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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画斋,问雁看了傅锦画的神色,小心地说道:“四小姐,其实那泉城择美宴也没什么好的,您如果实在不想掺和进去,到时候装扮得丑些蒙混过去就是了。反正有大小姐、三小姐去争,老爷知道后不会怪罪您的。”
傅锦画轻笑,说道:“问雁,谁说我不会争这一届的花魁?我不但要去争,而且一定要争到才行。”
问雁大吃一惊,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傅锦画竟然说出这席话来,待回过神儿来,便跟着急忙点头,喜道:“好,好,四小姐终于开窍了,这择美宴上王侯将相比比皆是,即便没得头魁进了宫,随便哪个好儿郎都将是难得的佳婿。”
傅锦画失笑,没有言语,见问雁说着说着便开始打趣自己,就叫她先下去歇息了。
次日,傅锦画带着问雁出府之际,问雁惊诧地问道:“四小姐,从前你轻易不肯出府,今儿个没有事怎么就想着出去了?”
傅锦画轻笑,说道:“傻子,你家小姐我要夺魁,不置办几件好看的衣裳怎么行?你也知道府上的裁缝,每次送来的都是一样的花色,我看着都厌烦。”
傅锦画带着问雁去了泉城最大的布庄——裁云布庄。掌柜的将她迎进内室,送上茶水,请傅锦画挑几件合意的布料。傅锦画给掌柜的指了几块,趁着掌柜的拿着布料出去裁剪的工夫,问雁急道:“四小姐,问雁听您说要夺花魁,又嫌家里裁缝送来的布料花色单一,还以为您要挑什么富贵夺目的布料呢,刚才您挑的那几块布料,太素了……”
傅锦画看着问雁急切的模样,失笑说道:“问雁,难不成你以为披金挂银就能夺得花魁?那皇宫什么珍奇宝物没有?皇上看的是才色,不是衣物……”
傅锦画说着话,随意打量着这内室,突然看到有处屏风,屏风后还有拉动绸缎的声音,于是给问雁使了个眼色,问雁疾步上前推开屏风。傅锦画看见有个女子坐在后面,手里还握着针线,神色略有些慌张。傅锦画见那女子身旁全是绣品,知道她肯定是裁云布庄的绣娘。
傅锦画本来不以为意,随手拿过一件绣品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又仔细瞧了瞧,才恍然大悟:昨晚傅素琴拿着给大夫人看的绣品,定是出自这个绣娘之手。
这时,掌柜的进来,见此情况说道:“扰了四小姐清静了,芸娘,还不快出去。”
“慢着。”
“四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见傅锦画出声拦着,还以为傅锦画要使出刁蛮脾气来为难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傅锦画打量了芸娘几眼,倒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娴静,于是说道:“芸娘是你们这里的绣娘?她平日里都是为谁刺绣?”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正待说什么,芸娘已经抢先拜倒,说道:“芸娘是前年流落至此的,芸娘不肯沾惹风尘,所幸还有一门手艺,掌柜的又好心,将我收留在这裁云布庄了。”
傅锦画扫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连忙点头附和道:“是,是,芸娘说的没错。她手艺精湛,来了我这裁云布庄,博了不少好名声。如今,许多大家小姐都叫芸娘来做绣品呢!”
傅锦画略微沉吟,心里已然有了个主意,于是叫芸娘拿过布料来,告诉她自己想要的效果。芸娘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并答应择美宴前日定然能够绣好给傅锦画送过去。
出了裁云布庄,问雁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四小姐,芸娘是裁云布庄的绣娘,咱们可以找她刺绣,别人也可以找她刺绣,都是一样的手艺,也不见得出挑呀!”
傅锦画淡淡地笑着说道:“往日你不曾听说过择美宴上的丑事吗?谁家的女儿为了夺魁,都要千方百计将别人的衣物毁了去,等着吧,会有人在这衣服上做文章的。”
问雁大惊,说道:“四小姐,您是说刚才去定制的衣服,您根本就没想过要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用的?”
傅锦画斜睨了她一眼,佯怒道:“这会儿知道了,又在大街上嚷嚷什么?”
问雁慌忙住了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问雁是突然觉得小姐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从不跟人争长较短的,这会儿为什么就一定要夺魁呢?”
两人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将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问雁指着远处的银楼说道:“小姐,你的头饰大多式样简单,咱们去置办几件式样讨巧的,到时候装扮起来,也能多添几分颜色。”
傅锦画颔首,任凭问雁拉着自己往银楼的方向走,走到巷口几步远的地方便被人拦住。傅锦画抬头看去,眼前是个身材魁伟、目光如炬的蒙面男子。他出手迅疾,点倒了问雁。傅锦画大骇,未及惊呼出声,便被蒙面男子用绢帛蒙住了头。那男子迅速抱起她飞身离去。
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辨不清方向,待身子软软落地之时,傅锦画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中。院中有棵梧桐树,满地落叶,尽显凄凉。
傅锦画见院子中有张倚榻,便走过去坐下,打量着将自己掳来的那个蒙面人,镇定自若。
那蒙面人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傅锦画,难道你不知道害怕吗?”
傅锦画从容不迫地说道:“有什么可怕的?如果说是为了劫财,你大可在巷道里劫了;如果说是劫色,泉城娇美女儿家多了去,你既然叫得出我‘傅锦画’的名字,便该知道我也不过就是中上之姿,算不上绝色。”
那蒙面人露出的双眼微带着几分笑意,说道:“你倒是有几分意思,怪不得……”
蒙面男子说到这里马上止住话,傅锦画转过头不再看他,说道:“说吧,你将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那蒙面男子先是没有答话,反而做出令傅锦画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只见他走到院子角落里拿起扫帚,施施然扫起了地上的落叶……
那蒙面男子嘴里还吟唱着什么,傅锦画愕然,存心要激怒他,说道:“君子处世之道,光明磊落,你这样行事,难道不觉得有失风度吗?”
蒙面男子一丝不苟地将院子里的落叶扫个干净,将扫帚归置原位,拍拍手说道:“可惜了,我可不敢与君子同流,因为我做不到道貌岸然……”
他的话引得傅锦画发笑,要不是强忍着,只怕真要笑出声来。她站起身来,说道:“看来掳人跟扫落叶一样,都是公子无聊至极才做的事情,既然无事,我就先回了。”
蒙面人伸臂拦着,说道:“这不行,恐怕傅小姐要在我这小院里待上一夜了。”说罢,便出手点了傅锦画的睡穴,傅锦画闭眼之前,看到蒙面人剑眉朗目,眼中泛着捉弄而得逞的笑意……
待到傅锦画醒来的时候,揉着发昏的头,勉强坐起身来,四处望了望,俨然是在傅家画斋自己的房间。
傅锦画刚要下床,便见问雁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神情紧张而异样地望着傅锦画。傅锦画心里暗暗一凛,慢慢问道:“问雁,我几时回来的?”
“四小姐是今早才被人送回来的,当时四小姐还昏迷不醒……”问雁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按捺不住,还是说了出来,“四小姐当时衣衫不整,大家都说……都说四小姐失踪了一夜,回来时又是这副模样,都说四小姐已经被……”
原来,昨日问雁醒来后,回到傅家,傅臣图得知傅锦画被人掳走后大惊失色,而大夫人几近昏过去。傅臣图严令傅家上下不得泄露此事,又命人秘密查访,可是耗费一夜的时间都未曾找到。就在傅臣图与大夫人忧心如焚的时候,门人突然发现傅锦画被送到了府门口,赶紧去禀报。傅臣图看见傅锦画衣衫不整,随即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起来,命人将她送回画斋。
问雁刚说完,傅锦画还未及言语,便见大姐傅素琴和三姐傅颜书走了进来。傅素琴温善地笑着说道:“四妹,你可醒了,你这一夜不见踪影,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傅锦画淡淡地笑着,说道:“让大家担心了,是我的错。”
傅颜书生性泼辣,她娘亲是傅家三夫人,整天在府里挑拨是非,颇招人厌,而傅颜书虽不像她娘亲那般粗鄙,但那张嘴可从不饶人,说道:“四妹,爹知道这事后,已经下令不准让人走漏风声,可是一夜之间这泉城的人还是都知道了,议论纷纷,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其实照我说,要怪就怪那个糟践你的贼人……”
傅锦画下床之际,已经觉察到除了疲惫,身子并无异样,而且小院中那个拥有慧黠而敏锐双眼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等龌龊事来?
傅锦画几乎没来由地便信了他,听见傅颜书刺耳的话,不冷不热地说道:“三姐,你怎么笃定我被糟践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跟前吗?”
傅颜书一怔,没有料到傅锦画会说出这番话来,随即大声说道:“四妹,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呀,你是没听见外面的人怎么说,他们说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一定没有颜面再活在世上,我和大姐怕你想不开才过来瞧瞧,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傅素琴站起身来,扯了扯傅颜书的衣袖,劝道:“好了,颜书,锦画也是可怜,遭了这样的难,你就少说几句吧。锦画,你好生歇着,过一阵我再来看你。”
傅锦画不置可否,听见傅素琴临走时嘱咐问雁,一定要好生看着她,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问雁惶恐地应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进了房间,神色紧张地望着傅锦画,牢牢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傅锦画真出什么事。
傅锦画哭笑不得,说道:“问雁,你不要这么担心,你家小姐我本来就没有被人非礼,又怎么会想不开去自尽呢!再者说,这身衣服肯定也是你给我换上的,你自个儿说,我是不是好端端的……”
问雁咬了咬嘴唇。原本她脸上早已满是泪水,这会儿又笑出声来,说道:“是问雁糊涂了,一味听人瞎说……”问雁胡乱抹了一把泪,对傅锦画说道:“问雁这就给老爷和夫人说,小姐还是完璧之身,叫那些人嘴巴放干净点……”
“等等,问雁,先不要急着去说,我猜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傅锦画唤住问雁,摇了摇头。
问雁一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惊慌,说道:“难道是有人故意败坏小姐的清誉?老爷已经下令不准傅家的人将此事传出去,可这事还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傅锦画冷笑,说道:“择美宴快要开始了,想不到有人这样关注我傅锦画,非要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不可……”
问雁有些迟疑,低低地说道:“四小姐,要不……要不今年的择美宴,还是不要参加了。”
“不,我说过我不但要参加,而且一定要夺魁。”傅锦画伸手揉了揉头,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进宫是她保全傅家唯一的一条路,即便这条路满是荆棘,她也要走下去……
即便傅锦画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冲劲儿,一旁的问雁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她眼中的四小姐与以往有了太大的不同,这种不同令她感到有些陌生。往常她也一直在心里埋怨,自己侍候的小姐生性懦弱,在府里挣不来脸面,连带的自己也得不了什么好处。现在得知傅锦画要去争花魁,还是在流言蜚语之中要与人一争长短,这让她既感到紧张恐慌,又感到一种隐隐的兴奋……
傅锦画还在思虑着,问雁已经准备好热水让她沐浴。问雁本想在一旁伺候着,却被傅锦画支开了。她需要好好静静心,想一想小院中那个蒙面人的话语之间,到底泄露过什么信息。
香柏木桶材质厚重、纹理细腻。水中撒了些干花,花瓣慢慢被水洇湿,像是恢复了生机一般舒展开来,氤氲水汽伴着花香,徐徐袭来……
傅锦画将软软的身子斜倚在木桶边,闭目沉思。显然,那蒙面人言语间多是调侃,可是却不曾吐露半点儿蛛丝马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定是受人指使。
到底是什么人一定要自己在择美宴前夕身败名裂呢?如果说,单纯是怕自己在择美宴上夺魁,那也不尽然。要知道傅家四女,除了已经婚配给济阳王钟华离的傅则棋,还有傅素琴和傅颜书,论起容貌来她们还比傅锦画略胜一筹,这事未必会落在自己身上。
傅锦画往自己身上撩着水,玉肌生香。突然间,傅锦画发现自己左臂手腕处有些异样,她抬起左臂仔细看着,越看越心惊,原来是……
门外,问雁说道:“四小姐,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过来传话,说今儿晚上一起用膳,给您洗尘压惊。”
傅家三代单传,到了傅臣图这一辈,纳了两个妾,却只生了琴、棋、书、画四姐妹。大夫人生养了两个女儿,便是傅素琴、傅锦画。傅则棋的娘亲二夫人早早病逝了。傅臣图心疼她幼年丧母,所以对她诸多宠爱。三夫人生下的女儿是傅颜书,擅长习文写字,也爱舞动些刀、枪、棍、棒。傅锦画虽是傅家的幼女,但是因为性子沉静,很少与人往来,所以在府里人缘儿并不算好。
因此,这次为自己洗尘压惊的家宴,她去了未必会好过,到时候傅素琴的绵里藏针、傅则棋的冷嘲热讽、傅颜书的明刀明枪,还有三夫人的尖酸刻薄,都要一一接招。
傅锦画沐浴完,问雁进来侍候傅锦画穿衣,懊恼地说道:“四小姐,您还是别过去了,不说其他三位小姐明嘲暗讽的叫人听着难受,即便只有三夫人一个,咱们也消受不起啊!”
可是傅锦画又怎么可能不去?不为了别人,也要看在娘亲的份儿上,不是吗?
晚些时候,傅锦画去了大夫人那边。傅家其他三位姐妹都已经到了,连三夫人也一并坐在那里,看见傅锦画进来,马上扬着嗓子说道:“四小姐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作孽啊,你如果还记得祸害你的那个人的模样,回头告诉老爷,叫老爷将他千刀万剐了。”
大夫人沉下脸来,轻咳了一声,有些不悦地瞪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悻悻地别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大夫人起身热络地拉过傅锦画的手,慈爱地说道:“画儿,快过来坐下……”
大夫人吩咐丫鬟给傅锦画上了乌鸡当归汤。傅锦画一向闻不惯当归的药味,推辞不喝。大夫人却不答应,好言劝慰着傅锦画,看着傅锦画一口口喝下,才松了口气,马上正色对众人说道:“画儿的事,你们几个如果还敢再提起,小心我让老爷请出家法来。”
众人没有应声,都齐齐互望了一眼,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傅锦画喝了这汤有些难受,众人又是这般态度,见了心烦,于是过了一会儿便辞了众人回画斋了。大夫人也没有拦着,叫丫鬟去厨房给傅锦画准备几样清口的小菜送过去。
傅锦画刚回到画斋,大夫人房里的丫鬟望梅便送过来饭菜。傅锦画只用了几口就不肯再吃。
不一会儿,问雁进来说道:“四小姐,老爷吩咐人过来传话,要您去书房一趟。”
傅锦画匆忙从倚榻上起身,叫问雁给自己理了理妆容,便去了傅臣图的书房。傅锦画进去之时,见傅臣图竟然握着一壶酒,有些怅然地坐在椅子上,双眼通红,说道:“画儿,你坐下。”
傅锦画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心里却渐渐有些不安。这是她第一次见傅臣图这副模样,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只见傅臣图沉吟了许久,似是很难开口,迟疑说道:“画儿,今年的择美宴,你不要去了……”
傅锦画闻言如同被雷击一般,霎时抬起头,笑颜仍在,轻轻说道:“爹,您是怕画儿如今名声不好,去了择美宴反而会影响傅家的声誉,更会连带着大姐、三姐抬不起头来,夺不了花魁,是吗?”
傅臣图握着酒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说道:“画儿,爹也是没有办法……”
傅锦画站起身来,扬声说道:“可是,爹,如果您就这样对我,那么我这一年在清音庵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傅臣图听见傅锦画有些暗讽的话,一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傅锦画疾步走出门外,没有回头。
回到画斋,傅锦画吩咐问雁,说道:“问雁,你去裁云布庄,吩咐芸娘不要再绣我的衣服,另外……”
傅锦画在问雁的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问雁眼中惊喜不定,接过傅锦画手里的银票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傅则棋来了。她轻轻咳了几声,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打量着房间,说道:“四妹,你的房间比我的房间都要素净,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庶女呢!不过老天总算有眼,也算是公平。我被爹硬逼着要嫁给那个恶人,你被人给糟蹋了,这样说起来你的下场未必会强过我。”
傅锦画冷眼看着傅则棋,这个只会玩些小聪明的女子。她自小失去娘亲,大夫人对她也算是不错。可是她一味地在傅臣图面前装可怜,为了要傅臣图多关注她一些,便总是想尽办法让自己生病,终是落下这一遇秋霜天便咯血的毛病来。
傅锦画淡淡说道:“二姐,你该庆幸自己嫁的人是济阳王,因为传闻中他虐杀的人只有姬妾,还从未虐杀过正妃。”
此话一出,傅则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当即怒喝道:“傅锦画,府里人都说你乖巧从不生事,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别人所说的那副模样,想不到你伶牙俐齿,竟还有这份刻薄心思!你盼着我没个好下场,可我好歹嫁的人是个王爷。你傅锦画被人糟践过,就算是给人做妾也进不了一个好人家……”傅则棋大声说着,仿佛在宣泄怒气。
傅锦画眼神冷厉,一直望着傅则棋默默不语,这令傅则棋面色现出几丝慌忙,起身之际仓皇撞翻了桌上的茶盏,弄得一身水渍狼狈而去。
就在傅则棋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碰上问雁抱着几件衣物回来。傅则棋拦着问雁,问雁说道:“这是四小姐昨日在裁云布庄看上的布料,让裁缝当晚赶制出来的……”
傅则棋伸手挑了挑,见颜色素净,没有什么夺目之处,悻悻离开了。
而问雁见傅则棋走远后,掩上门,将衣裳抱到傅锦画的面前。傅锦画淡淡笑着,挑出其中最不起眼的衣裳,从里侧竟然慢慢抽出一卷锦缎来,那颜色如烟霞辉映……
问雁低声说道:“小姐,芸娘已经被问雁安置在别处了,这卷锦缎她叫我交给您,还说这锦缎可以双面刺绣……”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娘,就说我身子不适,这几天不过去请安了。”傅锦画将那卷锦缎放置好,亲自去拿出针线盒来收拾着。
问雁说道:“是,问雁这几天将门守好了,不叫人进来发现四小姐在做什么便好。”
就这样过了七日,离择美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傅家上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今年的花魁会是傅素琴还是傅颜书。而问雁有时也会将从别处听来的话,说给傅锦画,“四小姐,听说大小姐和三小姐也没原来那么亲近了,两个人因为老爷一句话就在席上都横眉冷对的,这下二小姐可得意了呢,话里话外都离不了济阳王府,唉……”
傅锦画听了后,心里不是滋味,说道:“这傅家女儿琴、棋、书、画四种技艺,不过就是企图一日青云的利器罢了,说破了不过就是男人的玩物。你说她们争来争去,什么时候能认得清这个事实。”
问雁听见傅锦画的话,脱口问道:“四小姐,可是您不还是非要去争不可?”说完顿觉失言,连忙掩口,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傅锦画冷笑着扫了一眼问雁,说道:“问雁,你听我刚才那样说话,心里定是不屑,是吗?”
问雁情急之下,差点儿落泪,急急辩道:“四小姐,问雁不敢……”
“你不必解释,你心里那样想,我不怪你,等以后你就会知道情由了。”傅锦画长叹一口气,倚在窗边,望着外面。画斋外走进一个人,影影绰绰的,未等傅锦画辨清是何人,门就被那人给推开了。
原来是傅素琴,她走进来后轻笑说道:“四妹,这几日也不见你出门。娘说你身子不爽快,我不放心,就过来瞧瞧你。”
傅锦画心里一暖,到底是亲姐妹,亲疏总归有别,眉目间多了几分温和,说道:“大姐,劳烦你挂心了,我还好。就是那日家宴回来后受了凉,身子总是发热,不碍事的,养几天就会好的。”
傅素琴听了后做惊讶状,夸张地惊呼一声“啊”!连声说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娘那碗乌鸡当归汤……”
傅锦画心下一凛,知道傅素琴是又想借故弄出什么名目来。可是那晚她喝了乌鸡当归汤后确实不好受,再加上大夫人的态度那般热络,难道说那汤里被加了什么东西?
傅素琴上前来,握住傅锦画的手,傅锦画分明感到那双手的冰凉,没有一丝暖意,只听傅素琴说道:“四妹,我听说,那碗乌鸡当归汤里,娘叫人放了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锦画的头脑还是一片昏沉,耳边还回响着傅素琴临走时说的话,“娘是怕你有了身子生下一个孽种给傅家丢脸……”
“四小姐,四小姐,”傅锦画茫然地抬头看向问雁,听见问雁急切说道,“四小姐,大夫人叫人传过话来,说要您过去一趟,有事要跟您说。”
傅锦画轻轻“哦”了一声,有些麻木地起了身,一出房门,便被一阵冷风吹得浑身打了个激灵,霎时清醒过来……
傅锦画知道大夫人也是为了自己好,大夫人不清楚其中的内情,难免会多想。可是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大夫人一定会出面护全自己,不会再让自己受丁点儿委屈。
想到这里,傅锦画也有些释然了,她疾步往大夫人房里走去,迎面碰上了傅颜书,她爽快笑着说道:“恭喜你,四妹,你的好日子近了……”
傅锦画一头雾水,待要问傅颜书之时,见她已经哼着小曲走远了。
进到大夫人房里之时,大夫人正收拾着一堆大红色的锦缎。大夫人见傅锦画进来,扯了其中一匹出来往傅锦画的身上比画着,笑着说道:“画儿,快过来瞧瞧,这件拿来给你做喜服,一定好看。”
傅锦画诧异地问道:“娘,您这是做什么?什么喜服?我怎么听不明白?”
大夫人将锦缎放在一旁,又吩咐丫鬟把锦缎全都拿出去,这才将傅锦画拉到自己身前坐下,说道:“画儿,你爹为你寻了一门亲事,是泉城的御史杨家……”
傅锦画大骇,声音颤抖地说道:“娘……”
大夫人不待傅锦画说完,便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画儿,娘知道你心里委屈,那杨家公子虽然名声不好,可是杨家在泉城也是说得过去的大户人家,而且你爹还是托了宰相石呈做媒,才将你许给了杨家公子做了妾……”
傅锦画猛然挣开了大夫人的手,正待挽起自己的衣袖来叫大夫人看个究竟,便听见大夫人悲戚地说道:“画儿,你遭了那样的丑事,有哪个好人家肯答应娶你进门?你爹本想让你自行了断好保全傅家的名声,是娘苦苦哀求才让你爹留了你一命啊……”
傅锦画只觉得犹如遭雷击一般,身体一战,喃喃说道:“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死?”
大夫人含泪说道:“你是娘的女儿,娘比谁心里都难受,可是咱们女人活的是张脸面,没了贞洁,就不会受人待见……”
傅锦画忘记是如何走出大夫人的房间的,门外问雁看到傅锦画面如死灰的样子,急忙扶着她回到了画斋。
问雁给傅锦画斟了一杯热茶,说道:“四小姐,您为什么不给大夫人说清楚呢?您明明还是完璧之身,何必要受他们这种窝囊气?”
傅锦画接过问雁手里的热茶,无意识地喝了一口,烫的舌头刺痛,才回过神儿来。
傅锦画苦笑,她后悔了。如果说早在被蒙面人送回傅家的那一日,她告诉娘亲,自己并未被侵犯,那么她也就不需要受姐妹们的嘲笑,不需要喝下娘亲备的药,也不会让爹千方百计地要将自己送进杨家做妾……
可是,现在再说一切都晚了。
嫁入那个恶名累累的杨家吗?杨家公子欺压良妇、巧取豪夺,其父身为御史诸多包庇。本来傅臣图对此也是愤慨不已,想不到今日他竟然要将自己送进杨家做妾!
傅锦画心想,那么先前这一年来,每次去清音庵时,父亲那忧心忡忡、紧张不已的神态又是为何?不就是因为早已知晓傅锦画去清音庵,根本不是去见清欢真人,而是济阳王……
他将一个女儿许配给济阳王,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另一个女儿每月去见济阳王,不过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官位从而维持傅家的荣光。
女儿是棋子,而他有四颗棋子。
深夜,傅锦画并未入睡,她还是连夜赶制自己的墨绣云裳。连着七日来,她都托词身子不爽快不出门,就是为了赶制这件墨绣云裳。傅锦画先是着笔在锦缎上画了画,山水相映伴着淡淡烟霞之色,美不胜收。傅锦画又用银白丝线在山水画外绣了一圈细密的光圈,霎时之间便让这衣裳增色不少……
问雁一边帮着傅锦画穿针,一边说道:“自从那日,四小姐叫问雁从裁云布庄芸娘那边拿回咱们选的布料来,外面的人都说小姐您不会参加择美宴了,这回咱们玩个出乎意料的,非叫那些人吓一跳。”
傅锦画苦笑,看着问雁,摇了摇头。她原本决意参加择美宴入宫为妃,是受济阳王以傅家生死为胁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而现在她却是为了自己,为了不嫁入虎狼之窝的杨家为妾……
次日,问雁侍候傅锦画梳洗的时候,吞吞吐吐地对傅锦画说了个惊人的消息,“四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问雁听说,老爷将娶亲的日子定在择美宴那天了。”
傅锦画又惊又怒,冷笑着说道:“问雁,看来如果我踏错了这一步,以后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四小姐,您……”问雁有些不知所措。
傅锦画来到书桌前,奋笔疾书,将一封信递给问雁,说道:“问雁,你将这封信连夜送上清音庵,交给清欢真人。”
问雁怔了怔,随即拿着信出了门。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傅锦画始料不及。没过片刻问雁便又匆匆回来了,说道:“四小姐,这可怎么办?问雁刚要出画斋,便被人拦着,说是老爷已经下了令,四小姐没成亲前,画斋的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傅锦画跌坐在床榻前,看着那件已经要完工的墨绣云裳,愤然说道:“爹阻我外出,却从未阻我自尽,看来他宁愿我死,也不肯将我放出家门。”
“四小姐,我们还是把实情告诉老爷吧,离择美宴只有一日,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傅锦画冷笑说道:“不急,我非赌到最后一刻,谁当初策划了此事,最终一定会露面的。”
到了晚些时候,大夫人命丫鬟望梅送来了凤冠霞帔。望梅说道:“问雁,侍候四小姐更衣,如果明日哪里出了差错,大夫人饶不了你。”
望梅说完,眼睛不经意地扫向了傅锦画,但见傅锦画冷意沉沉,心里没来由地一惊,便没有再耍威风,匆匆而去了。
傅锦画没有说话,叫问雁关上门之后,便急忙赶工,终于在凌晨时分做好了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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