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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痛并快乐着,十二年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男子汉,肉体的痛苦竟然淹没不了心中快意。自己睿智的父亲总是高高在上,他从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有过撒娇耍赖的经历,母亲不允许,先是秦王世子,必须有长子风范,不可大笑,不可大怒,不可哭泣,等等。总之脸上只能有一种表情,那就是温文尔雅、处变不惊的淡笑,父亲打了胜仗,必须是这种笑容,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中。父亲在外面音讯全无,必须是这种笑,表示对父亲无碍这种信念的强大信心。父亲杀了大伯和四叔,必须是这种笑容,表示对父亲的支持。后来父亲成了皇帝,自己就成了太子,人人都在夸赞太子的雅致,太子的仁孝,父皇满意,母后满意。只有夜深人静时李承乾才能望着低矮的帐帷幻想宫外的世界是如何精彩。听说程处默被别的纨绔揍了,程咬金带着开山斧连纨绔带纨绔父亲一起揍了一顿,然后被父皇处罚,别人都笑,李承乾没笑,他多么希望父皇能带着自己痛揍欺侮自己的那些叔伯家的兄弟,他知道父皇有这能力,伯伯和叔叔加起来也不是父皇的对手。可是父皇没有,只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杀光了他们,欺负过自己的,没欺负过自己的,全部杀光了,一个都没留。这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只想痛揍他们一顿,没想杀光他们。
今天不用胡思乱想了,脚疼、腿疼、屁股疼、腰疼、背疼、胸口疼,疼痛像潮水般涌过全身,他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愉快的*。不用再装笑脸了,满棚子的人就没一个有笑脸的,惨叫声一个比一个大,脸也一个赛一个地难看。那个云烨的惨叫声一阵低沉,一阵高亢,居然很有韵律。李承乾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从中找到了乐趣。
“牛魔王”进来了,现场一下子静下来,一个个满脸坚贞不屈的表情,仿佛刚才号叫的是别人,和棚子里的任何人无关。老程笑呵呵地走进来,手里拿着四五条内裤,放在李承乾身边,示意亲兵给太子穿上。
“叫啊,怎么不叫了?年纪轻轻的就吃不了一点苦,想当年,老夫随陛下在万军阵中厮杀,受创无数,也没和你们一样叫得跟杀猪一样。太子年纪最小也没和你们一样丢人。”老程的夸奖让李承乾有些脸红,貌似刚才自己叫的声音一点也不比别人小。
牛进达话音带着威胁:“老夫不管你是谁,太子殿下也好,小兵也好,训练完毕,你干什么老夫不管,要是耽误明日训练,老夫有的是办法收拾,不信就试试!”
这俩老家伙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老程捏捏这个,拍拍那个,一脸和气,转头还吩咐众人的夜宵准备丰富些。
老牛大声给众亲兵打气:“揉得重些,对,把全身筋骨揉散,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好好活活血。”
待老程、老牛心满意足地背着手走出木棚,里面的气氛才算恢复正常,云烨继续惨叫,程处默继续哼哼,长孙冲在念诗,李承乾在看内裤,甚至还有人在唱歌。
李承乾觉得内裤是个好东西,穿在身上透气舒爽,尤其是小兄弟不再受压迫。说到底,他还是很在乎小兄弟的成长。
一个银质扁壶出现在李承乾面前,里面酒香扑鼻,他见识过皇宫里各式各样的美酒,却没有哪一种能与这壶中的酒媲美,酒色甘冽清澈,酒香醇厚绵长。刚要喝,一只大*过酒壶,却是长孙冲,这家伙猛地喝一大口,顷刻间,红色从脖子上往上爬,艰难地说声:“好酒。”咕咚一声栽倒地上,鼾声响起,这家伙醉了。李承乾知道长孙冲这是在替自己验酒,皇帝、皇后和太子,都有检验食物的侍从,因为李承乾坚持撵走侍从,云烨冒冒失失地请李承乾喝酒,长孙冲出于好意抢过酒壶,先喝一口,表示此酒验过可以喝,没想到这酒性烈异常,一口就被放翻。
事实上,没人愿意和皇帝、皇后以及太子吃饭,哪怕是天大的荣耀。只要一想到出一点岔子就会全家甚至全族遭殃,更何况这三位本身就身处高危之地,所以只有皇帝请别人吃饭以示荣宠,很少有臣子请皇帝吃饭。太危险了,拍马屁方式多了,何必非要用这样最危险的方式。所以太子很好奇,只要没毒,别说是好酒,就是酒糟也要尝尝。好在长孙冲前车在前,李承乾小心地抿了一小口,一股辛辣的火线自口中绵延入腹,而后酒气上升,如同长孙冲一般打个舒服的酒嗝,头一埋睡去了。
内侍慌慌张张地抬着太子回帐休息。云烨慢慢爬起来,两个小时的休息让他的体力恢复不少,看来锻炼是有效的,虽然还是拉不开程处默的硬弓,但一般的一石弓拉开不成问题,只是不能射箭,开弓,搭箭,松手,程序对,箭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所以云烨并不热衷于箭技的训练,这一直让牛进达耿耿于怀,连称烂泥扶不上墙。
前几日,实在受不了唐朝高档酒的折磨,云烨就和程处默偷了老程一大坛酒,躲在辎重营偷偷将这坛酒放在蒸锅里蒸,得到四五十度的白酒五斤,尝过后程处默对云烨的本事惊为天人,只说自己这些年喝的都是什么,这些唐朝美酒在他眼里全变成了醪糟。按他的话来说,“除了蒸出来的美酒,其他的全是醪糟,也就只配当饮料下饭菜。”
长安来信让云烨一下子定下心来,自己与老祖宗长得奇像,这让他怀疑自己是否人品大爆发,还是纯粹的返祖现象。亲人找到,自己一下子有了一个奶奶、三个姑姑、八个妹妹、七个孀居的婶婶、四个被退婚的姐姐,表婶、姨娘无数,这多少填补了他内心的孤独感。看到云老夫人殷殷期盼的信,云烨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独。小丫头童稚的语气,让人心中怜爱顿生。
他悄声自语:“还是要活下去啊,老子还有八个妹妹等我给她们挣嫁妆呢。”
云烨一直希望自己像猪一样活着。在以前的世界中结婚、生子、买房几乎耗尽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幼时发下的宏伟大志早被生活的战车碾压得粉碎。现在人生归零了,重新来过,他却找不到目标。亲人的出现让他重新焕发了拼搏的热情。是啊,有八个妹妹需要足够的嫁妆,这让他的眼睛都要变成铜钱模样。长安,到底有一个家在等着自己,不管是冷漠的,还是温暖的,云烨都急切地想投入它的怀抱,并愿意为它付出任何代价。
云烨凌乱了,自己不是一直想逃避这样的人生负累吗?怎么一背上负担就精神百倍?人生的意义难道说就在于此吗?生命的延续,亲情的维系,为年长者送终,为年幼者觅食,然后再被别的长成者埋入泥土?变成鬼魂在次元空间看后辈一代又一代如此循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忘记这种责任,或许是厌倦了这种责任,找出种种理由逃避,或为荣华,比如易牙烹子;或为理想,比如赵王生生饿死生父;或为大义,比如刘邦分羹。云烨不是那种高人,只要敌人把刀架在妻儿脖子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讲任何条件。所以他成不了名人、高人,理所当然地不会被历史记住。以己推人,芸芸众生中像自己的绝对是大多数,要不然中国历史不会绵延五千年。越是变态就越会被历史记住,这是真理,就像网络上,最红的绝对是最变态的。循规蹈矩的蚂蚁没人会理睬,但是戴帽子的蚂蚁就不同了,它已经超越了蚂蚁这个概念,被蚂蚁历史记住也就成为必然。
云烨虽然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蚂蚁,他决定一定要向大众蚂蚁看齐,努力成为大众蚂蚁的一员。所以他就和军营中其他人一样,刻苦训练,刻意模仿他们的言行,努力学习古文,练习毛笔字。每当这时,云烨就无比感谢那个有强制癖的台湾老板,就是他造就了云烨一身看繁体字、写繁体字的过硬本领,虽然和唐朝古文字还有一些差别,这对云烨来说足够了,程处默还没他认识的字多。
秋天的日子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空气都潮乎乎的,毯子冷冰冰的没一丝热乎气。云烨实在是搞不懂,明明有宽敞的城池可住,老程却驻扎在城外,严令不许入城。退一万步讲,一万多条汉子就是盖个简易军营也比住在潮湿的帐篷里好,老程却不为所动,宁可自己也住在帐篷里揉着酸痛的膝盖骂鬼天气,就是不下这个命令。
“没有皇命不得筑寨,这是将领的大忌,也是陛下的大忌。”还是俺兄弟好,程处默悄悄告诉云烨不能盖房子的原因。云烨几乎忘记自己身处封建王朝最鼎盛时期。平时在长安老程可以随地撒泼打滚,不会有人找他麻烦,一旦成为将帅,森严的军法就是头上高悬的一把利剑,稍有忤逆,钢刀斩头不会有一丝犹豫。
俺去看俺的土豆去,谁敢不让?怪事情发生了,云烨刚走到茅草亭边,就有两个手持钢刀的“罐头人”拦在前面,问云烨要手令。云烨愣住了,我去看自己的东西还要什么手令?刚要发飙,“罐头人”眼中便寒光闪烁,大有一刀砍下来的意思。云烨乖巧地闭上嘴巴,正要转头离开找老程问个明白。李承乾从亭子里走出来,显然这家伙也闲得无所事事。他连忙拱手行礼,李承乾微笑着还礼,不像云烨那样敷衍了事,而是站直身躯,双手抱拳,身体前倾十五度,礼仪完美得无可挑剔。
“云兄这是要看祥瑞?这边请!”说着伸手延客,俩“罐头人”插刀入鞘,又站在栅栏旁,就像两尊石雕。云烨傻傻地往里走,总觉得太子殿下刚才的动作应该自己做,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客人?
李承乾仿佛看出了云烨的疑惑,边走边解释:“云兄进献的珍宝已被父皇定为我大唐第一祥瑞,昭示着大唐为黄天庇佑,为天下正统。这才有祥瑞现世。云兄进献之功将载于史册,可喜可贺。”云烨第一反应是李承乾的面孔和后世自己办理房产证时告诉自己只拥有使用权,而没有地产权的公务员面孔合二为一。
“太子太客气了,能为我大唐出一份力是云某的荣幸。”说完这话,云烨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被虐之后还要盛赞虐得舒坦极了,封建主义的光辉终于照耀在自己身上。
和李承乾的谈话愉快极了,他的话总能切在你心中最感性的一面,再配上俊秀的面容,舒缓的语音,浑然天成的手势变化,皇家教育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你觉得不把土豆敬献给皇家简直就是大逆不道,顺便再献上家产,事后还不后悔。如果自己有这本事,早就是他娘的经理了,还用背着背包漫山遍野地找老外?然后被虫洞弄到唐朝练特种兵?好吧,云烨投降了,土豆就该进献皇家,世上所有珍宝都应该献给伟大的、光辉的、无所不能的万王之王的李二陛下。
“自前日起,祥瑞的叶子就开始变黄,是否到了收割的时候?”直到李承乾指着发黄的土豆叶子问云烨,这才把他从决心为大唐奋斗终生的激情幻想中拉回。他抹了一下将要流出的口水,仔细回想土豆的生长时间,发现确实快到收割的季节,便对李承乾说:“土豆的生长时间大概五个月,现在已经四个半月了,已经达到收获条件,下官实在不知土豆在大唐生长需要多久,不如咱们挖开一个瞧瞧?”实在是太想吃烤土豆了,就怂恿李承乾挖开看看,顺便弄几个土豆回去烤了吃。
李承乾严词拒绝了云烨的不良企图,声称一定要等待土豆完全成熟方可收割。这让云烨大为沮丧,明明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连靠近都有生命危险,都成熟了也不让人吃,封建时代没人权啊。
阴雨接连下了五天,满眼望去全是湿漉漉的,帐篷无法住人,厚重的牛皮被水泡得涨起来,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云烨觉得自己就像住在垃圾场。薄薄的毯子抵挡不住湿寒,幸亏有睡袋这才避免寒号鸟的悲剧。老程停止了云烨和李承乾的训练。这让云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喜交加,一方面为逃脱魔鬼训练庆幸,另一方面眼见程处默在泥水中摸爬滚打,自己却安坐营帐,总觉得欠了他们什么。
秋日的阴寒最容易侵入骨髓,这样会留下病根。老程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到五十岁的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强壮,实际上回到帅帐也是叫苦连天,膝盖肿得老大。程处默每晚给老程揉捏活血,汤药也一碗碗灌下去,没有丝毫作用。云烨没有带治疗关节炎的药物,只能拿出消炎药劝老程服下,谁知老程知晓此药的宝贵,勒令云烨不得轻易给人,包括自己。牛进达也减少了出巡的次数,每到一处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看来这老家伙也被折磨得不轻。唐时成人年纪只要一过五十岁就算喜丧。卫生系统的不发达,食物的缺乏,战乱的频发造成年人的寿命普遍不长。不像后世五十岁正是高级官员雄心勃发的时候,再拼一二十年不成问题。
劝说停止雨天训练的话被云烨硬硬吞下去,明摆着,大唐在以后的数年间正是用兵的高峰,多一支精锐,就多一分胜算。老程不会在乎这些人会不会留下病根,只要大唐强盛,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一个好军人。不但是他,训练营里的浑蛋多有这种觉悟,再苦再累都在咬牙坚持。攀越障碍只凭一根绳子在险峻的山崖上爬上爬下,云烨看一眼就觉头晕,他们却要全身披挂攀援而上。这已经超越了云烨制定的训练计划,老程、老牛和一帮老将硬是在云烨制定的计划上增加补充了这些科目。
三个月的训练已见成效,这些家伙穿墙越瓦如履平地,百里奔袭易如反掌,偷袭、暗杀、破围、抓捕活口如家常便饭。唯一没想到是这些人把云烨的工兵铲当作主兵刃,配以劲弩、军刺,形成自己的装备体系。在十天前的例行考核中,一千人的围剿部队在方圆五公里的范围追杀二百人,被这些家伙杀得溃不成军,这还是正面交锋,如果放任程处默他们自由发挥,这一千人不会有活口。在详细评估他们的战力后,牛进达认为没有超过十倍的精锐围剿,是留不住这二百人的。若在特殊地形,如山地、森林、城市,他们的能力会被无限放大,当然这是在经过两年训练之后的效果。老程、老牛都在期待这支部队闪耀自己的光辉,相信不会等多久,李二陛下不会放任这样一支精锐白白消耗年华。
今天是个大日子,土豆的茎叶已完全枯黄,可以采收了。李承乾起了个大早,在内侍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来到草棚。程咬金、牛进达和所有七品以上官员早已全身朝服、早早在草棚恭候。六尺长的香案摆在草棚前的空地上,上面有整只的牛、羊、猪头、果品、点心。中间一个硕大的青铜香炉,这是一会儿李承乾祭天时要插檀香用的。云烨身着五品武官服,是他娘的浅绯色的。老程他们则穿着紫袍,手抱朝笏,腰配金鱼袋,丝网编制的朝冠灿然如新,两缕黑色冠带自然垂下,威风凛凛,端庄肃穆,好一派重臣风度。云烨转头到处看,怎么身边全是大叔级人物,个个穿着绯袍像煮熟的螃蟹一样,趾高气昂。往后一看他乐了,程处默、长孙冲、李怀仁个个身穿绿袍,戴着绿冠,和螳螂一个模样,见云烨看他们,还挤眉弄眼一番。云烨刚要小声说话,只听老牛咳嗽一声,赶紧闭嘴。李承乾全身太子冕服,头戴通天冠,胸口盘龙,全身金黄,踱着方步从帐中缓缓走出,在香案前站定,拱手不语。
待第一缕阳光照射到香案时,牛进达粗大的嗓门喝道:“吉时已到,太子进香。”李承乾从香案上拿起三根粗大的檀香在蜡烛上点燃,三跪拜后插香入炉。除了老牛侧立香案旁,其余众人随太子拜天。太子进香完毕,转身从怀里取出一轴黄绫展开,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念道:“陛下有表奏天,诸臣工跪拜。”待众人跪下方才念皇帝敬天表章,这一回的奏表不是给昊天大帝的,而是给三皇之中神农氏的。先缅怀一下神农过往的功绩,接着表述一下现在的幸福生活都来自神农遗泽,再报告一下有新粮食产生,又勉励一下神农请他老人家继续保佑大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完毕。然后烧掉表章给神农看。不知道神农会不会看见,高不高兴,但云烨很不高兴,自己辛辛苦苦带来的土豆,荣耀全归神农氏了,这太让人伤心了。
五口大缸全被搬了出来,老牛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这几个月老牛为它操碎了心,白天精心照顾,浇水施肥,捉虫培土,就差每天擦洗叶片了,现在终于成熟了,怎能不激动!老程却在担心,万一没有云烨所说的高产量,罪在欺君啊,他有些后悔早早把这事捅上去了。
“云大人,你对祥瑞最为熟悉,就请你动手采收吧。”李承乾也激动得不行,下手两次不知从何动手,转身要云烨动手。云烨奇怪地看看众人,收个土豆还有什么名堂不成,他伸手揪住土豆上面的茎叶,一用力就拔了出来,看得老牛手一哆嗦,跟拔他命根子似的。看着云烨手中的土豆,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土豆根上带着三个拳头大小的土豆,每个超过一斤,这还了得,一株就产三斤,一亩地种一千株岂不是就有三千斤,就算这一棵是精心照料的,大田里不可能有这产量,打一个对折也有一千五百斤,一石约合一百二十斤,这足足就有十二三石,看来云烨这小子前面已经打了埋伏,往低了说产量,只报了十五石这个最低的产量。
程咬金大为满意,无论是云烨的谨慎,还是土豆的产量。牛进达号啕大哭,李承乾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齐齐往前凑打算看清楚,正在哭号的牛进达一下子蹦起来大吼:“全部往后站,再有进前者斩!”大家这才匆忙后退。云烨挠着头奇怪道:“不对啊,怎么才这么一点?”听他这话众人齐齐倒地,太子满脸笑容,刚要假装安慰云烨,却见云烨抄起一块石头“砰”的一声砸开大缸,缸里的泥土撒了一地,他用手在土里刨,直到又刨出三个土豆才满意地点点头。他感觉周围有些安静,扭头看时才发现众人全都睁大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三个土豆。半天牛进达惨叫一声:“天哪,五十石啊!”
牛进达疯了,他操起横刀劈在另一口缸上,刀刃和瓦缸相击窜起一溜火花,缸却未破,他干脆一拳砸在缸体上,瓦缸应声碎裂。带血的手在泥沙中猛刨,指尖似乎碰到什么东西,他动作立刻缓下来,双手扒开泥土,一个土豆露出来,喜不自胜,转而开始扒其余的泥土。待一堆泥土清光,枯黄的土豆茎叶连着根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根部长满土豆,仔细一数,大大小小足有十余个,有拳头大的,也有鸡蛋大小的,一大串土豆串在根蔓上,跟葡萄似的。老牛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从未想到双手如同铁钳般的硬汉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眼泪顺着沟壑丛生的面颊往下淌,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现在紫袍沾满泥土,白玉腰带蒙满灰尘,朝笏丢在一边,堂堂柱国将军哭得像个月子里的娃,见不得人。李承乾再也没有太子的形象,趴在大缸上双手玩命地往外刨土,就他娘的像一只大号的土拨鼠。老程比较斯文,取过一把锤子敲碎瓦缸,学云烨抓着茎叶往上一提,就拉出一串土豆,手顺便在泥土中一把拉,一个羊头大小的土豆就被抓出来,捧着巨大的土豆嘿嘿直笑。云烨要去挖最后一缸土豆时被老程制止了:“留给陛下挖。”见老程意味深长的眼神,云烨恍然大悟,拍马屁就要拍全套,千万不能让被拍者不上不下的,这会影响马屁效果。
四缸土豆总共三十一斤六两,在铺了麻布的案几上摆了好大一堆。周围四个将军级的护卫全身披挂,背对案几,手中横刀,马槊闪着寒光,更夸张的是有一位手持链子锤,两丈长的铁链缠在身上杀气腾腾。人不敢过去,云烨估计鬼都不敢过去。有史以来产量最高的作物诞生了,五十石的产量让这些家伙都疯了。李承乾浑身乱打摆子,嘴哆嗦着说不出话,牛进达哭一阵笑一阵,老程大口喝茶,满面紫色。他们的状态影响了整个左武卫大营,全员处在临敌状态,刀出鞘,马上鞍,弓上弦,一队队军士来回巡逻,有无故靠近大营百丈者,杀无赦。长孙冲、李怀仁见云烨如同见鬼,程处默拍着云烨肩膀哈哈大笑,一个劲儿地对众同仁夸口,“我兄弟咋样,说让快死的人活过来就活过来,说有能亩产十五石的粮食就弄出五十石的,谁敢不信他的话。”
“太子殿下,现在是否可以做食用试验?”见众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云烨赶快上前禀告。
“云卿,如何做这试验,有何用途,所为者何?”李承乾就这点不好,什么事总要问个清楚明白,还得给他一样样解释,程处默就好多了,让吃就吃,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问,也不知李承乾从哪儿学来的追根究底的坏毛病。
“就是煮来吃,看有没有不好的事情,比如中毒、腹泻等人食用后的不良后果,毕竟这是一种新粮食,必要的食用试验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如果没有这些不良反应再大面积种植不迟,否则这是对人命的摧残。”什么事情先提高到人性的高度,再说出自己的诉求,这样就容易获得成功。
果然,李承乾思考片刻后就问:“云卿找谁来做这个实验?”
“土豆既然是微臣种植的,自然就由微臣来试吃,如果人数不够,加上折冲校尉程处默也是可以的。”小程听到云烨这样说乐得见牙不见眼,连忙站出来做一副大义凛然状:“微臣愿做这试吃之人。”
“祥瑞本就不多,还要做种,想来两个足以试出效果,云卿就拿两个食用可好?”说完李承乾亲自到案几上拿了两个一斤重的土豆递给云烨。云烨接过土豆,谢过太子抓着程处默往自己营帐里跑。话说在收土豆之前云烨就已经把牛肉炖上了,这会已经一个时辰了,想必牛肉早已炖得稀烂,再加入土豆,一锅香喷喷的土豆炖牛肉就可以出锅了,想想就流口水。
到了帐篷里,云烨熟悉地削皮,切块,用水淘去淀粉,一骨碌倒进砂锅,盖上盖子,回头对程处默说:“闻到牛肉炖土豆的香气,神仙也坐不住,以前恩师做过几次,小弟每回都吃得一干二净,连盘子底都用米饭擦干净才罢休。今天咱兄弟好好开个荤。”程处默眉开眼笑,吞着口水点头不已,能让满左武卫最挑食的云烨都念念不忘的食物,会差到哪儿去?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壶酒,就着壶嘴喝一口后又递给云烨,云烨大大灌一口,葡萄酿,酸甜可口,远不是那些涮锅水可以比拟的。
砂锅里的土豆已经炖得金黄,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浓香,抓一把野葱扔进去,翻搅几下成功。用勺子挖一块土豆送到程处默嘴边,小程一口吞下,烫得直跳脚,却舍不得吐。土豆入口即化,绵软松香,又浸满牛肉汤汁,实在是人间美味。就在兄弟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忘我的时候,丝毫没发现背后站满了人,后脑勺一人挨了一巴掌才被打醒。
“不孝的东西,有美食竟然不叫老夫!”老程夺过勺子,朝太子拱拱手。
“待老夫品尝过再论此物不迟。”说完挖了一大勺塞嘴里闭上眼睛仔细品尝,不时摇头晃脑赞叹一番,“祥瑞就是祥瑞,又美味,又顶饱,待老夫再尝一口。”老程说完又挖一大勺,刚放嘴里就听太子咽着口水说:“孤也想尝尝。”
程处默赶紧跑过去又拿来一把勺子,双手捧给太子。李承乾也在锅里挖了一大勺,吹凉了,一口一口吃,不知道他吃出什么味道,反正下手的频率越来越快了。牛进达也挖了一勺放嘴里,就像在品龙肝凤髓。一砂锅土豆炖牛肉本就不多,哪里架得住众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品尝,一瞬间,就连汤汁也不剩。
李承乾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对老程说:“程叔叔以为如何?”
“好东西,确实是一种好粮食,又顶饱,又抗饿,产量奇高,又不挑地,旱地就可种植。云小子说放地窖里可储存一年,难得的是极为美味,我大唐确实得到一个天大的祥瑞,可喜可贺。”老程自是大吹法螺。众人竟不觉老程夸大,一个劲儿地附和,都说程大将军言之有理。
“大将军所言极是,想必父皇也等得有些焦急,孤这就上表,陈述所听所见,为云卿请功。不知二位叔叔可否联名,孤决计让五百左武卫精卒护送剩下的一缸祥瑞进京觐见陛下。事关重大,就由牛将军率军可好?”牛进达与程咬金拱手称是。
第二天,牛进达率领五百精卒拉着大缸,带着挖出的土豆,烟尘滚滚地一路向长安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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