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81章 寒彩洞伏击战

作品: 太岁 |作者:priest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2-14 06:09|

老域名(9txs)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999txs.com)

「这个死了!」「这也死了!」烛台水畔的精怪吱吱嘎嘎叫着,天上那队鸟精已经飞远,去支持神木林的防守。

绿眼睛狐狸、癞虾蟆指挥着精怪,团团围在斗姆、禄存、文曲的身边。

「这个大妈好像还活着?」精怪们嚷嚷着,斗姆直挺挺地站在水中,头低低的,身子让十数柄长矛刺穿,一双眼睛仍大大睁着,口鼻都淌着黑血,一条分了岔的舌头溜出了口外。

「把她绑了,抓回去!」精怪们起哄着,大都无心机,见斗姆这般模样,只当是打胜了仗,并没想到要补下杀手。

「她是斗姆,大家有箭的便射,别让她回过气来!」绿眼狐狸经历许多次恶战,见识过斗姆乖劣性情,也知道洞天精怪们太过单纯,赶紧下令要杀。

「你这狐狸,在凡间待得久了,和凡人学坏了是吧?」「这大妈已经吐血,咱们将她绑了便得了,何必虐杀她?」

一条洞天鳗精游了过去,化出几条大须,就要去绑斗姆,绿眼狐狸急忙大嚷:「小心,别靠近——」

鳗精也不理会,长须刚伸了去,就让陡然抬头的斗姆一把揪着,斗姆口鼻爆出黑气,眼睛通红淌血,犹如冤死厉鬼,一把将那鳗精扯得四裂。

「躲进林子、躲进林子——」绿眼狐狸放出紫雾掩护着大家逃,四周的精怪急忙退着,有些精怪混乱中放着箭,还射中了己方精怪。

斗姆吐着黑烟,似乎明白了什么,几爪抓死了十数只精怪,纵身一飞却不是追击那些往林子里逃的精怪,而是往回头飞,暴吼着:「荧惑星维淳——」

翩翩和若雨回头看,精怪们都散得差不多了,荧惑星大军紧紧追在后头,却不追赶其他精怪,而是一味地追着翩翩和若雨,一路追到了林间深处那银白色大潭。

大潭里还飘荡着片片形状有如睡莲的大叶,翩翩一脚刚点在那大叶上,背后一团火就已经打了过来。

翩翩再度纵身,避开了这火球,转头一看,荧惑星部将已经杀上了这大潭。

「我们进去!」翩翩和若雨互相使了个眼色,若雨挥出大片火墙,拦阻那些荧惑星部将。

「班门弄斧,在咱们面前玩火!」荧惑星部将们个个施法放火,若雨的火墙立时给打得四散。

火势消去,但翩翩和若雨却不见踪迹。

「荧惑星爷——」三辣指着那雪花丝绸般的瀑布说:「她们遁入了瀑布,瀑布后头有条小道,通往寒彩洞。」

荧惑星挥手吆喝着,领着众将穿过瀑布,杀进洞里。

洞里一块大冰,阻住了去路,冰像是刚结出的一般,冰里还隐约可见流动的水。

「烧溶了这冰!」荧惑星只觉得寒彩洞里冷冽异常,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觉。几个部将放了火,那大冰似乎十分耐热,让一阵大火烧了许久,才出现几道裂缝,冰中的水宣泄而出,冲过一干荧惑星部将的脚和腿,众部将都不由得打了个颤,脚都让那水冻得僵了,暗暗施展火术驱寒。

「该往哪儿走?」荧惑星领着部将在四通八达的洞里绕着,忍不住开口问了。

绿言尴尬抓着头,三辣也支支吾吾地说:「这地方是那蝶儿仙的旧居,咱们以前很少来这儿,只知道有条暗道通往神木林。」

「什么……」荧惑星露出了不悦神情,身后的部将通报上来:「荧惑星爷,后头的路又结了冻!」

原来寒彩洞里各处通道,不知怎地都渗着水,在各个通道间结出了一面面冰墙,有些十分薄,有些竟厚达数尺。

荧惑星领着部将一路溶冰前进,早已不耐烦了。

「两个小娃儿在这寒彩洞中潜逃,必然也要经过通道,冰墙薄,表示她们刚刚通过,冰刚结冻不久,咱们顺着那些较薄的冰墙前进,必然能逮着她们。」一个荧惑星部将建议。

「未必……」三辣摇摇头说:「寒彩洞里本来便四通八达,条条通道交错相连,若不时生着新冰墙,晚生的冰墙自然便薄了。她们熟悉这地方,或者另有法术能操纵这些冰墙也不一定。」

「全是饭桶——」荧惑星哼了一声,火龙大刀一拔出鞘,猛力劈在前头一道冰墙上,冰墙轰然炸裂,四碎的冰块有些砸在靠得较近的部将身上,他们也都不敢作声,只能暗暗喊疼。

「随我来——」荧惑星怒瞪着眼,双手通红发出大火,烈火沿着通道四窜,将整个寒彩洞烧得红通一片。

火浪轰隆袭上了通道壁面,快速往四周扩散,一条条通道全是大火,红艳艳的火龙四处窜打。

「哇——」荧惑星的部将叫声此起彼落,那些火龙在壁面上游着爬着,却破不了坚实壁面,狭长的窄道里满是火焰,荧惑星的部将也让这火海淹了,个个烧得跳脚,只能施展法术护着身子,勉力跟着荧惑星往前冲。

「混账!混账!混账——」荧惑星暴怒吼着,一刀又劈裂一片冰墙。见到前头又有一面冰墙,气得大吼,更往两边壁面劈砍,寒彩洞的通道壁比临时结出的冰墙更为坚实,荧惑星砍了几记,只砍出几个小碎口。

「有种出来打,别像老鼠似地躲躲藏藏!」荧惑星暴吼一声,又是三条火龙游出大刀,在通道里游窜卷动。

三辣和绿言拉了拉荧惑星衣角说:「荧惑星爷,您息息怒,伙伴们可撑不住了!」

「嗯?」荧惑星看了看身后,十来个部将个个灰头土脸,都让荧惑星大火烧得手脚发红,有些连铠甲都烧坏了,若非这些部将本都是使火高手,早给烧死了。

「窝囊!我手下也会怕火?」荧惑星瞪着眼吹胡子,深深吸了口气。

「寻常的火当然不怕,但荧惑星爷你的火谁能不怕呢?」三辣急忙解释。荧惑星这才点点头说:「这倒是……」

「绿言你说,往哪边走?」荧惑星指着前头岔路问着,寒彩洞冰壁不怕火烧,且异常坚实,荧惑星不愿像个傻子搥墙钻洞,只好想办法找出口。

绿言搔着脑袋,绞尽脑汁想着,比手划脚算计着,随便指了条路,荧惑星便下令手下放火烧那通道里头的冰墙,继续前进着。

每多碰上一面冰墙,荧惑星的脸色便难看三分,绿言和三辣的神情,也更加尴尬害怕,部将们个个惶恐不安,破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我记得了……似乎就是这儿!」三辣指着右侧那面巨大冰墙嚷嚷:「这儿通到一处奇妙小室,里头有潭水池,有一座座冒着水的小泉,还有一面能映下身影的水墙,往里头走去,就是通往神木林的快捷方式山道,我很小时来过,只来一次,那时蝶儿仙她们根本还没出世呢!」

三辣兴奋喊着,他和绿言要比翩翩、飞蜓等更早在洞天炼出了十来年,寒彩洞只是他幼时玩耍的记忆,许多年没回到洞天,一回来便是杀戮放火,此时重游旧地,儿时记忆清晰浮现脑海,竟莫名地激动起来。「那叫什么来着?流……流什么?」

「流水墙!」三辣拍了拍手,哈哈叫着。

「毛躁什么?」荧惑星反手一耳光甩在三辣脸上,将三辣打得撞上了墙。荧惑星暴怒吼着:「明明来过,现在才记起,让爷爷我在洞里绕圈!」

「愣什么?还不破墙!」荧惑星见部下一个个傻愣模样,更是气得红胡掀火,此时他倒没想到部下的无措是让自己吓出来的。

大伙见荧惑星发怒,急忙抢着放火烧那冰墙,冰墙很快溶化,啪擦一声,出现一道裂口,跟着是两道裂口、三道裂口。

荧惑星部将察觉不妙时,冰墙轰然爆裂,那后头的确有间大室。

里头全是水。

水轰然炸出,霎时淹满整条通道。

「这水好冰——」「冻死我了!」荧惑星部将吼叫着,奈何被困在通道里,有些想往后头退,但刚游了不久,便发现手脚划水困难,四周的水已经开始结冻。

绿言召出了大铁牌,铁牌上几只火兽蹦了出来,围绕在自己身边,火兽淹在这冰水里,四只一下子灭了三只,绿言鼓足了全力施咒,总算让最后一只火兽不致熄灭。

几条流光绕来,缠上了火兽,一下子将火兽卷灭。

「荧惑星,你不是想跟我斗斗火?」翩翩和若雨坐在一只大龟背上,好整以暇的游出那大室。翩翩一手端着岁月烛,那千年不灭火在寒水里竟不熄灭,游蛇一般地四面鞭打,打灭了荧惑星部将施法放出的火术。

「你们怎不会结冻?怎不怕冷?」绿言接连召出的火兽都让千年不灭打灭,气得大吼,手脚已经冻得不听使唤。

翩翩手上捏着一个鼓涨的叶子包,往脸上一凑,吸里头的空气,她已是凡人,需要换气。

「你忘了这里是哪里?洞天的水当然保护自家人!你们来放火烧杀,当然冻你们!」若雨大喊着,挥动镰刀挡下了荧惑星部将朝大龟放出的法术。

翩翩扔下那瘪去了的叶子包,手一翻现出靛月,五彩光圈闪电四射,那些让寒水冻得手脚发软的荧惑星部将,纷纷狼狈躲着,靛月光圈不受寒水影响,仍快如闪电,霎时荧惑星部将哀嚎声此起彼落,一个个摀了手或脚,血染红了整个通道。

「混账——」荧惑星怒急,全身燃起火焰,身子周边的寒水一下子沸腾起来。

荧惑星挥动火龙大刀,一条火龙自刀上翻起,爪子大张,正要腾出刀身,千年不灭火已飞快窜来,缠绕上那大刀,火龙立时灭了。

「喝——」荧惑星张牙舞爪,提着刀扑向翩翩,翩翩和若雨自知不是对手,赶紧驱着大龟后退,退进了流水墙大室。

「抖什么,还不追!」荧惑星愤怒吼着,催促着部将追赶,手上的火轰隆隆发出,射向四面结冻的水,渐渐结冻的水道,一下子又快速流动起来,荧惑星部将强忍着让光圈砍出来的伤痕和荧惑星的火灼痛苦,彼此搀扶着,随着荧惑星追进那大室。

大室里头也满满是水,且同样冰冷,有一处凹陷的小坑中,透出了好多光柱,那小坑本来是潭水,水上会喷发着五颜六色的小水泉,像一柱柱水柱,淹满整间大室的水,便都是从这小水潭涌出来的。

「神仙们来了!杀——」大室里杀声四起,荧惑星部将们左顾右盼,原来四周埋伏了许多水精,个个拿着长矛或挺着身上的利鳍,从岩缝里、石柱后头杀了出来。

「吃我的火!」一个荧惑星部将愤恨吼着,挥手一团火就要朝一只鲤鱼精打去,鲤鱼鼓嘴巴一吹,那火立时熄了,彷佛真将火吃了下去,同时,几根长矛已经刺进那部将的身子。

「荧惑星,有种来斗斗火!」翩翩大叫着,又从大龟背上小袋里,拿出了个叶子包,凑上口鼻换气。

「小畜生别逃!」荧惑星怒得红了眼睛,眼里只见到翩翩手上的几道游蛇五彩火焰耀武扬威,四面鞭打他手下部将的火术。

荧惑星鼓动大火,朝翩翩杀了上去,翩翩和若雨立刻拍着大龟龟壳,转向游往后方通道。

翩翩在水道里一手挥动千年不灭、一手放着光圈,牵制着荧惑星追击,转了几个弯,进入一条直直长道,长道尽头便是通往神木林的快捷方式出口,也结着一面厚厚的冰墙,阻住了本来应当向外流的寒水。

荧惑星追进了这通道,正鼓动着胡子要挥火,只听见两边喀拉喀拉的声响,那直道里的水结冻极快,一下子手和脚全结出厚冰,而靠近载着翩翩和若雨的大龟身边的水却一点也没结冻,快速流动着。

荧惑星爆喝一声,就要放火,翩翩已经转动着岁月烛,千年不灭火一下子暴长窜起,十数道五色流光卷上了荧惑星全身。

荧惑星几次想要施火,却反而让卷住了全身的千年不灭火渗入了身子,总算感到了寒冷,手一松,连那火龙大刀都落了下去。

身后一阵骚动,水精们纷纷撤着,进了这通道,往翩翩那头退,几只精怪还抢了荧惑星的大刀,抬着走了。

「趁他结冰要他性命!」一只精怪经过了翩翩身边,这么说着。

翩翩连连摇头,捏着叶子包换了口气,吩咐着:「荧惑星从没让千年不灭打过,这只能暂时冻住他,将他逼急了大伙都逃不了,他那些部将怎么了?」

「那些部将尽管受了冰冻水的影响,火术施展不开,但终究是五星部将,我们只杀死了他们两个部将,伙伴倒死了不少,少了妳的冰火,咱们根本不是神仙的对手,只好撤退!」那精怪鼓着嘴巴埋怨。

若雨扠腰骂着:「要不是我们引走荧惑星,这些小圈套根本困不住他,别说了,快退吧!」

「荧惑星爷——」荧惑星的部将吼叫着,狼狈地赶进这最冷的长道里,也都冻得受不了,一见荧惑星冻成了个大冰块,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在那儿,别逃!」一名荧惑星部将指着翩翩吼着,翩翩和若雨已经掩护鱼精们出了洞,驱着大龟也出了洞。

寒彩洞外满是流水,出口处结了厚厚的冰墙,只有一人大小的破口,水从这儿源源不绝地流出,翩翩和若雨将大龟推出了洞,自个也出了洞外,那冰墙破口很快便结冻封死。

点了点兵,这票鱼精只剩二十来只,翩翩深深吸了口气,总算不需再用叶子包换气,看看天色,已经是黄昏,红澄澄的天色将寒彩洞外的流水映得闪耀一片,美丽绝伦,一点也不像是经过惨烈大战的样子。

翩翩挥手一招说:「神木林那儿应当准备好了,平原一战,四处逃窜的伙伴也应当都逃往神木林了,我们带着荧惑星的大刀回去助阵!」

寒彩洞里,荧惑星结成了一块大冰漂浮着,几个部将手牵着手齐心放火,艰难地溶着身边快速结冻的水,往那洞口靠近,只想着破了那洞口,水便能泄光了。

突然一阵刺眼红光,荧惑星那大冰陡然炸裂,荧惑星双眼通红,愤怒至极,身上喷发出艳红大火,周边的水很快沸腾,靠他近的两三个部将让这阵巨焰震得吐出了血,身子都烧得黑了。

荧惑星举着大火,在长道里乱窜,也不理会部将们的叫唤,一味地乱撞乱搥。

轰隆一声天惊地动,寒彩洞长道出口炸裂,三辣软绵绵的身子飞弹出洞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倒下,奄奄一息。

沸腾的水爆了出来,荧惑星窜上天际,全身红通一片,他暴吼着,指甲陡然暴长,牙齿也尖了好几吋,两只眼睛放着艳红光芒。

「总算找到你这奸贼,维淳——」尖锐嗥叫自远方天际窜来,荧惑星回头一看,一片黑云狂掩而至,一个伴着黑紫色风雾的大神,身上插了好几根长矛,两只眼睛紫得吓人,口鼻全是黑烟,黑血流了满身,正是斗姆。

「你按兵不援,想坐收渔利——」斗姆嗥叫着,张开大爪朝荧惑星扑来。

荧惑星龇牙咧嘴,口里也喷出了火,像是一头火龙,一点也不畏惧斗姆卷起的漫天黑雾。

荧惑星双臂一鼓,鼓出了烈火红云,艳红色的红云和黑雾在天空相撞,炸出了巨大风暴。

「哇,荧惑星和斗姆打起来了!」若雨和翩翩正在赶往神木林的途中,见着了天空那团大云激撞,仔细一看竟是荧惑星大战斗姆,也吃惊不已。

通往神木林的山道那头,也传来了吵杂声音,绿眼睛狐狸、癞虾蟆、老树精正领着一票精怪赶路,牠们从烛台水顺着绿水一路往神木林撤退,正好撞上了从寒彩洞出来的翩翩一行。

「翩翩仙子啊!咱们在烛台水暗算了斗姆,谁知道他还没死吶,呱呱,真是吓死大家了!」癞虾蟆蹦着跳着,夸张述说着方才大战。

一票鱼精指着天空说:「我们知道啊,那不就是斗姆吗!」

只见天上两个大神更像是地狱爬出的大魔一般,凶烈可怖,癞虾蟆等个个惊讶嚷着:「疯了,大神们一个个都疯了!」

「我看到了胜机,我们一定能赢!」翩翩看着天际那激烈交撞的红黑云团,握紧了拳头,眼睛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底下的绿言搀扶着三辣,一票荧惑星部将都负了伤,身上一些较重的伤反倒都是让荧惑星暴怒之下喷发出的火给烧伤的。

一行部将颠颠倒倒、彼此搀扶,茫然看着天上,见了天上战况,都惊慌喊着:「那不是斗姆大人吗,怎么和荧惑星爷打起来了!」

斗姆和荧惑星身上发出的红火和黑雾都渐渐消去,法术拚斗变成了贴身肉搏。

「你这大火星好不要脸,假汉子、真小人!」斗姆口中还淌着黑血,一条舌头游蛇乱卷,挥动一双黑紫色的大爪子朝荧惑星或抓或甩。

「贱婆娘,妳瞧瞧妳这副厉鬼模样,分明邪化了,我便先斩后奏,提着妳的脑袋去见玉帝!」荧惑星也不甘示弱,尽管少了火龙大刀,但一拳一脚仍强过斗姆,几招过去,荧惑星一拳头伴着烈火,打在斗姆肚子上,深深没入斗姆腹中,烈火炸开,斗姆腹部多出了个大洞,周边焦黑一片。

斗姆嗥叫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要和荧惑星拚命,却让荧惑星揪住了头发,一手掐住脖子,又是火光四射,硬生生将斗姆脖子给烧灼得焦黑断裂。

斗姆终于死去,尸身缓缓飘落,在空中溢出黑气,脑袋还让荧惑星提着,断颈处还闪着红火。

一干荧惑星部将可都让天上这场恶斗吓得白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渐渐地暗了,闪亮的星星眨了起来,布满洞天夜空,一阵阵如极光般的光流,在平原的水边摇动闪耀着。

神木林里静悄悄地,一株株参天神木上、交错缠结的枝干间,架着许多平台,平台或大或小,小的能藏两三只精怪,大的能纳数十只精怪,平台上头大都立着一根根木桩,有如壁垒一般,有些小口还露着箭头。

「都过了这么久,不知道翩翩仙子她们如何了!」一只精怪出声问着,领队的青蜂儿不发一语,自顾自地在树上平台角落揉着面团,似乎是做着食物。

「蜂儿大哥,你肚子饿了吗?树上满是甜美果子你不吃?」精怪们觉得好奇,青蜂儿摇了摇头,继续揉着面团,跟着将面团揉成了长条,切成了一段段,杆成一张张圆饼皮,从一旁小袋里摸出了像是内馅般的泥状物,用那些圆饼皮包成了一个个包子。

「翩翩姊和红雪姊在应当在寒彩洞御敌才是,反倒是飞蜓大哥,不知将七海抓去哪儿了?」青蜂儿拭了拭汗,看着远处平原,平原上的大火不但没熄,且越烧越烈,那些草烧了都会再长,大火始终未停。

在撤退之时,大伙各自照着事先规划好的岗位撤退,翩翩和若雨退往寒彩洞、青蜂儿领着精怪退到神木林上的箭台、红耳领着一批卫队退往神木林右前方的矮林间埋伏。

飞蜓抓着七海,却不知飞上哪儿了。

青蜂儿呼着气,在平台上升了个小火堆,又一手操纵着法术光芒覆住了那些包子,将包子用火烤,在神妙法术的包覆下,包子不但没焦,且冒出了阵阵香味。

神木林右前方的矮林响起了欢呼声,青蜂儿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到翩翩和若雨领着一票精怪们进了神木林,其中两只精怪扛着荧惑星的火龙大刀,高举过头,四周的拍掌喝采吶喊欢呼声此起彼落。

「那是五星荧惑的兵器吶!」「斗姆也败了!」「我们打败了荧惑星和斗姆啦!」「他们在自相残杀!」精怪们兴奋嚷着,一传千里。

翩翩和若雨上了树,和青蜂儿询问了情势,知道飞蜓失踪,都隐隐觉得不妙,不知他们俩个会干出什么事来。

又是一阵骚动,柔和的光芒覆了过来,青蜂儿回头一看,树神领了一干长老落在这大平台上。

青蜂儿赶紧起身相迎,说:「树神婆婆,你的身子还没好吶,应当待在树宫修养才是,为什么过来?」

翩翩和若雨飞上青蜂儿镇守的这平台,见树神来了,也觉得惊讶。

树神苦笑说:「直到刚刚,我才知道维淳和斗姆已经来了,你们一票小精奋力御敌,我这株老树又怎能躲在大树宫里纳凉?」

大伙搀扶着树神在平台上坐下,翩翩等轮流述说着白日至今的战情。

一望无际的大湖,湖面广阔平静,水色不时变化着青翠莹绿或是靛蓝色、淡紫色、粉红色的光芒。

在接近湖岸边的林子里,有条蜿蜒的小河流,河流和湖并不连接,相隔了数十公尺之远。

精怪们勤奋地挖着通道,挖着连接小河流和大湖泊的通道。

玉姨领着一票小精,递着柔软的布和浆果,慰劳那些工作的大精怪们。

大湖中央却不平静,相隔了数公尺、漂浮在水面上的大叶,分别站着飞蜓、倒卧着七海。

「现在你还敢说我这勇士位子是骗来的?」飞蜓摀着肩头创口,挥着那闪亮三尖刀,得意洋洋瞪视着水面大叶上的七海。

七海拭了拭嘴角的血,在大叶上站了起来,恨恨地说:「要不是小女娃帮你,你怎抢得下我的武器,你有武器而我没有,让我打伤了还敢嚣张?」

「理由真不少!」飞蜓喝了一声,将那大刀使力一抛,抛上了水岸,斜斜插在地上。

「嘴硬!看我打到你心服口服,还不跪下来叫我一声『洞天大王』!」飞蜓抡着拳头,在水面点了两下,已窜到了七海那片大叶上,七海翻了个筋斗,闪过这拳,和飞蜓扭打起来。

原来大伙撤退时,荧惑星的火烧得旺盛,飞蜓拎着七海随着大伙逃,和精怪们狼狈推挤,一点大王威风也无,心中已经满肚子气,七海不时出言相激,一会儿骂他要靠翩翩和若雨的帮忙;一会儿说他这「洞天大王」的名号一定是自吹自擂,要不就是骗来的。

飞蜓当了好几天的大王,威风凛凛,哪里受得了这种激,拎着七海飞离队伍,往大湖飞来,要打得七海心服口服。

这大湖叫作「梦湖」,是飞鱼精七海的生长之处。

一片片大叶在湖面飘,附近有些水精瞪大了眼睛,都躲在水里观战,飞蜓不许牠们插手,和七海在大叶上打着,在水面上奔腾追逐。

七海手一卷就是一片大涛烈浪,飞蜓也挥出龙卷风相迎,风和浪卷上了天,化成大雨落下,两人在水波中不停挥拳踢脚。

一条千年大鱼精浮出了水面,老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怎么又是你们哪?小蜻蜓和小鱼儿,好多年没有见你们了,怎么又在打架了呢?」

一队持着尖叉的鱼精,将那老鱼摀住了嘴巴,往后头拖,不时叮咛着:「老鱼呀,他们已都是大神仙,不是那小孩子啦,前线似乎已经打起来了,咱们赶紧赶工挖道哪,迟了就来不及了,别理睬他们了,何况那蜻蜓也不愿让咱们帮忙!」

老鱼精咿咿哦哦,也不知道听懂了没,一会儿替飞蜓加油、一会儿替七海打气。时间彷佛倒流,回到了过去。

一颗颗斗大的流星落了下来,七海一拳打在飞蜓小腹上,那拳还带着波涛大浪,卷覆上了飞蜓全身,水灌进了他的口鼻,飞蜓再也支撑不住,在一片大叶上倒下,隐隐约约见到七海也跌在同一片大叶上,原来是自己中拳瞬间,也回敬一拳在七海脑门上,将他也打晕了。

地底深渊的魔宫

纠缠错结的墨黑色山脉,山上光秃秃地,只长了一些黑色的树木,树木枝干弯曲纠缠,没有一片叶子。在那些尖锐的树枝上,还插了许多的奇形怪状的尸体,染着大片干涸血迹。

天上的云也是褐红色的,闪动着吓人的电光。望向远处,有些地方下着狂裂的暴雨,有些地方卷动着雄浑烈风,更远处则因为暗红色的大雾遮住了视线而看不清楚。

自山腰往下望去,整片山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穴,洞穴外头有着许多长着翅膀的妖魔飞翔巡逻着,这儿是魔界——魔王狱罗神的势力范围。

洞穴里头的甬道漫长蜿蜒,离洞口一段距离之后的甬道模样渐渐有些不同,开始出现华丽的瓷壁装饰,黑亮的壁面镶满了鲜红亮眼的宝石,壁面也变得平滑方整,这无数条华丽甬道,连结到各处大厅,每个大厅当中都有许许多多的妖魔,他们有些正开着宴会,饮着鲜红色的血浆,或是用血浆酿出来的血酒。那些血全都是敌人的血。

有些大厅中却是开着征战会议,那些位阶较高的魔将,各自领着隶属自己的小跟班,凶恶地商讨着下一个要征讨的对象。

在一处最为广阔华丽的大厅中央,摆了条长长桌子,桌子一角坐着几个部将——镇星部将。

黄江轻摇着酒杯,自酒杯之中的鲜红血酒,望着自己的倒影。

黄江身旁坐着的是洞阳和鄱庭,更一旁还有好几个镇星大将。洞阳不发一语,忧心忡忡地在黄江耳边轻语,鄱庭则歪了嘴巴,一拳头敲另一旁一个开心饮用血酒的部将同僚脑袋上,那同僚大声埋怨着:「为什么不能喝?挺好喝的不是吗?镇星爷也喝得挺开心,鄱庭你装什么清高?」

鄱庭瞪大了眼睛,正要发作。黄江轻轻拍了他大腿,淡淡地说:「别乱,这儿不是我们地盘。」

鄱庭深深吸了口气,用只有洞阳和黄江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叹着:「想不透,我真想不透……」

「这其实也没什么……我大概猜着是怎么一回事了……」黄江微微苦笑。

几个妖魔端上一道道热腾腾的菜肴,镇星部将和其余魔将们纷纷动起刀叉,大口嚼咬着盘中的鲜嫩肉块。

在大厅远处一角还有扇门金黄色的门,黄金门通往另一个小房间,房间里一张金色小桌、两只椅子,四面墙不停地变化景象。

镇星和狱罗神面对面坐着。

「你这魔界大王可不简单,要是寻常妖魔,想造出这辉煌天障宫殿,大概要耗尽一生的魔力。」镇星举起了黄金酒杯,将杯中殷红血酒一饮而尽。

狱罗神带着大盔,看不清面目如何,他淡淡地说:「大多数妖魔,尽管耗尽一生魔力,也造不出这大宫十分之一。」

镇星嘿嘿一笑,将酒杯放在桌上,双掌按上桌子,手背黄光泛起,小房四面墙上突然现出了裂痕,裂痕愈加扩大。

「哈哈,藏睦,你拆我房子来着?」狱罗神笑声尖锐难听。

「我看你这天障完美的一点破绽也无,我便忍不住想试试破它。」镇星哈哈一声,停下施术,舔了舔嘴角上的血酒残渣。

「恐怕你破不了。」狱罗神接过了镇星那空杯,拿起桌上的酒瓶,又倒入了血酒。

镇星摇摇头,信心满满地说:「如果在大山外头,我奈何不了你;但我在这大宫里,由内部施法突破,我便有把握。」

「如果我不在,你从里头、外头,或许都能破我大宫,但有我亲身坐阵,那又不一样了。」狱罗神倒满一杯血酒,轻轻哼两声,房中四面墙上的裂痕瞬间没了,且还多了几座塑像。

「这大宫如此辽阔,如果你藏匿其中,或许能以法力和我拚斗,阻我破你大宫。」镇星接过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冷冷盯着狱罗神。「但我俩面对面,你天障独步魔界,但近身打斗,却是差我一截,在我镇星面前想藉天障逃跑,也不可能。这样说来,我还是有办法破你大宫。」

狱罗神哈哈一笑,再替镇星倒酒,问:「我倒好奇,五星之中,谁打架最行?你和那岁星、辰星、荧惑星、太白星比起来,哪个厉害些?」

镇星摊了摊手说:「别提那些蛮牛,一个比一个凶悍,太白星差些,他脾气好,不常打架。」

狱罗神点点头,说:「我虽打不过你,但可不至于一交手便败,若我能撑上半刻,枪鬼便能杀了你。」

「好!好!」镇星大力拍掌,干了第三杯血酒。「枪鬼那家伙的确行,听说他有如魔界中的二郎。」

「二郎?」狱罗神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天界二郎、太子、太岁澄澜、辰星启垣、荧惑星维淳……这些神仙虽然武勇,却比不上枪鬼智勇双全,许久之后,那天界第一强将或许只能被称作『枪鬼第二』。」

镇星有些惊奇地说:「你牛皮吹得真大,枪鬼若有如此厉害,他岂会服你?」

狱罗神大盔中的闪烁着红光:「如何不服?魔界之中,其他魔王可没这闲情逸致,也没这本事以天障打造辉煌大宫,供所有妖魔伙伴居住,他们只能藏匿黑暗脏臭的山中洞穴。」

「便因此,数不尽的妖魔都服我,愿意跟着我,而不是跟随寻常魔王。枪鬼尽管厉害,在这一点上也和寻常魔王无异。在我势力之中,他的地位只在我之下,在魔界之中,算来何其崇高,他有什么理由不轻松坐这魔界第二高位,要辛辛苦苦自己当大王、抢天下?就算要篡我位子,也得等我收尽天下后再篡,在这之前搞事,只是吃力不讨好。就因为枪鬼聪明,他必然明白这些道理。且他不像你专破天障,在我天障之中,他要害我,也未必那样容易。」狱罗神也饮了一杯酒,淡淡说着。

「哼,都让你算尽了。」镇星哼了哼,双手一摊,表示折服。「别说废话了,你要我向神仙们荐你,我已和几个大神们说了,紫微、斗姆、荧惑星等还有些疑虑,但玉帝对你这大批兵马倒似乎有些兴趣,太岁鼎刚迁鼎完毕,那小岁星竟然跑了,几处反叛邪神还没降服,主营兵力匮乏,许多神仙还真想借你的大军用用。」

「老友藏睦,那照你看,我若上凡助玉帝,神仙之中,有谁服我,肯替我说话的?」狱罗神问。

「谁和你老友?不过若你真肯举兵助玉帝平定四方邪神,我也愿意助你扫平其他魔王,一统魔界。你造天障给群魔住,管得他们安分些,或许便不再有些无聊妖魔上来捣乱,人间还落得清静,我也省事。斗姆性情古怪,荧惑星是牛脾气,并非当真反你。至于我,必然帮你说话,太白星也好说话,新任岁星黄灵、午伊没啥太大发言权。不论如何,大神们都听玉帝的,若玉帝属意要你大军,便别担心谁不服你啦。」镇星哼了哼。

狱罗神尖声笑了起来,和狱罗神互相干了一杯:「这倒也好,不过我却有个更好的主意。」

镇星好奇地问:「什么更好的主意?」

狱罗神笑了笑答:「现在说了必然不顺你意,其实也没什么。走吧,咱们出去陪陪大伙,你那一干部将手下,可等得急了,和我手下都要打起来了啦。」

「什么?」镇星有些惊讶,回头一看,黄金门已经敞开,外头骚动着,长桌尽头两个镇星部将,压着一个魔将作势要打,更多的妖魔们鼓噪起来,其他魔将也拥上去助阵,眼见就要发生群架。

鄱庭一把抓住了一个魔将手腕,将他翻了个筋斗摔在地上,正要挥拳打去,只见到后头一个大魔将推开了妖魔走来,接下了鄱庭这拳,以相同手法,将鄱庭也给摔在地上。

「妖魔好大胆子!敢打镇星部将!」镇星部将怒骂起来,洞阳抢先上去,挥动羽扇朝那魔将扫去。

那魔将面无表情,全身是墨黑色的铠甲,脸部和狱罗神一样,黑色大盔覆住了脸,看不见长相。这魔将举手挡下了羽扇,反手一抓,捏着了羽扇,指上烈火燃起,烧上了羽扇。

「地狱炎!」洞阳大惊,抽回了羽扇,施了几道咒术却吹不熄扇上的地狱炎,一旁的黄江木剑突然斩来,将羽扇斩去了大半边,留在洞阳手上的半边羽扇尚未着火,另外半边在空中下落时便已烧成了灰烬。

洞阳后退两步,又惊又恼,念了念咒,挥了挥羽扇,半边羽扇这才又长出了新的羽毛。

「这么厉害,你是枪鬼!」镇星部将之中一个年轻小将惊讶问着眼前的大魔将。

那大黑盔魔将身后,挤来了一个苍白面孔的魔将,笑嘻嘻地说:「他不是枪鬼,他是『武王』,是使地狱炎的高手,我叫做『貉』,你叫作什么?」

那小将还没回答,就让鄱庭一把揪开,大声喝叱着:「你们这些魔界妖魔,胆敢不将我镇星部将放在眼里!」

鄱庭巨吼着,手上变化出双铁戟,就要冲上去和武王拚命,一旁又冒出了个大魔将,一身黑甲,比起武王更高大些,一把抓住了鄱庭的铁戟,鄱庭只觉得那魔将力大无穷,看清了他面貌,赶紧弃了铁戟,往后一跃,低声喃喃:「枪鬼……」

枪鬼挥了挥手,武王和貉全都往后退去,一干妖魔也登时四散。枪鬼微微一笑,将双铁戟递还给了鄱庭。

鄱庭气恼窘迫,正不知该不该接回武器,远处便已传来了镇星喝叱声:「鄱庭,你做什么?无端生什么事?」

鄱庭才要开口辩解,黄江已经拉住了他,悄声叮咛:「沈住气。」

鄱庭不再多言,黯然低下头,接回了枪鬼递来的铁戟。

镇星双手一招,领着众部将随着那领路妖魔离开,飞出了这黑山巨宫,往上飞着,穿透了褐红云端,往凡间飞去。

黑山巨宫中,枪鬼和狱罗神并肩站着,枪鬼问着:「大哥,你将全盘计划都跟那镇星说了?」

狱罗神大盔中闪耀着红光,冷笑着说:「只说了一半,他还不够坏,现在听了我们计划,大概要拍桌怒骂,再过一段时间,听了多半要笑。」

枪鬼哈哈一笑,高高举起酒杯,里头的殷红血酒激烈回荡,都溅了出来。

枪鬼高喊一声,大口饮下,黑山巨宫中,传出了一阵一阵群魔们的巨大激昂的鼓舞声、叫喊声和狂欢声。

「大家,再过不久,不仅仅是重临人间的时候到了,就连天界也是我们的了!」

染血的南天门

一座不起眼的小宫殿外,门前两座石像崩裂坍塌,半掩的大门微微晃动,一只大眼睛凑在门缝后头,悄悄地往外瞧。小宫中不时传出苦痛的呻吟声。

「大眼儿,你见到了什么。」一个装扮素净、妇人模样的神仙,蹲在一个年老婆婆神仙身旁,替她包扎治伤。

大眼就是千里眼,千里眼急忙禀告:「妈祖娘娘,外头杀得好惨,云都染成了红色……」

那妇人模样的神仙便是民间信仰中的妈祖娘娘,又被叫作「默娘」。

默娘叹了口气,身旁的年老神仙是碧霞奶奶。碧霞奶奶不停咳着,看着默娘,神情恍惚。

「碧霞奶奶,妳说龙王领兵追杀妳,他为何要追杀妳?」默娘问着。

「龙王夺了神心殿,老身我死守炼仙宫。两宫距离近,我本想要和他商量如何平息众神大乱,他却对老身突施偷袭,这……这龙王现在和勾陈连成一气,四处作乱!」碧霞奶奶气愤说着。

脚边地板上或躺或坐着不少神仙,大都负了伤。不久前,默娘得知了天庭大乱,便领着一批直属小仙镇守宫中,谨慎躲藏,跟着陆续派了些许小仙出宫,将那些落了单的负伤神仙救回宫中藏匿。

神仙们大都不明白所以,只知道本来平静无事的天庭突然起了骚动,骚动一发不可收拾,大伙儿都说是那太岁鼎崩了,各路神仙都要抢夺新鼎。

「妈祖娘娘!外头有其他神仙来啦,啊呀!好多吶——」顺风耳惊慌喊着,赶来回报。

「默娘!妳宫中情形如何?」后土推开了门,领着一票神仙急急入宫。

「你们想做什么!」「退出去!」默娘手下的小仙们神情慌张,纷纷举起兵器,抢上拦阻。

「那是后土大人,小仙们退下!」默娘大声喝叱着,心中却暗暗惊惧,不知向来交好的后土,此时闯入她宫中所为何事。

几个小仙紧张得失了分寸,见后土身后一批将士全身染血,只以为他们要来打杀,不听默娘喝叱,便要动手,其中两个小仙举起兵刃,往后土砍去。

一声低微娇叱,几个七彩光圈旋来,打飞了两个小仙的兵器,轻盈身影落下,翩翩一脚一个,将那两个小仙全给踢飞。

若雨自另一端破窗杀入,连连喊着:「怎样,情形如何?妈祖娘娘情形如何?」

默娘一批小仙见了素来以骁勇闻名的岁星部将杀入宫中,全都惊慌失措,有些四处乱逃,有些张嘴吼着,上前乱拚乱斗。

「默娘妹子,妳究竟如何?说个话吧!」后土朗声喊,双袖一挥,几道黄光滚动,将那些四处乱窜的小仙全掀翻摔在地上。

「你们全退下!」默娘惊慌奔来,叱退了一票小仙,和后土低声攀谈,这才明白后土没有敌意。

「同僚们守着玉帝和新太岁鼎退下了凡间,紫微大人殿后,正在南天门挡住勾陈,我向澄澜借了手下大将,特地来找妳。」后土急急说着。

默娘欣慰苦笑,也将宫中情形简单说明,随即召集小仙,扶着负伤神仙们,准备撤退。

千里眼、顺风耳两边探路,翩翩、若雨作为先锋,一行神仙往南天门前进,途中碰上了落单神仙,也顺手救起。

一行神仙很快地来到了南天门,巨大牌楼下积着满满的尸堆,紫微领着一干天将,和雷祖等雷部将士一同死守南天门下,勾陈大军将紫微一方等团团包围,向里头攻打。

「后土回来了,咱们准备退吧——」紫微见了后土,大声下令吩咐着,雷祖当先领头,杀出重围,掩护神仙们往南天门外云端下飞翔。

勾陈脸色苍白,神情却十分兴奋,来回飞窜,指挥着手下追击。

后土一行眼看就要与紫微会合,突然听见一声巨吼,龙王领着一票天将自后方袭来,后土手下的天将立时转身接战,只见到龙王红眼红须,杀气腾腾,一把揪着几个天将,都撕了个碎。

「龙王,你是怎么了,大伙儿都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默娘哀凄喊着,她本守在宫中,只知道外头动乱,此时来到了南天门,才知道情况惨烈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手下几个小仙也纷纷迎战,和龙王一票虾兵蟹将杀成一团。

龙王鼻孔喷着气,见了默娘,怪吼问着:「是妳呀,默娘小妹子,妳是随那造反玉皇,还是随咱勾陈大人?」

「跟上咱们,后土!」紫微身边的将士纷纷战死,有些竟还互相残杀起来,只得飞升上天,往外头逃,雷祖领着雷部将士簇拥着紫微往凡间降下。

勾陈大军部将尽出,趁势掩杀。勾陈见后土来到,大声问着:「后土妹子,紫微都已逃了,妳降是不降?」

后土也不答话,指挥着天将往前头冲,只盼能逃出南天门,跟上玉帝、紫微。

默娘喃喃祝祷,身上白光大现,一阵一阵有如柔纱,往龙王袭去,龙王正和碧霞奶奶战得不可开交,只觉得默娘打出这术法光亮正洁,使他心中烦闷。

碧霞奶奶本已负伤,和龙王斗了一会儿,渐渐不支,默娘的白纱光芒来得正是时候,掩护着她后退,却听见勾陈远远大喊着:「默娘!碧霞!妳俩听好,太岁鼎崩坏,玉皇那票全邪了,天庭大乱,妳等快随我镇压造反邪神,太阳、龙王已追随我,我加封新四御,便给你们四个!」

「无耻勾陈!」后土愤怒斥骂:「四御岂能让你随便封,新四御随你,你自己又成什么?至高无上的天庭大王?太岁鼎只崩坏一夜,这恶念太可怕了!神仙们快退!飞出去寻玉皇!」

「留下,大家留下跟随我,平乱之后,必居高位!」勾陈高声喊着,仍持续向默娘和碧霞奶奶喊话。

默娘怔怔看着四方,每一座宫殿都燃起了大火,天上的云都成了红色,神仙们的尸体堆栈如山,不由得难过地落下了泪,她身上白光更盛,照得龙王连连大吼,便连碧霞奶奶,也让这白光映得睁不开眼睛。

一个个负伤神仙,借着白光掩护,纷纷逃出了南天门,自云端往下跳。

「大眼、大耳,你们也退,大家都退吧!」默娘柔声吩咐。

千里眼拉着默娘的大袍一角,大声喊着:「妈祖娘娘,妳和我们一起去吧!」

那头后土指挥着天将撤退,眼见默娘还留在战圈中,赶紧回身去救,天上异光闪耀,勾陈踩踏着鲜红血云飞下拦阻,一爪抓住了后土肩头,毒术咒法顺间笼罩住了后土全身。

「便只一晚,向来正气凛然的勾陈,一身法术竟变成如此凶恶……恶念!全都是恶念吶——」后土鼓动金光,怒瞪着勾陈,鼓出全力对抗勾陈放来的凶恶毒术。

「快退、大家快退!」默娘高声喊着,她闭上了眼睛,白袍飘扬,一挥手将千里眼、顺风耳抛出老远,抛出了南天门外。

「妳没听见勾陈大人说话?妳默娘不识好歹,妳别瞎缠,天庭已是咱们的了,勾陈大人封妳为新四御,妳快去擒了默娘,让妳别放光啦,刺得我眼睛好疼吶!」龙王朝着碧霞奶奶大吼。

「四御!封我为四御?」碧霞奶奶伸手挡着眼帘遮光,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心中正交战着。

「碧霞奶奶、龙王,别自相恶斗,快去救援后土,你们难道没见到勾陈神情变得如此贪婪?」默娘喊着,又一鼓袖,白光大盛,将杀上来的天将逼得不住后退。

碧霞怔了一怔,脚底生烟,飞窜过去救后土,突然却在默娘身边定住了身子,双眼和默娘交会。

默娘突地一惊,只觉得碧霞奶奶眼神中包含了许多意涵,矛盾、无助、贪婪与邪恶纠结,映出殷红的血色。

碧霞奶奶细瘦的手钻入了默娘的心窝。

「好!」龙王哈哈一笑,一手遮着眼睛,一手大挥,吶喊:「众将士们,上去将那臭娘们斩成肉泥,追随勾陈大人,成就大业——」

天将们疯狂地向前,默娘身边两三个还没来得及退的小仙,哭叫着,拉着默娘的大袍,想要拉着她后退。

「默娘妹子!」后土吐出了血,勾陈的毒术侵入了他全身,尽力抵御已是极限,再也无法抽身去就默娘。

默娘眼睛微微闭起,口中喃喃祝祷,身上白光不但不灭,且更为闪耀,一阵一阵光华大现,她微微伸手,将几个小仙也抛出了南天门,身子漂浮,向后土缓缓飘去,竟像是要去救援后土。

「好刺眼呀,妳竟还不死——」碧霞奶奶紧闭着眼睛,张口吼叫,嘴里一只只獠牙长出,一手还插在默娘胸口,却阻不住她。

「神仙……你们忘却了你们是神仙吗?凡人百畜、万物生灵难逃恶念侵袭,便连神仙也是如此……?」默娘喃喃念着,突然身子一震,身上发出了巨大的白光,震撼着整个南天门,脚下石板掀起、牌楼倾摇。

「翩翩姊,趁现在——」若雨和翩翩本来在被勾陈一票部将围着猛攻,进退不得,此时那票勾陈部将让这阵耀眼白光映得摀着眼睛退开,若雨和翩翩也正好逮着了机会快速飞出战圈,左右窜下去救后土。

若雨挥动大火镰刀朝着勾陈掐住后土肩头那手斩去,勾陈连忙缩手,吐出暗紫烟雾。

翩翩和若雨挟着后土飞天,却让这阵烟雾熏得一阵晕眩,动弹不得。

「你们先退,我去救默娘妹子。」后土和默娘一向友好,挣脱了勾陈毒术,转身要往默娘那儿飞去。

「后土大人,我们随妳去救!」翩翩和若雨紧随左右,大声喊着,默娘性情和善温柔,天庭神仙大都喜欢他。后土伸手一挥,几道黄光卷起翩翩、若雨,将她俩向外抛去,大声吩咐:「蝶儿仙,妳别忘了自己身怀重任,去吧,完成妳的任务!」

翩翩和若雨吸入了勾陈的邪术毒烟,一时间法术施展不出,让后土黄光一卷,瞬间给卷出了南天门外,向下急急坠着。

「妳还不死、妳还不死——」碧霞怒吼着,只觉得插在默娘胸中的手如火烧般疼痛。

默娘闭上了眼,不再言语,身子燃出了亮白色的火焰,后土飞身来救,挥动阵阵黄光,和碧霞奶奶、龙王展开恶斗。

这头勾陈正鼓动起黑风大雾,要下来收拾后土,突然眼睛大睁,双手乱挥,急急喊着:「大伙稳住,西王母来了——」

「默娘妹子——」后土以一敌二,气力放尽,接连中了龙王和碧霞奶奶的重击。默娘身上的白亮火焰更为闪耀,向四面放射,一时间南天门下闪耀着极亮的光。后土昏沈之间只感到默娘的声音回荡在耳际,像是说了些话,似乎是一些过往趣事,白火将她身子包覆,向南天门外推去。

「后土姊姊,你睿智慈蔼,当胜四御中三位大哥,神仙们还有得救,妳上了凡间,仔细盘算,别让苍生百姓陷入浩劫……」

默娘最后的声音在后土耳边萦绕,渐渐地静下。

后土微微睁开眼,任由身子下坠,远远朝天庭望去,只见到南天门那头,闪耀着一阵一阵的银亮白光,久久不散。

夏日午后的陈旧老庙

天上那日头毒辣,晒得那群大妈大婶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一票中年妇女叽叽喳喳往前走着,有的举着扫把,有的拿着相机。

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年纪稍轻,哭哭啼啼地拿了张小手帕抹着鼻涕眼泪,身旁另一个中年妇人穿着素色短衫,背上还背了个小包袱,轻轻拍着那哭泣妇人肩膀,不停安慰着她。

大伙鱼贯成行,从大街走进小巷,转了好几个弯,在一栋公寓前停下。

「就在上面?」带头大婶问了声,哭泣妇人一个劲地抽搐,捣蒜似地点头。

「上啊!」带头大婶吼了一声,大伙儿全往楼梯上挤。

大婶们刚进楼梯,都不由得打起了哆嗦,外头烈炎热天气,公寓里头却意外地冰冷,气温像是降了不只十度。

「阿梅啊……」带头大婶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那哭泣妇人身旁那位消瘦妇人。

「不要紧。」消瘦妇人点了点头。

大伙儿继续上前,在一间门前停下,隔着铁门就听见了里头男女的调情打骂声,那哭泣妇人哭得更厉害了,鼻涕都滴到了下巴,手抖个不停,从皮包里掏出了钥匙给那带头妇人。

带头妇人取出钥匙开了门,大伙儿喊杀喊打地冲了进去,一路杀到了卧室。

「你好没良心!」「你这臭男人哪!」「你……」

大妈大婶们战意十足,全都高举着扫把,轰进了主卧室,瞬间全都傻了眼,房里头哪有调情男女,只有一个全身赤裸,颈上还打了条领带的男人,傻怔怔地躺在床上,房间凌乱不堪,男人满身大汗。

男人一见这群大婶杀了进来,吓得滚下了床,大叫:「你们干什么?啊呀!阿喜!你……你不要误会,我跟她……没什么!」

大婶全紧靠在墙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那男人也四十来岁,还称得上英俊,有几个大婶尽管害怕,却还从遮着脸的手指缝中,偷瞧着男人身体。

哭泣妇人就是男人口中的阿喜,一个月来她发现老公不时和陌生女子互通电话,为了那陌生女子,男人甚至时常不去上班,和那陌生女子偷偷幽会着。

不但幽会,男人竟还趁着阿喜上班之际,将这女子带到了自家,这是阿喜某天提早下班,在家门前听到调情声音,发现的情形。

阿喜在一票朋友起哄下,决心要抓奸。

「老……老公你……」阿喜让众大婶推到了最前头,全身发着抖看着自己丈夫。「你在做什么……?」

「你们全都滚出去!我们什么都没做!」男人怪叫着,拉着被子遮着自己身体,还不时朝床上张望。「快……快起来,走吧……唔……哼!可恶!一群三八!我跟我爱人在一起关你们什么事!」

男人莫名其妙地发起怒来,指着阿喜和一群妇人破口大骂,什么下流脏话全冲出了口。

被骂的妇人本来个个泼辣,此时却不敢吭声,发着抖往后退。

「阿……阿梅大姊……妳说得没错……妳说的没错……」阿喜吓得往后退着,就要倒下。

那消瘦妇人跨步上来,扶住了阿喜,将她往后推去。

「你!臭八婆,你是谁!你滚……」男人伸手,指着消瘦妇人鼻子,脏话连珠炮似地狂轰滥炸。

消瘦妇人一把抓住了男人的食指,抬脚一拐,将那男人拐了个筋斗,摔倒在地,手上抓着的被单也飞上了天,惹得一群大婶哇了好大一声,也不知是在哇这消瘦妇人这记扫腿厉害,还是在哇那男人的飞空甩鸟厉害。

「你给我记住!我叫六梅!」妇人朗声说着。

妇人名字是李六梅,有人叫她「阿梅」,也有叫她「六梅」。

许多年之后,大家都叫她「六婆」。

三天前,当阿喜向几个大婶诉苦时,大婶们个个义愤填膺,嚷着要杀了那负心男人,唯独六梅有异议,六梅瞧见了阿喜印堂发黑,脚步虚浮,一副撞邪模样,立时就猜了男人外遇那「女人」有问题。

这天阿喜请假,打了通电话回家,男人果然又没上班,且家中还有那「女人」说话声,一群大婶浩浩荡荡地杀来,却没想到果真如六梅所说,男人的外遇对象有问题。

大大有问题。

此时的六梅五十出头,身形消瘦,一双细长小眼睛却炯炯有神,伸手从包袱里掏出了张黄符,迅速地在男人那脱臼的食指上打了个结。

男人哇哇叫着,突然又不叫了,六梅的眼神突然转向,转到了那群大婶上方的墙壁上,六梅又掏出了两张符,大喝:「想跑?」

大婶们全鸡飞狗跳逃出了房间,房里头六梅喝哈两声,手上几张符往上一撒,符箓上的字红亮闪耀,房门上墙角一个女人陡然现形,赤裸着身子长发及腰,满脸憎恨瞪着六梅。

「妳……这……婆娘……」女鬼蜘蛛般地攀在门上,凶恶瞪着六梅:「多管……闲事……」

「这种鬼,见得多啦!」六梅哈哈一笑,正气凛然。「妳乖乖滚,永远别来缠人家,我六梅就放妳一条生路,妳冥顽不灵,那我就让妳永不超生!」

女鬼嚎叫一声,张了大爪,十指伸得极长,恶狠狠扑向六梅。

「孽障——」六梅喝叱一声,扬手一张符贴上女鬼额头,符箓发出光芒,漫出了一条条金亮丝线,缠住了女鬼全身,女鬼哀嚎着,渐渐没了身影。

地上那男人摀着手指,傻怔怔地靠在床边喃喃自语。

「没事啦!进来吧……」六梅伸手拭了拭汗,扯着喉咙喊着,一群大妈大婶这才又挤了进来。阿喜拿了被子,替男人盖上,转头着急问着:「我真没想到是这样,真是谢谢你啊,阿梅!但是……我老公他……」

「没啦,他让鬼迷啦,这些符妳贴在房间里,让他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啦!」六梅掏出了几张符交给阿喜。

大伙儿促拥着六梅下楼,都称赞她是镇上第一法师,六梅也得意地哈哈大笑,说着:「我六梅除了我家那个猴孙之外,什么也不怕啦!」

艳阳仍晒得人发昏,六梅别了一票大婶,买了蔬果青菜要回庙里做饭,才进了三合院那广场,就见到阿泰蹲在门边,斜眼睨视身旁的年轻女人。

阿泰此时只有八岁,皮肤黝黑,膝盖上一个个伤痕破口,都是四处贪玩跌倒摔出来的,右脚踝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六梅则有些讶异。

年轻女人是阿泰的班导师,六梅一见这情景,就知道阿泰又在学校闯了祸,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连连向老师赔不是:「歹势啦!老师,这猴囝仔又给妳惹麻烦啦!」

年轻女老师叹了口气,指着阿泰说:「学校要打预防针,孙国泰不想打针,咬了护士小姐一口,跑出保健室的时候摔了一跤,脚扭到了。那时候正好下课,我离你们家顺路,就带他去国术馆包了脚,顺便送他回家。」

「猴死囝仔还会怕打针,你不是不怕痛吗!」六梅哭笑不得,伸手在阿泰耳朵上拧了一把,阿泰哇哇喊疼。

六梅连连向老师道歉,掏着口袋小皮包说:「老师啊,医药费多少,我还妳啊!」

女老师苦笑,摇着头说:「不用啦,但是孙国泰明天还是要打针,那是预防针,打了才不会生病哪。」

六梅连连鞠着躬,送走了还赶着要去跟男友约会的年轻老师,转头看了一眼,阿泰已经跑回了庙里,蹲在神坛下掀着布帘,朝里头喊着:「小阿火、小阿火!快来保护我,阿嬷要打我了!小阿火!」

布帘动了动,一只红通通的小虎爷探出头来,圆圆的大眼不停打转,身子只有幼犬大小,鼻头不停蹭着阿泰的小手。

「你这死囝仔,打针都怕,还咬护士小姐,来来来,让阿嬷来训练一下,让你不怕打针!」六梅哼哼说着,放下了水果青菜,从门边抄起了一根藤条,往阿泰走去。

阿泰翻了个滚,抱着小阿火滚到了一旁,忽而跳上椅子、忽而钻入桌子,最后躲进了神坛底下,吸哩呼噜地和小阿火说故事。

六梅倚在桌边喘气,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神坛下骂着:「猴孙吶!你不是扭了脚吗?怎么还像是猴儿一样乱跳?」

阿泰还是躲在神坛底下不出来,却伸出那裹了纱布的脚在布帘外头晃:「我骗老师的啦,她谈恋爱啦,笨得要死!」

「猴死囝仔你说什么!」六梅又气急败坏地拿着藤条追去,狠狠抽了阿泰小腿一下:「你这死囝仔为什么这么坏,你骗老师干嘛?」

阿泰缩回了腿,哇哇大叫:「我就不要打针啊!那个护士小姐那么凶,奶又那么小,我才不要给她打针!老师背我去看医生,还买冰给我吃,老师胸部比较大,我还偷抓了一下,可是她谈恋爱啦,哼!我要叫小阿火咬死她男朋友!」

「猴死囝仔,是谁教你说这种夭寿话的喔——」六梅听得火冒三丈,用藤条往神坛下乱捅,突然听到阿泰一声哭叫,陡然停下手,急急问着:「猴孙哪,刺到你哪里啦?」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阿泰哭叫着。

六梅大惊失色,连忙揭开布帘,朝里头看,只见到阿泰两只手扯着嘴巴对着六梅大作鬼脸。「被我骗啦——」

「我要被你给气死!」六梅无计可施,扔下了藤条,拎着青菜水果,气呼呼进了厨房。

阿泰的父母死得早,六梅的老伴也在三年前过世,只留下一间破庙。六梅没读什么书,平日便靠着替人画符收惊这些琐事,挣点钱餬口。

六梅的确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这泼猴孙子作怪不听话,她也不懂什么教育理论,只知道阿泰古灵精怪到了极点,打他就哭着喊「阿嬷我再也不敢了。」打完了继续调皮,一点也拿他没辄。

「好猴孙吶,你就继续躲,躲在里面一辈子最好,你今天别想吃饭啦!」六梅哼着,端了一锅鸡汤上桌,又端了几盘菜上桌,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阿泰仍在神坛底下和小阿火讲话,但肚子早已饿得受不了了,终于探出头来,说:「阿嬷,阿火牠快饿死了,你可不可以让牠吃鸡腿?」

六梅哼了一声:「是你自己要吃的吧!」

「是阿火说要吃的。」阿泰摇摇头,吸着鼻子。

「你又说谎!明明是你要吃的!」六梅拍着桌子。

阿泰抱着一动也不动的阿火出了神坛,哭丧着脸说:「明明就是阿火要吃的,你看,牠快要饿死掉了!」

六梅大口喝着鸡汤,冷冷看着阿泰手上的阿火,阿火虽然一动也不动让阿泰抱着,但眼睛不时偷偷睁开,见六梅看牠,又赶紧闭上。

六梅咳了两声,说:「好吧,其实是你想吃吧,你承认你肚子饿想吃饭,阿嬷就让你吃饭,这边有鸡汤……有炒空心菜……有卤蛋……」

「嘿嘿,对啦!其实是我想吃啦!」阿泰嘿嘿笑了起来,随手将阿火一抛,扔在一旁也不管了,抹着鼻子就走上来要拿筷子。

「我就知道你说谎!」六梅陡然站起,抄起桌边的藤条大骂。

阿泰从桌上抢了根鸡腿逃着,装哭喊着:「阿嬷妳说话不算话!妳不是说我可以吃吗?」

「可以吃啊!阿嬷打完就让你吃!」六梅扬着藤条追在后头。

炎阳夏日,镇上平静安宁,街坊邻居都听得到老庙传来祖孙的追逐叫骂声。

「猴死囝仔,咬护士、咬护士……我看你以后就娶个护士当老婆!」六梅气喘吁吁地骂。

「屁!我才不要娶护士,凶婆娘、母老虎!」阿泰嘴里还含着鸡腿,说话含糊不清,倒也是十分坚决。

他大口吃着鸡腿,还将吃了一半的鸡腿高高一抛。

那个正追在祖孙俩身后的小小的阿火,高高跃了起来,将鸡腿接了个正着,开开心心地滚到了桌下,喀喀地啃起了鸡腿。

黑夜终将过去

风雨渐渐平息

拭干了眼泪昂首眺望

远山那端曙光曜起

那是新生的开始

漫长的冒险

在静谧的梦中完结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太岁 (999txs.com)”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