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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在章华宫里坐了一夜,刘钦过来劝了两回,少帝只道心绪不宁难以入眠。
铜壶宫漏沙沙地响起,少帝临窗而立看着远处高低冥迷的灯火,有脚步声从殿门外传来,少帝循声望去,刘钦跪在地上,沉声道:“丞相听闻大将军的死讯,当即昏迷,卢太医正在医治。”
“朕记得南凉年初时进贡了一支人参,你亲自送去相府。”少帝的声音不快不慢,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刘钦哪里会深思,口中称诺便退了出去。
少帝搭在扶手上的手豁然收紧。
往事桩桩件件,她已尽其所能,可近日来的诸多事情,并不是她能左右的。少帝看着沉沉的天幕,眼中幽微难辨。
她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诸多事情一同发生,由不得她不信。苍天果然有灵,给她重来的机会,可是很多事她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重蹈覆辙,这是命数吗?
苏长卿、孟伯庸到孟岂,哪个都好像又沿着过去的车辙一同走过去,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殊途同归了。
太初二十年,十月初四,辅国将军殁于雁回关。
十月初七,讯传于京畿,丞相大哀,突发急症。
十月初八,丞相病逝于家中。
丞相孟岂乃三朝老臣,溘然长逝,少帝大哀,追封孟相为列侯,极尽哀荣。
夜色微冷,月色如霜。
天空黯淡如泼墨,星如碎银,三三两两铺满了整个天际。
白色的纱幔被夜风吹得鼓起,前厅里摆放着两具黑沉沉的棺木,在这样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森然。火烛摇曳,烛光跳动,孟辞临跪在棺木前,眼中一片幽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嗒”的轻响,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滴答声,雨打芭蕉声渐迷,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清浅的脚步声。
孟辞临眸色如水,没有半分波澜。
“主公,你不该来。”在寂寂的夜色中,一片雨声萧疏,孟辞临的声音平稳沉静,声音中没有太多的喜悲,空荡的厅堂里,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空旷的回音。
少帝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头戴斗笠,薄薄轻纱覆盖于面庞上,只能看见她削尖的下颌和紧抿的绣口。
她穿衣最为讲究不过,只是今日亦是寡淡,檀色的玄端,除去衣摆上绣着龙纹外,全身没有更繁复的花纹了,少帝抬手,摘掉了斗笠。
她走到孟辞临身边,二人一立一跪,相隔不过一步。少帝看着面前乌沉沉的棺木,又侧过身看着垂眸不语的孟辞临,轻声说:“我来看看你。”
若问少帝对前世最为后悔的事是什么,其一便是没有察觉到孟辞临对她的一片深情,其二就是,在孟岂病亡时,只顾自己的社稷江山,根本没有在意孟辞临的悲伤。
她眸色沉沉,静静地看着那个垂眸不语的孟大人,他前一世为人嚣张跋扈,目光常常带着阴沉的感觉,这是她所不喜的。只是如今回想,在那之前,他年少有为,何尝不是倜傥风流,立于朝堂之上,挥斥方遒的模样,分明还是个少年郎。
孟辞临是一等一的孤傲性子,原本顾念孟家荣光,平日里举止从容,言语谦和,只是待孟相死后,少帝提拔他当了丞相,从那时起,他浑然好似变了个人,冷漠而阴沉。
世人亦忘了,他原本曾是“郎独艳艳,其世无双”的无双公子,他曾在十七岁高中状元,名动帝京,人人直到,奸臣当道,少帝蒙羞,只说他位极人臣,搅弄风云。
少帝慢慢才想通,他看似无情实则有情,林林总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她罢了。
心中亦是说不出的酸涩,前世疑他,猜忌他,排挤他,哪里料到这最无情之人对她用心最深。
血肉至亲又如何,养育之恩又如何,帝王家的至亲冷漠如斯,竟然比不上旁人。
“臣替父亲兄长谢过主公。”孟辞临说着,对她一揖。
本是最孤傲的人,眼中一片幽深冷寂。孟辞临的性格果然与少帝相近,都是打落牙和血吞的主,人前不愿失态,少帝看着他,倏尔想到了那一世,父皇亡故时的自己。
她彼时年少,惊闻悲讯只觉天昏地暗,每每望见广陵宫飞翘的檐角,心中便酸涩非常。凤阳宫里常年燃着九盏羊角灯,少帝那时命人灭掉六盏,她只道父皇若泉下有灵,回来看她,禁中灯火如昼,父皇哪里肯来呢?
可这些悲痛是不能显在人前的,少帝初御极,朝野动荡,群臣望风而动。她若沉湎悲伤,迟早会被架空为傀儡。那时候,她日日醉心国事,只为摆脱如影随形的悲痛。
少帝是个自负的人,平日里甚少推己及人,而如今站在这清清冷冷的灵堂中,她竟有感同身受的悲伤。
少帝不会安慰人,像今天这般的事情,她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地上摆着蒲团,她随意找了一个坐下。平视孟辞临的眼睛,轻声说:“朕有个事想跟你说。”
“主公请说。”
窗外是萧疏的雨声,淅淅沥沥,连绵不断,少帝的眼睛烟霭迷蒙,黑漆漆的:“朕果真欢喜你,当真没有骗人。”
“主公何必在这个时辰和臣说笑呢?”话已出口,孟辞临双目雾沉沉的一片,脸上没有个笑模样,分明是不快的表情。少帝是个随性的,有时候又是孩子心性,只是这个秉性不分场合,这个时辰他哪里有心思和她玩笑。
“你若觉得我开玩笑,你就当个乐子吧,”少帝偏着头看他,偏偏又一副少不更事的样子,眼睛莹然清润,像是个孩子。
和孟辞临谈感情,是何异于与虎谋皮,可和少帝谈感情,更像是请君入瓮一般,他不是个好像与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可少帝年轻,心思一时一变,且不说圣意难测,但是这海底针似的女人心,他如今已经控制不住了。
少帝话里话外的感情,估摸着能有个二三分,若再多便是利用关系了,这年岁里大都是女人攀附男人,可若是与帝王相论,谁依靠谁便是另当别论了。
孟辞临算得上活得清醒的,他懒得为了权势和旁人有什么牵扯,就算是皇帝也不行。虽说皇帝对他有示好的意思,可这意思变不变味且不好说,在外人眼里便不知道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男人和男人的牵扯,若是去太后面前参上一本,他的罪过可便大了,丢不丢人都不论了,怕是要丢了命。这就得不偿失了。
少帝是个女人,虽然现在对外头说是个男人,可男人和女人随着年岁渐长,哪里会分不出来,少帝现在风光无量,可若是日后有倒台的那一日,巍峨皇城里头换了主子,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到那时候,和少帝亲近就未必是好事了。
孟辞临不愿意自己给自己入了套,他是个拎得清的人,冷眼旁观就够了,要是真自己入了戏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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