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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瑞雅,怀念白风城吗?也许,你离开得太久了。”
这句微带戏谑的话,让芙瑞雅的心笔直下坠。
“你对白风城做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你能想到的那些。”卓王孙的语调一如初始的平静,“攻破城池,杀掉强硬者,俘虏软弱者,抢走城中最珍贵的瑰宝,晋献给皇帝陛下——从亚历山大到拿破仑,两千年来我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想亲眼看看吗?跟我来。”他示意芙瑞雅与自己一起来到露台。
芙瑞雅眉头紧皱,还是跟了过去。
随着他打了个响指,露台地板突然动了起来。蒸汽轮机的轰鸣声中,徐徐上升,一直升到了最顶层。
从这里看出去,伊芙琳宫的周围一览无遗,可以一直望到曾经属于弗凯子爵的城堡。
大竞技场旁的宽阔大道上,数十辆蒸汽机车正拖着一具庞然大物,缓缓行了过来。它赫然就是浮空岛。
只是,它再也不复昔日荣光,而是布满了弹痕,就连底部的钢板都被穿透了几个大洞。淡蓝色的符纹光芒也止熄了,显得灰黯而破旧。它躺在由上百个卡车车厢拼凑而成的巨型平台上,长达两百多米的身躯被无数锁链捆绑,就像是同奥林匹克诸神战斗而陨落的提坦巨人,只剩下庞大的身躯供人瞻仰。
蒸汽机车的轰鸣声惊动了仍在大竞技场狂欢的宾客们,他们纷纷走出来,漫空的焰火,照亮了匍匐的浮空岛。
这一幕,是如此的震撼。如果说浮空岛是SEVEN的神迹,那浮空岛的陨落,就是人类的神迹。
他们亲眼目睹神迹的降临,爆发出如雷的欢呼。
身处七层高台上,卓王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回头,戏谑的望着芙瑞雅。
“现在,不想再诛除暴君了吧?像以前一样,一面恨一面忍耐我。幻想我与你一样,在拯救这个国家,不是很好吗?”
“来,站在我身边。”他伸手,对芙瑞雅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芙瑞雅一动不动,任漫天的焰火在她脸上投下光影。
卓王孙维持着邀请的姿势,语气温柔:“不用怕,我不会杀了你。毕竟,我们是唯一的同类。我曾一度很困惑,命运为何一定要拆散你我。直到最近我才想通,它只是逼迫我们换一种方式相处。”
“我们始终会在一起。后世人们提到我,会冠以‘史上第一暴君之名’,而我名字旁边,一定会有你。史书大概会这样写,有史以来第一暴君,以及他祸乱天下的的舞姬。”
芙瑞雅:“舞姬吗?”
“是的,这就是命运希望我们相处的方式。舞姬,比皇后更适合你。尤其是,”他看着她,挑衅地笑了笑,“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
这句话并未激起芙瑞雅的怒火,她只是怀着最后的失望,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卓王孙脸色微变。因为他发现,她目光中除了怒火,竟然还有怜悯。
他眉头皱起,不知是否自己看错了。
“把我当成是舞姬,困锁在你的深宫中,当你到来时为你做掌上舞,这样的幻象,让你兴奋吗?和我的交锋中,终于大获全胜,得意吗?当着所谓的皇帝却始终不被旧贵们承认,让你压抑的太久了吧?你以为掌控了局势,那只是因为你无知。你理解不了新的能源、新的文明;所以,你也理解不了,浮空岛,不是区区几根锁链能够困住的。”
芙瑞雅抬起手,遥遥伸向浮空岛。
一声嘹亮的龙吟,从浮空岛上响起。这座斑驳破损、没有半点生机的岛上,突然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光流过岛的全体,那些散裂的符纹,竟然在迅速的重聚、修补,发出明亮的光芒。一股围观者无法理解但的确存在的波动,从岛内部传出,岛晃动起来。缠绕在它上面的锁链绷紧,而后断裂。庞大的岛体缓慢上升,断裂的锁链越来越多,有些卡车仍吊在它身上但丝毫影响不了它。
最终,浮空岛显出了它的真正面目,通体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悬浮在半空中。
所有围观者都震撼的张大嘴巴,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浮空岛猛地落了下来,砸在了伊芙琳宫上。巨大的宫殿被砸碎了三四层,引得大地一阵轰鸣震荡。所有人都立足不定,摔倒在地上,建筑物一阵猛烈的摇晃,就像是遭遇了地震。
浮空岛的入口,恰好对准了芙瑞雅。她只用向前一步,就能走入其中。
卓王孙就没有这么好过了。他被巨大的摇晃震得差点摔倒,扶着柱子才勉强站定。灰烬尘埃落了满身。帝国皇帝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怎么还能控制它?”
“你理解不了。”芙瑞雅冷冷说,“还是想想该怎么临终忏悔吧。”
她再不看他,浮空岛缓缓上浮。
芙瑞雅站在这座半空中的神殿上,俯视着下方。震荡的余波尚未消失,倒地的人还未能爬起来,但他们全都忍不住将目光集聚在浮空岛上。
这是超出他们想象的存在。
“在这座宫殿里,有超过五百人死去。这是你们的皇帝制造的血案。这足以证明他的残忍、暴虐。他不是引领你们走向光明未来的明君,D-war中展示出的公正、宽恕,只是他让豪族上钩的诱饵。他是个真正的暴君,他的疯狂已在毁灭的边缘。”
她的话音落下,超过上万枚带着淡蓝色光晕的炮弹便从浮空岛上射出,划出优美的椭圆形弧线,向伊芙琳宫射去。这个弧线使它们从上射下,但在到达伊芙琳宫时,反而是从下向上的。爆炸响起,整座伊芙琳宫被炸得向上掀起,再被又一波炸弹打的向旁边飞去。
中央大厅周围的惨幕,呈露在所有人面前。
五百多名豪族,被死亡定格在某一时刻,流淌的鲜血宛如冥界的三途河。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震撼到失声,但瞬间便脸色苍白。
这场婚礼上,竟然发生了如此残酷的大事。
五百多名豪族被杀了,被皇帝陛下杀了,而他们亲眼目睹了。
这一定也会是历史,但他们完全没有亲眼目睹历史的兴奋,反而恐惧莫名。每个人的心头都只有一个念头:我肯定会被皇帝陛下灭口的!
帝国将走向何处?
人类的末日还能终结吗?
这些问题,都没人去思考了,唯一能思考的就是: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我,以正义与秩序之名,以亡父亡母之名,以守护我们的美德不被邪恶侵染的骑士之剑为名,在此宣誓,我当诛除暴君。”
“这个国家,不应该跟着暴君一起毁灭。”
她一字字说出这段誓言。
这段压抑在她心底太久太久、她违逆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强迫着自己妥协的誓言。现在终于说出口。
她转头,望着卓王孙。
“忏悔完了吗?”
卓王孙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慌乱,而是挑起了一抹笑容。
“你杀不了我。”
回应他的,是浮空岛底部的一道巨大无比的淡蓝色光柱。光柱中,经过岛体加速的梭形冰柱狠狠轰击在他身处的宫殿残垣上,再一次引发了让周围建筑全都毁灭的震荡。
随即,浮空岛升空,向白风城的方向飞去。
帝国与合众国的战争,终于,还是开始了。
当浮空岛飞出帝都后,芙瑞雅已经恢复了冷静。
但与卓王孙开战的决定,并没有变。她这次坚定了信念,一定要将他赶下皇位。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国家在他手中没有未来,他随时可能会令这个国家毁灭。
她之前犹豫不决,是因为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卓王孙保住了这个国家,无论如何,他都绝大部分人渡过了末日。另一个原因是,与卓王孙开战会引起极大的动荡,轻易便会令上亿人死亡。芙瑞雅不愿意背负向人类开枪的罪名。
而现在,这两个理由,因这五百人的死,都不复存在。
这个国家,执掌在卓王孙的手中,才是真正危险的。
她必须要将他赶下去。
芙瑞雅有种莫名的预感,卓王孙不可能死在她那一炮之下。尽管那一炮威力非凡,足以将半个伊芙琳宫砸的粉碎,但芙瑞雅就是感觉到,卓王孙不会死。
就像玄青笃定的认为卓王孙会死在翼战船的对撞中,但卓王孙却毫发未伤。他肯定有某种保命的绝技,这芙瑞雅一点都不怀疑。
她必须要做好面对一场苦战的准备。
浮空岛以最快的速度行进,半天时间就回到了白风城。
当再见到白风城时,芙瑞雅舒了一口气。显然,帝国军发动的袭击太突然,甚至还可能有内应,白风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城市几乎看不出破损,只是城中各处都驻扎着帝国军,蓝色的军服看上去格外刺眼。
芙瑞雅这次再没有客气,浮空岛径直飞临帝国军在白风城外的驻地,坠星炮落下,将驻地夷为平地。紧接着,白风城外的所有军事目标都遭到了攻击,无一例外的都损失惨重。而后,浮空岛飞临白风城上空。
悬殊的战力对比,让白风城内的帝国军放弃了抵抗,悉数投降。当决定开始战争后,犹豫不决便消失,芙瑞雅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以雷霆手段夺回了白风城。
当她回到这座城市后,她才知道这段时间,损失究竟有多大。
负屃长老死了。死在那次由玄青策划的想要杀死卓王孙的翼战船对撞中。那次对撞没能杀死卓王孙,但同行的负屃长老未能幸免,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
帝国军的突袭的确很快便攻陷了白风城,让这座城的损失减到了最小。他们也不想伤害这座城。但在夺取浮空岛时,遇到了凶悍的抵抗。
那一仗堪称惨烈,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帝国军用的是饱和式攻击,炮火无休止的轰炸着浮空岛的每个角落。但尾之一族就是不肯投降。最后的结果是浮空岛被打的伤痕累累,而尾之一族则有超过一半的族人死在了这一战中。
幸存的那些族人,也被帝国军囚禁起来,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白风城里几乎所有的武器装备都被搬走,运往帝都。
除了浮空岛。
这场对手是整个帝国的战争,芙瑞雅几乎要从零开始。但她脸上丝毫没有畏惧。
她亲自为负屃长老建立了衣冠冢。在葬礼上,她接见了每一位尾之族人,安抚他们,发誓会为他们报仇。对于尾之一族的牺牲,她同他们一样悲痛。
然后,她来到母体的安放处,见到了久违了的身影。
“路,和我一起拟定作战计划,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除掉他。”
小型的路出现,深深看了芙瑞雅一眼,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探寻出她的真实想法。
“你想杀死他?”
“是的。”芙瑞雅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突然下定了决心?”
“因为这次帝都之行,让我看清了,他是比尼禄更可怕的暴君。他的目标,不是拯救这个国家,而是他的路。”
“这有什么区别吗?他的方法不也是拯救这个国家?”
“很不一样。他看重‘他的方法’比‘拯救这个国家’更重。也就是说,当‘拯救这个国家’同‘他的方法’不一致时,他会为了‘他的方法’而放弃‘拯救这个国家’。”
路点点头:“我明白了。真正想‘拯救这个国家’的,会像你一样,把‘不伤害这个国家’放在第一位,而人类皇帝显然违背了这一点。”
芙瑞雅:“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一次我决定了,将发动靖难之战,不除掉卓王孙,我就不会终结这场战争。不管牺牲有多大。”
路沉默着,似乎在思索她的话,慢慢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我必须得提醒你,他是个可怕的对手。”
芙瑞雅:“这我很清楚。他是人类皇帝,整个人类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能调用的资源不是我能比的。而且他在战场上比我更冷静,无论是对敌人、对部下还是对自己都比我更狠,这让他比我更能抓住战机。能在末日初期就把SEVEN压在冰城打,坦白说我做不到。”
路:“这的确是他的可怕之处,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些。他应该是有几张超出我们想象的底牌。”
芙瑞雅:“这我也想到了。他之所以能从翼战船的对撞中逃走,应该就是一张底牌起效了。我对着他轰了一记坠星炮,但我感觉他不会被杀死。这张底牌的确够强大。这也是他明知我要刺杀他,但还是等着看我如何刺杀的底气所在。”
路:“是的,这是一张底牌。但他应该还有别的底牌。”
芙瑞雅:“别的底牌?”
路:“末日最大的破坏,不是使汽车、战舰不能动弹,而是使人类丧失了制造汽车、战舰的能力。制造它们的生产线是离不开电的,而且,它们也几乎不可能被蒸汽动力取代。想象一下上万吨的液压机、光刻机,蒸汽动力能复现它们吗?不可能。但,冰城之战才进行了多久,卓王孙就能成批次的制造蒸汽巨舰了。第一次和谈结束后,他应该是有实力攻破冰城的,这你也感觉到了。问题在于,没有电的情况下,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具备制造蒸汽巨舰的能力的?”
芙瑞雅皱起眉头,联想到卓王孙曾说的一段话。
“其实,蒸汽文明比你想象的更成熟,枢密院已研发出了更强力的蒸汽机,并找到大量生产的方法,足以能解决粮食问题让整个帝国都不挨饿。但被我雪藏起来,不准推行。”
这与路的推论相一致。如果卓王孙的底牌是蒸汽机,那它不仅仅是“更强力”而已,它已在某种程度上堪以比拟电力了!
这仅仅是他们推论出的卓王孙的底牌。他还有没有别的底牌?
答案是肯定的。
而这无疑让芙瑞雅的形势更加严峻,她取胜的可能被进一步压缩了。
“他或许还有很多底牌,但我并不惧怕。一直以来,我害怕的是我不能与他为敌。现在我已明白,想要拯救这个国家,就必须要打倒他,那无论他多可怕,我都不会退缩。”
“那好吧。”路点点头,“我对你的建议,正好也是——”
“迎难而上,直捣黄龙。”
芙瑞雅的预估没错,卓王孙没有死。
他脸上有几道血痕,左臂上缠着绷带。显然,并没有完全躲过坠星炮的轰击,但这些伤都没有危及性命,都是皮肉伤而已。
他缓步向前走去。
一个胖子跪在地上,不住发抖。
卓王孙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费斯坦但提勒斯,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猥琐的胖子此刻抖成了一团筛糠:“陛下!我忠诚的陛下,我伟大的陛下,用光芒照耀着我的陛下!我在您面前就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歌颂您、效忠您,您怎么可以惩罚我呢?我对您的忠诚无以言表!”
“你忠诚我?”皇帝陛下微微眯起了眼睛,这让他的目光显得无比尖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发怒的征兆。
费斯坦但提勒斯显然也知道,蜷缩得更厉害了:“当然!绝对的忠诚,我的每一滴血都可以为陛下而流!”
“那你告诉我,你将浮空岛运来时,为什么不将它的内部完全破坏?难道你不知道,芙瑞雅能启动它吗?你如果敢说你不知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费斯坦但提勒斯脸上的肥肉颤动了一下:“我知道。”
“那就是说,你的确有弑君之心了?”
“不不不,陛下,您听我说。我是基于对您的忠诚才这样做的呀!”
“哦,那我得听听了。这个说法倒是新鲜的很。”皇帝陛下转头吩咐了一声。“暂缓行刑,让他的家人活到他解释完。”
费斯坦但提勒斯的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陛下,您知道吗,我是您忠实的拥趸。我无比的认同您的路,万般盼着您能够成功。有人说您是暴君、昏君,这我打心底里不认同。如果您真的是暴君、昏君,您何必救这么多人呢?背负着这么多人在末日中前进,对您而言才是最艰难的吧?所以,我就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帝国的人口,能减少1/2,甚至更多。起初我的设想是,夺到浮空岛后,我就开着它跑到帝国里乱轰一气,哪个城市大就轰哪个,等把人口轰掉一半,我再缴械投降。陛下您带领着这么少的人,应该轻松就能战胜末日吧!但不行啊。这该死的浮空岛竟然完全不听我控制,我只好行此下策,故意把它送到芙瑞雅手中,这样芙瑞雅就能逃走,您与她的战争就会开始,您两位一打起来,那不得是几亿的死?等死的差不多了,双方也打够了,只能和谈。陛下您带领着这么少的人,应该轻松就能战胜末日吧!”
他用袖子擦了擦汗:“这就是我,一个您最忠诚的拥趸的真实的想法。如果能够,我愿意做您御前的一条恶狗,为您担起反人类的罪行。而我英明的、伟大的陛下,您就负责做光耀万世的明君吧。”
卓王孙听完他的话,微微点头:“这种说法,倒是出乎我的预料。费斯坦但提勒斯,你比我疯多了。”
费斯坦但提勒斯尽力露出谄媚的笑容:“不敢不敢,我哪里有您……”
他下半句话本来是“疯得厉害”,出口的瞬间发现不妥,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不不不,我比您还……”显然,这句话显然也很不妥,他脸色憋得通红,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卓王孙冷冷看着他表演:“既然你对我这么忠诚,我有项差事交给你办。消息说芙瑞雅急行军向帝都而来,我要你替我守住金月城。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但此城若破,你就提头来见吧。”
费斯坦但提勒斯苦着脸:“陛下,我的长处在阴谋诡计,我不擅长打仗啊,不如我还是做您御前的一条恶狗……”
卓王孙:“滚。”
费斯坦但提勒斯吓的一颤,从地上弹起来拔腿就跑。自始至终,他都没敢向卓王孙要求放掉他的家人。
卓王孙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晏,你怎么看?”
晏走了过来:“费斯坦但提勒斯并不重要,豪族已被铲除了七成,他不敢再耍什么花招。虽然此事令陛下的声誉大跌,但我们在帝国的阻力的确小了很多,各项政策终于可以推行下去了。我们的计划是正确的,长痛不如短痛。”
“这场战争呢?”
“芙瑞雅皇后既然要打,那就打是了。只是不知道陛下要打到什么程度?”
“能打到什么程度?”
“下策是偷袭白风城,摧毁母体;上策仍然是杀掉芙瑞雅皇后。”
卓王孙沉默了。他专注地思考了几分钟,然后说:“就没有折中的办法吗?”
晏:“芙瑞雅皇后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只要母体还在,她就能快速的恢复实力,因此,她会一次次的向着目标努力——发动战争,打倒我们。毁掉母体,会让她沉寂很长一段时间,却无法让她放弃。她会去寻找新的力量,等找到后,她又会成为帝国最大的敌人。所以,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杀掉她。”
卓王孙绕开了话题:“晏,你觉得这次屠杀豪族,是我太过残忍吗?”
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建造罗马,就必须搬空周围的采石场。”
卓王孙笑了笑:“是啊,有得必有失。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可是晏,为什么我每次失去的,都是最重要的东西呢?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一无所有了。”
晏皱眉,就连他也猜不透,这句话是皇帝陛下的真心感慨,还是一句反讽。他沉吟片刻道:“其实,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提议虽然疯狂,但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真能在这场战争中让帝国的人口大幅减员……”
“不,晏,这不是我的选项。既然芙瑞雅要战争,那就给她战争吧。我会在这场战争中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这场战争成为她的梦魇,让她面对我时,再也不敢提到战争。”
“这,算不算折中的办法呢?”
晏没有立即回答。从卓王孙这几句话中,他已听出了腥风血雨,这场战争的走向可能比他预料的还要残酷,当然,那是对于芙瑞雅的。他丝毫不怀疑卓王孙能做到这一点;他怀疑的是,他能否完成。
当他披坚执锐,寸寸摧毁芙瑞雅,将梦魇送到她面前时,真的不会停手吗?
他真的会摧垮她,让她再也不敢反抗他?
让她不再是之前的芙瑞雅,让她永远的恨他,让她从此生活在黑暗中?
晏斟酌着,最后说:“陛下,我只想提醒您,我们的计划已进展到成功的前夜,很快您的所有谋划都会成真,但现在也处于黎明前的黑夜,一旦您停步,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五百豪族会白死,玛薇丝女王的牺牲也将毫无价值。与整个人类比较起来,个人是不值一提的。”
“晏,不用再提醒我了,我很清楚。这座天平就摆在我面前,时刻提醒我一百亿人比一个人、两个人重要多少。我努力过,所以我知道我不会有好结局。我也知道你的上策是最理性的、对国家对这一百亿人最好的选择。但是,晏,我是一个人,我做不到放弃所有情感仅依赖理性生存。所以,你所说的上策,是对这个国家的、对这一百亿人的,不是对我的——我绝不会考虑它。”
晏沉默着,认真的思索着卓王孙每个字的意义。最终,他恭谨行了一礼:“谨依尊命。”
卓王孙笑了笑:“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这场、注定让我心疼的战争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笑容凝结,面容重新变得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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