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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岂微微皱起眉头说:“辞临,你不要把念头打到佩玖身上。禁中不是我们可以肖想的。”
孟伯庸也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佩玖心思单纯,年纪尚幼,送进宫里只怕骨头都留不下。”
孟辞临脸上带着微微讶异的神色道:“父亲兄长在想什么呢?”
“不是最好,”孟岂淡淡道。
饭后,孟岂自行离席说是处理政务,走出厅堂便看着二姨娘牵着佩玖离去了,孟辞临站在檐下静静地看着,眸色深深让人看不清楚。
他确实有把佩玖送进宫里的念头,只是个念头罢了,这个小女娃是他慢慢看着长大的,虽说不那么亲切,但到底也是自家人。
禁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再清楚不过,这只是个下策,他自己也舍不得幼妹去宫里的。
那皇帝如何舍得把亲生女儿留在深宫呢?
还在读书的时候,太子每日都来得最早,五六岁的孩子,本是最不愿意学习的,偏偏太子来得早
回去得晚,除去读书,便喜欢坐在一边看他们玩。
年长的孩子是不喜欢带小孩玩的,太子心里知道,也不往前凑,只是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太子幼时长得并不算好看,最多是干净清秀,脸上白嫩嫩的,眼眸乌黑。孟辞临喜欢安静,也不会和那些公子们一起投壶,闹蝉、斗蛐蛐。
有一日,他独自坐在亭中读《鬼谷子七十二策》。
记忆里是个夏天,湖上水波阵阵,一池清荷随风摇曳。
正看得出神,却感觉有人软软地拉他的衣服,孟辞临看过去,粉团儿似的小太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小太子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去看他的书。
“《鬼谷子》,殿下看过吗?”孟辞临说着,还给小太子挪了一个位置。
小太子费力地爬了上去,皱着眉毛点头:“孤听说过。”
小小的人儿,非要一口一个“孤”,虽然还是个孩子,可身上的贵气怎么也藏不住。
“太子怎么不和他们去玩?”
“父皇说,女子不可张扬无状。”太子脸上是笑嘻嘻的,生生把孟辞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瞬间用手捂住了太子的嘴,压低了声音说:“殿下的身份不足为外人道也,殿下可知道。”
太子点头:“可你不是外人啊?”想了想又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是孤的内人。”
孟二公子头上青筋一跳,觉得自己坐在这看书都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偏偏太子浑然未觉,垂着眼睛十分落寞的样子:“孤自己在宫中实在无聊,夜里睡觉只觉得害怕,所以就想在太学里待着,可也没人带我玩。”
巴掌大的小脸,泫然欲泣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可怜,孟辞临那时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看着孤独无依的太子,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后来,太学里的各家公子都看见这样一幅画面:明明最不待见小太子的孟二公子身后,日日跟着一个小跟屁虫。
只在那时候,太子便学会了以装可怜博取同情,人人都只道太子天资聪颖,谁人只道他别有机心。
孟辞临又在廊檐下站了许久,
*
中秋后,孟辞临受命前往扬州,孟伯庸送他到城门口,孟辞临便不让他送了。
秋风瑟瑟,天上浮云淡淡,远处驰道延续至天际。孟辞临身着竹纹风氅,头戴羊脂玉簪,翩然而立,他站在上风处,微微一笑:“向来是在此处送兄长,今日却是兄长来送我了。”
孟伯庸亦是一笑:“只身在外,切记万事当心。”
孟辞临颔首,长揖道:“待我回来与兄长切磋武艺。”
“这是自然。”
孟辞临抬步上了马车,孟伯庸一勒马缰,掉转马头入了城门。
马车行驶在驰道上,木质车轮辘辘作响,行了五里,便是一个短亭。
在前面驾车的清遥却停了下来,孟辞临撩开帘子轻声问:“怎么了?”
清遥示意了一个方向,压低了声音:“那个人,大人看是不是刘钦?”
离他们的马车不过两百米的地方又停着一辆马车,两匹纯黑的骏马站在最前,一动不动,既不低头吃草,亦不躁动不安,果真训练有素。
马车是促榆木的,在细微处足显精致,车顶飞翘,四壁镂刻花纹,只是没有半点能看出主人身份的纹饰,从外表看不过是寻常人家用的马车,除了坐在车夫位置的那个人是刘钦外,和一般的马车并无不同。
车上坐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孟辞临下了车,略整衣冠走到马车前,朗声道:“在下见过公子。”
太子低调出城,定然不想在宫外暴露身份,孟辞临长揖至地,态度十分恭敬。
马车的帘子被一直修长的手挑开了,太子清隽的面容映入眼帘。
太子施施然走下车,她今日依然着深衣,外面穿着纯白滚金边的鹤氅,长发束起,凤眸淡淡。径直走到他面前,二人相距不过二三步。
孟辞临这才发觉,太子身材颀长,不过比他略矮半头,举止形容皆如男子,哪怕是这双眼睛,亦无半分女儿娇态。
“我今日来送你,”太子弯唇一笑,一身卓然风姿。
“微臣惶恐。”孟辞临又是一揖,礼罢便掖着双手,静静站在路边。
孟辞临心中却不像面上这么平静,太子如今不可同日而语,绵里藏针的功夫玩得游刃有余,不知
今日特意践行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偏偏又让人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头提防着。
“孤心里头也想去扬州,古人言‘烟花三月下扬州’,虽说如今不是顶好的季节,可四时之景不同,乐亦无穷。可惜啊,江山的担子太重。”太子淡淡开口,看着驰道,偏头而笑,“和孤一起走走如何?”
孟辞临颔首,二人便沿着驰道缓步而行。
“到了扬州以后,若是查出王景的问题,你可以派人送信,切不可轻举妄动。”太子静静地说着,腰间佩绶随着走路轻轻摆动着。
“好。”孟辞临想了想又说,“殿下想找个什么样的女郎,臣去扬州之后定会替殿下物色。”
“到底是拉一个进火坑,找个姿容一般的,家境贫寒的即可,”灵均轻声说着,“我今生怕是不能嫁人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也放这女孩一条生路吧。”
太子把禁中比作死路,偏偏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南下以后,我在朝中果真是无依无靠了,”太子的声音本就雌雄难辨,如今声音清淡,多了二分娇柔,这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我根基不深,只怕这两个月便被王纂拆穿入腹了。”
孟辞临微微一皱眉,道:“哪里有这么严重,殿下实在多虑了。”
“孤手中权力不多,能调动的不过是禁中守备,不过千余人,若是王纂发动宫变,恐怕你在扬州还没有收到消息,这皇城便换了主子。一边是大将军,他后头还有母后,哪里有孤的活路?”
这话说得可怜,可孟辞临直觉其中颇有玄机:“听闻殿下不日将开设恩科,若选取天子门生,殿下身边有高才之士,王纂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朝,殿下请放宽心。”
太子抬起眼睫,神色莫测:“可孤还是个女人。”
孟辞临微微皱眉,太子看着他的神色又说:“皇后前几日便替我物色太子妃,若是再送我女郎,
我又该拿什么遮掩,孤无依无靠,手中无权,无处藏身,可便是要无葬身之地了。”
说这么多可怖的话,孟辞临眼中一片浩瀚,心中已然清明起来,太子几次三番强调手中无权,目的是什么已昭然若揭。
孟辞临心中冷笑,偏偏不愿点破:“殿下多虑了。”
殊不知太子心中也在暗暗骂他,句句话都是推诿,“放宽心”“多虑了”,一句一句都是鬼话。
孟辞临心中也很意外,太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再有远见卓识,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女孩,先前已觉得她胸有丘壑,如今她竟然还知道权利必须握在自己手中,果真是长进了,如今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手中的十万禁军上。
可惜权利他是不能放的,随私下里已然表示过投靠太子,可太子到底是不是可塑之才还需假以时日才能一辨究竟。何况一旁又有王家虎视眈眈,他手中的权利又何尝不是最后一分保障。
思及此处,孟辞临心中有了计较:“臣太尉府中养了一群武士,身手皆是不凡,寻常二三人不得近身,殿下拿着臣的玉绶,臣府中长史定会把人送入禁中,加强守备,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不傻,已经明白这是孟辞临的底线了,也不推拒:“多谢爱卿了。”
孟辞临把腰间佩绶解下,双手捧着交给太子。
灵均伸手取过,触手温润,观察成色大概是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均匀,造型也十分别致,是两条含尾游弋的鱼,镂刻细致,栩栩如生,价值不凡。
“孤若是把这玉当了,该如何?”太子笑吟吟地看着他问。
太子恶劣惯了,孟辞临已经不惧怕这种反问:“若能为殿下增添半分笑颜,也算这物件自得其所了。”
太子两度吃瘪,心中不爽,回眸看去,二人已经走出了半里路。
“不日便是恩科的殿试了,臣恭祝殿下可以选得德才兼备之臣,为殿下分忧。”孟辞临弯唇而笑。
太子站在原地,凤目淡淡,微带笑意:“孤亦祝爱卿马到成功。”
太子来送他本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禁中十分寂寞,难得有孟辞临这个乐子,原本日日猜测着他的心思,亦是件趣事,如今他要南下了,太子心里头还生出些许不舍来。
孟辞临哪里晓得太子的心思,只是一个长揖:“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太子弯唇一笑,转过身慢慢向来路走去,秋风吹过,把鹤氅吹得鼓起,太子走得四平八稳,从后面看去,天地一片苍茫,这一抹翩然的白色,遗世独立,风采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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