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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北将邀请函递给南珂,蹙着眉看她正在为自己包扎手腕。那天夜里回来她的神色并不太好,回到家就翻箱倒柜地找药箱。他以为她受了伤,最后看到她的手腕肿得几乎看不到骨头,看上去很疼,她却强忍着为自己包扎,后来他实在看不下去,拎着她去了医院。
纪北不是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但南珂总让他一次次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这是什么?”南珂翻看着手里做工精致的邀请函,不解地看着他。
“拍卖会,是我一个师兄,巡回展览刚巧到青城,下午有一场慈善拍卖会,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纪北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接过药膏仔细地为她擦拭。
南珂下意识地想说没兴趣,但看着纪北认真的脸,想想他来青城这些时日,自己都没有好好陪过他,于是一个“好”字冲口而出。
拍卖会设在城中的展览厅内,南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南城。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他,自从那通电话之后,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隔阂着,彼此隔绝,他不来见她,而她也不去找他。
顾南城身边站着乔楚,南珂眯了眯眼,觉得今天的阳光分外刺眼。
顾南城最先注意到她被包成馒头的手腕,眉心几不可见地微皱:“手怎么了?”
南珂低着头小声说:“不小心摔的。”
冰凉的触感惊得南珂下意识地缩手,无奈被他强行拉住,掌心相覆。即便他的手掌冰凉,可那一刻她的心还是渐渐安定下来。
“去过医院了?”在他眼里,她总还是十六岁那年的模样,不谙世事的孩子,需要人疼需要人爱,更需要被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有时候会忘了,她变成如今清淡、冷漠、不爱与人交流说话,都是自己逼的。那些年他逼着她成长,逼着她学会一个人,逼着她怎样独立生活。
这些转变成为他心里百转千回的痛,每每触到便无法自已。
纪北过来的时候,南珂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收回,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纪北进去了。她只穿了一件套头毛衣,看上去瘦得能被风吹倒。
“心疼了?”乔楚笑着上前,这个男人所有柔软的一面,永远只能出现在那个女孩儿面前。
顾南城并未理会她,顺着南珂离开的路走进去。
拍卖会又长又无聊,南珂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直打瞌睡。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她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愧疚而答应纪北来这里。一群无聊的有钱人对着一幅幅在她看来毫无价值的画报价收买,好似在他们眼里就成了无价之宝一样。
“好了,今天的最后一幅画,也是我们的压轴之作,请大家屏息以待——”司仪热烈的话语立刻激起台下一阵小小的骚动。
画被抬上来,掀开布帘的一刹那,南珂似乎听到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她循声看去,呼吸一窒,呆呆地盯着那幅被作为压轴之作的画,她不记得那是在哪一年,米兰大教堂外的广场上,她蹲在路边哭得一片狼藉,路人纷纷侧目,她却哭得更伤心。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不被需要,不被认可,不被……爱。
却从未想到,那样一种场景,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画面细腻地捕捉到了她抬头的那一刻,脸上的泪珠和眼底的绝望,连她自己看到这幅画都忍不住想起那时的悲伤,难过从心底蔓延,那毕竟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情绪。
纪北握住她冰冷的手,担心地看她:“你还好吧?”
南珂勉强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原来我这么值钱。”
“是这幅画值钱。”纪北纠正她。
“你是说我不值钱?”
“我是说你比这屁画值钱多了。”纪北开玩笑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点痞气,甚是好看。
她就这么跟纪北嬉笑打闹,那幅画的拍卖过程一概没注意,只知道最后拍下那幅画的,竟是顾南城。他几乎出了比原本价值多出两倍的价格买了那幅画,南珂只觉得心里又苦又涩。
顾南城盯着那幅画良久,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中人面上的泪。他知道最初的几年她一定过得很不好,那几年他忙着在安远站稳脚跟,笼络势力巩固地位,甚少有时间去关心她。他一直以为当时送走她是为了她好,就算到现在,他也仍然这么觉得。
然而他却从未想过,她是不是受得住,心思细腻的女孩儿,十六岁流落他乡,在陌生的街头哭得伤心欲绝,他甚至能想象到她那时的绝望。蓦然握紧拳头,顾南城闭了闭眼,随后抓起外套出了门。
他在老宅找到南珂,她正在为专栏撰稿,见了他,淡淡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不复曾经?
顾南城在她的对面坐下,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真的不回米兰了吗?”
南珂咬着下唇,沉默以对,在她以为他又会逼着她回去的时候,他却说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那来公司帮我吧。”
她蓦地抬头,不明所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那就留在我身边,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半真半假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柔和,但让人看不真切。
“如果我说不呢?”
“南珂,从前我想,就那么让你一直单纯地活着,直到今天我仍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可是你不信我。何况事到如今,即便你想置身事外也没办法了。倒不如试着让你接受,安正原本就是你父亲的,你也不想它落入外人的手里,是吧?”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分明带着自嘲。在南家这些年,始终不曾有归属感,而曾经有过的片刻的归属感也让他觉得有罪。
“顾南城,我说过,只要你说,我就信,可是你不说,叫我如何去相信?”他们之间,从来就是他占主导地位。
顾南城笑起来,大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顶,这样温暖的片刻,在以后想起来都觉得暖心。他拍拍她的额头,说:“南珂,我要你自己去看,自己去感受,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承受不起。”
若有一日,欺骗谎言,他最受不住的不是万箭穿心,而是她给过他的信任。所以他宁愿不要,那是……会让人沉沦的东西。
南珂出现在安正着实引起一片不小的骚动,因为没有工作证亦没有事先预约,她被拒绝进入电梯,无奈只得等在大厅。顾南城来得比往常要晚一些,见她无所事事地坐在大厅沙发上画圈圈,走过去问:“怎么不上去?”
南珂朝前台努了努嘴:“说是没有预约不准上去。”
顾南城拉着她到电梯口,三台电梯,其中一台是总裁专用梯,直通顶楼办公室。办公室门采用了密码锁,顾南城输得很慢,似乎刻意想让她看清。南珂却偏过头,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那人十分眼熟,南珂想起是在父亲出殡当日出现并帮自己解围的男人。
她对那人微微一笑,那人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凯文,你也进来。”顾南城拽着南珂进去,同时不忘让等候已久的下属一同进门。
“这是朱凯文,跟在我身边多年,你现阶段就跟在他身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等你慢慢熟悉一些,再去其他下属部门学习。”
朱凯文见到南珂的时候其实有些微的惊讶,然而听到顾南城说让南珂跟着自己时已经平静下来。顾南城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量,想必让南珂待在自己身边是他目前觉得最好的安排。他朝南珂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资料悉数放到顾南城的桌上:“这是需要批注的文件,另外今天中午有个饭局,需要我通知乔经理一起去参加吗?”
顾南城摆手:“不用,南珂陪我去。”
朱凯文噤声,心里想的是若被乔楚知道,才刚进公司的南珂恐怕前路难走啊。从前无论是饭局还是宴会,无一例外都是由乔楚陪顾南城出席。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就是一对,而顾南城也从未否认,别人只当他是默认,好像顾南城身边站着乔楚是一件多么天经地义的事,一样。这些年,顾南城也从未提过南珂这个名字,似乎这个人,真的只存在于记忆里。
乔楚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顾南城,午餐的时候她原本想找顾南城一同就餐的,却被秘书告知顾南城外出了。补完妆,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却听到里面几个女员工正小声地窃窃私语。原本这种员工之间茶余饭后的八卦她是从来不听的,可南珂这个名字传入耳朵的时候她却顿时停下住了脚步。
“南珂是谁?”其中一个同事问。
“就是我们之前的总裁千金啊,听说跟顾总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出国了,直到南总去世才回来。这不,今天就被顾总带来公司了。”
“听说中午顾总带着她出席陈局的饭局,有人亲眼看见他们上了同一辆车,以前这种事不是都由乔经理陪同的吗?”
“顾总为什么把她带公司来?”
“不知道,上头的心思哪是我们这种小职员能猜透的?不过你别说,那个南小姐还真漂亮,就是看上去怪冷的,不好接近。”
“这下乔经理可有对手了。”
乔楚站在门外,身体一片冰冷。她竟然不知道顾南城将南珂带到了公司。对手?她南珂也配成为她的对手?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岂是南珂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能比的?
顾南城第一次准时下班,盘算着带南珂去吃点什么。只要她一在自己身边,他就会忍不住想要对她好,中午的饭局她在他身边一直陪着笑,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他一面应付着那些老狐狸一面注意着她,觉得她的脸都快要笑僵了。
出了电梯却被迎面而来的乔楚拦住,顾南城对南珂说:“去车里等我。”
南珂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饶是再不在意,却也能感受到乔楚对自己的敌意。
“让南珂进公司,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顾南城双手抱胸,不置可否。
“你们是对手,顾南城,别忘了她姓南。”
“那又怎样?”
乔楚睁大眼睛:“那又怎样?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孩子了。她长大了顾南城,她应该有自己的路,而这条路不应该是你强加给她的。”
“你怎么就肯定她不愿意?乔楚,我们是工作上的好伙伴,但我的私事,也希望你能给予尊重。”顾南城显然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绕过她径直离开。
车上只有朱凯文,不见南珂,朱凯文无奈地道:“她打车走了。”
顾南城揉了揉眉心,降下车窗:“开车。”
事实上南珂也想等顾南城,但齐律的脸出现在的士里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挥手拦下坐了进去。像是某种默契,确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来找自己无疑。
齐律照旧将一沓文件递给她,上面几乎都是南震天去世前两个月顾南城的行程。南珂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讥讽:“你不去当侦探真是可惜了。”
“还不是为君服务?”齐律满不在乎,在转角示意司机停车,回头对南珂说,“顾南城未必是你想象的样子,如果你真的想查出事情的始末,必须时刻保持自己头脑清醒。他是个精明的人,既然让你留在身边,就绝不会轻易留把柄给你抓。”
这些话是忠言,但是逆耳,在南珂听来,最是伤人。
他们终于还是要藏起最初的自己,以揣测的姿态去评判曾经亲密无间的人。
南珂回到老宅已近凌晨,出乎意料地在客厅见到了顾南城。他闭着眼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缸里是满满的烟头,烟灰洒了一地,气氛徒然变得有些压抑。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顾南城睁开眼,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将一张字条递给她:“纪北有急事先回去了,来不及同你打招呼,留了张字条给你。”
南珂,有急事先回了,保重,勿念。纪北。
心里突然感觉一下子空了,这个城市,终归只剩她一个人负隅顽抗。
“你可以搬去我那里,这么大的宅子一个人住怪冷清的。”自从南震天去世,南珂就遣散了家里所有的用人,现在这个宅子里剩下的也不过就南珂一人。顾南城最是了解南珂,从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哪里会做什么家务活。
南珂始终与他保持几步距离,摇头说:“不了,这是我的家。”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对南珂而言,这里才是家。从前她以为有顾南城的地方就是家,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顾南城从来不是她的家,她把他错当成全世界,而那个世界却再也没有她可以栖身的地方。
“好,早点休息。”顾南城想摸摸她的头,最后还是忍住了。原来再微不足道的一个动作,对他们来说都变得很艰难。
他们面对彼此,竟然举步维艰。
南珂跟同龄的女孩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逛街。周末原本准备睡到自然醒,却在一大早被突如其来的电话吵醒。她盯着手机里的陌生号码足有一分钟,直到铃声断了又响起,才半梦半醒地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显得心情格外好,他的声音很清亮,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竟让南珂微微有些愣神。
“我是石科,要骑马吗?今天天气很好。”
“嗯?”南珂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来,他是在邀请自己?
“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骑马。”
本能地一个“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下一刻南珂却答了一个好字。她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身处这个环境,她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意。
石科似乎十分开心,连声音中都能听出笑意:“好,一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直到电话里只剩忙音,南珂才挂断电话。也许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去做的,但你必须去改变。因为没有办法,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守护自己。
南珂拿手蒙住眼睛,眼泪顺着指缝无声地滑落。
南震天喜欢骑马,所以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南珂去溜一圈。同样的马场,身边却不再是故人。
石科向来对旁物不甚在意,这次却细心地为南珂准备了骑马装,南珂安静地接过换上,尺寸大小完全符合自己的身材。她心里不是没有顾虑的,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再回头。她需要石科这个战友。
“等一下。”石科忽然叫住她,她疑惑着转身,一顶帽子已经从天而降。
他细心地为她戴上安全帽,末了在帽子上敲了敲开玩笑说:“万事俱备,这样就不需要担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刻南珂觉得很心虚。她慌忙转过身,脚步却立刻顿住。
也不知道顾南城在那里站了多久,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比平日的正装更让人移不开眼。而此刻乔楚正挽着他的胳膊,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无比登对。
石科揽了南珂的肩膀过去,脸上分明带着挑衅:“真是好巧,顾总也来骑马消遣?”
顾南城并不理会石科,盯着南珂不发一言。
“怕南珂一个人在家无聊,带她出来溜达一圈,顾总不会介意吧?”石科眼见南珂的脸色越加苍白,心里莫名揪心。对于南珂,包容心大于企图心,他恨她从未记得过自己,但更心疼她如今的兀自逞强。
顾南城微微颔首,从他们身边走过。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擦身的瞬间,所有过往排山倒海般涌现,记忆里的薄凉少年,相依为命时的种种情景,一点一点地随着他的走远渐渐模糊。终是留不住,不如洒脱一些,豁达一些。
石科拉着她的手托她上马,她很瘦,好似风一吹就会飘走。
“你很在意他的看法?”他拉着缰绳边走边问。
“他是我的亲人。”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在身边用眼睛看得见的亲人。
“你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出来?”
这次南珂回答得有些迟疑,末了才低声开口:“我觉得我们可以是朋友。”
石科停下脚步,仰着头,阳光有些刺眼,他要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干净得能一眼望到边,淡淡地说着那句“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若是换了从前,他大概会笑着嗤之以鼻,以他的身份,想要接近他的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可这句话从南珂嘴里说出来,竟然让他愿意相信,他也可以和她成为朋友。
那日的误会似乎烟消云散了,石科望着南珂白皙到略显苍白的脸,心里渗出点点喜悦。
南珂回到家,懒得开灯,一下子把自己扔到床上。夜色从窗外穿透进来,她睁着眼睛,脑袋里一片空白。
想起白天顾南城的眼神,那种锐利的目光至今还搅得她心微微的疼。他向来不会用那样揣测的目光来看待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果然是与他越走越远了。她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顿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朝她逼来,下一刻,一个人影重重地压过来将她圈在了身体与床之间。
南珂来不及尖叫,他已经准确地攫住了她的双唇。掠夺似的吻带着惩罚和渴望,一寸寸与她的舌纠缠,南珂觉得呼吸困难,一开始的挣扎在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后渐渐平息。这种味道她太熟悉了,即便分开八年,她也依旧清楚地记得他身上一贯的味道,只属于顾南城的味道。
他的气息萦绕在面颊上,吻一点点下滑,另一只手从衣摆探入。他似乎极力隐忍着怒气,在慢慢地挑逗她。
他们之间曾经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只是亲吻。南珂终于明白,自重逢以来那种无法逾越的陌生感来自哪里了。他们都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会处处护着自己为自己着想的和煦少年。没想到有一天,她心里的少年,终于还是长成了尖锐而深沉的男人。
顾南城的吻到达南珂衣领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他抬起头,迎着月色去看她。她睁着眼睛,双眼没有一丝情欲,只那么淡淡地望着自己。这种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伏在她耳边道:“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南珂抬起手从背后环住他,线条分明、肌肉凹陷的身材,他早已不是当年的瘦弱少年。
“南城,不是你先不要我的吗?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招惹了我,你以为可以像打发其他女人那样打发我吗?”
她的声音柔柔的,缓缓的,一点点地渗透到顾南城的心里。八年想念,以为可以给她安然的世界,不想却是步步逼得她远离自己。走到这一步,当年的那些努力又算什么?
他终于抓到了她的手,握住,十指紧扣,手掌贴着,心里顿时被塞得满满的,仿佛过去那些空白慢慢找了回来。他吻上她的眼睛,轻声道:“南珂,我们结婚吧。”
身下的人明显一震,他盯着她的眼睛不准她逃避,既然无法让她远走,那便留在身边,许她一世无忧。即便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隔着天涯海角。
南珂的手指抚上顾南城的面容,一点点地从下巴到鼻子再到眉毛,依旧记得他总爱蹙着眉,不笑的时候严肃得让人不敢亲近。仍然是记忆里的顾南城,但已不再是她认识的顾南城。
如果成长需要以付出彼此为代价,那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我会在你身边,以亲人、朋友的身份,却不可能是爱人。顾南城,这条路不是你一开始就为我选择的吗?那就好好走下去,我们都各自安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当一个称职的好演员。”
终于还是不得不残忍地长大。她这样爱他,长久的岁月里,她的生命中只有“顾南城”这一个名字。相离八年,感情仿佛已经深入骨髓,爱得太深刻,反而再也做不到豁达。
假使一开始就明白无法幸福,她宁愿自己从未得到。
顾南城看着她,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终是将她推到了悬崖边,一夜长大,何其残忍。
乔楚在公司碰到南珂仍然觉得万分不适应,顾南城对南珂的周全让她隐隐产生了危机感。那个男人虽然从来什么都不说,可一旦打定主意便定会一做到底。他内心对南珂的愧疚或许会让他再也走不出那个枷锁。即便她知道,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男子。
她拦住南珂的去路,自南珂回来后,第一次正面交锋。
南珂只扫了她一眼,心里便下意识地排斥。
“你似乎很不喜欢我。”乔楚双手抱胸,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小可怜。
“我从前就不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曾经乔楚还是南震天身边的人时南珂就讨厌这个女人。
乔楚优雅地一笑:“是吗,我在你父亲身边六年,说起来,我和你父亲还差点结了婚,你差一点就要喊我一声‘妈’。”
南珂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掐住文件夹,骨骼微微有些疼。
突地,对方俯下身来,在南珂耳边轻声耳语道:“想想,我还是顾南城亲手送到你父亲身边的呢。”
南珂一颤,眼前一阵眩晕。她连忙伸手扶住墙壁,但见乔楚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自己,那种犀利的眼神就像一把刀狠狠划过她的心。她在乔楚眼里看到狼狈的自己,软弱得毫无还击之力。
是顾南城亲手将她推到了这样难堪的地步。
“南珂,顾南城念着你们之间的情谊,他把你留在身边,照顾你,可是你自己应当清楚,这些都不是理所当然的。我像你讨厌我一样讨厌你,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太自我了,仗着别人对你的疼爱无所顾忌,终究会有报应的。”
乔楚的话字字泛着冷意,像一句恶毒的咒语输进南珂的心里。南珂曾经想过如何在这个女人面前骄傲跋扈,可如今只剩灰头土脸。她听着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渐行渐远,才茫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只能靠着墙壁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
那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如同无边黑夜的海上,看不清道不明,亦找不到方向。
顾南城出了会议室便见朱凯文面色异常,冷了冷眼,果然见朱凯文过来低着头说:“南珂去了林正集团,这次的合作案对方点名要她负责,否则不予签约。”
“所以你就放她去了?”顾南城挑眉,眼里是极力克制的阴霾。
“是乔总的意思,这件案子由乔总全权负责,所以……”乔楚指明要南珂前往,即便身为顾南城亲信的朱凯文也没有一点办法。何况顾南城被会议缠身,根本来不及向他请示。
朱凯文浑身僵硬,甚至不敢去看顾南城的眼睛。跟在顾南城身边多年,他清楚地知道顾南城的脾气,他面无表情笑的时候,已经是怒极。他惶恐地等待顾南城大发雷霆,没想到顾南城只说了一句“去林正”,便转身走了。
南珂等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有些心慌,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来谈合作事项。跟在朱凯文身边多时,但毕竟没有独自行动过,心里难免没底,尤其石科还不在公司。
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约莫跟她父亲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南珂立刻起身恭敬地道:“石董。”
石景天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顺便摆了摆手示意她就坐,一双眼睛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她。
南珂觉得有些尴尬,把文件递给石景天:“石董,这是这次的合作案细节,您可以先过目一下,如果有问题我们可以随时沟通调整。”
石景天看都没看文件一眼,背靠身后的沙发突然开口问她:“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
南珂疑惑地摇了摇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从她懂事起就没有见过母亲。父亲说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所以她的世界里从小就只有父亲。
“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感叹。
南珂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觉得石景天看自己的眼神太过诡异,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故人,而她和石景天,这分明只是第一次机见面。
“石董见过我母亲?”
“何止见过,我和你母亲的关系……就像……你和顾南城的关系。”石景天似乎毫不避讳,南珂闻言,脸色一变。
她和顾南城的关系……
“你比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更漂亮些。”
不知道为什么,南珂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石董,您这次单独找我来,不是只为了合作案的事吧?”
“当然,南珂,我一直想见见你,但你被顾南城保护得太好,所以我始终没有机会。你想不想到我这里来?”
“石董这是在挖角?”
“可以算是吧,顾南城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包括你自己想要的。”石景天那副笃定的模样,就好像南珂一定会同意他的提议似的,“甚至你留在顾南城身边的目的,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这条件听起来似乎非常诱人,并且看上去她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
“为什么?我跟石董非亲非故,又素未谋面,石董这么帮我,怕是另有目的吧?”
“目的?”石景天笑笑,“若要说到目的,我的目的和你是一样的。南珂,我们的目标相同,为什么不联手呢。何况我和你母亲是旧识,于情于理都该帮你一把。”
南珂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确认对方没有诚意要同自己谈正事,她一刻都不想再多待,拿了文件起身想走,到了门口却被两个保镖拦下。她回头盯着石景天:“石董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还没谈完,南珂,你还没有接受我的邀请。”
这个人,跟石科一点也不像,石科比他老子要可爱多了。南珂在心里腓腹,脸上渐渐退了伪装的笑,她摇头:“石董,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离开他。”
即便是痛苦,也要两个人面对面地痛苦。
拦着的两人完全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南珂的耐心慢慢被磨尽,她就那么站在门口同石景天僵持着,直到一个慵懒的声音打破僵局。
“看来石董对我的人很感兴趣啊。”
南珂蓦然回头,正是顾南城信步而来。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目光扫过她,直直地看向里头的石景天。
那一刻,心里莫名升起的恐慌就那么烟消云散,她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一半的身体挡住了从里面传来的视线。
“顾总大驾光临,幸会,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谁都知道两家是死对头,这次能合作已经是天大的新闻,如今就这么对上了,倒让周边的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南珂尤甚。她一直知道顾南城身上阴暗的特质,但这是他第一次展现在她面前,不似平日里淡然沉稳的内敛,此刻目光似鹰,整个人异常冷冽。
“喝茶倒是不必了,只是要劳烦石董日后不要找我的人的麻烦才是。南珂是什么身份石董跟我一样清楚,怕不是石董想要就能要到的。”他的话字字冰冷。
石景天耸了耸肩,并未接话。
南珂听得似懂非懂,手掌忽然被人握住,那个人看着她,目光含情脉脉,分开她的手指,紧紧扣住。她本能地排斥,却被他握得更紧。直到上了车,他也依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南珂转头去看他,才发现他一上车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额前的刘海蜷着,面色略显苍白。她缩了缩手,他便加重力道握她。
“你这是何必呢。”她最后忍不住出声。
顾南城没有回应,但她仍是看到了他嘴角几不可见地弯曲了。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心里最深沉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地护了这个秘密十年有余,最后却被这个秘密困住了自己,束缚了自由。
“南珂,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留在我身边,要么离我远远的让我永远也看不到你,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顾南城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语气里的警告不言而喻,始终没有睁过眼。
南珂歪了头,假装听不懂,眯起眼睛笑道:“我不就在你身边吗?”
顾南城想笑,这才发现嘴角已经僵硬,实在笑不出来。
石景天那个老狐狸必然知道今天他会出现在林正,不过是为了试探南珂在他心里的地位罢了。老掉牙的把戏,他明明知道,却赌不起她的安危。
任何有可能涉及到她的危险,他都不愿去冒险。
他从来就输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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