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四六回 浮梦去,氿泉赤水何蹊跷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老域名(9txs)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999txs.com)

桌上的烛光将银色的弯刀照出一抹金红。

那一刀快如眨眼!

本被白玉堂单手扶住、坐在他身后不言不语的展昭在刀光斜过他眼睛的一瞬, 单手一推白玉堂,自己也整个人侧过身来。刀从二人之间竖劈了下去, 木凳咔的一声成了两截儿。

白玉堂向后一下腰, 惊险至极地错开横斜而来的弯刀,还能分出余力抬脚一蹬持刀男人的手腕。

尽管内力尽失、武功大退, 可日日练武,这些敏锐反应早已是深入骨髓,躲避算不上问题。只是他二人的动作比往日更慢, 也失了该有的力道, 瞧起来更像是花架子。白玉堂心知肚明,只在须臾间有了决断,那一脚转瞬改了方向, 只从男人身上借了力, 又握住展昭的手臂同时向后一退, 落在木门跟前。

弯刀已然紧随而至, 这五十多岁的枯瘦男人虽面有惊异之色, 但反应不慢。

转瞬间二人已经险中又险地避开了男人十余招, 木门都被砍中了两刀,屋内一片狼藉。要不是二人内力尽失, 刀剑又丢了,焉能如此狼狈!此人武功在江湖上不过比二流好些罢了,如今是仗着身怀内力, 因而力道、速度都比二人高一筹才能欺负人。

“你们逃不了的。”男人阴惨惨地笑着, 紧盯着狼狈躲避的二人, 发亮的眼睛里是闪烁不定的心绪,语气里还有几分笃定的傲慢,“先有毒发,又饮赤水不过第一日,想是内劲根本未曾恢复罢。”

虎落平阳被犬欺!

展昭与白玉堂齐齐分头往两侧一躲,目光无声一交而过。

展昭竟是自个儿抬步上前,迎着弯刀翻袖一掌去,这一掌太软了,对付不通武艺的平常人尚能论力道,可在同样习武的黄衫男人面前,好比稚童在同身强力壮的大人比划拳脚。眼见着他这一只手就要被弯刀削去,展昭神色丝毫不动,墨眸清润、似有寒光。推掌猛然变招,在半空画了半个圈,手肘一抬,脚下步法一转正是燕子飞精妙至极的仙人闲庭漫步。缩地成寸!他整个人轻飘地像只鹞子,手肘正面怼中了男人的胸膛,因无内力,这一撞是他自个儿往日习武所练就的身躯之中实打实的力道。

紧接着展昭一拳实打实地锤进男人肚子里。

黄衫的男人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展昭面前吃亏,吃痛之余目光发狠,弯刀一转朝着展昭的腰勾去,似要将他拦腰斩杀。

但一只白色的袖子来了。

展昭对上黄衫男人的目光,从容地微微一笑。

白玉堂在他被展昭引去注意、连中两招之时,冷不丁地踏至男人身侧,先是一脚蹬开男人另一只手,再一翻手臂,一团白布卷住了削向展昭的弯刀,是白玉堂的大氅!他一裹、一带,正是展昭身形再微转、一肘击男人的侧脸之时,本握拳击中男人腹部的手同时握住男人持刀的小指往后发力一扯,神仙也要疼的下意识松手。白玉堂单手将大氅往后一收,与展昭配合无间,径直将男人的弯刀夺了去!而二人甚至半分内力也无。

再回过神,展昭与白玉堂又退离,隔出三步距离。

黄衫男人震惊地看着二人,他虽被击中,实则连受伤也算不上,可竟被两个武功全失的年轻人仅凭招式、借着他心怀小觑,生生将手中兵刃给夺走了!寻常人到了这时,只怕惦记着要跑才是,哪有像二人这样反客为主的!

这不是武艺如何,而是天赋,是天生的敏锐与聪明。

他焉能知这二人年纪轻轻成名江湖,岂止是因武艺过人、神功盖世。

人多不过江湖,这天地广阔,单是那大宋就有千千万人,正是盛世太平、人才济济时,一门一派各有所长,便是不说新起之秀如过江之鲫,大宋立国方不足百年,早百年前正是唐末战乱、英雄辈出,那可都是江湖前辈。可偏偏展昭和白玉堂在这样的江湖里,少年十五六岁时便闯出了名声,往后一发不可收拾,一日比一日名盛江湖、誉满天下,像是开了锋的刀剑、雕琢成的玉石。

他们十五六岁时能有如今这般精进的武艺?

怎么可能呢。

可展昭十五六岁时,就已经与北侠齐名、称作南侠了。白玉堂小展昭两岁,亦是比他晚两年成名,可大宋江湖谁人不知,惹人不惹锦毛鼠,那是个活脱脱的阎罗王。

那时至今,他们遇上武艺高强远胜于二人的江湖人哪能数的清,因各种缘故总要与这些人切磋武艺,甚至年轻之时少不得有狂妄脾性的江湖前辈看不过二人,上门一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们最是清楚这偌大的红尘江湖里,断言敢说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定是昏了头。

可这二人从未有惧战之时。

也未曾当真输过。

因而才有江湖之上久盛不衰的名头。

为何?因二人聪明。

他们习武、用武,悟性惊人,皆有他们的见解,知晓何为融会贯通、何为见招拆招、何为出神入化,知晓怎样的刀剑拳脚能取人性命、能护己周全、能取胜制敌!就连武功显而易见地高过他们二人一筹的那位“秦苏苏”,也不敢说他与展昭、白玉堂单打独斗时一定能赢。到了性命关头尤甚,较起真来,那可不是横刀一削、提剑一刺而已,而是展昭和白玉堂这个两个人,两个聪明又冷静的可怕年轻人。

他们是不会避战的、也不会言弃,更不要说思索逃这一途。

勿论何时何境。

既然他们没有兵刃,束手束脚,那便夺了敌手兵刃!

白玉堂还是懒洋洋的、从容的,手中将弯刀解了出来抬手一扔一接,唇角一抹哂笑,“勉强能用。”他这语气,当真是十足的嫌弃,而人已经提着弯刀直逼上前。一把弯刀在他手里跟天上阴晴圆缺的月亮似的,又比规律清明的那轮月亮多了十成的诡异无章,横去竖来,变化莫测。

那刀快的在灯火下闪烁出重影,也根本猜不到下一刻会从哪边来。

黄衫男子第一次发觉刀还能这么使,弯刀在白玉堂手中仿佛就跟长在他身上一样,转眼间将屋内的木桌、木凳还有墙壁都砍得乱七八糟。这下黄衫男子不得不收起心中的傲慢,小心应付起来,可便是他内力在身、十足地谨慎,竟也几次堪堪要被削断了头颅,睁眼所见哪哪儿都是他的刀,逼得他在这弹丸之地心头大乱。

若不是黄衫男子清楚白玉堂确实没内劲,弯刀凌厉实则不贴合内功心法,都要怀疑他这会儿是扮猪吃虎、藏了本事!

这小娃娃提了刀和赤手空拳全然是两个人!

黄衫男子心头所思,二人不知,只一个刀刀逼人,一个已然退至石榻之上。展昭手上没有兵刃,皆是赤手空拳时,尚能与白玉堂一进一退、以二对一,这会儿出手却容易给白玉堂添乱。刀剑不长眼,白玉堂武功大退,不比往日收放自如,而展昭也不似寻常躲闪轻便,难免顾忌展昭安危、束手束脚。

不过展昭看了一会儿,却有些看笑了。

白玉堂这是当真欺负人,竟是凭一柄弯刀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布下刀阵。

黄衫男子心头大乱未有琢磨出来,展昭局外旁观倒是摸出了点意思。

这法子也只有白玉堂想的出来,展昭自认是不成的。白玉堂通得些许奇门遁甲,只须以人为阵眼,将他那飘渺诡异的刀法暗合其中,画地为牢,处处从死门削,才叫黄衫男子看来一柄刀仿佛化作千万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要不是黄衫男子占着身怀内力的便宜,早死无葬身之地,这会儿也已经是累的头昏眼花,死咬着一口气应付白玉堂。

这一人一刀成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比研习刀法可难多了,这便是白玉堂的本事。锦毛鼠白五爷藏在身上的又岂止文武双全而已,他所学广而杂,又仗着天赋比旁人学的精,整个人像是摸不到底的深海宝库,永远没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因而成就了他无事不可通的嚣张、自负与孤傲。

不过话说回来,白玉堂要是有内力,何必费心琢磨这般。他横刀素来快得影子都没有,一刀去,那黄衫男子就头断血流。

分明半分内力也无,可白玉堂武学更精进了,刀法也更虚无莫测了。展昭垂眼淡笑,这世上断没有什么能当真掣肘白玉堂,叫他毫无办法的。世间大道皆阻,白玉堂也能踏过去。

只不过……这般刀法未免太吃力,恐怕耗神耗力。

展昭犯想间,忽闻白玉堂高声:“猫儿!”

展昭随这一声,猛然矮身往侧面一滚,躲开了勾来的指掌,正是那黄衫男子。

黄衫男子目光一冷,许是心知自己再耗下去,内力都要耗尽了,到时当真是任人宰割,干脆身形一转,硬拼着自损八百,也要破出白玉堂的刀法困笼。鲜血溅了一墙,是黄衫男子肩膀被砍了一刀,他面色狰狞,全然不顾,催着一身内劲对石榻上的展昭暴起一掌,意欲困住手无寸铁的展昭以作胁迫。

但他想不到二人竟有如此默契,展昭听白玉堂呼声,头也不抬就躲了去。

但总归这回黄衫男子出了白玉堂的刀法掌控,蹲在石榻上一角,警惕地瞧着二人半晌,竟然奇怪地笑了起来,“果真是聪明,太聪明了。”他说,丝毫不在意肩膀上的伤口,“我改主意了,二位。”

展昭站起身,拧着眉头。

“你还能有什么主意可改?”白玉堂拎着弯刀,哂笑了一声。

“小娃娃,你不用和我逞强。”黄衫男子捂了一下肩膀上的伤,“你确是厉害,失了内劲还能如此的,我这一把年纪,就只见过你一个。”他夸赞完,面色一变,冷笑道,“但是仅凭刀法,像是让你浑身疲倦至极罢。”

白玉堂单边眉梢一动,不露端倪,“杀你该是绰绰有余。”

“是,你是能将我耗死。”男人说,“可你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半日内定是刀都提不动了,你看你的手已经在发抖了。”他枯瘦的手指搓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目光尽是不怀好意,“可是你以为,杀死我一个就够了吗?”

白玉堂眯起眼。

男人示意展昭与白玉堂往外看,“闻得到罢,那股恶臭的血腥味。今夜来此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

木门之外的浓郁血腥味一刻也不曾散。

二人自然不曾视若无睹,但此言并不能让展昭与白玉堂束手就擒。

黄衫男人也瞧得出来这两个年轻人心性坚毅又实在聪明难搞,凭他一张嘴说破天都不能让他们真的动摇。但他不以为意,舔唇笑着示意白玉堂看展昭,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像是胜券在握的笃定,又像是不能辨别的揣测,“且你以为,他当真无碍,你亦如常吗?”

没有风声,可漫长的静默好似助长了那股弥漫的血味,让人心头疯狂生出不安来。

白玉堂的指尖摸过弯刀侧沿,未有去瞧展昭,只慢条斯理道:“说来听听。”

黄衫男人闻言竟是肩膀一塌,径直往石榻上又坐下了,“屈虹。”他先是说,神色甚是放心,全然不怕白玉堂临时反悔趁机抬刀杀人,“我,屈虹。”他单手托住下巴,又像是刚来的时候,与展昭、白玉堂侃侃而谈。可三人皆知形势已经变了,那时这男人笃定能杀了他们,因而口中嬉笑怒骂、无所顾忌,只不过是动手之前的几分乐趣罢了;而如今他杀不了二人,兵刃被夺不说,甚至可能将命留在这两个可怕的年轻人手里,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他已然处于下风,因而才有这句自我介绍。死人是不需要知道他的名讳的。

白玉堂与展昭却无甚报上名头的心思。

黄衫男人,屈虹,也不以为意,只接着道:“刚才黑沙虫与氿泉赤水,你二人已经听明白了。不过嘛,这氿泉真正古怪之处,你们却是不知道。”

他啧了一声,嗬嗬一笑,“不过你们该是有所察觉了。”

白玉堂掠过拧眉的展昭,心头微动。

“你们该是不会听了那老妖婆和城中蠢货的胡言哄骗,以为他们是无可奈何之下,好心救你们性命,把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当救命恩人罢?生出那黑沙虫的赤水,能是什么狗娘养的好玩意儿。”屈虹嘻嘻嗤笑说,“虫是毒虫,水,也是毒水。”

“饮鸩止渴。”白玉堂冰冷道。

照理说,如今确是只有赤水能救他们性命,当时二人毒发,几乎真的以为要在沙丘之上命归西天。也是他们命大,能在那时碰上流沙塌方,落入鬼城,被阿依汗用氿泉赤水救下一条性命。

屈虹拍掌而笑,“啧,你这么聪明的人,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他似叹,可语气里更多的是几分同遭苦难的幸灾乐祸,“哦错了,”他连连摇头,面上笑容让人气极,恨不得一剑宰了他,省得他在此饶舌,“聪明人,总是运气不太好,命途多舛,容易短命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有道理有道理。”

“无用之语。”白玉堂懒得听他兜圈子说些无用之语。

他手中弯刀一转,眯起眼,揭了先头无奈之下的安分,露出白五爷的修罗冷煞来,“再多言废话,你便省了工夫想要说什么了。”

“赤水,是毒,是剧毒。”屈虹当真识时务,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解释起来,“你二人身上现在已经有了两种毒,而这种毒,都是老妖婆的阴谋。”他另一手一指除了与白玉堂出手对付他、其余时候皆沉默不语的展昭,“黑沙虫你们该是被人所害,饮下赤水却又不同。”

展昭也望了过来,但仍是未有半句发言之意,甚至温润平和的眉宇在灯火下透着一股不闻不问的淡漠。

白玉堂握刀的手一紧。

“那老妖婆当真通妖法,三十年过去了,还是那张脸。”

屈虹似是因与二人言语,而忆起了旧事,低语里隐约透出恐惧,可恐惧到了极点又成怨与怒。

“数十年、又或许是数百年,又或许是更久、更久……!那不是个人,是一个鬼。”

“赤水,那是老妖婆的符咒水,”屈虹眯成逢的眼睛里是无尽的憎恨,“饮了赤水,又有黑沙虫毒为引,从此以后便是老妖婆的提线人偶。”他嗬嗬的声音低了些,有点像是暗夜里的鸮叫,“你们应该也看见了,三响钟时的大会。所有人,也包括日后的你们,会在那个老妖婆面前会将整颗心整条命都交出去,喜怒哀乐、贪瞋痴念、七情六欲……无论什么心思,畅所欲言、无所不言。”

他们眼前又出现那些塔下的人们,那些虔诚敬畏的面孔、那些不绝于耳的倾诉。而那白发女子从每个人面前走过,一字一句地听着,像是被供在庙宇里的神佛石像显出神迹,带着高高在上的注视、冷漠的慈悲,来到凡夫俗子面前,闻万众言。

那一幕既叫人心生动容,又有说不出的诡异和可怕。

而伴着那些画面,屈虹的声音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不紧不慢地响起。

“从此,你全然信任于她,是她的信徒、她的奴仆。”

“与此同时,你会一日日的失去自我,对其他的人、事、物都不闻不问。她不曾操纵你,但你无法违背她,只会对她言听计从,事事以她为先。”

屈虹盯着二人,眼睛里像是两团鬼火,那张瘦得几乎皮包骨的脸比塔前那个白发女子更像一个躲藏在阴影中的恶鬼,口吐耸人听闻的恶言:“你还是你,记得所有的过往、记得自己的来历、记得自己的亲朋故友……可那些都不重要,就像是旁人的皮影戏,就像往事浮尘,一抖袖,过去了,也不必在意了。就像是重新活过,前尘旧事大梦醒,藏入云雾念断绝,永远安分地活在这个地方,直到死去。”

平静的字眼钻进二人的耳中,像是可怖的阴风,吞食着人心神上燃烧着的火焰。

“黑沙虫与赤水都是鬼城西姥的骗局。”

“让你们舍下原有的一切。”

白玉堂骤然握住了展昭的手腕,引得展昭侧头望去。

屈虹好似从这一握里发觉了什么,摸着唇怪声笑了起来,“原是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他歪着头望向白玉堂,止不住让浑身发颤的笑容,“小娃娃,你也莫忧,这只是他的开始,也会是你的来日。他从未有一日忘怀,只是将你如不甚要紧的尘土一起扫至一旁。你也会……”他故意地停顿,将清晰的恶言更缓慢地吐出,“再无今日之念。”

“真叫人惋惜,还不如当日毒发死去不是?小娃娃你说哩。”

那字字句句,仿佛将他们带入无底深渊。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xxxx

背起第二天的锅,并点击修改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七五]桃花酒 (999txs.com)”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