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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一走出宫门,就调集重兵,将皇宫层层包围起来。他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保护皇嗣。而后,他屏退左右,走进一处地宫。
地宫恢弘而阴森,笼罩在通透的蓝光下。一排排巨大的冰壁耸立,从顶至底,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看上去像是无数本悬浮在空中的书册。
事实上,它们的确是特殊的书册。龙皇临走前,将关于妖类的一切知识镌刻在上面。确保他离开后,SEVEN仍能在冰城中生存,抵抗人类的攻击。
这座地宫,是他为SEVEN一族建造的的图书馆。只是,文字由龙族密语写成,SEVEN中能解读者极少,而有资格进入地宫的,只有作为龙皇继承者的玄青一个。
玄青一步步走向地宫深处。每走一步,他脸上的暴戾狂怒就平静一分。终于,他在最大的一面冰壁前止步,仰头凝视。
冰壁的蓝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在仔细阅读密语,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符。密语结构特殊,每一个符号都可以扩展出极大的信息。因此,阅读的进度极慢,一个小时过去了,才读了不到三分之一列。
玄青却一点都不着急,他缓缓在冰壁前坐了下来,继续阅读。
蓝光照亮了他的如宝石一样的瞳孔,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北极的风云变幻,并未波及到人类帝国。
合约订立后,帝国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因为战争的胜利,皇帝陛下声望高涨,权力也进一步加强。军事化管理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所有物资都经过严格计算,按人数统一分配。人们工作、集会、娱乐甚至外出访友,都要提前申报,在各级官员的监督下进行。
这些措施给民众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物资供应也十分匮乏,分配到手中的,只有生活必需品。食物只有最简单的几类,衣物则由工厂按照事先量好的尺码发放。商业活动几乎停止,只剩下少数的社区集市,允许民众互相交换物品。
面对重重困难,多数民众都表示了理解。因为这是太特殊的时期,是末日后的劫后余生,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他们感激帝国提供的庇护,同时将不满与仇恨投射到了造成末日的SEVEN身上。
北极战争胜利仿佛一剂强心针,民众情绪前所未有高涨。帝国强大的意志面前,民众暂时忘记自己的苦难,将之当成一种伟大的牺牲。他们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一定能带领他们消灭SEVEN,夺回被抢走的资源。
民众们拥护帝国还有另一个原因。配给制是按照家庭人数决定,因此在最大程度上减小了贫富差异。自从奴隶社会建立以来,就消失无踪的“平等”,竟在末日废土上实现。这让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普通股民众感到欣慰。很多人甚至认为,自己比合众国时期更加‘幸福’了。这当然不是指物质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归属与满足——他们终于不再只是盛世中无足轻重的一员,而参与了伟大历史进程,成为新世界的缔造者。
当然,这种公平只是表面上的,旧有的权贵阶层仍然存在。
为了专注于对外战争,帝国政策不经意中做出了调整。对旧贵们不再像立国之初那么严厉。除了少数冥顽不灵者被清洗外,大部分旧贵都未被追责,原有庄园、田地得以保留。当然,他们需要按照份额,上缴很大一笔战争税给国家。而部分积极捐物、捐钱,支持讨伐妖类的贵族,甚至得到了帝国的嘉奖。
获得喘息之机的贵族们,对帝国的态度也有了转变。
从一开始的惶恐,到观望,到纷纷表态支持新帝。部分有先见之明的,已开始考虑如何取信于新帝,确保家族在帝国中的位置。
他们仍敏锐地发现,人类虽然赢得了战争,但号称“被SEVEN绑架”的皇后芙瑞雅,并没有随大军凯旋,而是滞留北极。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皇后因为同情SEVEN,与皇帝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她不仅背叛了人类,还代表SEVEN来与皇帝谈判。
这并不稀奇,大家都知道,皇后的母亲,早和妖类不清不楚。
稀奇的是,皇帝回来后,并没有立即宣布废后。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各大家族纷纷动用关系,打探内幕,最终因为消息封锁太严,无功而返。
无论其中有什么玄机,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
帝后失和。
皇帝陛下正值少年,英俊雄武,而帝国尚无后嗣。
每一个对政治有了解的人,都从中看到了在新朝立足的机会。
很快,以林公爵为首的第三区重臣联合起来,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希望陛下能够以国嗣为重,考虑另立新后的事,并在信的末尾,以试探的口吻推荐了几个人选。
排在第一个的就是,林公爵的独生女、一直与卓家关系密切的林白漪。
信呈交上去后,一直没有回音。正在重臣们忐忑不安的时候,晏首辅当众颁布了一道旨意。
皇帝陛下近期会举办一场舞会,邀请各路贵族参加。
舞会上,他会选出一位官方情妇。
家族中若有愿意参选的女子,可以上报名单。晏还提了一句,人员限于家族内部,不得骚扰平民。
邀请的对象,不仅是第三区重臣,也包括了原第一区、第二区的旧贵们。甚至,一些改朝换代时站错队伍的待罪之家,也受到了邀请。
这让旧贵们喜出望外,决心抓住这次报国荣家的机会。
不久,一份长长的名单被呈到皇帝陛下手中。名单后贴着老式相机拍摄的照片,虽然限于技术水平,无法和末日前相比,仍看得出经过了精心设计。
妩媚,端庄,天真,各种不同的美,在镜头前定格。简单直接,摄人心魄。
然而,卓王孙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旁。
不久后,另一份旨意宣布,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明确了选拔标准——只看出身。容貌、年龄甚至是否有过婚史,都可以放宽。
这条旨意一出,立即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巴伐利亚森林深处,伫立着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
一场秘密会议正在召开。参会的,都是来自欧洲大陆的贵族,他们既有传承数百年的古老家族,也有在合众国时期跃升新贵的社会精英。只是,改朝换代来得太快,帝国建立后,原本互不相容的两拨人被统称为“旧贵”,赶出了政治核心。
“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霍华德伯爵手中拿着一张被退回的照片。
照片上,一位红发女子对着镜头微笑,眼神迷离,美得就像一道光。霍华德伯爵深深叹了口气。他实在无法相信,竟然有人在这样的笑容下不动心。
罗素夫人:“没什么不好理解的。既然甄选的标准是出身,这种借了个姓氏的小明星,自然不入皇帝法眼。”
霍华德伯爵脸色有些尴尬。照片里的女人,本是他的情妇,收到邀请后,临时给了她养女的身份。他本以为这件事做得很隐蔽,却还是逃不过罗素夫人的眼睛。
另一位白发老者皱眉:“可既然选的是情妇,而非继后,出身有什么用?”
罗素夫人:“这说明了,情妇只是个幌子。皇帝陛下真正在意的,还是皇嗣。”
众人都禁不住点头。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而言,有稳定的皇嗣是第一重要之事。不仅关系到皇室血脉传承,也关系到政局稳定。而现代婚姻制度决定,皇嗣的合法生母,只能有皇后一个。那么她的出身,就决定了下一任皇帝的母族,至关重要。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可是,按照刚刚公布的继承法,只有婚生子才有继承权。情妇即便产下了子嗣,也没有用处。”
罗素夫人:“依我看来,这次从北极回来后,皇帝已有了另立新后的意思。只是对芙瑞雅还有旧情,所以一直拖延未决。折中的办法是,先选一位官方情妇,陪伴左右。等真有了皇嗣,再宣布废后。这样一来,私生子也就成了婚生子。”
康斯坦丁诺维奇:“如此说来,派去的人选就很重要了。必须能代表家族、甚至整个欧洲大陆的利益。那些冒名顶替的演员名模,就不用考虑了。”
霍华德:“可怎么样才能保证中选呢?毕竟原来第二、第三区都会争相将自己的女儿送过去。这一点,我们并不占优。”
维特根斯坦伯爵灵机一动:“如果说,皇帝对芙瑞雅仍有旧情,我们为什么不从家族女孩中,选一位长相、气质接近她的呢?”
罗素夫人:“这就不要想了。温莎家族会送去另一个女孩的。这一点他们得天独厚,毕竟那头金发,不是人人都有的。还是从另外的角度想办法吧。”
霍华德:“说到旧情,我想到一个人。”
罗素夫人也笑了:“我也想到了”她转向一旁的白发老者:“范思哲先生,你的孙女莱拉,不是和皇帝陛下上过同一所大学?”
康斯坦丁诺维奇:“不仅如此,在垦利小镇上,他们还一起共舞过。”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白发老者缓缓点了点头:“如果她能中选,对整个家族,再好不过了。”
罗素夫人笑了笑:“是对欧洲大陆而言,都再好不过。只是,我们的皇帝陛下从北极回来后,就有些喜怒无常,您可一定要让莱拉小姐,提前做好功课。”
不久后,第一批参加舞会的女孩从世界各地来到了帝都。与她们同来的,还有一批贵族少年。他们是竞争另一位守护骑士名额的。
虽然Future爆炸后,电力化机体无法使用,但根据内幕消息,军方一直在实验新武器,以适应无电状态的作战环境。这种还未面世的武器,同样需要脑力、体能、反应速度远超常人的特殊人才操控。因此,受过良好训练的骑士们作为帝国的宝贵资源,被保护起来。他们的封号、特权、财产都得到了保留。
由于和平协议只有一个月,新的战争迫在眉睫,急需补足之前空缺的骑士名额,其中一位,将成为皇帝新增的守护骑士。这个人同样从各地的世家大族选出,男女不限,只是出于体能与脑力考虑,年龄需在三十岁以下。
相比于舞会邀请,守护骑士的选拔要低调得多,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书面文件,只依靠口耳相传。而这仍引起了各大家族的重视。
守护骑士与主君的关系,可以用同生共死来形容。成为新帝守护骑士,不仅是个人的无上光荣,还可以为整个家族提供政治保障,堪称现代的丹书铁券。
这一次,贵族们毫无例外的选出亲族中的嫡系。一来是有了舞会邀请的前车之鉴,二来骑士们未来是掌握军事实权的人选,没有人会交给旁支,将来为人做嫁。
人选很快就确定下来。由于电力失灵后交通十分不便,只有少量的线路还在运行。经过统筹,两组人合汇合在一起,由蒸汽火车、渡轮载到帝都。很多女孩上车后才发现,自己的兄长、玩伴竟在另一列车厢里。这让她们感觉到有一些奇怪。不过,这毕竟是战争时期,一切从简也在意料中。
随后,两组人被安排到了帝都附近的一处军事基地。这里戒备森严,驻扎重兵。一进基地大门,随行仆人都被遣返,行礼也交由军人托运。所有人四位一组,改乘马车向密林深处而去。
不多久,两座L型的巨大堡垒出现在面前。东面那座略小,窗户上装饰着彩色玻璃,是女孩们参加舞会前的集体住所。西面那座更加简洁,挂着迷彩窗帘,则是分配给骑士候选人的。两座堡垒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训练场,用丝网隔开。场中各有几位高军衔的军官,以笔直的站姿,迎接着他们。
骑士候选有一些意外,但还能接受。毕竟是参军,来之前多少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他们按照军官的指示,拿着行礼,走向自己的房间。
而东面训练场已然炸了锅。她们是奔着“皇帝官方情妇”而来,本以为自己会住在华丽的皇宫里,享受华服与美食。不料刚进帝都,就被带到了密林深处的堡垒里,旁边就是骑士训练场。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面面相觑。然而,周围严肃的气氛,让她们不敢贸然抗议,只得按照实现宣布的顺序,进入堡垒。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失望,哪里有什么奢华舞池、丝绒帷幕、雕花窗棂?每个人只分到了一个带盥洗室的房间。房间经过了简单的改造,干净整洁,却和奢华毫不沾边。
是不是搞错了?女孩们再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入夜已久,帝国皇宫仍然灯火通明。
卓王孙独自坐在王座上,阅读着文件。他膝盖上,放着一只毛茸茸的补丁熊。这让原本严肃的一幕,显得有些滑稽。
晏捧着一本登记簿走了进来:“陛下,所有人都到齐了。”
卓王孙没有抬头:“核实过了吗?”
晏:“已按照名单核对过,两组人加起来,覆盖了各大家族百分之八十的嫡系继承人。”
卓王孙:“足够了,注意看管。”
晏:“不过,女孩们对住处很有意见。”
卓王孙淡淡一笑:“那就改。让她们尽管提要求,需要什么物资,都派人准备好送去。一定要让她们感觉到,自己是受邀参加舞会的,而不是囚徒。”
“是。”晏看了一眼手中的登记簿,“陛下这一招,的确很高明。用舞会以及挑选骑士的借口,让各大家族主动将嫡系血亲送到帝都。将来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也得先考虑子侄的安全。”
卓王孙笑了笑。
质子,是古代政治斗争中最常见的武器。地方诸侯或者附属国,将以嫡系血亲送入中央王朝,作为永不背叛的保证。这种方法简单而行之有效,因此沿用千年。直到进入现代社会才渐渐式微。Future爆炸后,交通、通信、法治大幅倒退,它的优势又凸显出来。
“尽量做得隐蔽一点。舞会照样筹备,一切不合理,都以‘战时从简’的理由应对。明天开始,请专家训练她们的舞会礼仪,强度最好高一点,让她们没有抱怨的力气。骑士候选人那边也一样,照常训练,派几位真正的骑士过去,讲授战斗课程。”
卓王孙思索了一下,补充:“如果其中真有人通过了考核,也可以补充到骑士名单里去。毕竟人才难得,英雄不问出身。”
“这也是我想说的。”晏点了点头,准备告退,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么女孩们呢?陛下难道不准备也假戏真做?”
卓王孙这才抬起头:“什么假戏真做?”
晏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外界盛传,陛下从北极回来之后,就神思恍惚,喜怒无常。有人怀疑,是相思过度所致。所以,群臣们商议立后,并非完全出于政治目的,也是为了陛下着想。毕竟,陛下一人之身,万民之身。陛下一人之嗣,帝国之嗣。”
卓王孙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总应该知道,帝国的皇后,只有一个人。”
“我知道。”晏,“我从不认为,有人能取代芙瑞雅在你心中的位置。但最近,你心中的负担实在太重了,这让我很担心。”
卓王孙沉默了。
晏:“我没有去北极,但能猜到那里发生了很多事。回来后,你表面忘情于国事,实际上却陷入回忆,难以自拔。作为皇帝,你应该把精力放到更重要的事上。也许,一场无伤大雅的狂欢,能让你放下这些回忆,轻装前行。”
卓王孙:“晏,多谢你对我说这些。可我最不想放下的,就是这些回忆。”
他停顿了片刻,轻轻抚摸着补丁熊,一丝伤感在他脸上稍纵即逝:“因为我与她之间,就只剩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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