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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回 梦魇人,白雪风至满州城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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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 天亮之时, 整个府州城已经被白雪覆盖。

展昭难得起晚了。

不仅如此,还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只觉迷雾深处鬼影重重,一会儿又见风沙四起, 一会儿又仿佛听谁在高喊他的名字,他却好似迷了途,不知该往何处去, 又一会儿,他好似听见一个古怪的笑声,一时像少女、一时像老妪……这些胡乱的梦境交叠, 最后闪过的是一只雪白的袖子。

他便头痛万分地醒了。

这一醒,梦中种种怪异皆烟消云散, 半点想不起来。

昨夜忙至半宿, 又遭算计身中奇毒, 他与白玉堂皆是心身俱疲, 与包拯匆匆见了一面, 尚未多言几句,便被包拯瞧出面色倦怠、心神劳累。包拯心细如发,这察言观色之道亦不俗。虽不知展昭与白玉堂两个习武之人素来神采奕奕,便是几日几夜不睡觉也能拔出兵刃与人大战数个回合,婺州一战便知本事, 怎会精神不济至此……包拯留了心, 打住了促膝长谈的架势, 先劝二人去歇息了。

便是有事,也等翌日再说。

展昭想想包拯从麟州赶来,一路舟车劳顿,为折家军一事来的匆忙,也是该歇息,便与白玉堂应下,先回了客栈。至于包拯则被折继闵挽留,宿于折府客房。

展昭起身刚开窗,见满城白雪,虽厚厚云层掩去日光、冷风呼啸,算算时辰也该是日上三竿了。

他当真起晚了。

展昭克己自律,往日习惯了早起,今日身子却颇沉,浑身透着乏力,唯有昨夜那鬼城奇毒入体给他带来诸多不利方能解释一二。这安歇一日,此毒在体内倒是消停了些,不似昨晚那般剧痛临身、心神糊涂,头痛之意也已然消退,只有些许沉重不适。不过……他捻指一挥,内劲却比往日少了足足两成,添之他耳目不比往常,这般下去,恐怕不堪设想。

此事……

展昭正垂眉深思,便听底下堂倌出言叫唤。

“客官。”堂倌正在裹得厚实客栈后院里扫雪,发觉展昭立于窗前,便仰着头高声笑道,“您可算醒了,您同行的客官让我给您备的热水和早点可都要凉了。”

展昭一愣,心知多半是白玉堂准备,温温一笑,“劳烦。”

“不碍事不碍事!”堂倌连连摆手,面上眉开眼笑,想必是收了不少银子,这等不算多麻烦又能得实惠的好事,他巴不得多些。

要不怎么说白五爷散财童子呢。

展昭失笑,听堂倌说这便将早点和热水送上来,心头又有几分古怪。从他与白玉堂同行,除了渝州白玉堂数日未歇,多睡了会儿,均是醒的比他早些。展昭看来踏着白兄性子随意之中有几分疏懒,对无武艺虽无惰性,但绝不是非要赶在何时早起的人,可偏偏回回比他要早些,一转眼功夫就提着食盒、准备了早膳上门取笑展昭。

可今日却叫这堂倌筹备……这是上哪儿去了?

他回身开门,至对面白玉堂房门前,才隐约听闻里头绵长呼吸,似是还在安歇。

展昭暗自好笑,他既心神倦怠,受那奇毒影响罕见地多睡了会儿,想必白玉堂也差不多了。还是叫他多睡会儿罢……回头还要去折府寻包大人,商谈这府州城古怪的鬼城奇毒案;昨夜不见公孙先生,兴许是包大人心忧先生安危,将他留在麟州,还得一问公孙先生,诊脉看看二人身体如何。他收敛心思,没有敲门打扰,而是回了屋中。

因昨夜回来就歇下了,展昭这一早便用了早点之后,沐浴换衣。只是等他披散着一头半湿的长发、穿着整齐时,仍不见白玉堂有起身的迹象。展昭这才发觉微妙,心忧白玉堂出了差错,赶紧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果不其然,白玉堂并未应声。

展昭再顾不得,抬手一掌,震断了屋里的门闩,推门而入,“玉堂?”

白玉堂正于床榻之上,眉宇紧锁,确是深眠未醒。展昭只扫了一眼,面色登时一变。

与展昭今日尚且好些的身子不同,白玉堂闭着眼,仍是双手紧握成拳,分明是再梦中忍耐苦痛,不仅指尖掐破了手心、渗出血来,连嘴角都咬破了些许。白玉堂何等能忍的坚毅心性,竟被逼至此,可想其中剧痛比得烈火灼心、千刀万剐!

展昭猝然想起昨夜那光怪陆离的梦,忙抬手握住白玉堂的手。

白玉堂沉睡之中仍有防备之意,本是要推掌还手,却被展昭一拎手腕又突兀地收住了,任由展昭掰开他的手心。要不是他确未醒来,展昭还当白玉堂又与他顽劣玩笑。

展昭蹙眉,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真是被白玉堂自己掐出伤来,鲜血淋漓。这双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因习暗器连茧子都没有,如今却尽是伤口。

“玉堂,醒醒。”展昭于床侧坐下,将白玉堂拉着靠床板坐起,又牢牢握住两只手。

“玉堂?醒醒……”

白玉堂似是疼痛难捱,便要使劲,可力道到了展昭手上竟又缩手收了回去。展昭眸光微动,只一动不动地握住白玉堂的手掌,他此番清醒,自能逼得白玉堂不能动弹。然而展昭再抬眼,欲再出声将白玉堂唤醒,却见白玉堂无意识地压着劲,手上干脆半分力道不给,自个儿死死咬着牙。

白玉堂好似着了梦魇,到了这般地步还未有醒来,叫展昭冷不丁想起四年之前。

松江之畔、陷空岛上,白玉堂摸了一把那枚有毒的银裸子,竟是当场一头栽下树,不省人事。那日,也是如今这般,怎么都唤不醒。展昭目光发沉,想起当日将白玉堂送到鬼医谷,鬼医将离曾道:“毒从肌肤入血脉、经奇经八脉,渗五脏六腑,回天乏术。”那是没有毒方的异变之毒,跳脱于相生相克之道外,不能凭此解毒,可谓是没有解药的奇毒。

鬼医将离如此言语,却毫无兴致,展昭心知这就说明这位芍药姑娘有救人之法,因而不必费心研究。

果不其然,托得以命换命,芍药应下救人一事,却约定要他满天下去寻一个已死之人,又或者去杀另一个人换白玉堂的命,若不成则用展昭自己的命抵。展昭选择了第一条。

而芍药的救人之法便是以毒攻毒,用了数百种猛烈毒物种入白玉堂体内,叫他吞食白玉堂体内之毒。待此毒皆尽,再凭相生相克之道解白玉堂身上的百毒。昏迷不醒的白玉堂便被展昭留在了鬼医谷。

展昭刹那恍惚,见一道血痕从白玉堂嘴角划了下来,甚是刺眼。

“……”展昭看了一会,竟叫白玉堂气笑了。

“白玉堂。”展昭一字一句地叫道。

他松了一只手,扶住白玉堂的下颔,迫使他松开,“莫再咬了。”他说,辨不出其中是叹是恼,只是和和气气,有几分难言的温柔。他又以另一只手一探白玉堂脉门,竟是只剩半数真气,但应不是毒发而不能醒来。展昭当机立断,掰开白玉堂的嘴,侧着左手往前一送,右手两指并起,点中白玉堂身前穴道。

白玉堂冷不丁遭了一击,痛的一口咬了下去,也噩梦中惊醒,半睁开了眼。

展昭扫过白玉堂仍无焦点的眼睛,神色不动,迅速抽回了手,藏于袖中,轻声唤道:“玉堂?”

白玉堂这才彻底醒神,一甩脑子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他单手一扶额头,靠着床板头痛地嘶了一声,又飞快扫过坐在床边的展昭,心下逐渐清明,先是哑着声低语道:“我无碍。”

“……”

展昭当然知晓这不过是白玉堂宽慰之语,不肯叫人忧心罢了,只是不知那鬼城之毒在白玉堂身上有何不同,还是说昨夜白玉堂承了更多毒物方才比他更为伤身。他见白玉堂连连用手指掐额头两侧,鲜血从他掌心垂落,滚至雪白的里衣上,像极了雪中盛开的红梅,展昭沉默半晌,无奈问道:“白兄昨夜可是以内力试探体内毒物?”

白玉堂不作答,只按着突突跳地额头,混世魔王也有了十分心虚。

展昭甩袖起身,却站在床边未有离去,到底是不忍怪责,只叹了口气,“白兄明知此毒古怪,尚需一寻根源,怎能冒然行事。”他收声半晌,又觉这般说太轻了,末又看他唇边一抹鲜红,翻来覆去的嗔怒只汇成了两个词,“冒失!胡闹!”

听得白玉堂明知展昭气头上,仍是忍不住要发笑。他又瞅着展昭穿戴整齐、披着一头半湿的黑发,气归气,神色偏又温和之中有几分挂怀,甚是动人心弦。他忍了又忍,生怕雪上添霜,叫这猫儿拂袖而去,舔了一口唇边,尝着血腥味,还有些疼。白玉堂便伸手抹擦了一下,靠着床板,歪着头赖皮道:“猫儿,渴了。”

他倒是大爷。

展昭斜睨了白玉堂一眼。

这混世魔王白五爷、不知死活锦毛鼠哪会知错,便是知错,也是下回再敢的。

展昭将一旁搁着的大氅往白玉堂身上一丢,这才从桌上倒了杯水,往白玉堂面前一递。

白玉堂仿佛这才隐约感觉到几分冷意,披上大氅,伸手接杯子,又盘腿一坐,饮了一口水,解了嘴里那股血味,懒洋洋道:“总归是落到你我体内的毒物,若不能弄个清楚明白,焉能安心?”

展昭知他所言不错,照他们这些江湖侠客的脾气,惯是遇事自个儿先琢磨琢磨如何料理。否则行走江湖,处处想着寻人帮助,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中练练木桩子。话虽如此,白玉堂始终是冒失了,展昭便冷着脸,一句话也不接。

白玉堂见他恼,再气下去怕是连头发都要气干了。他又想了想,眼眸一转,冷不丁半起身,抬手一拽。展昭怎可能真被他拖动,照往日玩闹,定是一掌去,今日却只是神色微动,见白玉堂唇边擦开的鲜红,没有使劲。只见眨眼间,白玉堂勾着展昭手臂将人摁到床塌上,盘腿坐在一侧,欺身半俯着,居高临下地按住展昭。

白玉堂自个儿先是一愣,可真是唱戏的腿抽经——下不来台了。

不过白五爷素来是面皮比城墙厚些,眉梢一挑,眯着眼又嬉皮笑脸、混不正经地哄道:“展大人大人有大量,白爷今日便算欠一笔,莫恼了如何?”

展昭抬眼瞧了他半晌,不应答,直瞧得白玉堂发毛。

“昨夜只试探一二,当真无冒失之举。”白玉堂想想,觑着展昭面色,谨慎描补道。

展昭这才温声一叹,道:“待公孙先生来,请先生诊一诊脉罢。”

白玉堂哪还敢再逗猫,二话不说应了,总归不是什么难事。

展昭方推着白玉堂的手起身,可他一抬手,被白玉堂又拽着了,原是左手手背上那一排带血的牙印叫白玉堂瞧了个正着。白玉堂单手摁着人,手心的鲜血温热,蹭在展昭衣襟上,他眉梢低垂,神色不定地想了老半天,又抬头瞧展昭。

“展昭。”

展昭略抬起眉应了一声。

“你……”白玉堂似要说什么,结果他一坐直,两个人同时嘶了一声。

“……”

“白兄……”

头发。

寂静的空气里,他二人从相对的目光里看出同样的意思。

也不知白玉堂刚才拽人时做了什么,竟是把二人披散着的头发卷到一起,死死缠住了。

展昭无奈,伸手去解头发,白玉堂便稍稍侧头让开些,理所应当的……二人又扯着头发同时痛嘶了一声。说出去恐怕都要笑掉江湖人大牙,两个声名远扬、心性坚毅能忍的侠客,在几根头发面前惨败。在愈发寂静的尴尬中,二人面对面看了一眼,先是弄不清谁先禁不住呵了一口热气,紧接着双双突兀地笑出声。

在这个白雪铺城的寂静早晨,笑声朗朗,任他阴霾重重皆一扫而尽。

“走吧。”白玉堂抬手一使劲,先顺着打结的头发,将自己青丝扯断了数根,披着大氅从床榻上跳起来,“你不是要寻公孙先生看诊?”他往手心洒了些金创药,随手寻了条帕子往俩手心一绑,一边套外衣、系腰带,眉飞色舞、神采奕奕。

展昭也在床上坐起身,单手拂了一把头发。

“猫儿,走了!”白玉堂匆匆梳洗完,踏步门前,又高声催促。

展昭正在抬手束发,指尖勾过那几根打结缠绕的头发,却是捋不平了。展昭神色好笑,随手一扯,抬脚跟上了白玉堂。

只有床榻上静静留着纠缠不休、仿佛永不分离的长长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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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第二更。

为什么我老老实实走剧情,会突然发了一整章的糖。

怎么肥四,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

我也很绝望啊。

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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