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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画确实是何敏画的,他是在自家的客厅里“信手”画下的。但他没有想到,罗达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它藏了起来。
那是去年冬天的时候,杲晟房地产开发公司看中了西郊那一片土地。土地约有三百多亩,依山傍水,是个理想的商品房开发处。此前,已有多家公司有意在那儿开发高档住宅区了,但由于地界权属问题,迟迟不能敲定。罗达决定挤进去把地块弄下来。所以,他找到了刚刚上任的县委书记何敏。
当晚,何敏跟罗达谈了许多话,摆出各样的利害关系,说迄今为止,没有哪家公司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西郊这块块一直是荒芜着的,然而当有房地产公司要开发时,许多村民就跳了出来,说他们祖上就一直在此种植庄稼了,这地是他们的。只因六八年大炼钢要用场地,因此他们就同意政府代用给锰矿厂使用。当年的人可不像现在一样精明,要立下借据之类的东西;而离此不远的一家锰矿厂则列举种种证据说,从五六十年代开始,这块地就是他们的露天矿场,只是到了市场经济年代,他们才弃之不用,因而露天矿场便也荒芜起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村民和锰矿厂都摆出事实证据,在利益面前,他们各不相让。只要开发商偏袒某一方,或者把征地补偿费发给某一方,另一方就会造反。在如此情况下,没有哪一家公司愿意揽下这个天大的麻烦事。而罗达却认为,这块地一旦开发成功,购买商品房者会多如过江之鲫,他就会狠赚一笔。
原先,他是跟原先的县委书记俞中书谈过他的设想,他认为,县城之中,不可能没有一处高档住宅,到县城来投资开发的客商越来越多了,他们当然要在此安居乐业。
俞中书对他的想法却予以否定,他认为:”村民与锰矿厂本就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为何你还要让他们之间拼个你死我活,让我们做父母官的骑虎难下?这事难办,也办不了。政府宁愿让那块荒芜着,宁愿不让它创造出经济价值,也不愿意看到即将发生的斗殴惨剧。因为村民是不愿意跟锰矿厂打官司的,若把村民逼急了,他们就会冲进已经快要破产的工厂搞一番事情出来的。到时,态势就不好控制了。“
做事谨慎的俞中书让罗达无话可说。不久,俞中书退居二线。此时的罗达认为工作作风雷厉风行的何敏是会支持他开发高档住宅区的想法的。于是,他连夜拜访了何敏。正如他预想的那样,何敏二话没说,就答应做村民与锰矿厂的工作。
何敏意味深长地说:“那块地就像一朵花儿一样含苞欲放,如果不给她浇水,她就会慢慢枯萎,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他随手在信笺上画下了一朵花。
罗达心领神会地道:“这事就有劳书记您了。”
何敏说:“你创办的企业就是全县的一朵花,一枝独秀,年年均创造丰厚的利益。作为父母官,我们若不扶持名牌企业,让他们做强做大,难咎其职。”
罗达干笑着:“对对。我就知道书记您会支持我这一设想的。这花画得很漂亮,嗯,她共有八个花瓣,我明白了……”他趁着何敏不注意,就把那信笺取过来,偷偷放到自己的口袋。
不久,何敏便组织相关部门负责人深入现场,与村民代表及工厂负责人交谈。最终村民代表及工厂负责人均在征地协议书上签字了。各方让步的原因也很简单,村民拥有那块土地的大部分权属,而工厂则拥有小部分。因此,征地款也按六四分成,村民六,工厂四。
在敲定这地界争议之后不久,人们便注意到,锰矿厂的法人代表便调到县经贸委任职。人们于是猜测,锰矿厂负责人顺从何书记的意图,尽力做好职工思想工作。于是,他如愿以偿调任经贸委副主任了。
实情如何,罗达并不想去过问。他见地界纠纷得以落实,便投资开发西郊那块土地。作为回报,事后他把一张银行卡送给何敏。每一朵花瓣就是一百万元,八朵就是800万元。
此后,得知何敏被张大勇接二连三搞出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时,罗达毫不犹豫地相助了。
在蓝同华、覃圣敏、李茂财等人看来,罗达愿意帮助他们收拾张大勇,一点儿也顾及张大勇和车荣福那层关系,那是因为他们与罗达是赌友关系。既然是铁哥们,在他们不方便出面报复张大勇的情况下,罗达自然要帮助他们了。
事实上,罗达是帮何敏,并非是帮蓝同华等人。
何敏也知道罗达帮他,但他没有想到罗达出事后,会把偷偷藏匿起来的信笺交给车荣福。当天,在警方带走罗达时,他就很紧张,见到罗达的目光往他身上扫时,他就躲开了。车荣福跟他交谈时,他见对方拿出那朵花,一时心乱如麻,极力否认这花不是他画的。
跟他接触的人都知道,来求他办事时,他都会随手画出花朵,并夸张地形容对方的事业像花儿一样,明白此意的人于是心照不宣地向他行贿多少钱物。一般来说,他画完花后就会随手把草稿扔掉,极少让来者拿走。
罗达拿下“底稿”倒是让他感到惊讶,想来当时掉以轻心了。好在车荣福当天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然他可能招架不住了。不过从那天起,他就失眠了。他不知道罗达被捕后会不会把行贿他的事说出来。让他安心的是,他在省市里还有后台撑着,确实不行了,他就找靠山。
更让他安心的是,次日,罗达在押回市里时去死于意外交通事故了。他异常高兴,高兴得把一瓶子白酒喝个精光。人死了,不能复生了,他收受罗达的贿赂的事就会跟下腹的白酒一样被吸收掉。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频频往市里跑,通过天叔与发叔、老毛、军哥等人联络感情,再通过他们找到关键人物搞调动。有了金钱开路,调动之事来得也快。没过一段时间,调令就下了。他暗笑不已,只要离开县里,以往所做的事情就会一笔勾销,一切又会从头开始。他认为半年前所做的“工作”并没有白费。
过去的噩梦,看来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掉。他于是把精力放在工作时,要弄些政绩来。政绩有了,再在发叔等人的帮助下,他又会高升。
谁知,车荣福却带着纪委的人找到会场来了,把他的美梦全破灭了。下半辈子,他只有在监狱里度过了。
4.
打黑的案子得到省厅领导的高度表扬,他们立了功,车荣福比老婆给他生儿子还高兴。为了向一线的民警表示感谢,他请斤木和花红到餐馆大吃大喝一顿。他想,再一两天,他再犒劳那些参战的干警。
他深有感慨,半年时间不算得太长,在时光的岁月里,它只是其中的一抹光亮,但多少个日日夜夜,全体干警均极度疲劳地投入到打黑的工作中,累得不像个人样了。也该让他们放松一下。
在餐馆跟斤木和花红告别后,车荣福一人步行回家。斤木说要开车送他回去,他拒绝了。天色仍未黑下来,慢慢走上十几二十分钟的路,可以把体内的酒精挥发掉。在路过一个菜市时,他见到一个挑着青菜沿街叫卖的妇人拦着他。妇人脸色阴郁,脸上满是雀斑。
他不认识她,以为她认错人了。妇人说:“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是公安局车局长。前天,你还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向记者介绍破案的经过。你不会认识我的,我只是一个卖青菜的小贩。”
车荣福问妇人有什么事。
妇人突然哭着说:“帮帮我吧,我的男人要去抢银行了!”
车荣福一惊:“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妇人悲悲切切哭哭啼啼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妇人的老公叫四毛,曾做过假币生意,被判过刑。出来后,他跟着她租住在万秀村,过着贩卖青菜的生活。日子过得虽很清苦,但他却远离原先那些猪朋狗友,开始重新做人。也许是见每天天还没亮就往五里亭疏菜水果批发市场打货了,劳累了一天下来,也赚不了几个钱,他决定重操旧业。
有一天,四毛以前的几个朋友到他家躲避警方的追捕,妇人极力反对,但却遭到四毛的殴打。而他见到以前的哥们,又横生出要干一番“大事”的想法。从那天以后,他就不再贩卖青菜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她很担心,哭着求他别再犯错了。他没有听从她的劝告,还以拳脚对她。
她绝望了,几次想一死了之,可想到还呆在农村老家的儿女还小,她又打消寻短的念头。她想,再不行,她就找来娘家的人给他施压,让他悔过自新。得知她准备这样做时,他又跑回来跟她去卖青菜了。他虽说高大凶悍,可他总害怕她娘家人了。因为他当年追求她时,他家穷得只有一张板凳。她根本就看不上他。后来,还是她娘家的人劝她嫁给他。基于这种原因,他从来不敢得罪她娘家人。
谁知,他仅仅老实了几天,不久又野了起来,继续到联系以前的一些“旧友”,准备搞一单“大生意”。
这天,他一回家,就把她藏在枕头里的几千元拿走。她问他要干什么,是不是拿去赌钱?他没说什么,但他在接听一个电话时,她隐约听到他要跟一个人买枪,准备去抢银行。她吓坏了,拦着,并跪下来哭叫着。他不听,给她一巴掌,骂她少管闲事,然后夺门而出。
她追了出去,转眼却没有见到他的踪影。她蹲在地上痛哭。后来,她想起还有一担仍未卖完的青菜放在菜市那儿,就又去把它挑回家。刚出出到菜市口,见到一个男人像她在电视上见到的警察,她就跟了上来。走近前一看,真的是电视上介绍案情的公安局局长车荣福。
车荣福一听,就知道四毛是谁了。此前,斤木已经把四毛的情况跟他说了,瘦三带着阎王和斤木去四毛家躲避一个晚上。事后,警方把他抓获归案,以窝藏罪论处,但却没见过他的身影。
妇人说:“车局长,你赶紧去抓住他吧。他正在把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拿去买枪,要犯大事了!”
车荣福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即通知斤木和花红赶来汇合,然后在妇人带领下,迅速前往步行街。在一个老房子前,他们停了下来。原来,四毛打电话时,卖枪的人跟他约定在此处交易,这话让妇人听到了。
车荣福立即跟斤木他们电话联系,得知他们已经逼近步行街了,但身上都没有带有武器。斤木问车荣福要不要请求支援,让正在值班的弟兄们迅速赶来。车荣福考虑了一下,同意了。他让妇人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主要是考虑到若是发生了意外,可能会伤及到她。
他慢慢靠近那间房子前,透过窗户,见到里面有两个人蹲在地上看着什么。再仔细一看,他们在数着钱。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他们在一对一地交易。他想,那个肥壮得如一头猪的男子估计就是四毛了。
车荣福回头看时,见到斤木和花红急急地走来了,他吩咐花红守着房子的后门,然后带着斤木踢开正门冲进去。“咣当”一声,把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四毛急忙取出买下的手枪,指着车荣福。不料,斤木就地一滚,双手猛地把他的双脚一抄、一拉,只听得一声闷响,四毛跟一根石墩一样倒在地上,仍想挣扎时,已经被斤木用拳头击到脑部,他“啊”的一声,顿然昏了过去。
卖枪的男子想飞奔而逃,车荣福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左脚插在他身后,右手用力一推。男子往左侧一倒,腰部靠在车荣福的右脚膝盖,一时失重心,便被车荣福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奇怪的是,车荣福在扳倒对方时,觉得对方的一只脚有些空荡荡的,跟瘸了一只腿似的。
那男子大叫:“你们是干什么的?”
四毛醒来后,见到斤木把他捆了起来,惊愕之余就大喊:“哥们,你搞错了,我是四毛!”
斤木说:“没有搞错,抓的就是你!我跟你也不是哥们!”
四毛喘着粗气叫喊:“我跟三哥是友仔,你不是跟三哥很铁吗?有一天晚上,你曾跟三哥他们曾躲在我家。你不记得我了吗?”
斤木说:“谁跟他是友仔?我是警察!”
四毛突然意识到什么了,不再吱声了。斤木从四毛的口袋里搜出了一支枪。而车荣福也从那男人身上搜出了4000多元钱,仅此而已。车荣福见到斤木把玩着那支枪,不时用它指着四毛,他有些担心,万一走火了,会伤及当事人的。仔细看着那支枪时,他几乎喊出声来,心想:“这支手枪,不正是我藏在办公室里被盗走的那支吗?我的妈呀,它怎么会在这人手上?难道这人就是闯进我办公室的盗贼?”
车荣福心里突突地跳着,比放上一群小兔还要紧,他有一种快要昏倒的感觉。
斤木忽然举着枪指着四毛,说:“当初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猪头。哼,有一身蛮力有个屌用!连这家伙是真是假的你也分不出来!”说着,他就要扣动扳机。
四毛急忙跪倒在地上求饶,而车荣福见状也冲上去把手枪夺下来,怒叫:“你要干什么?”此时,从后门冲来的花红也大叫:“斤木,你疯了!”她跟着上前,协助车荣福把那支手枪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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