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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烨的新式武器

作品: 唐砖——土豆有妖气 |作者:孑与2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0-15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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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进达长得很丑,面色黧黑,狮口豹鼻,环眼虬髯,虎背熊腰。这是一个真正能在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彪形大汉。他是天生的军人,勇武善战,足智多谋,将令一下则赴汤蹈火九死不悔,李二陛下就是凭借手下这样众多的敢死之士起兵,平天下,逼宫,坐天下。云烨原以为这些杀人如铡草的屠夫见所有人的头颅如见军功,时时刻刻准备取你首级以达自己通天之梦,用白骨换取个人的锦绣前程,可现在这桀骜不驯的硬汉在向自己道歉,手段是幼稚的,言语是贫乏的,威胁是无力的。他本不用这样屈辱自己,只因为听到一个可能,一个亩产十五石的神话就心神失守,方寸大乱,这不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应有的反应,只能说他太在乎庄稼收成的好坏,太在乎有多少人饿肚子,又有多少人会饿死。云烨没经历过饿肚子这样的事,千里饿殍、易子而食只是史书上记载的八个字而已,老牛经历过,知道饥饿有多可怕。云烨努力抬起手抓住老牛衣袖,抬腿就往外走,老牛一愣,一看云烨笑吟吟的,也就随他走了出去。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庄三停早早把土豆苗搬出草亭,让土豆苗接受雨露的滋润。墨绿色的枝叶被细密的雨丝打得沙沙作响,直径一米的矮缸快被叶子覆满了,不知为什么,云烨没见过后世的土豆有这样的生命力,难道是被虫洞改造过?种子上太空就会产生异变,难道土豆穿虫洞也会改变基因?老牛兴致勃勃地蹲在雨地里轻抚着土豆叶片,就像抚摸心爱的女子,看得人有些恶心。云烨压下心头的恶心,对老牛说:“牛伯伯,这土豆每株单产五斤以上,每亩可种植一千五百株到两千株,只要种植下去,待种子发芽堆土成垄,然后就是等待,只要不是大旱之年,十五石还是有保证的。”

云烨知道后世谁家种土豆亩产如果少于八千斤就算失败,考虑到唐朝一亩只有后世的0.871亩,一石为59公斤,所以他说出不到两千斤的产量,就是怕吓到这些古人,只说十五石就差点被捏死,要说五十石还不得被挖坑埋了。

“这几株土豆苗只怕是大唐仅有的几株了,恩师的一位友人从遥远的海外无意中带来,本是作为一种稀罕食物让老师尝鲜,老师吃了两枚,闻听这骇人产量,就打算试种,没想到恩师到底没撑到那一刻,初春就离开人世。一场桃花汛,小侄流落荒原,幸好遇到送粮的张诚他们,闻听大军缺盐,小侄就帮处默制盐,这一路忙下来,竟差点忘记土豆这回事了。土豆六月间方才种下,估计十月方能成熟,到时一亩能产多少一目了然了。伯伯心忧天下疾苦,小侄钦佩之至。”

老牛给土豆苗根部培了一些土,也不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看着土豆苗对云烨说:“闻听你是长安蓝田人氏,老夫在察你过往时,所有人竟对你一无所知,观你年纪只有十四五岁,那时长安杨玄感兵败,牵连被杀者达三万人,无辜者众。你云氏一脉人员甚多,除云定兴一脉得保平安外,牵连者无不毁家灭户,估计你就是那些被牵连者的遗孤,乱世纷纭,你一介襁褓中的幼子,能遇到你师傅是你的造化。可怜那些无人收留者衣食无着,为奴为婢者有之,为优为娼者有之,但也奇怪,他们哪怕做尽人间贱役,却谨守蓝山祖祠,四时八节供奉不断,上面供满了桃木牌牌,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话一出,云烨只觉得脑门像挨了一记重拳,眼冒金星,血往头上直涌,嘴里泛起一股腥味,鼻孔里鲜血滴答滴答地淌了下来。蓝田祖祠云烨怎能不知,儿子八岁时还特地刻了桃木名牌送往祖祠存留,十八岁时再取回来随身携带。云烨的名牌就一直挂在脖子上,十八岁后就没取下来过,桃木早就变成黑红色,被汗水油脂浸得油光水滑。他抬起手,扯开衣襟,露出脖子上的桃木牌狞声问道:“可是这种木牌?”

这是一种制式木牌,一寸长,半寸宽,一分厚,老牛看了看云烨脖子上的木牌点点头,“不错,就这种,看来你云家男丁已没几个了吧,百骑司见到进出者全为女子,想必供奉的木牌全是死亡男丁的。”

云烨觉得眼前虚得厉害,自己莫名其妙跑到唐朝,原以为再无亲人,当初说的身世也就随口一提,因为祖祠在长安郊外的蓝田古县,想不到唐初就有了祖祠,后世云家一直以为是唐朝中叶才有云氏宗祠。脑海中千百个念头在互相纠缠,他觉得有很多话,却又一句说不出来,多日以来郁积的孤独、悲伤都随着一口鲜血喷出体外。牛进达叹着气把云烨抱进帐篷,这小小人儿,咋听到亲人消息就这么大反应呢?不过十几年的孤儿生涯也不好熬啊,这一听到亲友全在受苦,搁谁都受不了。云家,那些寡妇*鳏夫的坚持还是有道理的,家族里出了这小子,兴旺发达也就是眼前事。刚才这口血吐出来是好事,这小子眉宇间的郁气也都散尽了。

程处默悄悄钻了进来,担心地瞅着云烨,见他只是昏过去了,才松一口气,问牛进达:“牛叔,小烨没事吧?怎么您告诉他身世他这么大反应,早知道由小侄告诉他好了。”

“你告诉他,你凭什么告诉他?告诉他你在查他老底?老夫是副帅兼着巡察使的官职,因官面上的原因调查天经地义,谁都说不出什么,不过就老夫看来,这小子献制盐之法,改良军粮,定制什么卫生条例,立这样大功,就没什么好查的,更不要说帐后的土豆,别说十五石,只要有七八石,老夫和你父亲保他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长安城有谁敢欺负他,老夫就能让他生死两难。”

云烨没昏过去,他听清楚了牛进达和程处默的交谈,他感觉自己现在不能醒过来,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该狂喜?该愤怒?该伤心?人有七情六欲,每种感情配一种表情是人被称为高级动物的表现。他没想到祖先混得如此悲惨。从木牌上看他们的确是自己正牌祖先,云家男丁留牌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反正这规矩就没断过。在后世遇到同姓者,掏出木牌相认已成传统,一旦确认为同宗,照顾扶助为应有之义。

云烨在内蒙就碰到这样的事,住店登记身份时他拿身份证给店主,没想到店主拿出木牌问云烨有没有,云烨赶紧掏出木牌,两相对比,确认都是一家人,顿时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如同土匪接头,但云烨的确享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吃饭住店出行办事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这是云烨最顺利的一次出差,临行时相约祠堂再见,家中现在还摆着同宗赠送的工艺盘羊头。认祖归宗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背叛宗族不论在现代还是在唐朝,都是做人的大忌。抛弃这些妇孺不但良心过不去,恐怕老祖宗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把自己活活掐死。想好了怎样面对,他也就没必要昏过去,自己好歹也是贵族,京城里有封地的功臣,一千两百亩的农庄想必够安排这些妇孺老弱。

“处默,伯父可曾回营?”云烨问守在旁边的程处默。程处默正在发愣,听到云烨在叫他,赶忙起身,“兄弟你可算醒了,哥哥担心死了,小烨等咱回京,哥哥带着你收拾那些欺辱你族人的王八蛋。以前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只要有一人受到欺辱,你唯哥哥是问!”

云烨眼泛着泪花抓着程处默的手说:“对,回京收拾他们。”兄弟二人相视大笑。

“爹爹回来了,刚才要看你,被牛叔劝回去了,要你好好休息,说万事有他在。”云烨不知老程何时来的,听老程原话就让人心底踏实,云烨感觉有这样一位伯伯是自己的命好。他让程处默扶自己起来,把背包拿过来一件件翻检,一把英吉沙刀具,一面木盒装的小圆镜,犹豫半天才咬牙把那件发夹添了进去。手机尽管还能用,只是不能打电话而已,这东西又不能泄露出去,唉,自己真的是一穷鬼,想要有钱看来必须等到土豆收获之后了。

“处默,自家兄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弟现在身无长物,唯有这三样大概能换些钱财,请帮小弟一把,将这三样东西变卖。你也听说小弟族人的惨状,人可以安排到庄子上,可小弟庄子还没有产出,这些族人现在衣食无着,困顿不堪,必须有足够的财帛才能活下去。虽说土豆收割必然会有大批钱财颁赏,小弟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及了,请哥哥助我。”说完一头拜了下去。

程处默正慌忙扶云烨,却听帐外老程的怒吼声响起:“兔崽子,老夫还没死呢,区区小事就要变卖你老师留下的宝贝,败家子。”

老程跨进帐篷,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捡起匕首揪根头发在刃口上一吹,头发断成两节,喊了声:“好刀”;又拿起镜子照了照脸,似乎被自己吓一跳,镜中毛发可辨,清晰无比,根本不是雾蒙蒙的铜镜能比的,又叫了声:“好宝贝。”再拾起发夹放眼前瞅片刻,再赞叹一声:“巧夺天工!”欣赏完三件宝贝,对云烨说:“这三样东西,哪一件都是稀世之宝,你舍得拿它们换钱?你老师的在天之灵能原谅你?”

云烨不明白,英吉沙组刀才两百元,自己这把是精品也就值个千元,镜子五块钱,满大街都是,发夹虽是定制,也不过五六百元,怎么就成了稀世珍宝,还牵扯到道德水准这样的高度。想到这是未来产品他也就释然了,就像唐朝填坟的唐三彩不也在后世卖到天价吗?

“伯伯,钱财乃身外之物,小侄还未把这些放在眼里,卖了能帮助小侄那些无依的族人,倒也物尽其用,在小侄看来,伯伯、处默对我的情谊才是无价珍宝。”

老程得意得哈哈直笑,“你小子说话做事总让老夫心头熨帖得舒服,不枉老夫替你操心一场。我打算遣程东回京,你小子把制冰的秘方写下来,咱两家合作,各占五成。待到京城,让你婶婶给你先支用两千贯银钱,以后从分红里扣除,你小子挣钱的本事老夫非常相信。老夫问过老牛,你在京里的亲眷不过三十几人,还有几人身在教坊司,相信在调查到是你亲眷时,百骑司应该已经保护起来,不会再受欺辱,两千贯足够把他们安排妥当,老程的面子长安令还要给几分。你写一封信,给一件信物,让那些妇孺相信你是族长,大概也只有你来当这个族长了。”

云烨听得目瞪口呆,自己刚才还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心,不料老程一转眼就解决了,还未等他说话老程又说:“你小子身在军中,没旨意私自回京可是重罪,按律是要砍头的,所以老老实实写信,写秘方交给程东,京里有你婶婶大可放心,她办事比老程还稳妥。你安安稳稳种好土豆。老夫估计年前咱就会拔营回京,左武卫是拱卫京师的军队,老待在陇右是怎么回事!咱回到长安拿出土豆吓那些嘲笑老夫的家伙一大跳,哈哈。”

程东带着云烨的名牌、家信,还有刚到手的平安县男爵的印章,带着十名骑兵以送信的名义星夜赶回长安。

在程东走后第七天,土豆终于开花了,一簇簇的淡紫色小花夹杂在墨绿色的叶片中,显得格外高贵。的确是“高贵”这个词,老程说高贵它敢不高贵,牛进达居然点头称赞,伸着拇指夸老程学问了得。云烨怕几株土豆授粉不均,特意拿毛笔在每朵花蕊上刷几下,保证授粉几率,剪去了多余枝叶,看得老牛直心疼。现在,庄三停都没资格照顾土豆,老牛亲自把帐篷扎在草亭旁边,日出搬出,日落搬进。虽然云烨知道这是吃饱了撑的,见老牛乐此不疲也就不言语了。

云烨觉得自己负担重了许多,至少有四十几个人要靠自己活命,看看自己豆芽般的身体,加强锻炼已不可避免。身在古代,就必须遵循这个时代的法则,身强力壮者优。程处默随手可开三石弓,百步之内箭无虚发,在奔驰的马背上也能做到十中八九。云烨开不了硬弓,满军营也找不出低于一石力的软弓,这成为云烨的硬伤,到处遭人耻笑。这四个月他身体长高了许多,勉强达到一米七这个门槛,老程说这才有一点关中汉子的影子。

偌大的练武场云烨在来回奔跑,翻滚,爬高,匍匐前进,跨沟,爬绳梯钻洞,走平衡木翻越障碍。只三个来回,云烨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全身湿透,趴在地上苟延残喘。老程和牛进达刚开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云烨耍猴,可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对视一眼,顺着云烨跑动的顺序走了一遍,一言不发,路过云烨装死狗的地方顺手提起云烨回到帅帐,随手扔到木墩上,倒了杯白开水灌进云烨肚子,待他喘匀了气,老程发问:“小子,这是你给自己计划的锻体之术?有什么作用?老夫瞅着有一点意思,给老夫说道说道。”

“这是恩师见小子体弱,特地给小子制定的锻体计划,恩师说,一个人的强大,不是某一方面强大,而是全身各种机能的强大,要跑得快,跳得高,身体反应敏捷,四肢配合得当,平衡性要好,柔韧性也不可或缺,这样才称得上真正的强大。”云烨没办法,只有拿虚无缥缈的老师说事。

“那你小子还长得跟鸡崽子似的,难道说这套玩意专门把壮汉练成鸡崽子?”云烨很想给老牛这个毒舌男一记重拳,考虑到打不过这个因素,云烨决定很大度地原谅这个受过刺激的老家伙。

“伯伯不知,恩师教导小子这套东西后,就闭关自守,说是要看天尽头有什么,就不理小子了。小子一个人在荒野上生活,练了一次就抛到脑后,太累了。”话音刚落,两只大手就同时落在屁股的两侧,云烨惨叫一声捂着屁股满帐子乱窜,太他娘的疼了,两瓣屁股像被火烧一般,揉半天才有一点知觉。老程、老牛气得手发抖,浑身乱颤。

“孽障啊孽障,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自古以来,锻体之术为方家不传之秘,刘备得知,遂有白耳军,穿山越林如履平地;高顺得知,就有陷阵营,攻城略地无不破者;曹操得知,虎豹骑纵横天下;陈庆之背嵬军所向无敌亦借助于锻体之术,如此神术,你竟弃之如敝屣,气死老夫了。老夫今日非揍死你不可,哇呀呀。”老程发飙了,随后帅帐传出云烨的惨叫声和老程的咆哮声,让躲在帐外偷听的程处默面如土色。

云烨没被揍死,只是屁股肿得厉害,唉声叹气地在铁匠房打造器具。老程听云烨的话弄来石炭,高等级的合金云烨弄不出来,作为技师他没理由连地条钢也做不出来。见老铁匠一锤一锤地敲打铁坯,云烨就觉头疼,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做好需要的*、锁扣、滑轮、飞爪、工兵铲?撵走所有铁匠,他找老程要来几个亲兵打下手,老牛知道后,以这是军国重器为由,塞进几个百骑司的探子,云烨也不管,这东西李二陛下是必须知道的。整个过程没什么复杂的,烧化的铁水撒上矿粉不停搅拌,待铁水上的火焰成蓝色时停止,一锅钢水就成功了,倒入做好的模子,初期的样坯就做好了。*只需打磨蘸火就成。锁扣、滑轮和飞爪,需要韧性,只要打磨光滑就好。工兵铲就麻烦些,需要铁匠一锤锤敲出来。程咬金见到第一把军刺就倒吸一口凉气,锋利的三条刃口闪着蓝光,三条粗大的血槽直导手柄。老程反手一刺,一寸厚的案几轻易被刺穿,流线型的刃口,让阻力减到最小。拿猪羊做实验品,无论刺到那个部位,唯一的结果就是失血而亡。老程、老牛面面相觑,长叹一声,又有几匹快马带着军刺和炒钢之法飞奔长安。

程处默快死了,真的,两条腿肿得宛如象腿,膝盖肘部鲜血淋漓,每日吃饭需要亲兵喂食,好在每天还泡热水澡,要不然连睡觉都成问题,只是需要别人抬到床上,因为这家伙泡着泡着就睡着了。云烨觉得以小程的体质不应该成这样,问了亲兵才知道,牛进达私下把训练强度增加了三倍而已,每人还必须背着全副装备。天哪,光盔甲就三四十斤重,不要说还有横刀、箭矢,有一个家伙光一对链子锤就有三十斤重,再背上盔甲等,云烨从心底里为这一百名勇士默哀。默哀归默哀,云烨心情还是好的,捧一碗刨冰在树荫下笑看程处默等人的笑话时,乐极生悲,全身甲胄的牛进达来到面前,粗大的手指指向训练场。

云烨穿着皮甲,背着横刀站在训练场上,迎接他的是一百名大汉的怪笑,看着肮脏的水坑,望着高高的砖墙,云烨终于知道作茧自缚是怎么回事了,狠狠地捶几下脑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加这么多的训练科目,这他娘的完全是特种兵的训练方法。屁股上挨了一脚,云烨开始了自己悲摧的特种兵生涯。

以前亲兵只需背小程就好,现在还要背云爵爷,还要不停地给云爵爷脸上洒水,要不然爵爷又会昏过去。可怜的爵爷,羊角风发作被牛副帅以金针治好,那么粗的金针扎屁股上,云爵爷的羊角风一下子就好了,跑得比少爷还快。他们一旦昏过去,两军医立刻给全身按摩,拿湿麻布抹全身,醒过来喝口水,继续跑。亲兵本来对这些天之骄子充满羡慕之情,目睹了这样的惨状,就觉得自己当个小兵还是挺好。一百名啊,一百名军官,在老牛的大棒下,痛哭者有之,哀求者有之,装病者有之,就是没有反抗者,在牛魔王手下谁还敢反抗?

程处默和云烨赤条条地躺在两个大木桶里,旁边还有九十九个相同的木桶,同样躺着九十九个赤条条的军官,军医不停地往木桶里加黑色的药汁,据说对消除疲劳有奇效。泡了半个时辰,他们被各自的亲兵捞出来,白花花的一片趴在床上,由新训练出来的医务兵给做全身按摩。

“小烨,咱兄弟的苦日子啥时是个头啊?”

“忍着吧,这才是个开头,等咱们筋骨健壮后,达到大帅要求,就要开始野外求生训练,那时才要命呢,不给吃的不算,还有重兵剿杀,咱得躲过追杀,完成任务,自身还不能有太大伤亡,这样,这兵才算练成一半。你还要会搏击,是一击就死的那种,会躲藏,会伏击,会化装,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才算练成。反正现在你别把自己当人就成。”

营帐里一片哀号。

当云烨再一次进入梦乡的时候,长安城的净街鼓已经敲罢。各个坊市紧闭了大门,随之万家灯火相继熄灭,喧闹了一天的长安城终于陷入沉寂。

太极宫仍有灯火,内侍、宫女们悄无声息地站在长长的门廊下倾听大殿内焦躁的脚步声,互相不解地传递着眼神。往常睿智、镇定的陛下今天难得地焦躁起来,一阵紧似一阵的踱步声,似乎在传达这位天下之主无比烦闷的心情。陛下不高兴了,内侍、宫女站立得更加肃穆,喘气声也比刚才小了许多。一溜灯火从宫内蜿蜒而至,宫门前的黄衣内侍脸上浮起笑意,憋在胸中的浊气顷刻间消散无踪,趋前两步俯身下拜:“恭迎皇后娘娘。”灯火中一位宫装丽人轻摆袍袖,内侍起身侧立。

“陛下还未就寝?”

“回娘娘话,陛下自接到卢国公急报就一直在殿内,尚未就寝。”

挥退众人后,宫装丽人独自进入大殿,见皇帝犹在踱步,刚要说话,却听皇帝说话了:“观音婢,你说世间真有亩产十五石的粮食吗?若真有又是何等模样?”

皇后掩嘴轻笑,“二郎还在为灵州蝗灾担心?妾身已经减缩了内府用度,想必也能有两千贯结余,虽杯水车薪,也算尽一份心力。”

皇帝看着皇后笑着说:“你以为朕在发梦?程知节三百里加急上奏,言之凿凿,牛进达百骑密奏声言确有此事,五株原种已由他亲自看顾,再有月余就可收割。此珍宝名曰土豆,真不明白,如此珍宝竟然有如此古怪的名字,朕闻所未闻,观音婢博览群书,可闻听此物?”说完把手中的奏章递给皇后。迷茫的皇后接过奏章仔细阅读,片刻就已看完,将奏章放在案几上,喃喃地道:“真有这样的粮食?十五石?荒鄙之地就可种植?二郎,妾身有些头晕。”

李二陛下扶皇后坐下,敲着案几一字一句地说:“程知节虽然粗陋,但一向忠心耿耿,言必有物,不会胡说八道。牛进达心细如发,且当年发下宏愿大志,愿为天下无饿死之人不惜肝脑涂地。这样的忠直之士没有八成把握是不会言此惊天之言,且让朕等待月余,所有的事就可真相大白。朕拭目以待,平安县男说要把此物卖与朕,若真能亩产十五石,不,哪怕亩产八石,朕穷搜内宫也会让他满意,若是一场空欢喜,朕绝不轻饶!”

“陛下,平安县男是何人?此事与他有关?”皇后首次听说这名字。

“此子姓云名烨,年十五,异人子弟,在陇右以奇妙制盐之术致仕,现任兰州折冲府行军参事书记,从七品,朕观他解陇右缺盐之苦,特赐平安县男。”

“原来从卤盐中取食盐之法是他所献。前些日子,我大哥来家信言及此事,说程知节以五百斤盐换他五十匹良马,简直丧尽天良,令人发指。我大哥首次遭人勒索,甚是不平。”说完嗤嗤直笑。

“黄志恩是刘怀的得意弟子,算学一道少有能比肩者,却被此子几言折服,两幅图竟让黄志恩挑灯计算一夜,此后提及此子言必称师。可见,云烨此子有真才华,其师定为一代大贤,朕期待着他再给朕一个天大的惊喜。”

“如此贤才想必不会信口开河,听陛下说这些,妾身也有些相信这世上真有能亩产十五石的粮食。不过,夜已深,陛下也该就寝了,明日尚要早朝,早些安寝才是正理。”说完夫妻二人便准备走进内殿入寝。

突然一声长长的急报声惊醒了整个皇宫,一时间,皇宫中光明大作,已经落锁的宫门大开,一个黄门捧着一个包袱,包袱上插着三支染成红色的鸡毛,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鸿翎急报,八百里加急,遇关开关,哪怕深夜也需立刻呈交皇帝。黄门身后一个狼狈不堪的骑士,被御林军搀扶着匆匆忙忙往太极宫奔行。李二陛下已坐在御座之上,闻听是左武卫急报,心情甚是忐忑,左武卫已无战事,想必与战情无关,那就一定是那高产种子的事,李二陛下不禁握紧双拳,急切地等待急报的到来。

黄门在殿前将包袱交给内侍,内侍解开包袱,打开木盒,只见一把奇怪的匕首躺在木盒内,在烛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一看就知道是杀人利器。内侍正犹豫着是否呈给皇帝,却见皇帝已走下御座,李二三两步来到殿前,将木盒中的奇型匕首一把就抄了起来,在手上耍了两个刀花,反手握着刀柄,回身刺在殿内的红色木柱上,只听“哧”一声,已没入半个刀身。李二陛下惊咦一声,拔出军刺,倒握手中,沉声问:“鸿翎急报何在?”内侍急忙呈上。李二陛下仔细检查了火印,见完好无损,方用手中匕首挑开封口,抽出奏折细看,看完奏折久久不作声。长孙皇后端着一碗莲子粥迈步进来,见皇帝又陷入沉思,也不作声,安静地陪坐在一边。

皇帝缓声对皇后说:“程知节、牛进达联名上奏,要求重重封赏云烨,因为他们又从云烨那里得到炼钢之术,三人一日可得百斤百炼钢,且呈上此子亲手打造的兵家利器,朕刚才试用一下,果然威力非凡,实为短兵相接时的最好兵刃。百炼钢皇家兵械司每年不过四千斤,这是近五百能工巧匠的最大产量。现在有人用三人一日可制百斤,朕相信这还是他们的保守估计。程知节还弄到一套兵家锻体之术,现在已挑选百人开始试验。朕现在不是在梦中吧?”

“此子身世现已查明,为长安云氏,世居蓝田,祖祠尚在,可惜男丁因前朝卷入叛乱死伤殆尽,如今仅剩妇孺四十余人,生计潦倒。朕现在明白这小子为什么要和朕做交易,其实是想重振门风。不过这小子说,奇宝无功难受,也是奇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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