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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也只是受人挟制的弱者罢了，别人有令，即便她不想不愿听，可却也没有能力拒绝，只能顺从，甚至，她顺从还是反抗，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实际上，当时她和你的处境，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她和她的子女运气好罢了。”
楚青玖紧紧盯着梅姨娘，轻笑着说道：“你看，从头到尾梳理一下，大家都知道，那个给老夫人下令的人，才是你真正的杀子仇人……”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报仇呢？”
梅姨娘嘴巴张了张，喉咙却被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挺能哔哔的么？”楚青玖勾着唇，笑着询问梅姨娘。
梅姨娘唇角动了动，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狠狠瞪着楚青玖，像是要用目光让楚青玖闭嘴。
“要我帮你说么？”楚青玖自然不会被梅姨娘那有些狰狞的样子吓住，反而笑着询问。
虽然是询问，但楚青玖却也不是真的为了要寻求梅姨娘允许。
因此楚青玖直接开口，戳破了梅姨娘心底最隐秘的心思：“不过就是你虽然不知道那个大人物到底是谁，但却分外清楚，那大人物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故而便自欺欺人，把仇恨的目光放在好欺负的人身上，朝着对你好、对你毫无防备的人下手，残害他们以泄愤罢了。”
“欺软怕硬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冠上母爱这样伟大的情感了。”楚青玖淡淡嘲讽了一句。
方颢早就知道楚青玖不好惹，之前朱大夫的案子，和他一起查案的那个正六品官，当天就曾经被楚青玖好一顿嘲讽。
只不过后来，方颢和楚青玖相处多次，都没见她再毫不留情地嘲讽过别人，差点儿忘了，楚青玖可不是好惹的。
但方颢也没想到，楚青玖这么不好惹，这一张嘴，平时倒是话不多，每每说一些，都很有力量，或发人深省，或给他指明破案方向，但方颢真不知道，这张嘴还可以诛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楚青玖却要诛人心。
现在看来，楚青玖对正六品，还是嘴下留情了的。
以后千万不能真的惹怒她了。
方颢暗暗告诫自己，而崔鸿则是忍不住露出个苦笑——作为曾经的被嘲讽对象，崔鸿对楚青玖的言辞犀利程度，是深有体会的。
他实在是不愿意回想，便转移了注意力，把目光投在了梅姨娘的面上，崔鸿忽然有些庆幸，幸好，这会儿被嘲讽的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小骄傲。
看梅姨娘被楚青玖一针见血点破了真面目之后，之前的癫狂渐渐退却，面色渐渐变得灰败而心如死灰的模样，崔鸿抓紧机会审问梅姨娘。
崔鸿实在是好奇，梅姨娘到底是怎么作案的？
他已经知道了，梅姨娘是学过杂耍的，但他也不是没见过别人表演杂耍，但依然想不出来，什么杂耍这么厉害，能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
梅姨娘被打击的有些厉害，这会儿还没缓过神，听崔鸿询问，她怔了一会儿，才慢慢回道：“口/技，我学过口/技。”
楚青玖笑了笑。
或许大越国的这些人，不是人人都知道口/技、听过口/技表演的。
其实楚青玖也没有看过口/技表演，但是楚青玖记忆力很好，即便是中小学课本上的一篇文，现在也还能完整的背下来。
“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众宾团坐，少顷，但闻屏障中抚尺一下，满坐寂然，无敢哗者。遥闻深巷犬吠，便有妇人惊觉欠声，其夫呓语，既而儿醒，大啼……”
就算是梅姨娘学艺不精，没办法如林嗣环文章中所描绘的口/技人那般厉害，能做到如有“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百千犬吠”，但她简单地做出两人一起说话的声音，应该并不难。
若不是因为在院中的丫鬟婆子说，两个人曾同时说话过，而不是只是你说上一句我接下一句这种对话方式，都不需要会什么口/技，现代时候随便拉一个配音演员出来，都能模仿出来。
也就是因为丫鬟曾听到两个人曾同时说话，楚青玖才会这么久，才堪破迷局。
崔鸿和方颢闻言，忍不住皱眉。
“口/技？何谓口/技？”两人见过人口喷火、叠罗汉、顶碗、踩高跷这一类的杂耍，却没听过口/技这个东西。
说到这个，梅姨娘有些骄傲：“我是和一个老皮影戏师傅学的这一手绝活，但就算是在皮影戏表演师傅中，会口/技的也不多。”
她当时见了老人的表演，当下便惊喜不已，特别想要去学。
老师傅其实并不愿意教她，谁让她是个外人呢，这种吃饭的手艺，老师傅当然不想教给一个外人，只打算教给自己的儿孙。
但她态度诚恳，又死死缠着老师傅，老师傅被夹缠的没办法了，便少少教了她一些粗浅的模仿人或者动物或者风吹树叶、雨打芭蕉等等声音的技巧。
她当时一点就通，很快就学会，老师傅大约是爱才，后来又稍稍教了一些复杂的技巧，可以在同一时间，发出不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鲜活。
后来，给蔡家三兄妹讲故事的时候，她也进行过模仿，但等到孩子大一些，不需要她讲故事了，她便也只有没人的时候，会自娱自乐一下，不曾把这么技巧显露人前。
等到傅姑娘把利用磁石开关窗这种办法教给她之后，她便灵机一动，把口/技用在了傅姑娘给出的行动方案里，当叶妈妈去行凶的时候，她则在屏风后模拟出叶妈妈的声音，以证明，叶妈妈没有时间去行凶。
“那傅姑娘，实在是个聪明人，想出来的许多法子，新奇又好用……”说到这儿，梅姨娘赞扬了一句傅姑娘，她都不知道，傅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多想法来达到目标，却还不牵连自己。
只可惜……碰上了楚青玖。
想到这儿，梅姨娘把目光落在楚青玖的身上，上下打量了楚青玖许久。
隔了一会儿，梅姨娘才说道：“因为你能识毒解毒，那位傅姑娘还特意避开了用毒，又精心琢磨了行凶的方式，自认不可能再失败，我也不觉得，会有人破了这个案子，可没想到，还是被你抓住了破绽。”
“但你只是运气好。”梅姨娘强调。
这次，楚青玖真的只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运气好，她根本发现不了破绽。
楚青玖闻言，并没有得意，只是轻轻笑了笑。
“运气好么？”楚青玖睫羽轻眨，直视梅姨娘的眼睛，和她说道，“我说过，任何的勤奋和努力，都不应该被讥讽；你只觉得我运气好，恰恰发现了唯一的破绽，却不知道我能练到现在这样用手一颠便知道药材重几两几钱的程度，是耗费了多少的时间，又受过什么样的苦。”
“或许有人有狗屎运，但我的运气，是依靠我勤学苦练而来的实力，作为支撑的；而实力，离不开我的曾经付出的勤奋和努力。”楚青玖又笑了笑，补充了一句，“当然，也需要一定的天赋；天赋加努力，才能学好一门技艺，我想这一点，梅姨娘你是深有体会的。”
梅姨娘怔住了，嘴巴张张合合，最后颓然道：“你说得对。”
承认了楚青玖并非全靠运气后，梅姨娘再打量楚青玖，又想了想傅姑娘，忽而生出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来。
楚青玖和梅姨娘你来我往对话的时候，崔鸿和方颢终于消化了“凶手是叶妈妈、耳室里只有梅姨娘一个人，就模拟出了两个人都在的假象”这样一个事实。
“梅氏，你能否演示下？”方颢从未曾见过这样一门技艺，便催着梅姨娘，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
梅姨娘沉默了片刻，便开始说话。
最开始还是梅姨娘和叶妈妈一人一句，到后来，就成了梅姨娘和叶妈妈同时开口说话，或者一个说一个笑这样。
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崔鸿和方颢都沉默了。
若非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别人和他们说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崔鸿和方颢是完全没办法相信的。
甚至会觉得，有人是想要干扰他们办案。
可见到了，才发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们已经有的经验，并不是绝对正确的。
毕竟，若是让他们自己去破案，他们绝对没办法想到凶手竟然是叶妈妈。
梅姨娘却忽然问道：“你是怎么猜到，凶手是我的？你最开始，并没有想到我会口/技，不然你当时就发现破绽了……所以，后来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是阿菡给了我提示。”楚青玖给梅姨娘解开了疑惑。
“阿菡？”梅姨娘惊讶，“她认出来是叶妈妈了？”
“那倒没有。”楚青玖摇了摇头，“阿菡是闻到了叶妈妈身上带着一种不好闻的味道，但到底是什么味道，阿菡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就急得要命，只知道有点像是牲畜身上带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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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做了小修，昨天写的时候忘了强调下，梅姨娘和叶妈妈躲在屏风后的时候，别人没看到人影，但是听到了她们同时说话这个细节，各位仙女宝贝不用回去看，知道有过这个细节便可。
1.林嗣环·清·《口/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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