都被那符箓摊子老板抢了,翩翩不在,冰箱只剩饮料,好不容易准吃饭,看来还是得饿肚子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又把字条再看一遍,气呼呼地揉成一团,跳上翩翩的床。

「啊哈!我就是要睡妳的床怎样?唔嗯——好香!」阿关将被子裹住全身,在床上滚来滚去。

喀吱一声,有钥匙转动开门的声音,阿关大吃一惊,从被子探出头来。

翩翩一手拎了大包小包,一手还握着门把,有些诧异地看着阿关。

阿关赶紧挣扎下床,但忘了身上还裹着被子,就这样摔下了床。他见翩翩走到他面前,一语不发地望着他。赶紧狼狈站起,慌乱地将被子迭好。

翩翩扬起手,伸出食指在阿关脸上摸了摸,跟着使劲一拧。

「哇!我不敢了!」阿关痛得大叫。

「我不是有写字条,要你别乱动我的东西,也不准上我的床吗?」

「我、我刚睡醒没看到字条……」

翩翩看到茶几上的字条被揉成一团,手上的劲道更加了几分:「这么烂的谎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啊啊——因为……地板好硬,我睡得不舒服,妳的床铺比较软,而且很……很香……啊!我不敢了!」阿关连连求饶。

「你刚刚的样子像是在睡觉吗?」

「可能是做恶梦……啊!痛!」

翩翩终于松了手,也不理阿关,自顾自地将床上的被子拎起,拍了拍,重新折迭整齐。

「妳……妳不是有事要出去几天吗?」阿关摀着脸问。

「我想起你身上没钱,怕你饿死了,所以买些食物当作你这几天的粮食,顺便交代一些事情。」翩翩冷冷地说,跟着将买来的食物放在桌上。

两人在茶几前用过了午餐,翩翩起身来到床前,伸出手指对着床铺比划着咒语。

「妳在做什么?」阿关好奇地看着翩翩。

翩翩对着床铺画完咒印,又对着几处柜子比划了几下,跟着对阿关说:「你过来,试着打开抽屉。」

阿关将手伸向一处柜子,才碰到柜子抽屉,只觉得手指像触到水一样,有一圈红色涟漪光芒散了开来,跟着那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光圈,阿关又碰了一下,又出现一个。

「知道了吧,如果你乱碰我的东西,就会留下记录,我就会知道。」翩翩冷冷望着阿关。

「妳要怎么分辨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撞到的?」阿关问。

「不用分辨,只要出现光圈,全都当你是故意的。」

「怎能这样?」阿关抗议。

「少啰唆,我带你去认识一位老家伙,这几天你有事就找他。」翩翩说完,立时就转身走去,阿关也急忙忙跟下了楼。

一前一后走了半晌,走到了三条街外的一处堆满废弃物的空地,空旷处长了两棵大树。

「土豆,老土豆!」翩翩来走到树下,喊了两声,没反应,又喊了几声,跟着跺了跺脚,眉心一蹙,转过身来抱着手,像是在生闷气。

「妳做什么?」阿关忍不住问,但他见翩翩瞪了他一眼还别过头去,便不敢再多问,自个儿摸摸头,四处看看。

过了好一会,才见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牵了辆银白色的脚踏车,慢慢地走来。

阿关见这小老头身材奇特,只有四尺高,却很胖,一头白发扎了个冲天炮的发辫,整个脑袋看起来就像颗菠萝,样子十分滑稽。

小老头一脸歉意,翩翩正要开口,小老头一把抓住了阿关的手,呵呵笑着说:「想必这位就是备位太岁大人!哇,真是一表人才吶……」

「土豆!」翩翩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小老头的发辫,将他提了起来,怒斥:「你这家伙!」

「翩翩,妳干嘛欺负老人家?」阿关忍不住插口,替那小老头打抱不平。

翩翩不理阿关,瞪着那小老头问:「你跑哪去了?

小老头可怜兮兮地答:「俺……俺刚刚见了一只小狗……被一只大猫追着跑……觉得有趣……就跟去看看……」

「下次再这样,你就惨了。」翩翩松开手,让那小老头摔了下来,还踹了他屁股一脚。

小老头连连道歉:「是是!下次不会了,仙子!」

翩翩转向阿关,对他说:「他是这一带的土地神,这几天我不在,有事你就来这里找他商量。」

「是啊、是啊!备位太岁大人,叫我老土豆就行了!」小老头接口:「有什么事找俺就对了!俺带你去玩!」

翩翩怒叱:「老土豆!如果不是现在四方邪神作乱,正神人手不足,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家伙,你最好安份一点,要是备位太岁有什么闪失,人间就万劫不复了。」

老土豆吐了吐舌,惭愧地说:「是,仙子,俺知道了。」

翩翩牵过了那银白色脚踏车,唤了阿关过来:「你需要个代步的工具,这是天界工匠替你打造的宝物——『石火轮』。」

「脚踏车?我有机车耶,还停在我家楼下,只不过我钥匙摆在家里,不敢回去拿。」阿关抓抓脸说,跟着摸了摸那银白脚踏车的龙头手柄,说:「不过这台车还真漂亮,感觉很名贵的样子。」

「你别小看这脚踏车,这玩意儿的前主人大有来头,这是天界神兵,你要好好保管,别乱玩弄坏了。」翩翩随意说着,又取出一迭符咒,交给阿关。「这些白焰符是我昨晚写的,给你这几天防身用,你要好好练习写符。」

阿关接过了符,问:「妳还没说妳要去哪里?」

翩翩蹙眉,叹了口气答:「南部又有一支正神兵马反了,战况激烈,我得赶去支援。」

「那妳要小心……」阿关还没说完,翩翩伸出手指,在阿关脸上一划,吓了他一跳,以为说错了话,又要被捏。

阿关只觉得颊上一阵清凉,刚刚让翩翩捏得生疼的地方,一点也不疼了。

翩翩也不说话,一阵白光乍现,便化作蝶,飞不见了。

阿关牵过车子,看看老土豆,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老土豆左顾右盼,确定翩翩真的走了,便抓着阿关的衣角,呵呵笑着:「备位太岁大人,俺带你去玩!」

阿关哭笑不得,这土地神,翩翩才警告过他要安份点,等翩翩一走,马上原形毕露。

「备位太岁大人,刚刚那只大猫,追着那小狗到了一个狗洞,俺只瞧到一半,怕你们找不着俺,就赶紧回来了,现在我们再去看看好不好?」老土豆兴高采烈地说。

「不了,老土豆,我有事情。」阿关摇摇头说:「我妈妈让一群可恶的神棍关在庙里,我要想办法救她。」

老土豆挥着手说:「备位太岁大人,这件事问俺就对了,俺还知道妳母亲被关在哪。」

阿关眼睛一亮,欣喜地问:「你知道我妈妈被关在哪?」

老土豆拍着胸脯答:「俺当然知道,就是仙子派俺去调查的啊。」

阿关急急地问:「那你可以带我去吗?」

老土豆连连摇头。「什么!就咱俩个?这……不好吧,顺德邪神那儿可是门禁森严啊,除了有信徒看门,庙里还有一群鬼怪爪牙负责看守呀。」

阿关点头说:「我知道,我又没说要杀进去,我们在远处偷偷观察,你告诉我妈妈被关在哪,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老土豆想了想,点点头。「好吧,不过俺的职责是搜集地方上各种情报,今天还有些地方要巡,明天才有空,明天俺再和你去好吗?」

「好,我明天再来找你。」阿关拍了拍老土豆的肩。

「还……还有一件事,你到时可不要告诉仙子是俺带你去的,不然她知道了肯定又要责备俺了。」老土豆紧张兮兮地问。

「放心,我不会跟翩翩说的。」阿关边说,边跨上脚踏车。

「等会、等会儿,俺给你一张符。」老土豆从袖口掏出一张符,递给阿关。

「备位太岁大人,只要你点燃这张符,不管多远,俺都会赶去帮你。」老土豆拉着阿关衣角说着,还不忘提醒:「备位大人啊,你慢点骑,这神兵跑很快啊。」

「脚踏车能跑多快?」阿关也不在意,踩着踏板,骑出了巷子。

四周的风好大,周围的人和车,似乎都变慢了。

阿关骑上了大街,这才发觉石火轮的确是快。轻轻一踩,就超过了身旁的汽机车。

他放慢速度,别让自己太惹人注目,小心翼翼地骑着,骑到了没人的小巷,欢呼了一声,石火轮不但速度快,踩起来也十分轻松,不须费什么脚力。

过了一会儿,他绕到了顺德庙附近,在三十多公尺远的地方偷看了几眼,阿姑正和几名穿着黑衣的大汉在门口闲聊。

他本盘算着想要骑着石火轮飞快飙去,狠狠踹他们几脚后之后再飙走,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石火轮,就算追上了,此时的阿关体内太岁之力逐渐苏醒,寻常凡人已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转念一想,妈妈还在他们手里,无谓做多余的打草惊蛇,还是乖乖等明天和老土豆商量后再另作打算。

他将车头一转,骑出了巷子,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大街上来回穿梭,阿关骑到了自己以前没去过的几条街。

才骑进一条巷子,他突然一愣,刚刚似乎有个熟悉的物事从身旁掠过。

他连忙停下车,回头一看,在身后几十公尺处,有一个小摊,竟是那天地下道里那骗钱算命摊,摊老板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裸女杂志。

阿关将石火轮停靠在一旁,气呼呼地走到摊子前。摊老板还拿着那杂志,正眼都不瞧他一下——这正是这摊老板一贯的诈骗手法,故意摆出个架子,反倒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生意反倒更好。

「老板,这符怎么卖?」阿关看了看摊子上的符,和先前一样,张张写得龙飞凤舞。

摊老板漫不经心地瞥了阿关一眼:「要哪种符?功用不同,价格也不同。」

「要发财的。」

「发财也有分偏财、正财、小财、大财,你要哪种财?」摊老板边讲,边从摊子上的铁盒子里,翻出几张符。

「我要发大财。」阿关答。

摊老板吸了两口烟,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将烟熄了,盖上铁盒子,又看了阿关两眼,才转身从背包里拿了本旧书,翻出里头夹着的六张符。

「要发大财,一般的符没什么用,这六张符不同,是我的家传宝贝,专门发大财。」摊老板不忘补上一句:「要不是我命中与神佛有缘,注定一辈子行走天涯渡众生,早用这符来发财了。」

「不愧是家传之宝,还具有多功能,治鬼兼发财……」阿关捏了捏拳头。「那这符一张多少钱?」

「一万块钱一张。」摊老板老练地说。

阿关咦了一声。「你不是说我是有缘人,有缘人不是一张三千吗?」

摊老板楞了楞,这才仔仔细细将阿关上下打量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怪叫:「干!是你!」

「你终于想起来了。」阿关冷笑两声。「皮包可以还我了吧。」

「我干……」摊老板猛然站起,满面狰狞地就要破口大骂,但他一句脏话还没骂完,就让阿关一把抓住领口,硬是将他从板凳拉上摊子,再将他从摊子上拉得摔在地上,摊子上杂七杂八的符箓书本散落一地。

「我干!」摊老板怪叫跳起,捏着拳头就要打人,还没有所动作,肚子上又重重捱了阿关一拳,痛得在地上打滚:「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的钱包……我我我还给你就是了!」

阿关哼了一声,摊老板挣扎站起,从摊子旁的包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个钱包。正是他那只大钱包。

他正伸手去接,忽然脸上一辣,原来那摊老板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是治疗肌肉酸痛的药用喷剂,这种喷剂刺激性强,喷在脸上作用不输防狼喷雾剂。

阿关虽然在那喷雾药剂喷来的瞬间闭上眼睛,但脸上还是感到一阵热辣刺痛,好不容易张开眼时,只见到那摊老板正在不远处发动一辆重型机车,快速飙出巷子,临走前还不忘对阿关比了个中指。

「太可恶!」阿关用力眨着眼睛,他的眼睛让那喷雾药剂刺激得不停流泪,他跨上石火轮,恨恨地追出巷子。

摊老板哈哈大笑,催足了马力,倏地飙过三条街,却没想到从后照镜里看到阿关竟骑着脚踏车紧跟在后。

「喝!」摊老板大骇,油门催到底,飙过几辆车子。阿关却已经骑到了他身边,两只脚像风扇般飞快踩着踏板。

摊老板无法置信,这世上竟有人骑脚踏车骑得和重型机车一样快。

两人就这样追逐许久,阿关也不急着拦下他,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摊老板吓出一身冷汗,只觉得握着龙头的手越渐僵硬,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看四周,这儿是他的地盘,他可是从小在这儿混大的。

车头一转,摊老板转进一处巷子,阿关也跟了进去。

这条巷弄九弯十八拐,摊老板如入无人之境,轰隆隆地骑着,吓坏了附近玩耍的小孩和聚在一起闲聊的大婶。阿关追在后头,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摊老板在一处旧屋前停下机车,奔入进那旧屋中。

「你这瘪三,不怕我砸烂你的车?」阿关气愤跟上,探头一看,那旧屋大门开着,里头空荡荡,后门也开着,摊老板刚刚奔出那后门。

阿关想也不想,将石火轮骑进旧屋,旧屋里地上满是破砖烂瓦,坐在石火轮上一点也不感到颠簸,反觉得顺畅无比。

他骑出了后门,眼前是一条不到一公尺的小径,底下有条约莫三十公分的排水沟在小径正中。这些通道原来是这片老旧村舍的防火巷。

阿关紧跟在那摊老板后头,四周防火巷错综复杂,摊老板却像是地洞里的老鼠般,熟悉地跑着,一会儿往左转,一会儿往右拐。

阿关追得吃力,摊老板却更是骇然,他怎会想到身后这少年能将脚踏车骑得如此出神入化,在这小小的防火巷里也能穷追不舍。

摊老板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还骂不绝口,终于他跑到一户老房舍门前,闯了进去。

阿关在那房舍前停了下来,这块小空地是那老旧房舍的院子,空地四周也是旧房子。他打量那房舍,门外挂了两只红灯笼,还有座香炉,样子看来是间私人庙宇。他这才下了石火轮,走进旧庙里。

那摊老板靠在庙里一角大口喘气,一见阿关追了进来,连忙大喊:「阿嬷、阿嬷!快出来,有坏人要抓我!」

「啊呀!你这臭俗辣未免太没人格!钱包还我不就好了,叫什么阿嬷。」阿关气得破口大骂。

「阿火、阿火!你还在吗?快出来,有坏人欺负我!」摊老板扯着嗓子大喊。

大门砰然一声关上了。阿关和摊老板都吓了好大一跳,静了几秒,在那庙里神坛布帘下,有个东西探出了头。

只见那怪东西外观有几分类似庙会舞狮时的狮头,怪头脑袋动了动,眼睛眨了两下,蹦跳出来,活脱是只舞狮,又更像只老虎,体型只有幼犬那么大,走路摇摇晃晃,眼睛眨个不停。

阿关惊讶,摊老板更惊,他喊叫着:「啊?阿火!怎么你……怎么你变了?变这么小只?」

「啊呀!还有一只!」摊老板哇地大叫,那小老虎身后的神桌布帘里,又钻出一只黑身白纹的小老虎,比先前那只更大些。

阿关四处环顾,身后也蹦出几只小老虎,天花板上木梁、墙角洞里、椅子下、阴暗处,一只接着一只的小老虎,都跑了出来。

那些小老虎,大都和成年野狗差不多大小,也有几只幼犬大小的。几十只怪模怪样的小老虎将阿关和摊老板团团围住,个个咬牙切齿、龇牙咧嘴。

摊老板急得大叫:「阿嬷……阿嬷……阿火!」

突然老虎们齐声嘶吼,气势雄壮更胜过真的老虎,吓得两个人心惊胆战、耳朵疼痛。

这阵虎吼还没停下,小老虎们全扑了上来,围着两人就是一阵乱咬。

两人被咬得浑身是伤,阿关抄起一把椅子,将几只扑上来的小老虎打退,他且战且走,退到了墙角。

他见那摊老板倒在地上,双手护着头哀嚎,让一群小老虎咬得满身是血,觉得于心不忍,摊老板无赖归无赖,总也不是死罪,让这些小怪物这样咬下去,可会没命。

阿关呼了口气,抡着椅子,一路打到摊老板身旁,搀扶着他又退回墙角。

摊老板跌在地上,挣扎跳起,拾起墙角一根扫把,将一只追来的小老虎打退,一边叫着:「干!你还真他妈讲义气!你帮我干嘛?」

「我是怕你被咬死了,钱包拿不回来。」阿关没好气地说。

摊老板也不接话,两人在墙角死守着,阿关有太岁力护着身体,力气比常人大上许多,抓来几张椅子挡在身前,手里还抓着两只椅子,逼退一只只小老虎。

摊老板在一旁掩护,一边喃喃念着:「阿嬷……糟糕!阿嬷可能出事了!一定是这些家伙!为什么?」

「这些到底是什么妖怪?」阿关问。

「牠们不是妖怪……牠们是虎爷……」摊老板答。

「虎爷?」阿关想起了这个听来陌生的名词。

虎爷又称「下坛将军」,是民间信仰中供奉于神坛案下的小神,通常担任主神的坐骑,或负责驱除疾疫及镇守庙宇等。

阿关心想这些虎爷或许是受到恶念侵袭才成了邪魔,一想至此,就伸手进外套口袋,握住了里头的白焰符。他正准备抽符出来,大门打开了。

「阿嬷!」摊老板高兴地大叫,站在门外的那老妇人是他的祖母。

那老妇人看来六十几岁,由于没有驼背,看来比阿姑高些。

「啊!是你这死囝仔!」那老妇人见了摊老板,像见了仇人,顺手抄起门边那长藤条,冲进来就是一阵痛打,连阿关也打。

「你这猴死囝仔!又回来偷钱!偷钱!偷钱!」老妇人边骂边打,摊老板抱着头乱窜,虎爷们都退到一旁摇头晃脑,抖抖耳朵。阿关也被打了好几下,不敢还手。

摊老板跪了下来,也不再躲了,让藤条在身上一记一记抽着,足足挨了十几下,老妇人这才停下了手,将藤条一丢,哭了起来。

摊老板低下了头说:「阿嬷,我知道错了……」

老妇人一听,火气又来了,捡起了藤条,又打了摊老板两三下:「你知道错了!你偷了阿嬷所有积蓄呀,还有脸回来,钱都拿去花掉了,才回来说你错了!」

「我……我没花掉!」摊老板急忙叫着:「我……我是要去做生意,需要资金,我我我……我现在钱赚回来了,拿来还阿嬷……」

老妇人喘着气,嘴里还念着:「哼!做生意,你会做什么生意?」

摊老板从裤口袋掏出一个大皮夹,从里头拿出一把钞票,差不多就是二十万。

阿关啊了一声,正要开口。

「他就是我的合伙人啦!我们一起做生意……」摊老板一把拉过阿关,低声在阿关耳旁讲:「歹势啦,你的钱我真的会还你,先帮忙演场好戏,我会好好报答你,别让我阿嬷伤心,好吗?」阿关楞了楞,不作声。

那老妇人这才放下藤条,看了两人浑身遍体鳞伤,叹了口气。走进小房间里,拿出了纱布和药水。

「是我叫这些虎仔一见到你这死猴孙就咬的。」老妇人拭了泪,缓缓地说,一边拿着卫生纸,擦着摊老板手臂上的血渍。

「我叫阿关……」阿关接过六婆递来的包子。六婆就是阿泰的祖母,阿泰就是那摊老板。

「真歹势哟!我叫那些虎爷咬我的不肖孙,可是连你一起咬了。真是歹势哟!」六婆呵呵笑着说:「你们在外头吹吹风,吃几个肉包挡挡肚子,我去做晚饭给你们吃。」

摊老板名叫「孙国泰」,跟他好一点的叫他「阿泰」,跟他不好的,就叫他「泼猴孙」或是「猴孙泰」。

阿泰年纪二十出头,没有正式的职业,平常靠偷抢拐骗过日子,不时会来和阿嬷讨些钱花。

前些日子,阿泰在几个猪朋狗友的怂恿下,也想试试做生意,却没有本钱。只好半夜偷偷潜入阿嬷这间破庙,偷了阿嬷辛苦存下的十几万块,拿去做那听说稳赚不赔的生意。全赔光了。他不知该怎么向六婆交代,所以那时见到了阿关的大皮夹,像是饿虎见到了肥肉一般,横下心来硬抢。

阿关倚在庙外墙壁,看着天空发楞,自老庙前的小空地往外看去,有些公寓,公寓后头也有几栋大楼,新旧建筑对比强烈,天上一片红橙橙,太阳要下山了。阿泰则蹲在一旁,懒洋洋地抽着烟。

阿关自己也不晓得,明明钱已经拿不回来了,为什么还会待在这里,陪这抢他钱的痞子演戏?

是因为不忍心戳破老人家的希望,还是这阿泰痞归痞,总算还称得上是孝顺,所以对他不至于太过厌恶?

「阿关,你这笔人情我会记在心里,有钱我一定会还你!」阿泰先开口。

「嗯。」阿关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干脆你今天留下来过夜好了,这边房间多,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下呢,我们真来合伙赚钱怎样?哈哈!」阿泰兴高采烈地说着。

「我对卖假符骗人没有兴趣。」阿关摇摇头。

「不是卖假符啦,我跟朋友打算弄几台计算机,在网络上架个网站卖A片,很好赚耶。我看你零用钱不少,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吧,有没有兴趣投资?」阿泰挑着眉、嘿嘿地笑,不停怂恿阿关,直到他见阿关摆出臭脸,这才住口。

「才不是,我家很穷,我是穷人家的小孩。」阿关这么说。

「啥?少来了!穷人家的小孩?那你皮包里那些钱怎么来的……」阿泰不信。

「你管我怎么来的,总之不是偷抢拐骗来的。」

「原来自己有赚钱的好门路,难怪不跟我合伙,是什么门路这么好赚?说来听听吧……」

「只怕说出来吓死你。」

「我干!老孙我除了杀人放火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什么偷抢拐骗的事我哪会怕?」阿泰大摇其头,一脸不服气。跟着他顿了顿,小声问:「啊?难道你是药头?贩毒这种事我可不做。」

「都说了不是偷抢拐骗,又怎么会是贩毒?」阿关瞪了他一眼:「假如以后你赚到钱,好好照顾你阿嬷,不用还我了,我不差那笔钱。」

「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说你家很穷?」阿泰呛了口烟。

「现在不穷了,我刚找到一份好工作。」

「哇干!到底是什么好工作?」阿泰哈哈大笑:「喔!看你细皮嫩肉,一副小白脸样子,是不是去做牛郎?牛郎我也行啊,你看我帅的咧!」

阿泰还叽哩呱啦个没完,阿关看着黄昏的天空,看着橘红色的晚霞,看流动的云,看几只飞鸟,想起了小时候些许趣事。

他几乎忘了自己的阿嬷长什么样子了,六婆亲手做的包子又香又好吃,或许是这个原因,让他舍不得离开这间三合院老庙。

太阳终于落下,天也已经全暗,小庙里哄色圆桌子摆着一锅汤、几盘菜。

阿泰扒着饭菜,一边说得口沫横飞:「我们摆了个摊子,做点小生意,一下子就回本了。」

阿关吃了三碗饭,阿泰吃了四碗,两人边吃边称赞六婆的手艺。

「好好。」六婆呵呵笑着问:「有正经事做就好,你们摆摊子,卖的是什么?」

「呃……」阿泰一愣,抓了抓头。

阿关见六婆瞅着他笑,只好接口:「我们……在卖臭豆腐。」

「对对对!卖臭豆腐!」阿泰哈哈笑着,拍着阿关的肩。

「卖臭豆腐可以一下子赚十几万喔?」六婆楞了楞,有些不信。

「呃呃……因为那不是普通的臭豆腐啦。」阿泰比手划脚地说:「我们卖的是高级的臭豆腐,这是阿关家里的祖传配方,又香又臭,好吃的咧。」

「还有风味独到的泡菜。」阿关也配合着演戏。

「你们的摊子总有名字吧?摆在哪儿啊?改天阿嬷去吃看看。」六婆呆呆地问。

「摊名字……」阿泰支支吾吾,假装嘴里在嚼菜,实际却是拖延时间想着。「高级的臭豆腐……当然就叫作『高级臭豆腐』啊!」

「其实是叫『关记臭豆腐』。」阿关白了阿泰一眼,补充一些他过去从爸爸口中得知的臭豆腐相关知识,倒也将六婆唬得一愣一愣。

眼见六婆还有疑问,阿泰赶紧扯开话题。「阿嬷,我有个问题,阿火呢?为什么庙里多了那么多只小虎爷?」

六婆是个庙祝,阿泰自小父母双亡,六婆靠着替人卜卦、做法事、观落阴,辛辛苦苦将他拉拔长大,阿泰自小跟着祖母学画符,练了一手好字,也成了他后来画符骗人的一技之长。

六婆倒是真懂得不少奇门异术,阿火则是原本这小庙神桌坛下的虎爷,几个月前的一个夜里,不知怎的,庙里来了另一只虎爷,伏在神坛旁发着抖。

六婆不知所以,收留了这只虎爷,从那时开始,大大小小的虎爷一只接一只地来,竟聚集了好几十只,原因不明。

「阿火、阿火……对耶,我也好几天没见到牠了,前几天晚上,好像……好像……跑出去了?」六婆皱着眉头,努力想着,却想不起来那原本镇守小庙的虎爷阿火上哪去了。

「咦?奇怪?」阿泰指着厨房一角,张大了口问:「灶君呢?」

阿关朝着阿泰指的地方看去,果然见到角落墙壁上有一块茶几大小的壁面,色泽比周遭颜色来得干净。那儿原本靠着一只供奉灶君的小壁柜,壁柜不知为何搬开了,露出了较干净的砖墙。

「那边本来供着灶君,阿嬷很虔诚,每次都不准我进厨房,怕我偷吃灶君爷的贡品。」阿泰望向六婆,问:「灶君怎么没了?」

六婆盯着那处墙,脸上露出了迷惘的神色,她喃喃自语起来:「好像……好像是有一天半夜,我把灶君搬了位置,可是搬去哪儿……我记不起来了……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无缘无故搬位置呢……搬去哪了?」

阿泰见六婆这副模样,只当她年纪大了,加上平日操劳,便不再多问,随口讲了些六婆早年帮人作法驱邪的往事,六婆也乐得接话,祖孙俩一搭一唱,讲了不少故事,这才真正引起阿关的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六婆,你有没有听过『顺德大帝府』这间庙啊?」阿关想到六婆是个庙祝,或许对『同业』有些小道消息,便这么问。

六婆一听顺德大帝的名号,便拉下了脸,哼了一声说:「怎么没听过!那间庙最近很……」

一阵风吹来,庙里灯光一阵昏暗,阿关两眼昏花,一阵刺痛椎入脑袋。

灯又复明,阿关拿着碗的手还发着抖,筷子都要拿不稳了。

阿泰看看四周,摇摇头说:「这房子好老了,线路有问题。阿嬷,等我赚了钱,把这里好好整修整修……阿嬷?」

「顺德大帝、泽被苍生、福满天下、大慈大悲、大恩大德……」六婆的脸一张脸绷得僵直,双眼还泛着极淡绿光,浑身不停颤着。

阿关骇然站起,张大了口望着六婆,六婆念的正是顺德宫信徒们用以赞颂顺德公的马屁句子。

此时的六婆双眼直勾勾地,不断重复着「泽被苍生,福满天下……」这样的句子,念完一遍、再念一遍、又念一遍,停不下来。

「阿嬷?」阿泰吓了一大跳,他自小看着阿嬷作法驱邪,看过不少鬼上身的实例。而眼前的阿嬷,活脱一副被上身了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阿泰伸手拍了拍六婆肩膀,只觉得脸上一辣,竟是被六婆狠狠赏了一个巴掌,将他打得弹开老远,倒在地上打滚。

「啊啊!痛死我了!」阿泰摀着脸,挣扎坐起。阿关则是吓得后退好几步。

六婆双眼发直,不断念着同样的赞颂诗歌,一手还握着筷子,不停地戳着桌子,发出「扣扣扣」的声响。

灯光忽地开始一明一暗,四周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吓人。

几声虎吼,庙里的虎爷们四面八方涌了出来,突然灯又不闪了。

六婆闭上了口,她见到阿关和阿泰一个退到角落、一个坐在地上,便楞楞地问:「你们怎么啦,不好好喝汤,跑那么远干嘛?猴孙啊,你坐在地上干嘛?咦,这些虎仔怎么都出来了?」

一票虎爷们在屋内打转,四处看看、嗅嗅,什么也没发现,一溜烟地又全都钻不见了。

阿泰摀着脸回到桌边,他左脸肿了一片,红色五指掌印清楚地印在颊上。

「唉哟!猴孙你的脸是怎么了?」六婆问着。

「阿嬷,是妳打的……」阿泰摀着脸说。

「什么?哪有可能?我在这里吃饭,好端端地打你干嘛?」六婆惊讶地说。

「阿嬷,妳刚刚的样子,就好像让鬼上了身……」阿泰的神情有些害怕。

「哪有可能?猴孙仔你别黑白讲,鬼看了你阿嬷都躲得远远的,怎么敢来上我身?」六婆气呼呼地说,但她见到阿关和阿泰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又见到阿泰脸上那明显掌印,知道她这不肖孙子再怎样顽劣,也不至于说这种谎。她静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

「唉,其实我这几天也觉得不太对劲吶,一到晚上,虎仔们都叫个不停,可能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捣蛋。哼,你祖嬷出道这么多年,还没碰过这么大胆的脏东西!」六婆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将碗筷一摔,豁然站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房间。

阿泰担心地跟了上去,阿关也跟随在后头。

「猴孙、起坛!」六婆在庙里房间一只柜子里,搬出一箱法器,一件件摆在房间里一张木桌上,气愤地说:「阿嬷我倒要看看是那个顽皮鬼这么嚣张,敢惹你阿嬷!」

阿泰战战兢兢地在一旁帮忙,抽空在阿关耳旁叮咛了两句。「我阿嬷要作法抓鬼了,待会可别说话。」

阿关点点头,兴致勃勃看着六婆作法。

六婆布置好了小神坛,拿了枝笔蘸了蘸朱砂,画起符来,画没两笔,阿关只又感到一阵莫名头痛。

六婆的笔停下两秒,又继续画下去,动作却变得有些僵硬且不自然。

「咦?」阿泰觉得诧异,他发觉六婆写的符有些古怪,应该说,符的上半截是他熟悉的驱鬼咒写法,但符箓下半截,六婆像是突然改变写法,写出了一张阿泰从没见过的符——

阿泰没见过,阿关却见过。

那符的下半截,是阿关当时在家里客厅、厕所、房间,看到不想再看——顺德庙的怪符。

六婆一张接着一张画,全画成了顺德庙的怪符,且她动作越来越快,笔迹也愈渐凌乱,且又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阿泰知道六婆又给莫名的家伙附了身,气急败坏地大吼:「什么脏东西……快离开我阿嬷的身体!」

此时,小房间外头的虎爷们又窜了出来,在大厅乱窜。碰地一声,小房间的木门轰隆关上,门外传来吱吱嘎嘎的抓门声和虎吼声,似乎是虎爷们想要进来,却不得其门而入。

阿关心中骇然,脸上强作镇定,手伸进口袋,握住了翩翩给他的那迭白焰符,厚厚一迭,少说有七、八十张,这让阿关安心不少。

六婆突然扔下毛笔,双手伏着桌沿,转头看着两人。

「喝!」阿关和阿泰见到六婆嘴里淌下黑色的汁液,一双眼睛忽青忽绿,都吓了一大跳。

六婆抓着那些怪异符箓,缓缓走向两人,将他们逼到了墙角,跟着双手一挥,手里的符冒出一阵黑烟。

阿泰让那黑烟一呛,登时倒下、不省人事,阿关则是一阵晕眩,也软倒在地,却没昏厥。

六婆从一旁柜子抽屉里,拿出几捆绳子,将两人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

跟着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利刃。

阿关双手被缚在身后,倒卧在地上,瞇着眼睛偷看,只见到六婆双眼无神,动作僵硬地磨着那柄锐刀。阿关思绪混乱,不晓得六婆究竟是顺德大帝那方的人马,或者中了顺德大帝的邪术?

阿关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扭着身子,用力延展胳臂,勉强用手指构着外套口袋,摸着了口袋里的白焰符,但他有些犹豫,虽然他知道白焰对生灵没有杀伤力,但六婆此时让鬼怪上了身,若是对着六婆施放白焰,是否会连带伤害到六婆?却又不得而知了。

他心想着自己的石火轮就摆在厅外,只要能够逮着机会闯出这房间,冲出庙外,便能顺利脱逃,但昏倒的阿泰就惨了,就算他能将阿泰一并带走,却又不能丢下被鬼附身的六婆不管。

阿关突然想起什么,便又缓缓挪动胳臂,往另一边口袋扭去,就在他咬牙忍痛,觉得自己的胳臂快要脱臼或是抽筋的时候,终于让他从口袋里摸着了一张符,那是老土豆给他的紧急求援符。他盯着神坛上的蜡烛,只要点燃符咒,就能召来老土豆。

突然,六婆停下动作,缓缓地转身,四肢不自然地摆动,慢慢走到两人面前,蹲了下来。

阿泰离六婆较近,六婆一把捏住了阿泰脖子,慢慢将刀凑上阿泰颈际。

「唔咦——」阿关呻吟一声,六婆停下动作。阿关再哎了一声,六婆转头望向阿关,似乎对这中了迷魂符术却还能发出声音的少年感到有些诧异。

阿关见这招有效,便哎个不停。

六婆放开阿泰,走向阿关,伸手向他抓去。

阿关突然扭动身子,滚了一圈,跟着用力弹蹦起身,将六婆撞倒在地,又将自六婆手中落在地上的刀子,一脚踢进柜子底下,跟着他朝着小神坛冲去,他侧过身,费力地将手上的符往蜡烛上凑。

六婆尖吼着扑了上来,揪着阿关又抓又咬,在他脸上、颈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阿关忍着疼痛,奋力伸长了手,终于将符触着烛火点燃,跟着死命扭身闪避着六婆的追打。

门外不断传来磅磅磅的巨响,阿关注意到木门上竟画着符咒,难怪那些虎爷进不来。

「老土豆!快点来救我!」阿关怪叫着,一会儿跳上小床、一会儿踩上小桌,左闪右避六婆的追击。在追打当中,阿关撞倒了床旁一只小竹柜,竹柜小门敞开,里头的东西倒了一地,几个木盒滚了出来。

阿关双手被缚在身后,跑跳之中难以维持平衡,一不小心踩着了一只小木盒,绊倒在地,摔得头昏眼花。

六婆逮着这机会,恶狠狠地扑上,双手紧紧掐住阿关颈子,十指紧箍,指甲一点一滴地没入阿关脖子皮肉。

「唔……」阿关用力缩紧脖子、咬紧牙关,两只脚乱踢乱蹬,将那些自竹柜掉出来的小木盒踢踩破碎。

轰然一声虎吼,一阵红光从一只被阿关踢开的小木盒中暴窜闪现。

一只野牛大小的虎爷,全身火红,嘴里冒着红火、鼻孔喷着火风,威风凛凛地落在阿关跟前。

六婆则是在那虎吼响起、红光乍现之初,便应声弹起,跳到了墙边,露出一副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的神情。

那火红大虎爷扬起脖子,又虎吼两声,声似猛雷落地,像是憋了很久的怒气一般,大虎爷扑在阿关身上,两只前足压着阿关双肩,嗅了嗅阿关的脸,跟着转头,望着六婆。

六婆身子紧贴着墙,一双眼瞳子忽青忽绿,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在房间中央地板,冒出一阵土黄色的烟雾,老土豆从黄雾当中跃出。

「你终于来了!」阿关一面咳嗽,一面挣扎,但随即又停下动作,深怕惹了那按着他肩头的赤红色大虎爷发怒,一口咬下来。

「唉呀!这是怎么回事呀?」老土豆连忙挥着手,朝着那大红虎爷嚷嚷着:「哪来这么大只的下坛将军,大胆无礼,还不快下来!」

那大虎爷听了老土豆的斥责,乖乖退到了一旁,却仍瞪着一双锐利虎目,盯着六婆。

「备位太岁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搞成这样子?」老土豆噫噫呀呀地说,替阿关解开双手绳子。

「等下再跟你解释,先救这婆婆,她被附身了……」阿关摀着脖子,指着六婆。

六婆也恶狠狠地朝着阿关龇牙咧嘴,双手还抓成爪状,一副要拚命的样子,却又不敢有所行动。

「哪里来的恶鬼!还不现出原形!」老土豆朝着六婆一喝,手里的木杖朝六婆直直指去,木杖泛出一圈黄光,黄光罩向六婆全身。

六婆怪叫一声,眼耳口鼻竟都冒出黑烟,黑烟越冒越多,在房内空中聚成了一个人形,那人形越来越明显。六婆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你这家伙,终于出来了!」阿关恨恨瞪着上方那人形黑烟,那黑烟自然是附在六婆身上的恶鬼了。他抽出白焰符,扬起手念咒,朝那黑烟放出一道白焰。

黑色恶鬼在空中扭身,闪过了那道白焰,倏地窜往床边的小窗,要往外逃。

「吼——」那浑身赤红的大虎爷飞扑上去,挥动虎掌,一巴掌将那恶鬼扒到地上,跟着扑下,一口将那恶鬼咬成了两截。

「噫呀——」那恶鬼发出了尖锐的嗥叫,阿关感到一阵耳鸣,头痛加重,他听见四周响起了阵阵鬼鸣,像是在附和这恶鬼的惨嚎。

房门外的虎吼声此起彼落,打开了门,只见到庙门外头阴风阵阵,那旋风刮进庙里,还带着一股腥臭气味。

「唔!」阿关嫌恶地掩住口鼻,他见到一只黑色恶鬼大剌剌地走进庙里。在纳黑色恶鬼后头,又有许多恶鬼分别从大门、后门、窗口、高梁上跳入大厅。

庙里那些虎爷们的职责本便是驱逐恶鬼,此时一见这么多恶鬼四面八方涌进庙里,都抖擞起精神、杀气腾腾、虎目圆瞪、大嘴咧开、连连怒吼。

剎时之间,这老旧小庙里一边响起凄厉鬼嗥、一边是虎吼震天,下一瞬间,数十只虎爷已和涌入的恶鬼们激烈厮杀起来。

「哇,怎么回事啊?这么多的恶鬼和下坛将军都是打哪儿来的啊?」老土豆手忙脚乱地赶在前头挥动他那手杖,试图指挥这些虎爷们。「那黑色的去咬大鬼,小虎们来俺这儿!」

阿关也对准了一只恶鬼,放出两道白焰,将那恶鬼炸了个粉身碎骨。

这批恶鬼让虎爷们一阵冲杀,纷纷不敌,被咬得七零八落四处逃窜。

阿关脚边有只好小的虎爷,白身灰条纹,身体才约莫八吋长,跟只幼猫差不多大,却也恶狠狠地龇牙咧嘴,声音嘎嘎喳喳地还吼不出来。

这小虎爷见恶鬼们几乎要让其他的大虎爷们被咬光了,性子按捺不住,一蹦跳了个老高,扑在那只带头黑色大鬼脸上,一口咬着那黑色大鬼的鼻子不放。

「呀——」黑色大鬼愤怒吼叫,伸手拨打脸上那只白色小虎爷。

小虎爷体型虽小,但动作敏捷,一翻身跃到了大黑鬼的肩上,嘎吱一口咬下了大黑鬼的耳朵。

「小家伙冲出去干嘛?还不回来!」老土豆哇哇叫着,那灰纹小虎爷衔着大黑鬼的耳朵,回头看了老土豆一眼,却不理会老土豆的号令,而是嘎地一声吐出了那大黑鬼的耳朵,继续在那大黑鬼身上蹦蹦跳跳,不停乱咬。

大黑鬼的脚下还有七、八只虎爷将牠团团围住,叼咬住牠的手脚,一时之间也驱赶不走那白色小虎爷,只能愤恨吼叫,不停挣扎。

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庙里邪气弥漫。

「啊!」阿关感到脑袋一阵剧痛,跪倒下来,他回头一看,身后神桌上那尊神像,竟动了起来,身形越变越大,足足有两公尺那么高。

「邪神?」老土豆回头一看,吓得大叫大嚷起来:「哇!这儿又有正神邪化啦!不……不成啊,咱们打不过邪神啊!」

那邪神翻身下地,他一身金甲,整张脸都是金黄色的,一对丹凤眼瞪得老大,额上还有一个红点。

阿关咬着牙,抓着一把白焰符,对准了那金甲邪神,一道道白焰如飞火流星,轰轰地炸在邪神身上,将那邪神的一身金甲炸出一片片焦黑。

邪神怒吼一声,速度奇快,飞窜到阿关眼前,一脚将他踢得像是断线风筝般地砸在墙上。

阿关摔落在地上,摀着肚子不住地打滚,他觉得邪神这一脚几乎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踢坏了。

四周的虎爷们咬倒了那大黑鬼,跟着纷纷朝那邪神扑去。金甲邪神扬手挥开两只虎爷,跟着一纵身跳到阿关身前,一把抓着阿关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

「停住、停住!」老土豆急忙大喝,要那些虎爷停住。

虎爷们将那金甲神团团围住,个个怒眼圆瞪、龇牙咧嘴。

原来这金甲神自知抵敌不过这么多虎爷一齐围攻,便抓了阿关当作人质。

阿关手上还握着符,摸了摸腰间,最重要的伏灵布袋竟忘在套房里没带出来。

他正想放出白焰,老土豆却大叫:「金甲神,他是备位太岁大人,你听过吧,可别伤了他!」

阿关楞了一下,只见到老土豆对着他挤眉弄眼,不知道做什么打算?

金甲神嗯了一声,望着阿关上下打量,阿关赶紧将握着符的手往身后一摆,不让那金甲神发现他企图偷袭。

「金甲兄,你让俺想想……让俺想想,咱将这备位太岁献给顺德大帝好不好?」老土豆摊着手,呵呵笑着说。

金甲神眼睛一亮,缓缓开了口:「献……给……大……帝……献……给……大……帝……」

「你让俺想想……想想好办法,把这备位太岁,献给顺德大帝……让俺想想好办法……」老土豆连连点头,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跟着,却又像是一尊石像那般一动也不动,也不开口继续说话。

阿关吓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老土豆这样讲是真是假。

金甲神见老土豆不再说话,僵在那儿不动,不耐烦地催促:「快……献……给……大……帝……你……还……在……想……什……」

话还没讲完,金甲神身后那堵墙,倏地窜出几枝枯枝,紧紧缠绕住金甲神双手双脚。

同时,跟着木枝一同窜出墙来的,竟是老土豆。老土豆高举着木杖,一杖打在那金甲神的脑门上,金甲神身子一晃,松开了手。

阿关在讶然中落地,却也不忘将手里一把白焰符对准金甲神,猛念咒语,放出一道道白焰,轰隆隆地全炸在金甲神身上,将那金甲神轰退老远。

「白焰对邪神无效?」阿关连连后退,见到金甲神被自己的白焰一轮猛轰,一身金甲给烧成了黑甲,但却没受到什么严重伤害。

老土豆一个筋斗跳在阿关身前,欣喜地拍着手说:「大人!俺这招妙不妙?」

「妙!」阿关看着另一边还有个老土豆,一动也不动,原来老土豆金蝉脱壳,讲话讲到一半,变了个假身杵在那儿,真身从地底遁到了金甲神的背后墙上,趁机偷袭。

「咬死他!」「下坛将军们快快上呀!」阿关和老土豆见那金甲神又要杀来,便同时大喊,还没喊完,一干虎爷们早已扑了上去。

一道红光从阿关头顶掠过,是那只体型有野牛大小的赤红色虎爷,正以雷霆万钧之势,飞扑到了那金甲神的身前。

金甲神还没来得及反应,让那红色虎爷一口咬住肩膀,喀嚓一声,胳臂落下,金甲神整个肩膀都给这红色大虎爷咬掉了。

其余的虎爷们一只只扑了上去,有的咬他手、有的咬他腿,连那最小只的白身灰纹小虎爷,也跟着扑上去凑热闹,叼着金甲神腰际那根紫绳子不住摇头甩动。

不一会儿,金甲神便成了七零八落的碎块,化成了一阵紫烟之后,很快地消失无踪。

六婆和阿泰还昏迷在那小房间里,老土豆对两人施了法,将他们体内的邪咒驱散。

那赤红色的大虎爷在六婆房里来回走动,四处闻嗅,跟着衔出一只木盒,将那木盒子叼来搁在老土豆脚边。

老土豆觉得奇怪,拿起木盒摇了摇,跟着凑在耳边听听,不由得惊呼一声,挥动手杖将木盒一把敲破。

「灶君!」老土豆大叫,那碎裂的木盒里,一阵黄光现出,一名外貌看来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从黄光理现出。

那人一身绿衣,身形消瘦,脸色苍白,正是灶君。灶君将这间庙邪化了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原来,最容易被恶念侵袭的是神与鬼,接下来是精怪,最后才是有着肉体保护的生灵。太岁鼎崩坏之后,许许多多的神祇都成了邪神,然则虎爷本质上属于精怪类,因此大都尚未邪化。

四方庙宇里的主神受了恶念影响,堕入魔道,成了恶棍邪神,逼得虎爷们纷纷逃出了庙,当六婆收留了第一只流浪虎爷时,消息便借着平时游荡的孤魂野鬼散布开来。

那些无庙可归的虎爷们,一只只跑来六婆这小庙避难,六婆也不明就里地持续收留这些落难虎爷。

而另一方面,顺德大帝的势力急速扩张,四处征讨没有靠山的小庙。

六婆这间小庙,仅是顺德大帝目标之一而已,这庙里供奉的主神金甲神,早受了恶念侵袭而堕成邪神,自个便投靠了顺德大帝。

但由于庙里无端端聚集了数十只虎爷,倒是反客为主,让金甲神有所顾忌,只好暗中算计六婆。

六婆虽然懂得些许奇门遁甲、治鬼异术,但和金甲神的神力比起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四方恶鬼们在金甲神的穿针引线之下,轻易上了六婆的身。

金甲神联合那些恶鬼,借着六婆的肉身掩护,将庙里另一小神「灶君」封印起来,再一步步诱骗虎爷们落单、逐一封印,包括庙里最强悍的赤红色虎爷——「阿火」。

金甲神打算借着六婆的手,逐步消减这间庙里的虎爷们,直到虎爷的数量不足以捍卫这小庙时,金甲神便能得以现出真身,强占下这间庙以献给顺德大帝,这能让他在顺德军团里获得较高的地位。

没想到计划才开始,就让阿关给破坏了。

「顺德邪神很快会知道他的爪牙金甲神被消灭的事,这邪神捍卫自己势力范围的程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灶君缓缓地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夺下这间庙。」

「这正是恶念的本质。」

「你总算醒了!」阿关将一个三明治丢到阿泰怀里。

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阿泰傻楞楞地坐在床上,似乎还没从昨夜的恐怖遭遇里跳脱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阿嬷呢?」阿泰盯着阿关。

阿关指着隔壁说:「六婆还在睡,她昨晚中了邪,对我们施法,你先昏了过去。你看……」阿关拉低领口,露出颈子和手臂上的抓痕,说:「我差点就被六婆掐死了。」

「什么!」阿泰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跳下了床,来到六婆房间,六婆正安详睡着,还打着鼾。

阿泰走到庙外,阳光有些刺眼,他蹲在庙门口,点燃了一只烟,问:「后来呢?」

「后来那些虎爷杀了出来,把恶鬼都咬死了,我原本想逃,又怕你们在庙里出了意外,只好把你们搬上床,陪你们睡一整晚。」阿关说到这里,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阿泰,你要想办法说服你阿嬷,你们得到别的地方避一阵子,这庙不安全。」

「啥?」阿泰呀呀怪叫:「不安全?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不安全?」

「你从小在这儿长大,有没有见过六婆鬼上身?」阿关反问。

阿泰不语,长长吸了口烟。

「昨晚我还见到好几只恶鬼在四周游荡,你不赶快让六婆离开这间庙,下次会发生什么意外,就很难讲了。」阿关补充。

「难喔,阿嬷的脾气很倔强,要她离开这间庙,跟要她的命一样咧。」阿泰摇摇头,吐出一团烟雾。跟着他望着阿关,说:「你老实说吧,你到底是谁?我感觉得出来,你跟一般人不同……」

阿关呵呵笑着说:「和一般人不同是怎样?买符可以打折?」

「干!这都过去了的事情,你还提干嘛!」

「那你干嘛无缘无故说我和一般人不同?」

「这是我的直觉,我的第六感很灵验的。」阿泰做了个鬼脸说:「干,至少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有人可以把脚踏车骑得和重型机车一样快。」

「哈哈!」阿关笑了出来。

「阿泰啊,快去收拾东西,咱们要搬去别的地方啰……」六婆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着实吓了阿泰好大一跳。

「阿嬷!」阿泰一脸惊讶地说:「阿嬷你醒了!妳刚刚说要搬去别的地方?妳以前不是一直说妳死也不搬家吗?」

「啊没办法呀,刚刚我作梦……」六婆一脸无奈地叹气:「庙里的灶君托梦给我,说这间庙短时间里会有大事发生,要我们搬去别的地方住一阵子……」

「那些改建商人给我再多钱我都不搬,但是神明说的话,我不能不听啊。」六婆指着庙里某个方向说:「我刚刚醒来去厨房倒水喝,灶君的神位又搬回原位了啦。」

阿关哭笑不得,心想原来还有这招——托梦。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收拾一边说给我听……」六婆一面叹气,一面问。

在庙里收拾的过程中,阿泰和阿关接续着将昨晚六婆起坛作法,却让鬼上身的经过,大约讲了一遍,听得六婆自是气恼不已。

「这狗屎顺德宫,前些日上个月派了几只走狗来庙里,说要和我们的庙合并,我听了是莫名其妙,庙还要合并?」六婆大声嚷嚷,拍着桌子骂:「我当时把他们给赶走了,哪知道没多久,更多人找上门来,带头的是一个死老太婆,比我还老,讲话叽哩咕噜像是在念经,说了一堆狗屁,说什么我这间庙不并入顺德宫,一定会有坏事发生。」

阿关心想,六婆说的死老太婆,准是阿姑没错。

「我还是不答应,那死老太婆临走前竟对着我下咒,以为我不知道,我等他们走了之后赶紧拿符出来解咒,谁知道最后还是中招了,气死你阿嬷了!」六婆恨恨地骂。

阿关回想,据灶君的说法,六婆当时的确是解了咒,会被鬼上身,却又是之后的金甲神暗中作怪所致。

阿泰上街招了辆出租车,将整理好的行李都搬上了车。

六婆从房里搬出一只木雕小庙,捧在手上,在庙门前摸摸口袋,东翻西找。

「六婆?」阿关见六婆在庙门前像是掉了东西,连忙上前关心。

「我在找钥匙呢,没了钥匙不能锁门啊。」六婆皱着眉说。

「可能放在屋里,我进去帮你找。」阿关这么说,转身就要进庙里。

「算了、算了!」六婆唤住了阿关,望着身后那残破庙门半晌,眼眶微红,迈步往街上走,喃喃自语:「又穷又破的小庙,也没小偷要上门啰,老太婆我把家当都带在身上了。」六婆说到这里,又回头看了看旧庙,这里有许多她与死去的丈夫共同的回忆,有酸有苦,也有甘甜。

走着走着,六婆随着阿关来到了大街,等候在街边的阿泰连忙对六婆、阿关招手,出租车司机显然已不耐烦,连连鸣着喇叭。

六婆拉了拉阿关的手,感谢地说:「阿关哪,真是多谢啊,年轻人要好好努力,阿泰先帮我搬东西,晚上再去帮你卖臭豆腐啊……」

「没关系啦。」阿关安慰了六婆几句,要她放心别想太多。他目送祖孙坐上出租车后,这才放心返回小庙门口,牵了石火轮跨上,一路骑回了翩翩的套房。

他洗了个舒服的澡,休息了好半晌,直到下午,阿关才又出门,来到昨天那空地树下,连喊了十七、八次,终于唤出了老土豆。

「昨天说好的,你要带我偷偷观察顺德庙情势。」阿关望着老土豆。

「好好……」老土豆拍拍沾满泥巴的手,显然刚刚不知又跑去哪玩了。他说:「备位太岁大人就算上刀山,俺也陪着去!」老土豆边说边跳上石火轮后座,还拍起手来,迫不及待地说:「快快快!」

石火轮电光石火,不一会儿就从转入了顺德大帝府的巷子里。

阿关这次特别小心,远远地看着那庙外动静,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如往常一般,庙外聚了些三教九流的人,或坐或站地聚在门外闲聊,阿关仔细打量这间顺德庙,说大其实不大,只有三层楼,三楼还是违章建筑。

老土豆悄声说:「这顺德邪神,四处征战的结果,是占领了三十几间大大小小的庙宇,其中有两三间庙里已经撤下原本的神像,换上顺德邪神的神像了。这邪神先击败原先庙中主神,那些主神们投降的就收为手下,不降的就杀,再来用邪术蛊惑庙祝,藉由庙祝来蛊惑吸收更多信徒呢,真是可恶、可恶、可恶得很呢!」

阿关不解地问:「他要那么多信徒干嘛?」

老土豆答:「咱们正神曾经讨论过,一来顺德邪神可以吸取信徒们的精气元神,来增强自己的力量,这是许多邪神都会的把戏呀;二来拥有大批信徒,等于握着人质在手上,会让正神的讨伐行动有所顾忌呀。」

老土豆继续说着:「咱们明查暗访许久,知道这顺德邪神会在两周之后,举行一场盛大法会,他要将主庙迁到半山腰一座大庙,那庙才刚盖好,还没有主神,就让顺德给霸占了,那块土地的大地主,让顺德邪神迷得团团转,是他最忠实的信徒之一呀!」

阿关点点头,老土豆指着眼前的顺德宫继续讲着:「这庙里还有地下密室,你母亲就被关在地下室里。」

「要怎样才能救出我妈妈?」

「这……虽然说顺德邪神四处征战,真身很少待在这里,但这是他的发迹主庙,平日仍然有邪神在庙里镇守,俺费了好大心力,才将这里的情势查了个七、八分,若是要杀进庙去救人,就不是俺这糟老头做得到的了。」

「如果翩翩在,加上你跟我,再加上灶君,一起杀进去,可以成功吗?」阿关这么问。

老土豆想了想,说:「翩翩仙子是太岁手下第一战将,也是五星部将之中,身手最好的年轻神仙,若是有她在,要把这间庙铲平不是问题。但大人你是要去救人,不是去铲庙。要是那干邪神守卫一见苗头不对,伤害大人你母亲,拚个玉石俱焚,到时就算咱们将邪神们全杀干净,也挽不回你母亲的性命呀!」

阿关想想也是,楞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老土豆,你说迎神法会那天,顺德大帝会浩浩荡荡地搬家,那这时这儿的守卫力量就会相对减弱……」

老土豆摸摸胡子说:「大人真聪明,俺也这么想,翩翩仙子也这么想,咱们可以在法会那天,兵分二路,一边救出你母亲,再赶去法会助阵,闹他个天翻地覆」

「好!」阿关兴奋地说,计划已定,车头一转,便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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