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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昏迷中的芙瑞雅感到一阵心悸,随即惊醒。
连续的噩梦,就像是一剂强心针,强行将她从生死边缘拉回。随着路的指示,她清晰地看到了屋外的一对小小的白色石头。
这种白色石头并不罕见,却比任何珠宝还要珍贵。
打火石。
芙瑞雅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雪原上,只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了。她虔诚将双手握紧,放在胸前,念诵母亲的名字。
而后,她拿起石头和昨天做好的火绒,开始生火。
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她的手指颤抖,几次都握不住火石。终于,一点火花溅在火绒上,细如发丝的烟雾升腾而出。
芙瑞雅将火绒捧到面前,小心翼翼地吹气。
终于,一股小小的火苗从烟雾中窜起,照亮了她脸上的惊喜。
有了稳定的热源与庇护所,冰原上的生活变得稍微容易了一些。芙瑞雅的身体也在缓慢恢复。
在路的建议下,她为自己制定了一张时间表。
天一亮,就带着渔具去冰洞钓鱼。中午在冰面上将鱼剖洗、熏干,做成可以吃1-2天的干粮。做这一切的时候,必须时刻注意风向,保证自己处于巨龙的下风。否则,血腥和鱼肉气有可能让它提前唤醒。
完成这一切,已经太阳偏西。芙瑞雅会带着干粮,去冰原上搜寻物资。
骸骨堆就是一座宝山。
北极熊的头盖骨可以做容器,麋鹿未完全碳化的角是最好的柴,狼牙底端缠上绳子,就是一把强度不高的凿子。
而后她发现了真正的宝藏。那是一种变异的独角鲸,它们长着长达一米的角,尖端锋利,角身向下弯成弓形。这些角经过烧灼后,不仅没有朽烂,反而更加坚硬柔韧。
这就是她想要的武器。
傍晚,她拖着一只鲸角,走入连接着冰原与谷外的隧道。按照一定间隔,在冰面凿出一个个洞,再将鲸角埋入其中。角尖朝向谷外,角根插入雪地。而后像浇灌花朵一样,向洞中浇水。
第二天早上,这些水会化为冰,将鲸角牢牢固定在地上。
每一只鲸角都约等于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以芙瑞雅的体力,一次只能拖动一根。因此,她的进度并不快。好在她有足够的耐心,按时采集、播种、浇水,就像是园丁在照顾自己的花园。
半个月后,狭窄的冰雪隧道里已种上了不少的鲸角。到了夜晚,一排排锋利的角尖映照冰雪,发出神秘莫测的幽光。
芙瑞雅会这片瑰丽的花园中穿行,检查每一只鲸角的牢固度。这时,她的样子比逃亡时还要狼狈,满身污渍,满手磨痕。然而,她望向远方的目光依然坚定。
她等待着,这片冰雪之地开出自己想要的花朵。
白鲸之谷外。
玄青带着一支精锐部队,来到山谷外。
前线战事胶着,但玄青每天都会来这里一趟,耐心等待。
他等的,是芙瑞雅的死讯。
一个人影走出冰雪隧道。她身披白色皮裘,头戴狐妖面具,对着玄青躬身行礼。
玄青:“苏,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他说的是看到,而不是找到。因为皇的圣体还在山谷中,任何SEVEN都不敢真正进入,只能躲在兽牙之门后远望。
狐面人摇了摇头:“没有,但今天我发现,冰面有大团新鲜的血迹。”
玄青:“是她的吗?”
狐面人:“自从皇的圣体驻跸此谷,稍大一点的生物都不敢靠近。这样多的血,只会出自人体内,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玄青看着她,对她的话将信将疑
狐面人笑了笑:“玄青大人,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即便没有被皇的圣体吃掉,也不可能在冰原上活下去。战事要紧,您大可不必每天都来,由我带着一支部队看守就足够了。”
玄青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你可千万看紧了。若她从谷中出来,要立即禀报。”
狐面人:“请放心。”
玄青走后,狐面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摘下面具,回头看向山谷,轻声说:
“芙瑞雅,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别让我失望。”
寒风吹过,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藏在掌中的白色火石。
冰原上终于迎来了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天空湛蓝,微风吹过雪原。
芙瑞雅天不亮就起身,将磨好的狼牙藏入衣袖。而后她来到冰雪隧道,最后一次检查通道中段的鲸角花园。
鲸角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就像从冰雪中长出来的一样。角身弧度平滑,被抹上了一些油脂,锋利的角尖则朝向山谷外。
芙瑞雅满意地笑了。她回到冰屋,拖起象牙制成的简易雪橇。雪橇上摆放着七八只头骨制成的大碗,里边盛放着几日前制成的“诱饵”。
所谓诱饵,是鲸鱼油脂与鱼内脏混合物。鱼内脏是半月以来攒下的,一旦和鲸油脂混合,就发出极其浓烈的腥味。必须用布捂住口鼻,才能勉强忍受。
芙瑞雅将雪橇拖到巨龙面前,有条不紊地将诱饵倾倒于冰面,一点点向后退。
暗红的血带,从龙身前蔓延到兽牙之门。终于,雪橇上的诱饵被倒空,芙瑞雅将工具抛在一旁,目测血带的位置。
在她的计划中,巨龙闻到腥味后就会苏醒,沿着血迹一路追到这里。
接下来,该轮到真正的诱饵出场了。
——那就是她自己。
鲸鱼油脂与鱼内脏能让巨龙寻味而至,却无法让它用力扑击。只有真正的活物,能激发出巨龙杀戮的天性。而她将站在血迹尽头,吸引巨龙扑向自己。带着山呼海啸般的冲力,扑向自己为它准备的鲸角囚笼。
然后,被困在那里。
这就是她苦心准备的计划。
至于为什么需要准备“诱饵”,是因为龙的速度比她快得多。如果一开始就自己引诱巨龙,不等进入冰雪隧道,就会被追上。
血迹尽头就是她所站之地,也是路推算出的、能逃生的极限距离。
现在只剩一件事了。
等风改变风向。
如路的预计,中午时分,雪花飘落的方向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在雪原上蔓延。那不是鱼饵的血腥气,而是巨龙苏醒前散发的杀气。是深渊的腐败与死亡的寒冷。
芙瑞雅并不急于行动,低头整理已有些褴褛的衣服,系好袖口。接下来,她走的每一步,都将踏在生死边缘,不能有任何赘余。
突然,一声震耳的龙吟响起,整个冰面都摇晃起来。
蓝色巨龙出现在芙瑞雅的视野里。庞大的龙身就像一座山,在冰原上挪动。巨大的血口张开,舔噬着地上的诱饵。龙睛长久静止,又突然转动一下,显得狰狞而诡异。
它正循着血迹,向兽牙之门一步步逼近。
芙瑞雅握紧双拳,控制着自己立即逃跑的冲动。
等巨龙走到事先标记好的位置,她才转身,全力奔向兽牙之门后的隧道。
巨龙发现了她。
活动的物体激起了猎杀的本能,它抛下残余的诱饵,咆哮着扑向芙瑞雅。
芙瑞雅几乎是擦着龙牙,逃入了兽牙之门。
见到口的食物逃脱,巨龙怒不可遏,不顾隧道的狭窄扑了上去。兽牙之门被它撞得粉碎。一瞬间,一人一龙首尾相接,进入了隧道。
这条隧道对于巨龙而言,并不陌生。当初它就是被SEVEN一族的长老们,合力引入其中的。它虽然失去灵魂,依旧是顶级掠食者,天性和经验足够它估计环境与风险。当初能进来,捕猎后就能原路退出。这个估计并没有错,但它没有想到,进食了大量肉类,又经过几个月的休眠,它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庞大了很多。
随着隧道越来越窄,巨龙的身躯被两侧的冰崖越卡越紧。
它开始感到了不对。
芙瑞雅站在离它只有数米的地方,低头喘息,看来已经无力再逃了。
这本是捕食猎物的绝佳机会,但顶级掠食者的本能在提醒它——这有可能是一个圈套。
巨龙的眼睛狐疑地转动着,最终决定停止追逐,退出隧道。然而,扑击的冲力让它在冰面上又滑行了十米,才彻底停住。两侧亘古不化的冰层,被它庞大的躯体挤破,露出峥嵘的岩石。
芙瑞雅在隧道深处止步,回头,对巨龙露出了一个微笑。
巨龙感到了危险,向后退去。
这时它才发现,自己身下密密麻麻布满了弯曲的鲸角。
鲸角角身是一个弧形,抹上鲸脂后,更加光滑,与冰面上的起伏并无太大区别;锋利的角尖朝着相反的方向,也不会刺入身体。以至于巨龙滑过时,并未察觉出异样。
对于一般的野兽而言,这些鲸角都说不上陷阱,只是人类制造的可笑的玩具。而对于龙蛇,每一只鲸角都成为倒钩,紧紧卡在颔下、胸腹处的龙鳞上。
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禁忌。龙颔下有逆鳞,触之者死。这个禁忌也意味着,龙颔下之鳞到底有多么脆弱。
此刻的巨龙,进退两难。庞大的身躯,无法在越来越窄的隧道中前进;而一旦后退,这些密密麻麻的鲸角就会将龙鳞逆向剥开。
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逆鳞被活活揭开的剧痛。
巨龙咆哮挣扎,隧道中的冰块岩石纷纷坠落,几乎有坍塌的危险。然而,颔下的鲸角就像是钻入骨髓的锁链,越来越紧,让它连怒意都不敢宣泄。巨龙每次挣扎着站起,都伴随着龙鳞撕裂的脆响,最终只能趴伏在冰面上。
终于,巨龙伏在冰面上,哀声低吟。蓝色的血液流淌,将它身下的冰面染成蓝宝石色。
芙瑞雅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躲在一只鲸角后耐心观察。当确定巨龙已放弃挣扎,她缓缓靠近。
巨龙感到她的到来,也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睛,不敢再动。
芙瑞雅从袖中掏出磨尖的狼牙,抵在巨龙的眼睛上。
这一刻,她想起了几天前与路的谈话。
芙瑞雅:“要怎样才能驯服巨龙?”
路:“龙天性骄傲而残暴,视生命为草芥。它们唯一敬畏的,就是强者。当你显示出足够的智慧与力量,能操控它们的生死。它们就会臣服,追随你。”
芙瑞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路:“不过我要提醒你。他们的臣服,并不是一劳永逸。当你显示出弱势时,它们随时可能叛变,重新把你当成食物。现在,还想驯服巨龙吗?”
芙瑞雅笑了笑:“那我只好尽力了——尽力一直强大下去。”
巨龙的怒吼,将芙瑞雅从回忆中拖回现实。她果断地将狼牙压向龙睛。龙睛上那层晶膜立即凹陷下去,虽然没有破开,却也岌岌可危。
眼中的痛楚让巨龙想要挣扎,然而稍一动弹,颔下的鲸角就刺得越深。
龙血喷涌。这种血没有温度,却粘稠异常,浸透了芙瑞雅的衣服。她整个人也被涂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就像是巨龙的同类。
巨龙咆哮,震得四周瑟瑟发抖。芙瑞雅的手很稳,借助于自己的体重,将狼牙越压越深。
一人一龙就这样僵持着。
直到巨龙的眼神从凶暴、变为恐惧、再变为哀求。
前线瑞尼尔冰堡。
兰斯洛特遇到一个难题——如何处置战俘。
西线战场上,他率部攻克了一座不起眼的冰堡。让他惊讶的是,冰堡中居然有三万SEVEN族人。这些人由住在冰上的驯鹿进化而来。他们本来食草为生,加上长期与人类相邻而居,态度比较温和。大战开始后,他们被征召入伍,却并没有离开居住地,而是在村落西面建造了一个简单的冰堡,守卫通往冰城的通道。
摸清敌情后,兰斯洛特采取围而不战的战术。
七天后,一群年轻精壮的驯鹿试图突围,却全数中了陷阱。简单的抵抗后,驯鹿族人就集体投降了。
兰斯洛特率部进入冰堡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驯鹿族人们身体基本化为人形,只是还保持着鹿角和后蹄。这些人不分男女,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就像干旱后密林里的槁木。
这么多人,如何看管?让他们留在冰堡中显然不现实。瑞迪尔堡不大,所在位置却是西线战略要道,不然也不会由他亲自帅军攻打。如果说要运走囚禁,这些战俘又该如何看管?补给如何解决?
就在兰斯洛特犯难时,一支船队抵达了要塞冬面的港口。为首那只战船装饰奢华,飘扬着欧非王国的旗帜。而其他船只则寒酸了很多,全部为木制帆船。这让整个船队看上去有些滑稽,好像从大航海时代穿越而来。
兰斯洛特却笑不出来,他知道,这意味着欧非王国女王妮可亲自驾临了。
妮可带来了皇帝的旨意——兰斯洛特即可向前进军,不得拖延。战俘则由妮可全权接管。
兰斯洛特目送着三万驯鹿族人被押上帆船,沙丁鱼罐头似的装在舱中。他本想提醒妮可什么,最终忍住了。毕竟,这样的非常时期,谈战俘福利未免有点奢侈。
驯鹿族人用呆滞地目光看着他,偶尔发出几声哭泣。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带领部队转身,奔赴下一个战场。他还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些驯鹿族人了。
满载战俘的帆船,没有航行多远,就全部沉入了大海。
一月后,兰斯洛特得到消息,愤怒地质问妮可时,妮可只反问了他两个问题。
在人类士兵风餐露宿的时候,三万战俘的补给如何解决?
在人类兵力严重不足的时候,谁又来看管这些随时可能反叛的战俘?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他讲了一个故事。
秦赵长平之战,秦将白起坑杀赵俘四十万,用的也是同样的理由。最后的结局是,秦灭掉赵,而三年后,功臣白起被秦王赐剑自尽。
妮可笑了笑:“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想告诉我杀俘不祥吗?所谓不详,只是对于主帅个人而言。对于国家,则是权衡利弊后的正确选择。”
兰斯洛特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给你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你。”
妮可嘲讽地挑了挑眉:“为了我?”
兰斯洛特意味深长地说:“你手上的血实在太多了。记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谢谢你的提醒,哥哥。”她的笑容坚定:“现在的局面是,皇帝需要一位白起。那么,我最该做的,就是成为他需要的人。”
巨龙的眼神变得软弱。
芙瑞雅松了口气,她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日益衰弱的双肺,已无法承载哪怕再多一口强有力的呼吸,她跪倒着,咳出大团鲜血。殷红的血落在幽蓝的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突然间,本已跪伏的巨龙暴起,再度向她发起了攻击。
她的血,激发出巨龙血脉中最狂暴的一面。让它不顾颔下的剧痛,用尽全部力气向她扑去。
在巨大的冲力下,山崖两侧的冰层全部裂开,下层的花岗岩石也布满裂纹,不断化为碎屑。
碎石击中芙瑞雅,在她身上割开一道道口子,但她已无力起身。
巨龙狰狞的牙齿瞬间就已到了眼前。震耳欲聋的龙吟与血腥扑面而来。
芙瑞雅本能地闭上双眼。
就在这一刻,龙吟、碎石、冰屑都消失了,一切重归于天地开辟时的寂静。
只有雪花仍在坠落,每一片都化为了蓝色。
蓝色的人影浮空出现,张开广袖,将她的身体整个遮蔽起来。
雪光照亮了来人的容颜。湛蓝色的长发,湛蓝色的双眸,正是消失多时的石星御。
石星御伸出手,抚摩在巨龙额头。这个简单的动作有莫名的定力,让暴怒的巨龙瞬间安静。
然后,他转向芙瑞雅,用同样的姿势,将手按在芙瑞雅额头。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
芙瑞雅感到一阵晕眩,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石星御已经消失了。
巨龙用臣服的姿态,趴在她面前。
让她惊讶的是,不知何时,自己胸前多了一串新的龙鳞项链。龙鳞一共六片,带着新鲜的血迹,显然刚刚才脱离龙体。
每一枚,都变成了红色。
芙瑞雅皱起眉,试图还原发生的一切。
良久,她站起身,对着空中说:“谢谢你,路。”
路浮空出现,表情略显惊讶:“谢我?”
芙瑞雅:“谢谢你在危急关头,再次幻化为龙皇,降服了巨龙。”
路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他的身体化为光尘状态,在冰面上迅速旋转。这意味着他进入了最深层次的思索。
是他救了芙瑞雅吗?那一瞬间发生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他无所不包的记忆,竟缺失了一段。
刚才的石星御,真的是自己幻化的吗?又或者是,SEVEN的血祭起到了作用,将石星御远的灵魂从异时空召回了此地——哪怕只是短暂一瞬?
路停止了旋转,重新化为人形。他决定隐藏这些疑问,接受芙瑞雅的谢意。
哪怕这谢意用错了对象。
芙瑞雅俯下身,对着冰面擦拭脸上的血痕。路上前抱住了她:“永远不用说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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